第七章 對話與倒影
……
黑暗的森林深處，連星光也透不過密密的枝葉，無數生與腐的濁氣在這裏淤積，地上無數年的落葉形成了泥澤，不知名的生物在其中滾動，時間一到這裏就停滯了，善與惡，美與丑，在連風與陽光都不能到達的地方沒有意義。
騎士獨自來到了這裏，一雙魔法師製成的澤行靴能讓他不陷入泥中。可他在這地方能等待誰呢？
林中一個聲音響起來：“你總能找到我在哪，是嗎？”
這聲音象是從澤底發出，但穿上天空后卻分外清晰，震蕩着整個樹林。
“我這次連我的劍也沒有帶。”騎士說。
“召喚天神獵手的捲軸還剩下幾個？”那聲音緩慢又響亮。
“二個。”
“這麼說你還有兩次機會……我很想知道不借用捲軸的力量你有沒有辦法打敗我。”
“我沒有。”
“為什麼呢？”
那黑影慢慢從林深處走了出來，如果騎士聽聲音來辯別他的方位，那他就不該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也許也只是個幻影而起。
那曾與羅恩和英卡兒在一起的追憶者就站在康德面前，他們同樣的身高，黑袍和銀甲，就象黑暗和光明的兩個重影。
“真讓我失望啊……”追憶者說，“擁着着魔王的力量，卻不懂得使用它。”
“擁着魔王力量的人是你啊，卡奇雲德。”
那黑影大笑了起來，風開始在密境之中流動了。
“如果我真得擁有我的力量，你現在根本就沒有資格站在我面前和我說話。再多的神族捲軸，也不過是在我的腳下掀起幾道塵煙。”
“那你的力量在哪兒呢？你在地下被封存的身體中嗎？”
“我的力量在你的盔甲中，在我曾被封存的地方，當年我在千年戰爭中失敗，靈魂被那個可怕的魔法封入這戰甲，意識模糊。可三百年後一個亡靈終於找到了那戰甲，還把它穿在了身上，我的靈魂終於借他的腐朽的身體而復蘇，為了早日脫離那盔甲，擁着自由的意志我離開了這身體，但代價是我的力量仍被封存在那盔甲中……”
那黑影看着騎士：“這麼多年，你也一直能感覺到那力量的存在吧，讓你入睡時，你難道沒有聽見到巨龍在你身邊呼吸的聲音？你害怕着那力量，不敢溶入它，因為你怕被力量吸入黑暗之中……所以，直到今天，你還做個一個毫無力量的聖騎士，你不敢摘下你的面甲，因為人們會認出你是一個亡靈，你腐朽的面容會毀去所有人族的信仰，你只有默默忍受，靠着一些捲軸或是寶物騙着世人的敬畏。”
騎士沉默了很久，卻笑了。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意外的遭遇使我成為亡靈的一族，你也不會迅速侵入我的意志。你留下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影響着我，就象一個將渴死的人看着面前的大湖，卻不能飲一口，因為他知道湖水是劇毒的……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使用那力量么，那樣你就可以消滅我的意志，重新啟封你的威力。”
“你說得對……如果沒有你的意志的守護，我可以輕易的取出我的魔力，你的靈魂就是這魔神牢籠上的鎖，所以我很敬佩你……以至我懷疑，你即使偶爾使用一次這力量，是否就會落入我的控制。”
“不要引誘我去做這種嘗試。”
“可有時候你不是也感到自己的無力么？你不是常因為你無法改變的事而痛恨自己么？”魔王冷笑着，“我的興趣就在於，一直在黑暗中注視着你，看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我就要勝利了，多謝你的追尋，你所整理出的三百年來最完整準確的若星漢古卷版本已經到了我的手中，封的魔法的重現，也不會等待太久了。”
魔王大笑：“在那樣珍貴的典籍中，跳過記憶與歷史，去字裏行間尋找傳說中的咒語口訣，就象把神的金杖溶成金條一樣可笑與可憐，你們都根本不懂得真正力量之所在。這就是為什麼我是魔神而你們永遠是小丑，天空下的過客。”
“你太高傲了，以至於不屑於尋找那些古老失傳的魔法。不過我還是要敬佩你的學識，你幾乎憑你的記憶修訂了幾十萬行的若星漢史詩，把那些被篡改過的詩行恢復它們的本來面目。”
“怎麼，你相信我所做的改動？”
“因為碰巧，我也在少年的時候，在村中聽一位遊歷的老人唱過原始的版本，那些歌詞一直烙在我的心中，當今天看見你的修訂，我知道……我終於看到了真實。我是你的死敵，但我仍相信你的高傲。我從未聽說過一個魔王會說慌，因為他不需要。”
“哈哈哈哈！”魔王卡奇雲德仰天大笑，密境中的千年鬱積被震碎了，笑聲衝破枝葉鼓上高空。
“原來，現在世上擁有最多關於古卷記憶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了，我真羨慕你遇上那位遊歷的老人。那麼，即使是知道了歷史的起源，你還是要選擇繼續和我死戰？”
“是的，”騎士說，“到了今天，哪一族放下刀，都已經不再可能。”
“那就讓時間去選擇勝者吧！”魔王說，“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和我做決戰前的對話么？”
“不，”騎士說，“其實，我是有一件事想求你。”
“是什麼？”
“我想問你，什麼是斯坎拿之咒？”
卡奇雲德忽然皺起了眉頭：“你握着世上最全的古卷，你卻還要來問我什麼是斯坎拿之咒？”
“上天並不偏心，我雖然有着古卷，可懂得古精靈語的人卻太少了。”
魔王冷笑了，“能認全用古精靈語寫成的若星漢史詩的人，這世上不超過五個人。騎士，真可惜你是我的敵人。你用什麼來交換這咒語？”
騎士取出了那天神之獵捲軸。
“這強大力量的捲軸，整個西大陸只找到三個，我用去了一個，現在我再毀去一個，這樣我只剩下一次機會可以殺死你了。”
魔王注視着騎士，“如果這個咒語對你是這麼的重要，我當然很樂意接受這條件。”
……
當騎士趕回老醫祭的屋邊，卻發現了激戰後的混亂痕迹。木屋中，已經空無一人了。
騎士在林深處找到了受傷的瓊娜，她的腰部被箭射中了。
“一個可怕的箭手……我的箭法與他相比太弱小了……”瓊娜說，“精靈族來到了這裏，沒有人能躲過他的箭支……”
“瓊娜，照顧好自己。”騎士取出傷葯交給瓊娜，為她蓋上草葉。
瓊娜拉住了騎士的手：“你想獨自去精靈族么？我無力的騎士？只有我們知道你的秘密，沒有我們的守護你連一條狼也無法戰勝，讓我和你一起去吧。”
“給我個機會獨自升級。”騎士笑着說，拍了拍他的手。
瓊娜看着他：“你很多年沒有這樣對我笑過了……我很懷**第一次在森林中遇見你的時候，那時你正在樹妖的爪中喊救命……那時的康德，多可愛啊。”
“那個時候，你並不願留在我的身邊……”
“可現在我寧願你不是什麼聖騎士，還是當年那個一臉傻笑的小夥子……”
“等我回來再說吧。”騎士重新恢復了他的冷漠，脫開了瓊娜的手，向精靈部落走去。
“小心那箭手！”瓊娜在後面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