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痛苦,即是力量(修)
傑米拉達一直沒有向俄拉培德進軍,也許因為攻城不是獵人軍的強項,而且還有十萬的軍隊守在城下,阿依古如果不是那麼怕死,這十萬軍隊放到任何一面戰場,都能決定那兒的勝局。
就在這時,多維斯亞部落聯盟的一支三萬人的正規軍也越過了邊境,準備去柳卡和傑米拉達會合,這一次,多維斯亞是想徹底吞掉依亞的西部了。
……
水流,流過那濕漉漉生出黑霉的石牆,半掩入土中的雕像舉着早已堆滿土的燭台,沉入地下城堡中,有人的足跡踏了進來,他走過那穹頂被尖石穿破的石廊,淌過有巨大水生植物爬上吊燈的積水塘,城堡里蕩漾着潮悶的生命氣息,總有奇怪的聲音在牆后低吼。這是魔族三百年前遺留下來的古軍堡,雖沉埋於地下,邪惡的生機卻一日也沒有停止滋長,溢滿整個地底空間。
亡靈騎士康德走在這黑暗的國度,感到那氣息竟是神秘而熟悉,儘管魔獸與怪藤遍佈於黑暗中,但沒有任何的突然的攻擊,它們把康德看做了這世界的一員,象是他剛剛從外面回到故鄉。
九頭蛇卡夫娜的聲音在響着:“剛才我轉了一會兒,這個地下的城堡群已經被滋長的黑暗生物打出的洞穴連成一體了,我看這兒至少有近萬的各類獸人,食屍怪,毒液怪也有上千,地獄犬滿街亂竄,食人魔擠爆了地下室,我居然還發現了夢魘獸,魔藤種子我們想採集多少就有多少……可惜這些城堡被經營的時間還不夠長,沒有出現高級的惡魔……不過,那也是我們的幸運,因為沒有人能保證能控制他們……”
“呃……我只是跟你們來看看而已……現在,我想旅行該結束了,這兒的味道不好……”康德說。
“得了吧,你的鼻子早爛透了,不安的是你那顆還沒爛透的心,你不是已經放棄了成為聖騎士的理想了么?那麼,你還怕什麼,一個亡靈騎士指揮一隻魔獸的大軍,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等一等,”背包里的頭顱說,“誰說了他可以指揮這些魔獸?他還不會任何黑暗系的操縱術和驅獸術,成為一個真正的亡靈騎士還差得遠哩。不過我們還有時間,只要給我三個月,我會是很好的老師的……”
“好了,夠了!先生們女士們,你們接觸到了我的底線!我也許會去拍拍一隻夢魘獸的頭,但是我決不會學習一個黑暗或是死亡系的魔法、技能、什麼都不!我出生活到現在,從來也沒有想過會去當一個亡靈法師或是騎士的什麼,那是我最厭惡的,所有的小說里他們都是反派,最後被英雄一刀劈死或是落下深淵或是被天火燒死,總之是沒有啥好下場,那可不是我的理想,我的……”
“知道……你的理想是成為一個聖騎士,去救出被魔王抓去的公主,然後生一大堆小聖騎士……可是……哪一個公主會看上你呢?除了一顆偉大無比的心哪兒都發臭的傢伙?”卡夫娜譏諷着。
“別管他,讓他去死,”頭顱憤怒的說,“我們好心冒着危險把他帶來這兒,他以為我們要推他進地獄哩,好吧,康德先生,你交友不慎,我們在一直引導你入黑暗,那麼你還等什麼呢?離開我們!走開,走的越遠越好,去尋找你的美麗姑娘吧,何必和十個丑腦袋呆在一起?”
“十個丑腦袋?在哪?我只看見了一個!”九頭蛇笑着向包袱頂去,頭顱立刻向她求饒了。
“哦,也許……”康德嘆了一口氣,“我是不屬於你們的世界……”
“是你的心還在抗拒,你的身體早就夠格了!”頭顱說。
“誰讓我曾經生在一個普通的村莊,曾經是一個趕着羊群,聽着騎士們的故事,充滿幻想的人類?我若是象你們一樣從來就生於黑暗中,我就不會有一點的不適應了。”
三個人都沉默了,他們靜靜的立於黑暗中,聽着那無處不在的魔獸嘶鳴和魔藤格格生長的聲音。
……
“我還有一條路,”過了很久康德說,“去精靈之森,聽說那裏的精靈法師有辦法讓我的身體重新恢復活力。”
“祝福你,那麼再見吧,那正是我們不能去的地方,落到精靈法師手裏我和卡夫娜都會死得很慘。”頭顱莫卧兒說。
“那你們……難道就這樣呆在這?”
“這兒才是我們的歸宿不是么?我們也許就在這兒一輩子呆下去,希望永遠沒有人,人這種東西來打擾,再見吧,祝你順風,早日復原你的身體,真的。”卡夫娜也說。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康德終於把背包放在了地上,解開。
“卡夫娜,好好照顧這顆破頭,別再老把它頂來頂去……”
“別玩傷感,你一走我立刻就能找到一個足夠好的身體……”莫卧兒大叫,“對了,你真得不想讓我幫助你換一個身體?帶翅膀的,或是能跳上大樹的……”
“不了……我想我不會習慣其他的身體……就這樣吧,再見。”
“有機會你會來看我們嗎?”卡夫娜問,十八雙眼睛閃着留戀的光。
“我想……”
“不必,再不要來!一旦你恢復了人的身體,重新有了血的氣息,你一到這兒就會被撕成碎片,卡夫娜那時也會忍不住撲向你,不是因為歡迎……所以,永遠別再回來……明白了么?”頭顱說。
“臭頭,你和你原來長在上面的那個主人不一樣,真的。”
“你以為我會哭嗎,滾蛋……媽的,別讓我再看見你……”頭顱嗚咽着。
“好吧,再見了,兄弟們。”康德轉身向土坡上爬去。
九頭蛇和莫卧兒看着這個亡靈,或是這個人走遠。
“真是一個難以理解的傢伙啊……真奇怪,我們居然會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卡夫娜說。
“所以說,以後要少和人類呆在一起,尤其是這種人!”莫卧兒在地上打了滾,一蹦一蹦的走開了,“沒有他我可以過的更自在……哎!”
“呆在那溝里吧,我不會救你的。”卡夫娜用一個頭看了看它,其餘八個還看向康德的方向,“以後,在地下會很無聊了……”
……
康德鑽過城堡的窗口,滑下土坡,翻過巨石,走過怪樹滋生的花園。他不知道他是否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但這樣的確讓他心中安寧。
忽然前面起了一陣異動,魔獸們的咆哮聲響起來,一群地獄犬從他背後直衝了過去,差點將他踩死。連怪樹都不安的異動了起來,空中飛過女夜妖和吸血蝠,魔獸們似乎正在往前方聚集。
那裏發生了什麼?有人的聲音傳來了,是的,有人在呼喊着,他們正在與魔獸戰鬥。
康德急切的向前狂奔,跑過一道魔藤密纏的鐵欄,跳上一座假山,一副可怕的場面出現在他面前。前面的空地上,魔獸正從四面八方聚來,象是爭搶食物的群狼,在黑壓壓一片魔獸的中間,有幾十個人,有的還騎着戰馬,正在奮力發出魔法和揮動利劍,抵擋着撲來的魔獸。
在這群人的後方,似乎還有數百人的一群,他們用巨盾,石塊,和魔法火布成了防線,向外不斷的射出箭支,但他們似乎也無力接近前面正在與怪獸們肉搏的那群人。
前面的人群似乎都是不錯的戰士與法師,牛頭怪,地獄犬,巨蠕蟲咆哮沖躍着,但都被砍倒和擊飛出來,但魔獸正越聚越多,沒有人知道他們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康德看着這一幕,忽然轉身往來路跑去
……
九頭蛇妖卡夫娜正在無聊的欺侮頭顱取樂,用九個頭把它頂來頂去,卻看見康德狂奔了回來。
“啊,不……我沒有頂它玩兒,我會對它好的……”卡夫娜有點做壞事被發現后的驚慌。
“好了,莫卧兒,別玩了,你說過你懂得如何控制這些魔獸是嗎?”
“玩兒?”頭顱滿眼金星的說,“但願我現在還能記得我的名字……”
……
被圍困的人群正在死戰,絕望寫在了他們的臉上,可這時,魔獸忽然退去了。
魔獸們散開的方向,一個銀色盔甲的影子走了出來。
康德看着這群人,驚恐還在他們臉上沒來及的退去,每個人仍緊緊的握住他們的兵器,不少血糊糊的屍身倒在他們四周。
“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人群中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我不知你是誰?黑暗中的邪靈?不過既然你問到我們的名字,我叫傑米拉達,人們都叫我縛狼者,這些人是我的獵人兄弟。”
康德笑了,原來是老朋友,他很欣賞這獵人在比武場上的神勇和風範,但他卻不喜歡這群獵人對依亞的報復。
“我見過你的。”
傑米拉達舉起了一支火把,走近打量着康德。
“我們見過么?”
“是的,在比武場上,我在場下看過你的比武。不過後來你就受傷離場了。”
“我聽說有個傳奇的銀甲騎士,象是天主派來的一樣出現在場上,舉着一面古老的旗幟,然後又奇怪的離開了。難道,就是你么?”
“不要再提那件事了,你們為什麼要到這兒來?”
“我們聽說這裏地下有魔獸的盤踞,所以……想來查看一下是不是真的。”
“現在你們知道了?這兒可不是多斯維亞的從林,快些離開這,趁我還能控制得住他們。”
“等等,你是說,你在控制着這些魔獸?”傑米拉達驚奇的說。
“呃……可以這麼說,”事實上,控制着魔獸的是遠處的莫卧兒。“快些離開這吧……”康德心中想着,如果讓魔獸把傑米拉達殺死在這兒,那麼依亞的危機豈不是消除了么?但是,那是不符騎士道的。
“是的,我們的確得快些離開了……”傑米拉達說,“不過我要先感謝你的拯救,獵人軍不會忘記你的……”
“別說這些了,以後……”
康德正想說,以後說不定會在戰場上相見,可他發現他不用說了,傑米拉達拔刀刺向了他。
那刀無法穿透康德的戰甲,但那股巨大的力量卻透了進來,康德猛的向後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覺得全身都散開了。
遠處傳來一聲驚呼,魔獸們發出怒吼重新沖了上來。
傑米拉達一躍上前,拉起康德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讓它們停下!”
康德早說不出話來,但魔獸們還是停下了。
傑米拉達冷笑着:“沒想到被你搶先了一步,這些魔獸可不該被一個廢物所駕驅,你連我一刀都吃不住,還是趁早打消在這塊大陸上趁亂出頭的**頭吧,現在,告訴我驅動魔獸的咒語是什麼?”
康德口中喃喃的發出微弱的聲音。
“他在說什麼?”傑米拉達把耳朵湊近康德。其他人也都湊了過來。
“他好象在**……痛苦……對,是痛苦,痛苦是……是什麼?”
……
痛苦即是力量。
痛苦即是力量……
當康德在昏昏沉沉之間,他一直在**着這句話。當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再一次將飄散而去,他唯有死死苦**這句話,來唯系他那微弱的精神。
這是當初那個老牧師在他耳邊說的,他並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每當他身心都陷入地獄的折磨之時,他便不自覺的**出這句話。
亡靈不會感知**的痛苦,康德的痛苦是特別的,也許是只屬於他一人的,那是感覺到黑暗正攫走自己的靈魂,靈魂正在被從身體中撕扯出去的痛苦,正常人不會感受到這些,因為**的痛苦之後,靈魂便不再屬於自己,或歸於天堂,或沉淪地獄,可康德卻不同,他能時時感受到兩種力量在爭奪着自己,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比**上痛苦更重千倍。只要一瞬間的放棄,便將永墜黑暗,在昏迷的惡夢中,他能清楚的看見他腳下的地獄正張開烈火的大口,巨雷在抽打着他的身體,他只有死死的抓住一樣什麼,象是虛無中的一隻手。
康德漸漸看清了,那隻手屬於誰,是誰在懸崖邊緣奮力的拉住他。
……
康德睜開了眼睛,痛楚正退去,他再一次留在了這個世界上。
每一次的死亡痛苦會讓他更清醒,更堅決。
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傑米拉達持劍的手臂。
傑米拉達猛的一顫,康德的手有一種極度的寒冷,象是要立刻凍潔他的全身,他大為驚恐的猛的一甩,把康德扔了出去,身體已開始顫個不停,象是血液都凝住不流了。
康德慢慢的從地下爬了起來,冷冷的看着這些人。魔獸聚攏到他的腳下。
“傑米拉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沒有咒語,你怎麼還敢來這裏呢?”
“有人說他懂的!”傑米拉達失去沉穩風範的大叫着,“可那個老混蛋不見了!也許剛才就被狼拖走了。”
康德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不……等一等。”傑米拉達恐懼的喊,“我們可以合作……我,我可以聽從你的命令……”
“象個獵人那樣的的死吧。”黑暗中只傳來了這個聲音。
魔獸一擁而上。黑潮包裹住了獵人軍們,人的慘呼和野獸的吼叫震動着地下的洞穴。
……
在一顆巨大的枝幹一直頂入上方泥土的魔樹旁,康德發現了那個被傑米拉達叫做老混蛋的人。
老牧師好象腿受傷了,他靠在巨大樹根旁,笑着看着康德,笑容仍是那麼寬厚無邪。
“你又做壞事了,你又騙某人給他看未來的景象,然後讓他去做未來的聖騎士了吧。”
“怎麼辦呢?”老牧師笑着,“我先前的一條魚脫勾了,我總得再釣一條。”
“你究竟是什麼人?”
“也許,你可以把我看作是一個占星者,一個歌詠劇作家。我喜歡指引人的命運。”
“我也可以把你看做是一個江湖騙子……算命的,這次我會是主角嗎?”
“只是你高興。”
“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你所付的代價就是……”老牧師忽然不再笑了,他的話音蓋過了地下的所有聲響。
“……你將來所有的力量,都只有從痛苦中得到。一旦有一天你滿足於你自己的行為,覺得心安了,那麼你就所失去你所擁有一切。”
“可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
“不,你還有,我不會同一無所有的人做交易。”
“那是什麼?”
“是誰拉住你在地獄之崖的邊緣不掉下去?你在為了誰而尋求力量?一無所有的人?”
……
地下亡靈山谷中
這是一個地下的魔獄,無數怨靈正在這裏慘呼,惡魔的影子在石牆上閃過,血從石縫裏滲出來,有血肉的人在這裏被製造成惡魔。
兩個殭屍怪走進一間魔火封鎖的獄室,用鐵鏈拖出了一個人類的女子,將她扯向走廊的盡頭,那慘叫聲發出的地方
亡靈法師茲古在它的靈魂實驗室里獰笑着,它在它的每一個受刑者耳邊說著一句話:“痛苦,即是力量。”這彷彿是一句咒語,能讓人在巨大的痛苦中不失去生命,只變成充滿仇恨與嗜血的惡魔。
看着那個女子被拖進來,它更加得意的閃爍着青光。這是一個人類的法師,她的聖潔法術有很高的水準,年輕的身體中有着充沛的聖華力,這樣,她在受形時就會更痛苦,最後完成的成品也就越好。
為了認真的完成它痛苦的藝術,茲古凝聚起它的身體,從一團青霧變成了一個飄浮的人形,來到了女法師的身邊。
“你為何不運用魔法反抗呢?我就站在你的面前,用你的魔法攻擊我吧。”茲古說,“他希望激發出這個靈基的最大聖華力,以便用黑暗與光明的碰撞使痛苦達到頂峰。
雲迪抬起頭來,她形容瘦削,虛弱而憔悴,唯有眼神還閃着光芒。生命之火仍在她身體中燃着。
“承蒙你的照顧,我天天在惡夢中生存……昨天,我做了生命中最恐怖的一個夢,夢見我生命的支柱折斷了,他終於墜入黑暗之中,世界失去希望,再無生機與意義……這也是你想摧毀我意志的惡毒把戲吧……可你不該,不該在夢裏傷害他,不該用這樣一個夢來激怒我!”
女法師身上的聖潔力量忽然高漲了,那只有亡靈才能看見的生命力的聖光將茲古也逼退開去,她的手猛的抬起,發出一道強大的閃電,擊中了亡靈,茲古慘叫着冒出青煙,面容因痛苦扭曲成惡魔與怪獸,而旁邊的兩個殭屍怪,僅僅因為閃電經過它們的身邊,就變成了燃燒的木炭。
雲迪奮力的扯着鎖鏈,她知道在這魔獄之中無法逃脫,所以毫不退卻,向亡靈法師發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魔法,亡靈在斗室中左躲右閃,好幾次被擊中發出慘叫。
但慘叫聲漸漸變成獰笑,茲古看着因為魔力耗盡而喘息着的女法師。“很好,現在你的聖華力正是最高峰的時候,我等待的時機來到了。”
雲迪忽然看見那鐵鏈自動向前飛去,將她拖上了刑台,烈火在她的身下燃燒起來,頭頂之上,煉獄之門正在打開,無數惡魔狂喊着撲出來,扯咬着她的身體……
女法師的慘叫聲在魔獄中回蕩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