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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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祥生是個夠膽子的人物,但是他不是瘋子。
今天晚上,他覺得自己和杜月笙比起來,自己簡直什麼也算不上了。他都不知道杜月笙到底是怎麼想的。
杜月笙摸了摸新剃的頭,本來就是個平頭,颳了刮,現在有點毛渣渣的。
“好了,等會記得進來啊。我總不能夠不穿衣服吧?”
馬祥生傻乎乎的,恩。
杜月笙轉身走向了街道對面的老馮浴室去了。
一進門,就是股子濕潤溫暖的,混雜着男人體味的水霧撲鼻而來。很熟悉,就像以前,不,是上輩子,小的時候,跟自己家老爺子去洗的普浴。
這不就是真正的普浴么?算算幾十年不曾洗了吧?
杜月笙微微一笑,敲了下櫃枱:“老闆,拿上兩個籌子,帶修腳擦背的。”
“好勒!”
接了三根籌子,杜月笙晃蕩着走進了浴室裏面。裏面一個炭爐正燒的旺旺的,一根白鐵皮的管子順着房梁,通向了外邊,屋子裏暖和的很。
“老闆,請,有客了,上茶!”
價格不一樣,服務就不一樣,杜月笙享受的坐到了雅座里的一張椅子上,接過了跑堂的遞過來的一杯新茶,就在手裏,吹了一口漂浮在水面上的葉根子,有點不滿意的看了下跑堂的:“這個,算了算了。”
“老闆,有事情您吩咐。看您面生的很,第一次來?”
“是啊。”杜月笙的眼睛打量了下周圍,幾個漢子赤條條的正坐在那裏,身上盤着龍虎。身子水一泡,皮膚是越發的白了,刺青就越發的顯的深了。
那個人看來在現在還在下邊,好。
杜月笙放下了杯子,褪下了身上的長袍,又把自己手裏的一卷子布匹放了下來。跑堂的殷勤的連忙要給他放起來。杜月笙手壓在上面搖了下頭:“沒事情,幾尺子不值錢的布而已,給家裏的做個外套的。”
跑堂的笑笑:“老闆年紀輕輕的,事業有成家也立了,不簡單啊。”
“哦?”杜月笙一邊脫着自己的衣服,一邊笑眯眯的看着對方:“怎麼不簡單,我不也就是個小小的教書先生么?”
“教書先生?更不簡單,更不簡單,這個年頭,識字的已經了不起了,想不到還是位先生。”
看來有文化的人到哪裏都有點地位?杜月笙眉頭得意的一挑,把手裏的衣服遞給了對方,讓對方掛了起來。
拿了根擦背的籌子,把跑堂的之前遞過來的毛巾往手上一搭,向水池裏走去。
很不錯。
三個水池,兩個小,一個大。青石砌的外圍,熱水泡的石面也是溫溫的,順着水池最裏面是幾排的格子橫放在滾水面子上,微微懸挂了點。那是喜歡蒸下身子的人躺着的。
兩盞馬燈掛在兩邊牆壁上,照的浴池裏清楚的很,雖然微微黯淡了,但是就着滿屋子的水汽,到是顯了點懶洋洋的味道出來。
不過,荒唐的是,最大的池子裏就躺着一個人。而兩個小池子裏卻擠了一堆人。
杜月笙纏着毛巾在手上,跨進了旁邊的小水池裏面。
幾個中年的男人動了動身子,不以為意的繼續低聲說笑了起來,無非是誰家的娘們不錯,誰家的妹子水靈之類的廢話。
杜月笙有點暗自發笑的看着這個赤條條的世界裏,荒唐卻又現實的一幕。
他今天的目標,那個賴阿頭背後的主子,安徽外來的過江龍,徐浦橋這一帶的霸王李福全就躺在那個大池子裏。
他去黃金榮那裏,其實沒多複雜,這個時候的黃金榮還不是一手遮天的。所以總有人惦記着他那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惦記他的人嘛,目的就是為了出頭,為了立牌子而已,江湖的目的其實也簡單。殺了上面的大佬,削了上面的面子。那麼,後浪就推了前浪了。
從來江湖的血脈是這麼傳承的。
那邊的水池裏。
他就一個人,四肢粗壯,但是也就一個人而已,躺在那裏,一根筷子捅到了眼睛裏,再狠狠的一攪,不也就完蛋了么?
這邊兩個小池子裏卻擠着二十來個人,隨便上去四五個,也就能夠把那個傢伙打的像個豬頭了。可是,這邊的人卻安心於這樣的擁擠,那邊的人也安心於他的寬敞。
雙方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很荒唐,很現實。這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杜月笙捏了捏手裏的“籌子”,熱乎乎的水已經泡的他四肢的血脈全張開了,頭都隱隱的有點暈了。
暗暗的戳了下自己的大腿。
他忽然站了起來,很隨意的,跨進了那邊的池子裏。
李福全閉着眼睛,正在眯着呢,泡了一刻鐘了,他已經近乎要睡著了。身邊的水在微微的蕩漾了起來。好像感覺到了什麼,李福全糊糊的張開了眼睛。
對面二十幾個人全站着?他們幹什麼?
李福全納悶的坐直了身子:“媽的,看什麼呢?”
這個時候,一個堅硬而銳利的東西忽然頂在了他的喉嚨上,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忽遠忽近的在他耳邊響了起來:“別動!”
這個時候。
外邊跑堂的走過杜月笙的位置,忽然發現,兩根籌子還放在那裏,他連忙拿了起來,向裏面走去,一邊走一邊奇怪的嘀咕着:“忘記了?給他送去。剛剛,不是見那位先生拿着的么?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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