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神的眼淚
……
直到月上中天，羅恩才回到了精靈迪卡蘭的部落。
一隻翼精靈向他疾飛了過來：“羅恩，快去看看吧，將將麗斯因為帶人襲擊康德的營地，被族長用族刑責打了！”
羅恩飛奔到了那巨菇的小屋，美麗的女醫祭正趴在草葉上，可此刻她卻需要別人的醫治，幾個精靈女孩圍在她的身法，用草藥和魔法撫慰着她的滿背的傷痕。
“發生了什麼事！將將麗斯！”羅恩奔到了她的身邊。
將將麗斯一把抓住羅恩的手，不知是因為痛楚還是傷心，立刻大哭起來。
“哎呀，她終於哭出來了，”一個女醫祭說，“剛才我們還擔心，她老這麼一聲不吭，會把自己的舌頭咬碎呢。”
“那麼，我們也應該離開了，”一個女醫祭向同伴們擠了擠眼睛，“魔法和草藥會在十二個小時內都有效用的。”女孩們起身走出了蘑菇屋。
將將麗斯哭個不停，羅恩握着她的手，卻在這時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米米尤里亞的眼淚。
“族長把你丟進了長滿狼牙草的坑裏？”羅恩問，這是精靈族懲罰族人的嚴厲刑罰之一，那些長長狼牙草會瘋狂的抽打碰向它們的一切東西。
“我的臉……我的臉是不是完了？”將將麗斯抽泣着問，“我除了死死捂住自己的臉什麼也不能做……”
羅恩輕輕的托起她的臉，那面容除了額上耳邊的幾道血痕外，依然清麗動人。
“真傻，我昨天以為你們是說說而已的，為什麼要真得去惹那個聖騎士呢？他敢輕慢族長，難道會害怕你們嗎？”
“你……”將將麗斯委屈的抽泣着，“你昨天一聽銀瓶公主受了委屈，滿心就想着她了，哪還會在乎我的死活。”
哦，原來女孩子的心都是這樣敏感而嬌脆。不是感覺到了羅恩的魂不守舍，將將麗斯也許並不會一氣之下就去做出傻事。
羅恩羞愧的扶起將將麗斯，輕輕摟着她，呼喚着她的小名：“麗路兒，我會守護着你，我就快要擁有力量了，那時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辱你。”
“別輕立誓言……”將將麗斯柔聲說，“我雖然救過你，但從來不指望什麼報答，我需要的也不是報答……”
她依在羅恩的懷中，眼波閃亮：“對了，你一直**叨着那力量，這麼多年我耳都聽出繭來了，那倒底是什麼？”
羅恩又沉默了。
……
那一夜精靈之森忽然颳起了大風，無數巨獸在壓住森林的黑雲上狂吼，大樹在雲的重壓下崩碎，精靈族驚恐的躲入大樹洞中，聽着那千萬巨人們從森中踏過的聲音。大樹碰撞倒下的聲音響了一夜。
第二天黎明，他們走出巨樹洞口，看見自己也不再認得身邊的這面森林，象是巨神在這裏博斗過，數百年的大樹也倒伏了一片，還立着的樹木，樹葉一片也不見了。
有精靈族騎起巨雁升上了高空，他們發出了驚呼，眼前是樹木倒伏后在森林中一夜間出現的大道，它近百米寬，曲折盤旋，遠遠通向森林的深處。象是一頭巨龍在林中負傷狂舞后的痕迹。
“昨夜倒底發生了什麼事？”老格德聲音顫抖。
“聖騎士康德給你的信，一個人族武士送來的。”一個族人來到了他面前。
老格德急切的展開它。
“這幾天林中狩獵，聲雜驚擾之處，請多包涵。”
……
羅恩又一路狂奔來到了密境深處。
只有英卡兒還在靜靜坐在那裏，追憶者已不見了。
“他走了……”英卡兒慢慢的說，“昨天恐懼之象出現，彷彿是天神之怒降臨。他說……他是引起天怒的人，所以他應該離開這裏，回到他的族人中去。”
“他走了……”羅恩怔怔的站着。
好半天，他才忽然又問：“是聖騎士康德來到這兒了么？”
“我不知道那是誰？暴風中我幾乎都睜不開眼睛，我能聽見無數人的吶喊，和魔獸的咆哮，還有一種巨大的怒吼。象是神兵帶着他們的火焰犬在追捕巨龍……可我什麼也做不了，我活了幾百歲，今天才發現自己不過是狂風中的一片殘葉……”
“聖騎士……他果然具有召喚神族的魔法？”羅恩心中不寒而慄，如果自己再不能得到那力量，今生今世，他將永遠無法勝過康德了。
英卡兒說：“追憶者讓我告訴你……”
“什麼！”羅恩急切的衝上前。
“大部分的古卷都被風所捲走了，也許，它們最終會落下在那人手中……那個人最終的目標，就是毀去那力量，如果你想得到它，現在就應該開始去尋找了……”英卡兒慢慢說完這些話，無力的靠在樹上，血從口角流了下來。
羅恩看着生命將枯滅的英卡兒，緩緩的說：“英卡兒，你知道，那個追憶者他是誰么？”
英卡兒搖了搖頭，眼神煥散在前方：“那不重要……他陪我度過了一生中最有意義的時光，我在他身邊所得到的，比我之前漫長的一生所得到的要多得多……但是……他是永讀不透的沉重之書……”
她的目光漸漸暗淡下去，但在最後的時刻，卻又亮了起來，**出那句話：“不要……試圖了解大地……”
英卡兒死去了。
羅恩看着她的身體枯萎下去，明白其實她早就知道了追憶者是誰，卻已不能自撥。
他伸手抽起英卡兒手上死死捏住的最後一張紙。
“若星漢古卷魔神志：“不要試圖臣服大地！”魔王卡奇雲德……”
……
康德大步走出營來，將他久違的老友伸開雙臂。
“我以為你死在什麼地方了……五年了……羅恩……可你終於還是出現了。”
“是的，這五年發生了很多事。”游吟歌手羅恩說。
“發生了很多事……”康德點點頭，“還得記我們當初一起去尋找古卷的秘密……”
“我們的最終目標就是精靈之森……可你半路逃跑了……”
“我嗎？是我嗎？是你才對吧！”
“是魔軍把我們衝散了，我從魔人那逃出來，就看不到你了，原來去當你的聖騎士了。”
“聖騎士……”康德冷笑着，“我倒寧願象你，躲在精靈小姑娘的木屋裏。”
羅恩一驚，難道這騎士早就知道他的行蹤？他望向騎士的雙眼，可面甲后只有不可捉摸的陰影。
騎士大笑起來，拍着他的肩：“讓我說對了是么？小半精靈出生了么？”
羅恩也笑了起來：“康德，你比我最後見你那時候開心多了。”
騎士哼笑了幾聲。
羅恩忽然湊近了康德，小聲說：“我是知道你那面甲后秘密的最後一個人么？”
康德停止了笑，當這聖騎士一沉默下來，陰翳的雲色就立刻籠罩在營地。
羅恩看着那面甲陰影中的雙眼，接著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來精靈之森是為了什麼？”
騎士冷冷的看着他：“是什麼呢。”
羅恩微笑了：“難道不是為了姑娘的眼淚？”
騎士對這話僥有興趣的偏了偏頭。
“你想重新恢復你的身體，也許只有精靈醫祭們的奇葯能救你……那可以使死人也復生的傳奇藥物，女神之淚？所以你才來到精靈之森。”
“我只是聽說過，在傳奇故事裏……”
“可我知道，它真得存在……”
……
入夜，帳蓬中，羅恩和騎士仍在暢談。
“你知道雲迪的下落么……”羅恩問。
這個問題讓騎士長久的沉默了。
“真可惜，她也許真得被魔軍所殺了……如果她還活着，看到你終於成為聖騎士，該是多麼高興啊。”
騎士的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這些話象滾燙的火在燒灼着他。
當他平靜下來，他只是冷冷的說：“也許吧。”
羅恩轉開了話題。
“其實女神之淚這種葯一天就能制好，只所以它只在傳說中出現，只是因為它所需要的其中一種原料……”
“是什麼呢？”
“世上最美女子的眼淚。”
騎士一連聲的冷笑起來：“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對於聖騎士大人當然不是什麼難事，一天前你只輕輕一聲冷笑，就得到它了。”
“你說銀瓶公主？這麼說我當時應該捧着杯子跟在她後面？”騎士嘲問着。
“我還以為你是故意弄哭她的呢，這對於全天下無數人都是夢中也得不到的東西，可是你只需要一句話，誰讓她深愛着你呢？”
“她愛的只是她心中的夢幻。”騎士說，“我沒有必要去扮演一個她所喜歡的英雄。”
羅恩握緊了他的酒杯，可他不能讓騎士察覺他的怒火。
沒有什麼能被看到自己所最珍愛的東西，卻被別人輕蔑的踩在腳下更讓人憤怒。
可羅恩不能表露，是否因為他的心中，也有比銀瓶公主更重要的東西？
“可是我得到了那眼淚。”羅恩說。
騎士並沒有表露出驚奇。
“我知道你這樣做，是因為你被黑暗魔法的感染后腐朽的身體，再無法露於人前，只要你的身體恢復，以你的地位，力量和容貌，又何必終日躲在那盔甲中？”
騎士沉默着，只注視着噼啪的火堆。
“那夜我與銀瓶的待女商量好，我在林中彈着悲傷的曲調，趁她終夜痛哭，得到了她的眼淚。”羅恩從袋中取出一個水晶的小瓶，“只有幾滴，但全大陸的黃金也買不到。”
“有了它，我就可以制出女神之淚？”
“是的，隨便找一個高級醫祭，有這原料他就能製成那神奇的藥水。”
“羅恩，那你需要什麼呢？”
“我做這一切，只是因為我是你的朋友。”羅恩說，“我不信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當你恢復了你的容貌，騎士，你的勇氣，你的品德，你的神采，將蓋過傳說中所有英雄的光輝……那是雲迪的心愿……”
騎士抬頭看向羅恩，游吟歌手的眼中流露的全是誠懇。
“那麼……謝謝你，羅恩。”
“啊，我該去姑娘的窗下彈我的琴弦了，這小帳蓬里太陰沉，不宜久呆呢。”歌手笑着站起來，“有空的話，來精靈的營地聽吧。放心，沉浸在樂聲中的精靈們沒空用箭射你。”
歌手走出了帳蓬，騎士托着那小瓶，看它在火光前映射七彩光芒。
“雲迪……”他喃喃的**着這個名字。
…………
林中的夜瀰漫著草木的潮濕香氣，星辰在水澤的氣息中朦朧着。百亞托着下巴坐在林中小湖邊，有些走神。這樣寧靜優雅的夜，蟲鳴不興，難以和他們所要追捕的巨大魔怪聯繫起來。
然而那晚的暴風，她卻不想再經歷第二次，那巨大的黑影在狂風中吼叫着，血腥氣向她衝來，火焰中神怪亂舞。聖騎士挾火帶風，騎馬在林中疾追着魔王的蹤跡，她幾乎都跟不上他。那是女劍士第一次看到聖騎士使用這樣的力量，她忽然發現在這種時刻，他們完全幫不上他，騎士幾乎是單騎追擊着那惡魔，等他們趕到時，戰鬥卻已經結束了，騎士默默的站在火海的中心，他失去了魔王的蹤跡。
“什麼時候我也能成為強大的劍士……那時候騎士才不會永遠把我當成小孩。”想到平時騎士總是向對孩子一般對她特別的關照，以至引起同伴的嘻嘲，銀月光華武士中年紀最小的百亞開始憧憬起將來會有一天，她的名字會始終和騎士掛在一起，她能一直驕傲的立在騎士馬右第一個位置。而現在，她每次想搶這個位置，都會被裏德或是瓊娜擠到一邊。
她曾偷偷問瓊娜：“你見到過騎士摘下他的面甲么？”魔箭手瓊娜笑着點點頭，這叫小百亞十分的嫉妒，決心十天不理他們，可她一秒鐘后就忍不住問：“那他長得英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