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他們來到耶路撒冷

第六十六章 他們來到耶路撒冷

“這是個不同的社會,和羅馬或者塞琉西亞完全不同。羅馬是政治和娛樂的奇怪的結合物,塞琉西亞則更像是個充斥着各種極端的不得安寧的城市。但是這裏,卻由兩件表面看似相互矛盾卻各自大行其道、并行不悖的事物主宰:商業和宗教。誰能說得出在這個城市裏,哪一種成分更多一點呢?”狄昂滿意地拍拍手,回身對着身後的眾人,指着山腳下的那座龐然大物般的城市說道:“各位,歡迎來到耶路撒冷,猶太人之都。”

“我們的眼界太窄了,阿泉。”甘英嘆道,“我們大漢只知有咸陽、洛陽,而世間如此眾多的繁華的城市卻從未耳聞過,唉。”

“可是,大漢的城市未必比這裏差啊。”阿泉爭辯道。

“每一個城市都有自己的與眾不同的一面,我們不能由好壞來形容。”

“甘將軍說得對,以前的我們就如同井底之蛙,除了附近的眼光可及之地外,對於世間其他的諸等奇觀從未有半點見識。”阿琪也在一旁嘆道。

儘管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塔西佗還是從這幾個塞里斯人的表情上看出了他們的所思所悟。

“請把你們的驚奇留給偉大的埃及吧,在那裏你們能夠見到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奇迹。”他笑着說道。

“哦?請問,是這麼樣的奇迹呢?”甘英好奇道。

“最大的震撼是由自己的眼睛帶來的,既然我們正趕往那裏,我還是把這個令人難忘而又愉快的經歷完整地留給你們自己吧。”塔西佗說著望着山腳下,道,“就現在而言,我們還要到這個異教的城市去歇歇腳,補充一下糧食,圖拉真留給我們的乾糧已經吃地差不多了。走吧,我的朋友。”說完,他就跟隨着狄昂朝山下走去。

“好好幾下,阿泉,如果有可能回到大漢的話,我們一定要把我們的所見所聞記載下來,講述給大漢的子民們聽。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是多麼地廣大啊。”甘英望着那座輝煌的城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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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爾瓦的國書再一次派上了用場,儘管以猶太人特有的謹慎翻看再三,守門的人最終還是讓他們進了城。

“街道太窄了。”狄昂道。

“猶太人彼此親近,每個人都是相互認識的,緊密的街道讓他們這種氏族性質的關係得以長期延續。”塔西佗說道。

但是狹窄的街道沒有妨礙猶太人發展他們繁榮的商業。沿街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攤,與眾不同的是,幾乎每條街上都只賣一樣東西,麵包街上的攤販都賣的是麵包,儘管式樣各有不同,而蜂蜜街上則堆滿了蜂蜜。做生意的人一面警惕得頂着這群外鄉人,一面用渴望和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們,希望他們能夠光顧自己的小攤。

幾個年輕人,尤其是阿維娜和阿琪這兩個女孩子——這段時間的相處使他們建立了相當身後的友誼,阿琪在經過幾個月的漫長的旅程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談談女孩子之間的事的同伴,顯得特別開心——他們從一家小攤轉到另一家,被各種新奇的小玩意所吸引,用女孩子特有的激動地高聲談論吸引了街上眾人的目光。

狄昂他們尷尬地走到了街角,盡量地離姑娘們遠一些。

“阿維娜,這是什麼,快來看啊!”阿琪一面興奮地叫着,一面拚命地招着手。

“啊,這不是銀頭飾嘛!這麼漂亮,我從沒有見過這麼精美的!”阿維娜攥着阿琪的衣角也激動不已。

“阿琪姑娘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阿泉小聲嘀咕着。

甘英點點頭,道:“這樣好,這樣好……”

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家小飯館前。

“我肚子在叫了。”狄昂望着希伯來文寫的招牌,說道。

“我們在這兒填下肚子吧。”塔西佗對甘英說道。

“好。”甘英利落地答道。

他們走進了飯館,找了張大桌子坐了下來。不一會兒,阿琪和阿維娜也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看到這些大男人用異樣的目光望着自己,他們的臉一紅,趕緊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不再作聲了。

“尼祿,你怎麼沒有開過口,自從我們進了城以後?”塔西佗問道。

“噓……”尼祿急忙用食指掩口,示意他小聲,“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歡這座城市,它也不喜歡我。”

塔西佗想到了尼祿與基督徒的糾葛,在這座滿是基督徒的城市的確不宜太張揚,於是,就點了點頭。

他們叫了幾塊奶酪和幾塊餅,男人們還飲着酒,就這樣吃了起來。

周圍的猶太人,包括店老闆都小心地望着這些羅馬裝束的人,儘管這是座猶太城市,但是統治者畢竟還是羅馬人。猶太人對羅馬人複雜的感情體現在即希望得到羅馬人帶來的商機和安全感,又極度地憎惡強加在他們頭上的被征服者的身份。因此,每當有幾個羅馬人走進了猶太人的社區時,必定會有不在少數的夾雜着疑慮和渴望的目光投諸到他們的身上。

但是,狄昂他們是幸運的,這種令人窒息以致讓最美味的食物也難以下咽的目光突然間被吸引到了別的地方去了。

“他們幹什麼?”甘英道。

“就像羅馬人一樣,看熱鬧唄。”狄昂道。這時店外傳來了陣陣的叫嚷聲。

“像是起了什麼爭執。”塔西佗道。

“猶太人的閑事我們還是少管,吃完上路吧。”尼祿埋頭道。

可是,當門外的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湧向店外的客人越來越多的時候,狄昂坐不住了:“我去看看。”他說著,就站了起來,跑到了門外。

街上已經塞滿了人,但是還是能依稀分清楚被圍起來的兩個陣營的人在相互漫罵著。

兩方的人都非常的激動,尤其是戴着猶太教祭司帽子的那一派,更是吹着鬍子瞪着眼,唾沫飛濺,大有不睬死對方不能解恨之勢。但是他們的對手顯然也不是軟柿子,儘管講話的聲調和語氣都沒有對方激烈,但是,從他們漲紅的臉看,也是相當地憤慨和咄咄逼人。

“什麼事?”塔西佗問道。

“好像是兩個教派發生了衝突。”狄昂一面觀察,一面答道。

“似乎基督徒在哪兒都能引起衝突。”尼祿小聲道。

“但似乎這樣的衝突每次都和你脫不了干係。”狄昂在門口答道。

尼祿又低下了頭,管自己吃了起來。

看熱鬧的,以及真正想加入辯論的人越來越多,把街道堵得是水泄不通。正當人們以為這場較量將無限期進行下去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

“羅馬人來了!羅馬人來了!”有人大聲叫道。

看熱鬧的人紛紛作鳥獸散,至少也要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繼續觀看這出好戲。只剩下幾個不肯讓步的當事人繼續象正在格鬥中的雄雞一般惡狠狠得望着對方。

羅馬騎兵很快駛到了他們面前。

一名長官模樣的人跳下了馬。

“出了什麼事?在你們回答我之前,我先提醒你們,任何試圖破壞這座城市的和平與安寧的行為都是不允許的。”他說道。

“我明白,長官。”一方的代表說道,“但是,這群無禮之徒,公然污衊我們的主,神聖的耶穌基督,並且踐踏這塊主曾經蒞臨過的聖跡。”他指着地上一塊長滿苔蘚的石板說道。

“長官……”對方也急於爭辯着。

那長官沒有聽他說話,而是走到了那塊石板跟前,彎下腰瞅了一會兒。

“這是聖跡?”他抬起頭來疑惑地望着基督徒問道。

“是的,這是主的兒子耶穌講道傳播上帝的福音的地方。”

“你不能否認,石板可以經常被人搬來搬去,很可能你們的耶穌站過的那塊早就躺在別的地方了。”那長官說道。

“不會的,我主的每一處聖跡都由我們的教會細心地看管着,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但是,就是這些無知而又無恥的人,決然在太陽底下公然玷辱主的聖跡。”

“長官,你看,這只是一塊破石板,什麼聖跡不聖跡的,擋在小路當中不讓人通過。真是可笑,連那個只會招搖撞騙的耶穌站過的地方都成了聖跡了。他是在找茬!”猶太教的祭司反駁道。

“你怎麼敢侮辱我主!”基督徒們憤怒了,大聲斥責起來。

猶太教的人也不甘示弱地大叫起來。

“都給我住口!”那名長官實在聽不下去了,大喝一聲。兩邊的人頓時都收聲了。

“如果這是你們教派的聖跡的話,你們有權利維護它。”長官說道。

基督徒們的臉上立刻現出了得意之色。

“但是,既然它的確阻礙了人們通行。我認為應該使它挪個地方。這樣的話,既無損你們的聖跡,也不妨礙走路的人。”長官又說道。

“可是……”

“難道你們想到總督府去解決,就儘管可是吧。”

“不,不……”基督徒們退縮了。

“那你們呢?如果他們讓這塊石板不再阻礙你們通行,你們不會有意再踩上去了吧。”長官又對猶太祭司說道。

祭司望了望石板,又瞟了一眼對面的基督徒,最後也只能點了點頭。

“好了。”那長官輕快地拍了拍手,翻身上馬,說道,“問題解決了。真不知道,你們基督徒和猶太教徒什麼時候能做到和平共處,就像羅馬人和猶太人這樣。”

“你們還有事嗎?”他又問道。

在場的人都搖着頭。

“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們的吵鬧聲,那麼就要麻煩你們去總督府的牢房過夜了。”說完,羅馬騎兵長官威嚴但又帶有些得意地點了點頭,吆喝了一聲,策馬離開了,他身後,大隊的羅馬騎兵也跟隨而去。

“都是你們。”猶太教祭司輕聲地指責着基督徒。

基督徒也埋怨着對方,但是沒有人敢再挑起更為激烈的爭論了。

“看來還是羅馬人的管理更加有效率。”狄昂說道。

“猶太人在信仰問題上的矛盾的確很難靠自身的力量調和。如果沒有羅馬總督的維持秩序,這個地方或許會陷入無休止的內戰。”塔西佗道。

“但是畢竟,羅馬並不是堂堂正正的以色列的統治者。希伯來人才是這裏的主人。羅馬人和以往侵入猶太人領土的其他民族沒有什麼分別。”狄昂道。

“至少,他們給予了猶太人羅馬的文明和秩序,而不是混亂和戰爭。”

“這要看你怎麼看的了,征服者總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進入被征服的地區,各種各樣或真或假的理由令人難以判斷真偽。而對於被政府的民族而言,無論征服者帶來的是什麼,即使是無私的饋贈和令人眼花繚亂的繁榮,都無法取代他們對於民族獨立的要求。”塔西佗頓了頓,又道,“事實上,並不是每一次征服都伴隨着奴役。希臘人也曾經征服過世界,他傳播給了世界以文明,並且很好地利用了被征服地當地的政府機構和人員。亞歷山大在波斯的行政人員大多數都是波斯人,包括他的新娘也是這樣。但是,沒有一個被征服的民族願意這樣生存。”狄昂說道。

“我發覺你有着一種無法說明理由的民族精神的傾向,狄昂。”塔西佗說道。

“你可以這麼說。”

“但你也應該知道這是非理性,沒有嚴密推敲的思維的結果。”

“除了謹慎的理**,我們還有什麼?”

“**,衝動,一切沒有經過思維提煉的魯莽、乃至邪惡的東西。”塔西佗道。

“它們邪惡嗎?我是指**和衝動。它們儘管沒有雅典娜的指引,卻是狄奧尼索斯的門徒。他們是人生來的天性,是不可違拗的本能。”

“你自己也說了,這些都是動物一般可恥的本能,是人的低賤的一面。只有理性,光輝的思想才是區別人和動物的關鍵。”塔西佗道。

“如果你認為這樣的本能是經不起理性的推敲東西的話,我也要說你這樣的思想也是經不起推敲的。你根本沒有證據說明**和人本能的衝動是人類低賤一面的象徵。你的這種觀**是前人灌輸給我們的非理性的東西之一。”狄昂漲紅了臉說。

塔西佗一愣,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有些東西就像天神一樣,儘管沒有人親眼目睹,但是你不能否認他們的存在;同樣,有一些東西先天就是正確的被安置於我們的思維之中,我們不能因為沒有證據而否認它們的正確。”

“哼,”狄昂冷笑了一聲,說道,“沒有東西可以不經過經驗的檢驗而聲稱正確。”

“你們不覺得扯了太遠了嗎?”這時,尼祿走到兩個爭論者的身邊說道。

狄昂和塔西佗呆了呆,然後朝四周環顧了一下,店內的人無一例外地都注視着他們倆。

“都吃完了吧?”狄昂問道。

坐在桌邊的甘英點點頭。

“我們走吧。”說完,狄昂頭也不會地就走了出去。

“他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阿泉疑惑道。

“聽起來好像在辯論關於人的本性方面的論題。想我大漢,在先秦時,也有百家之說,爭奇鬥豔,論及了從人生到宇宙之間的萬事萬物,那時的學問真是蔚為大觀啊。可惜……”甘英望了望地面,然後跟隨着羅馬人走了出去。

街上的兩個教派以及為數眾多的圍觀者差不多都散盡了。猶太教的祭司門和他們的支持者悻悻地走了,只剩下幾名沮喪的基督徒在商討着如何執行羅馬的行政官員的命令。對於他們來說要隨便移動聖跡可不是一件小事。

狄昂他們在他們身邊走過,但是沒走幾步,只聽見“砰”一聲巨響,驚地他們都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拿着一把木柄鐵鎚,將那塊基督徒們奉做神明的石板砸成了兩半。

被這突如其來不可思議的舉動震驚的基督徒們獃獃地望着這個老人,一時回不過神來;而那個老人則雙手扶着木柄,吁吁地喘着氣。

基督徒們終於回過神來,憤怒地大叫着。

街上的人再次聚攏起來,所有的人都覺得一出新的而且更加刺激的戲正在拉開序幕。

但是,讓他們失望的是,那個老人只是輕輕地說了幾句,就托着鎚子轉身離開了。

或許是因為畏懼羅馬長官的不可再惹是非的禁令,基督徒們沒有追上去,只是懊喪無比地望着他們被破壞了的聖跡,想不出該怎麼收拾這個再糟糕不過的殘局。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由於沒有人懂希伯來語,狄昂就挑了一個看上去有文化的上層猶太人,用拉丁語問道。

“那是個瘋子,經常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那人說道。

“那他是誰?從哪兒來?”尼祿突然問道。

“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他從哪兒來,因為他是個瘋子,所以沒有人接近他。”那人說完就搖着頭走了。

尼祿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注視着那個老人的背影。

“怎麼了?”狄昂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尼祿急忙道。

“看樣子是個瘋子。”塔西佗說。

“這些基督徒可夠倒霉的,看來他們的主連自己的聖跡都不打算保護了。”狄昂話音剛落,突然看到阿維娜鐵青着臉站在一邊。他這才想起來,這個剛才一直默不作聲的少女也是基督徒,而且是個相當堅定的基督徒。

“阿維娜……”

“你們儘管笑吧,我的上帝永遠不會拋棄我們的!”阿維娜憤怒地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在一個基督徒的城市說基督徒的壞話,你可真夠聰明的啊,狄昂。”尼祿說著,就跟着阿維娜走去。

狄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塔西佗拍拍他的肩說道:“走吧。”

“我們去哪兒?”

“跟着他們走吧,看到基督徒們在自己的聖地遭到這樣的恥辱,阿維娜心裏一定有着鬱結。如果她想走什麼就隨她去吧,正好天色也不早了,我們或許明天再上路也行。”

狄昂點點頭,和塔西佗兩個人也跟了上去。

最後,一直象局外人一般的甘英等人也尾隨着他們走了。

這時,阿維娜已經失去了剛才的少女純真的一面,她又變回了那個為了自己的基督教事業甘撒熱血的狂熱的教徒,她心事重重地走過了大街小巷,對街邊的各種攤販也視若無睹。她的夥伴們也理解地跟隨着她。

他們最後走到了城郊的一個小山丘旁,停了下來。

“這是哪兒?”狄昂問道。

“我主耶穌為了替他的子民贖罪而獻身的地方,各各他。”阿維娜冷峻地望着這片任由呼呼的風吹過的荒地。

狄昂有所領悟地點點頭,就走到了塔西佗等人一旁,離開阿維娜一點距離,好讓她充分地體味她心中的聖地的神聖。

“那不是那個砸碎石板的老人嗎?”甘英指着遠遠的一個人影說道。

塔西佗和狄昂經過辨認終於也看清了來人:“是的,正是他。”

“這個瘋子來這裏做什麼?”阿泉納悶道。

那個老人緩緩地走着,消逝在了一片小山丘背後。

“我想去看看他在搞什麼名堂。”狄昂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狄昂說道。

塔西佗望了一眼仍然在迷離中恍惚的阿維娜,說道:“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裏。”

他們兩個飛快地跑下山丘,來到了那個老人走進的山麓里。

“他人呢?”尼祿朝四周張望着,但是沒有一個人影。

“以他的速度不可能走得那麼快。即使一個年輕人也不可能這麼快的。”狄昂打量着這三面環繞着山丘只有一個出口的山麓,迷惑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尼祿喃喃地說著,不知為什麼,這個從來不知恐懼的人腦門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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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通史紀事本末 之 眾神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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