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極真意
勁風襲來,伊延身邊的青草猛烈搖擺,但是他心中卻隨着對方這一招的臨近,越來越怒。
他驚的是對方使出的正是武當派正宗的虎爪絕戶手,怒的是對方和自己素不相識,卻一上手就是絕戶手的絕招「絕戶神抓」。要知道武當的內功和招式大部分都是圍繞由守轉攻,講究的是七分守三分攻,而「絕戶手」在武當的眾多技能里,卻只重攻不重守,和武當的內功心法注重的形式大大相反,所以勉強算的上是個中流技能。
但其中的「絕戶神抓」卻是武當所有武技里,最為歹毒和陰險的招式,若非武當弟子出手就想置對方於死地,斷然不會輕易使用。
伊延見對方與自己算的上是無冤無仇,但對方一上來就毫無顧及對他用出此招,心中惱怒異常,這時他也不多說,雙臂一圈一轉,使出「**勁」中的「螺旋勁」,已將對方攻來的勁力層層圈住。
那人一怔道:「太極拳?」手上的招式頓時一挫。
伊延也不答話,雙手右上左下同時在身前畫了個半弧,猛然停住,那人只覺的上盤各路已全已處在伊延雙掌的「靜恆勁」籠罩之下,無可閃避,無可抵禦,無奈之間只好後退了幾步才避開伊延這一擊的範圍,但也輸了一招。
伊延並不進招,雙手連翻,接着左掌陽、右掌陰,目光凝視左手手臂,雙掌慢慢拉開,再又合攏,已換為凝重如山的「開合勁」,這一招使出,全身再無半點破綻。
那人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緊盯着伊延卻說不出話來。
十足真金站在伊延身後不遠的地方,此時他留心的卻是對面的十幾名騎士,這些人各個眼中精光迸射,顯然都是一頂一的高手,有幾名騎士更是在伊延兩人初一交手時臉上的神情興奮雀躍,擺明了要群起而攻,叫十足真金捏了一把冷汗,但伊延一使出太極拳后,那幾名要上來打群架的騎士都愣了愣,接着露出意興索然的神色,把目光都轉向了中間那位青衫人。
中間馬上那人一身寬大的青衫,長的矮矮胖胖,毫不出眾,但是渾身散發著讓人想去親近的氣勢,猶如一位鄰家的大哥。他的臉上始終掛着若有若無的微笑,眼睛雖小,卻時不時露出只有孩童才會有的頑皮神色,他身下的馬也又瘦又矮,但是這一人一馬在人群里一站,讓人在目光一掃間,會情不自禁的停留在他的身上,此刻他見到伊延使出這兩式太極拳,不由的「咦」了一聲,接着喊道:「小仇,不要鬧了。」
十足真金看到這幾人的表情后,把目光移到了他們左胸口的幫派標誌上,只見那裏畫著一把出了半鞘的寶劍,他心頭猛的一跳,連忙仔細打量了那青衫人幾眼后,暗中噓了一口氣,知道如果眼前這人真的是傳聞中的那個人,那麼今天伊延絕對不會有什麼危險。
此時被喚做「小仇」的人瞪着伊延,緩緩道:「老大,這位朋友太極練的不錯,不過我想試試,是我陳天仇的太極硬,還是他的太極高,幾個月沒回武當,沒想到現在的新人都越來越狂了。」
說完雙臂陡然圈轉,接着由臂帶手,在面前緩緩劃過,使一招「雲手」,猛的揮向伊延。
伊延見對方這招攻來,不慌不忙,兩手由相對,轉而向左上右下分別揮出,整個身體來了一個大斜身,右手正架住陳天仇攻來的這招,接着左手變掌橫於胸前,右拳由肘下穿出,一招「肘底看錘」,錘向對方。
兩人用的都是太極拳,這一交手,只見他兩人拳法渾灝流行,自然一氣,拳出時輕如楊花,堅如金石,虎威比猛,鷹揚比疾,幾十招過去,竟然斗個旗鼓相當,而深知陳天仇實力的那些人,此時對伊延更是刮目相看。
伊延自從在武廟一戰後,深知在這個遊戲中沒有實力就等於沒有半點自身保障。所以這半年來,更是利用工作之便廢寢忘食的加緊練功,實力早已超過先入武當門的啤酒,剛剛在溫泉內更是把全身的狀態恢復到了頂峰,此時和對方初一交手,竟然不予多讓。
但他畢竟晚來遊戲足有半年時間,這是一個極大的硬傷,並不是靠一天兩天就能彌補上這方面的缺陷,所以在技能境界的修鍊上比對面的陳天仇還是要稍遜一籌,本來這點境界上的差異靠着他的操作反映和近段時間對太極拳的熟練度,初時尚看不出來,但是兩人百招一過,陳天仇已經了解到他的弱處。
「你還是太嫩!」陳天仇心中冷笑,手下不停,雙手划弧,右手向上,左手向下,一招「白鶴亮翅」分擊伊延的面門和胸部。伊延身體向後騰出,接着左手略直,右臂微曲,使一招「倒攆猴」避開對方這一招,但是他的反映已都在陳天仇的算計之內。
「小子,你上當了。」
話音剛落,陳天仇猛的使出太極拳中「沾黏訣」套向伊延,一招一式節節貫串,如長江大河擊來,伊延心道不好,無奈之下,雙掌微撫,左手下右手上,接着雙手圓轉,使的正是同樣的一招「沾黏訣」。兩人由「沾黏訣」同時演成「軟手勁」,手中太極圓圈發出,一個圓圈跟着一個圓圈,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正圈、斜圈,連綿不斷,滔滔不絕。
這一招使出,兩人行動滯緩,簡直無法出招!但兩人心中明白,此刻自己如果稍有泄力,那麼對方用自己的力道來帶動自己,情況只會越來越糟。而「沾黏訣」的訣竅就是隨敵而走,隨敵而止,目的就在於「困敵」。
想到這裏兩人都是猛一咬牙,苦苦支持,一時間相持不下。
旁邊的人看的膽戰心驚,知道雙方都已經到了力拚的境地,突然兩人之間多出一個人來,只見他雙手如抱圓球,微微抬起,接着向兩人中心猛然推出。
伊延之覺的一股大力襲來,身體不由自主的如陀螺般在原地轉了起來,他心中大驚之下,勉強才穩住步伐,卻發現對面的陳天仇仍然在原地抖圈子。要知道兩人剛剛利用「沾黏訣」,中間正是力道所拼最集中的地方,「沾黏訣」被平時被武當弟子戲稱為死亡光環,就是因為它往往可以憑藉太極勁發出幾倍與自己的力道,來帶動他人。
所以剛剛兩人中心的最強點,更大幾倍與自身,但剛剛那位青衫人竟然舉重若輕般的化解與無形,頓時叫伊延佩服的五體投地。
陳天仇狠狠瞪了伊延一眼,冷哼了一聲,竟然不再上前。
而旁邊的十足真金好象早已猜到那青衫人的做法,也毫不緊張。
只聽的青衫人對伊延笑道:「朋友不要怪小仇,剛剛你從天上掉下來,結果正巧驚了他的馬,讓他從馬背上跌落,他生氣也是在所難免,還望朋友理解。」
伊延張大了嘴巴愣了半晌,這時才徹底明白這場無妄之災是怎麼得來的,想到這裏他緊走了幾步來到陳天仇面前抱拳道:「對於我從天上掉下來驚嚇到你坐騎的事,我向你道歉,非常對不起,雖然這件事並不是受我的控制,但畢竟讓你受驚,還請你原諒。」
陳天仇撇了撇嘴,勉強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伊延的話。
伊延看到陳天仇的表情,緩聲道:「不過我希望朋友在今後碰到這種情況,能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並不需要上來就動手,如果今天我是個新手,豈不是會不清不楚的死在你手下?」
陳天仇臉上變色道:「你的意思是我剛剛做的不對了?」
伊延絲毫不理陳天仇的臉色,平靜道:「沒問清楚就動手,肯定是不對的。」
陳天仇大怒,正要繼續說下去,旁邊的青衫人沖他擺了擺手,轉身對伊延道:「這位朋友怎麼稱呼?」
伊延連忙道:「我是啤酒世家的伊延,那邊的是我朋友十足真金。不知道閣下怎麼稱呼?」
那個青衫人卻好象沒有聽到伊延的問話,抬頭望天沉思道:「啤酒世家?啤酒,哦,你和啤酒是在一起的?」
伊延高興道:「閣下認識啤酒?」
青衫人笑呵呵道:「認識,怎麼會不認識,當初他上武當的時候我還做過他的導遊呢!」說到這裏他語氣一轉道:「剛剛看你用太極拳,顯然在這方面下過不少功夫,而且臨場對敵也反映奇速,可惜的是你剛剛最後一招還是沒有發揮出太極的本意,看來你對太極的了解還有些保留。」
看着伊延疑惑的眼神,青衫人問道:「你覺的太極拳是什麼樣的拳術?」
伊延愕然道:「太極拳,不就是借力打力,剛柔並濟的拳術嗎?」
青衫人微笑道:「你說的沒錯,太極的特點有很多,不過你要弄清的是,在地獄這個遊戲裏,無論太極拳是什麼,它都是為了與人交手戰勝對方的拳法。沒有人交手,太極拳在遊戲中的存在也就沒有價值,而按照太極的特點來說,總的歸結為一句話,太極拳就是保持自己的平衡而破壞對方平衡的拳法。」
看着伊延若有所思,青衫人道:「在遊戲中所有的武功,其實也都是如此。比如說獨孤九劍,其實未必每一劍刺出都會是對方的破綻,否則那樣的話,誰學會了豈不就是天下無敵?其實那套劍法的真正意義,就是減少自己的破綻而為對方製造破綻,所有的招式都是為此而服務。只要為對方製造出一次破綻,那麼也就達到劍法的目的。」
青衫人談興漸高,對着伊延一擺手說道:「這樣,你先和我切磋幾招,讓我來給你演示一下如何?」
伊延微微一怔,接着連忙高興的點頭,要知道在這遊戲裏對於任何一個玩家而言,能有位高手肯點拔自己,那絕對是難得的機會,他那裏還有拒絕的道理?
只見青衫人雙手一分,雙手劃了個半圈,卻也是太極拳的起手式,頓時他身上衣襟無風自動,身周三米範圍內的青草,都開始在原地畫起圓來。伊延看了暗暗咋舌,知道這是太極神功練到收發隨心時才能有的現象,目前在他知道的武當弟子中,尚沒有人能達到這種功力。
青衫人微微一笑,示意伊延先出招。
伊延也不客氣,使一招「單鞭」,右手收置肋下,左手向外揮出,猛的劈向對方。按照平時他和武當師兄弟之間的切磋,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用攻守兼備的「斜飛式」來對待這一招。卻見青衫人身形一晃,左手由下上挑,右手內合,使一招毫不出奇的「撥雲見日」,雙手已架在他的左手上。
伊延大喜,知道這麼一來自己就可以掌握攻擊的主動,於是他身體前傾,右手經腹前經左肋向前撇出,使一招「反身撇錘」,單拳錘向對方的耳邊。青衫人叫了聲好,使出「印掌」,左手回收,右手由掌變鉤,由右向左,輕輕向伊延右手鉤出。伊延見對方招式,自然而然雙手划弧,右手向上,左手向下,正是一招「拗鞭」,攜帶勁風打向對方。
青衫人輕輕點頭,仍是招架,兩人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幾招,那青衫人竟然沒有攻出一招。
伊延心中正對此暗暗奇怪,卻見青衫人左腳一個弓箭步,右手上舉向外撇出,正是一招「倒騎龍」打來,這是兩人至今為止青衫人攻出的第一招,本來這招毫不出奇,但伊延只覺的馬上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平衡,剛剛他十幾招都是搶攻,從第二招開始時上半身已經略微前傾,十幾招一過,前傾的幅度大了足有一半,對方這招「倒騎龍」一出,他腳下頓時不穩,猶如喝醉了酒一樣在原地轉了起來。
青衫人雙手連划,「螺旋勁」使出,伊延連在原地打了兩個轉,心中知道再也無法倖免。突然四周勁力一停,青衫人笑聲傳來:「你可明白了?」
伊延呆在當場,心中感覺有些什麼東西是自己要抓到的,卻怎麼都抓不着。對方讓自己輸的不明不白,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太難以想像了。
難以想像?伊延想到這四個字,腦中猛的浮現起小王子在黑暗中連退三步,隨後一劍破了自己和十足真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刀劍合壁。
原來是這樣,原來武技是這麼用的,原來......原來......
伊延猛的抬起頭道:「剛剛我們交手,你使出前面那十幾招的唯一作用,已經在一步一步誘導我失去平衡,所有這些都是為了最後的一擊,正如......正如下圍棋一樣,沒錯,就是下棋,我想的是下一步,而你卻想到了十幾步甚至幾十步之後。」
青衫人大笑道:「不錯,不錯,你真是聰明。想當初我可是過了很久,才明白這個道理。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而在這裏的武學也是如此,你只考慮着電腦系統為你列出來抵擋招架的每一招,這也沒有錯,不過這樣一來,你就永遠都達不到絕頂高手的水平。
因為一個真正的高手靠的是腦子,而絕不是用級別和裝備來思考的。真正能讓你打敗一切挑戰的,就是你的大腦。雖然這件事說起來簡單,但是並不能在一天兩天裏就可以學會的,你要了解到你的對手,並且你自己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所以這種方法學是永遠也學不來的,只能靠你自己的領悟和運用了。」
伊延雙目放光道:「人會思考,連上帝都會發抖。」
青衫人笑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累。」
他還要說下去,旁邊的一位騎士走上來道:「老大,我們該走了,屠龍還在等我們。」
青衫人微微一怔,接着一拍自己的腦袋道:「糟糕,一聊的高興,把正事都忘了。」說到這裏他望向伊延道:「對了,下個星期就是武當半年一次的門派終極技能『天威正氣』的選拔賽,你會不會去參加?」
伊延笑道:「作為武當弟子,這個是無論如何都要參加的。」
青衫人高興道:「好,好,我也會回武當看熱鬧,到時候我們再聊。」說完也不向伊延道別,翻身上馬沖了出去,其餘眾人紛紛策馬相隨。
陳天仇跨馬來到了伊延身邊,冷然道:「我也會去參加大賽,比比我們兩個誰有資格學到『天威正氣』,希望到時候你不要輸的太難看。」
不待伊延答話,他猛催坐騎,轉眼消失在伊延的視線里。
伊延望着青衫人消失的方向,心潮起伏,要知道雖然他身邊不乏銀狐和紫炎這樣的高手,但是這兩人並不是出自武當,雖然平時也告訴他一些關於武學方面的經驗,卻不如青衫人句句都說到點子上,而在這大草原上對方無心的一番對話,卻在伊延的心裏掀起瀚然大波,對他以後在遊戲中的武技運用,起到了難以想像的影響。
十足真金來到伊延身邊道:「你沒看出來他是誰嗎?」
伊延驚喜道:「你知道他是誰?」
「他就是在逍遙宮八大高手裏穩坐第二把交椅,更是在襄陽和聯劍風雲門分庭抗禮的將軍府的老大,我實在想不到,原來武當的小寶居然是這樣子。」
伊延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十足真金嘆道:「你忘了殺神和煞神就是在他們幫的,剛剛我注意到他們的幫標,而且平時也聽了一些關於他的傳聞,要知道,在所有這些絕頂高手裏面,只有他是對自己出師門派感情最深,對武當的弟子也分外的關心,由此也傳出過幾次佳話,剛剛看了他的做法,我才敢這麼肯定。所以對你的處境一點都不擔心!」
伊延聽到這些后,望着小寶消失的方向,想着他的風采,不由的心馳神往。
只見天邊蔚藍色的天空,一塵不染,晶瑩透明,發出柔和的光輝,澄清又縹緲,使人有種想高飛直入雲霄的感覺。
過了半晌,他才說道:「不知我什麼時候才能達到小寶的成就,只希望這一天,來的不會太長。」
明亮的星光,似乎攙上了露水,變得濕潤柔和,夜空青碧猶如一片海,斷斷續續的白色碎雲,幻化出一道道隱隱約約的河川飄在深藍色的天幕上。
遙遠的天幕中,浩瀚的銀河裏,一顆流星驟然劃破夜空,消逝在宇宙深處。
伊延站在回疆小鎮酒樓的一處露台上,仰望着天邊北斗星的方向,若有所思。慕容小仙從後面走過來笑道:“書獃子,莫非還在想你的香香公主?”
伊延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卻說不出話。
他和十足真金來到回疆小鎮后,天已經黑了下來。而兩人也接到慕容小仙的電話,才知道不知不覺已過了兩天時間。三人在小鎮匯合后,伊延也把這兩天的遭遇和慕容小仙說了一番。
慕容小仙聽的津津有味,當知道十足真金拿到了九陰真經的時候,美眸透射出欣喜的神色,後來聽到伊延描述在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樓的情景,不由的大笑。
“書獃子,你說的那個不就是香香公主嗎?是遊戲中的NPC而已,不要告訴我你被她迷住了?”
看着猶在發愣的伊延,慕容小仙一把把他拉到酒館二樓的露台上手指着北方道:“香香就在北方的一處大湖,那裏是個旅遊聖地,也是玩家完成一些重要任務的所在,我以前曾經去過兩次,就在那邊,距離這裏只有一個小時的馬程。”
於是出現了伊延站在露台上發獃的情景。
聽見慕容小仙的取笑,伊延卻沒有象往常一樣笑着躲開,反而嘆道:“小仙,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有些失望,為什麼她不是個真人?”
看到慕容小仙一愣,伊延隨即笑道:“你千萬別誤會,我還沒有達到一見美女就失魂落魄,又是流口水又是流鼻血的程度,一見鍾情的事我相信有,但絕對不相信會出現在我的身上。我崇尚的感情,是要經過時間考驗,日久生情的那種。”
慕容小仙不解道:“那你還對那個虛無縹緲的美女NPC念念不忘?”
伊延眼中射出憧憬的神色,旋又抹上一層茫然之色,夢囈般道:“我也不清楚要怎麼來解釋這種感覺,回想當時,我和真金兩個人迷失在大沙漠裏,眼前茫茫沙海,水囊中的水也所剩無幾,然而卻仍然找不到可以逃生的路。雖然我仍在堅持,可心中對自己已不抱有任何希望。”
說到這裏他語氣一停道:“直到我看她的那一刻,我的心在狂跳,甚至在一瞬間,忘記了周圍的一切,那種感覺是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的,她真的很美,雖然後來這一些都有如幻夢般消失一空,卻讓我在死亡的大沙漠裏突然有了勇氣和信心。她帶給我的,不僅僅是系統內所有狀態的恢復,而是一個希望,一個人生最美麗的夢境。”
慕容小仙靜靜的聽着,沒有說話。
伊延看着天邊的星星,自嘲的笑道:“我希望她是個真人,是因為想有朝一日能和她做個朋友,能有機會感謝她在我絕境時,帶給我的希望,我絕對沒有什麼其他的念頭,只不過現在就算知道她是個NPC也沒有關係,我想找機會去和她合個影,留個紀念,算是珍藏自己心裏激蕩的那一刻吧。”
慕容小仙噓了一口氣道:“你能這麼想,那我就放心了。不過你要去的話就要抓緊時間,真金讓我上來告訴你,剛剛他聯繫了幾名玩家組隊,準備押送一隻七級鏢回揚州,還有三個小時就出發。不過這個時間估計夠你去和香香合張影了。”
伊延愣道:“你是說讓我現在去?”
慕容小仙背着手向樓梯走去,反問道:“中國那麼大,你以為下次再來這裏會是什麼時候?”
伊延一呆,接着猛的從露台上跳了下去,身體凌空時仍不忘回頭喊道:“我馬上回來。”
慕容小仙自言自語道:“看來是應該給十三找個女朋友了。”說完輕輕一笑,步下樓梯。
伊延騎在馬上,耳邊風聲呼呼做響,超影馬速甚快,只用了半個小時,已經來到慕容小仙指點的位置。
此刻天邊已經微微發白,伊延眼前出現了一條小溪,他俯身溪邊,掬了一口水喝下,只覺一陣清涼,直透心肺。那水甘美之中還帶有微微香氣,想必出自一處絕佳的泉水。溪水中無數小塊碎冰互相撞擊發出清脆聲音,叮叮咚咚,宛如仙樂。
冰塊閃耀之中,忽見夾雜有花瓣飄流,溪水芳香,當是上游有花之故,沿溪水向上遊行去。漸行溪流漸大。
伊延順着溪水,轉彎繞過一塊高地,忽然眼前一片銀瀑,水聲轟轟不絕,匹練有如自天而降,飛珠濺玉,頓成奇觀,他不覺身神俱爽。
轉了幾個彎,從一排參天青松中穿了出去,他身軀一震,登時驚得呆了。眼前現出一片大湖,湖的南端又是一條大瀑布,水花四濺,日光映照,現出一條彩虹,湖周花樹參差,雜花紅白相間,倒映在碧綠的湖水之中,奇麗莫名。遠處是大片青草平原,無邊無際的延伸出去,與天相接,正是自己在海市蜃樓中看到過的景色。
伊延把目光定在湖邊的一棵大樹,這棵樹下正是那名女子曾經坐過的地方,但是此刻卻空無一人。伊延心中疑惑,忽聽的不遠處有歌聲傳來。
“過路的大哥哪裏來?你過了多少沙漠多少山?你是大草原上牧牛羊?還是趕了駝馬做買賣?”歌聲輕盈動聽,在湖邊回蕩,伊延一時間縹渺恍惚,如夢如醉。
他向著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只見湖畔的一處圍了十幾個玩家,其中大半都是女子,各個身穿白衣,圍在一名女NPC旁。
系統提示,那名女NCP正是伊延專程要找的香香公主,她一身白衣,但她那皓如白雪的肌膚卻比那白衣還要白上幾分,漆黑的長發披散在肩膀,明艷絕倫,一雙比天上星星還要亮的眼睛望過來,讓伊延心頭不由的一動。
然而讓他呆住的是,他眼前的香香公主,竟不是他在海市蜃樓中看到的那名女子。
這時一名商人玩家走了過來,對伊延笑道:“先生是不是要留影?我這裏有全套的服裝,可以滿足你各個場景的需要,如果你帶女朋友來那就更好了,我這裏還有高級裁縫按照香香公主衣服做出的款式,市面上目前沒的賣,你看看這做工,這料子,怎麼樣?有興趣嗎?給你的女朋友買一套吧?價格不貴。”
伊延聽到這裏,把目光投到遠處那些女玩家身上,只見她們中很多人都穿着香香公主一樣的白衣,有幾名女玩家甚至坐到某棵樹下留影。
伊延呆了半晌,突然對兜售衣服的那名商人道:“你這衣服多少錢?”
那名商人本來看到伊延神情發獃,對他愛理不理的,心中頗有些不耐,正打算離開,這時聽到他的問話,頓時眉開眼笑道:“五百兩黃金,目前打七折,機會難得,你......”
他話還沒說完,伊延從懷裏拿出一張一千兩的金票,遞到他手裏,然後從他手中拿過一件白衣,抖開察看。
伊延越看之下,疑惑越多,他皺眉問道:“你這件衣服只有這一種款式嗎?”
“當然啦?我們這是完全仿照香香公主的衣服做出來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先生,給你找的錢。”
伊延卻沒有接過他遞過來的錢,指着衣服說道:“我記得這裏應該沒有衣帶。”
那商人莫名其妙道:“你看看香香的衣服,那裏有衣帶啊?”
伊延望了過去,只見香香的身上確實有着一條金邊的衣帶,他心裏已隱隱約約明白了個大概。
“謝謝!”伊延把衣服往商人的手裏一塞,轉身就走,身後商人道:“喂,找你的錢。”卻見伊延不聞不睬,轉眼消失在樹林裏。
那名商人望着伊延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和錢道:“這年頭怪人還真不少。”說完拿出通訊器撥打后喊道:“喂,老婆嗎?最近是不是流行沒有衣帶的款式?”
風和日麗,幾朵淡淡的雲彩妝點着的天空。
十幾名玩家護着長長的馬隊,順着天下聞名的絲綢之路向揚州進發。隊伍中,十足真金低聲對慕容小仙道:“十三剛剛回來后就一副有心事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事?”
慕容小仙回頭看着騎在馬上卻神馳天外的伊延,接着對十足真金笑道:“沒關係,我去問問就好了。”
她悄悄放緩馬速,漸漸和伊延拉近距離,接着對伊延突然大聲道:“十三。”
“啊?”伊延猛一抬頭,被嚇了一跳,看着慕容小仙一副惡作劇的表情,不由的苦笑道:“拜託,美女姐姐,這麼做俺可是會嚇出心臟病的。”
慕容小仙神秘兮兮道:“十三呀,告訴姐姐,去看了後有什麼感覺?”
伊延點頭道:“不錯,景色很美。”
“人呢?”
“人?恩,景色美,人更美。”
慕容小仙笑道:“既然人也看到了,那你還想怎麼樣?本來都是虛幻的東西,又何必掛在心上?”
伊延張嘴欲語,突然點了點頭道:“說的沒錯,只不過是個虛幻的東西,所謂風過了無痕,這種事我又何必去查個究竟?現在想想真是可笑。萬事講究的是個緣分,有緣自會相見,無緣更不必多想。走,我們一起去護鏢。”
慕容小仙贊道:“這麼想才對,我們去和真金在一起。”她一直都以為伊延心中想的還是那個香香公主,孰不知此刻在伊延心裏,一個NPC已經變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人。”
兩人拍馬追上了隊伍前頭,來到十足真金身邊,三人說說笑笑,向揚州進發。
鏢隊行了半日,已經過了長安,踏上一條黃土路,路並不寬,兩邊都是茂密的樹林,路上行人不多,大概是因為偏遠之故。這一路上眾人已經解決了三波來劫鏢的土匪,此刻見到這種情景,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
伊延,十足真金和慕容小仙三人走在隊伍的前列,這時只見距離自己半裡外的一側樹林忽然跳出個人來。三人大驚,連忙發出信號,鏢隊馬上停了下來。
那人向著路對面的密林跑去,百忙之中看了伊延等人幾眼,突然腳步一停,站在路的中央沖伊延揮起手來。
伊延疑惑望去,越看越是眼熟,旁邊的慕容小仙道:“怎麼看上去這麼象小啤酒啊?”
伊延笑道:“看他的招牌式撅屁股動作,不是他還是誰,你們慢慢跟來,我去看看。”說完策馬奔了過去。
只見小啤背上挎着個大大的竹婁,雙臂狂舞,見到伊延過來大喜道:“老十三,看到你們可太好了,快救我。”
伊延跳下馬如臨大敵道:“有人追殺你?”
小啤一臉緊張的神色望了望身後道:“快幫我擋住那個醜八怪,那女人又凶又狠,我先躲一會兒。”說完也不待伊延問明白,連蹦帶跳的跑進對面的樹林裏。
“又凶又狠的醜八怪?”伊延聽到這裏,心中忐忑,身後鏢銀的隊伍距離他還有半里遠,他只好硬着頭皮,希望情況並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糟。
“嗖”的一聲,從小啤剛剛衝出密林的位置,閃出一名女子。
伊延望去,只見她穿着件淡藍色的衣衫,袖子窄窄的,式樣時新,上面都鑲着寶藍色的花,配着修長可及地的寶藍色百褶裙,更顯出她婷婷玉立的身材。
伊延對她的第一印象是:“這件衣服真好看。”
目光隨即向上,這時才看清她的面容,只見她面若冰雪,唇似點絳,眉含遠岱,目涌秋波,高一分嫌高,瘦一分嫌瘦,說她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真的一點也不誇張,纖纖的手指,若雨後春筍,鮮嫩修直,此時正握着一把如水的寶劍。
伊延看的目瞪口呆,他之所以呆住,並不是因為對方的美貌,而是因為小啤剛剛灌輸在他腦里的那句“又凶又狠的醜八怪”,這強烈的反差一時間實在是讓他難以接受,卻忘了他這麼盯着一位女孩家來看,是極其不禮貌的行為。
那名女子裊裊婷婷的站在密林口,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卻一眼看到伊延正一臉呆相的望着她,不由的暗暗皺起眉頭。
她辨別了一下方向,接着向小啤躲藏的位置走去。
伊延這時候才想起來他的阻敵任務,急忙躍到那女子的面前道:“姑娘請留步。”
他這一下攔的甚是唐突,那女子一個收腳不住差點撞到他的身上,連忙後退了幾步,不由的心中大怒。
“你這人要幹什麼?”
伊延道:“姑娘是不是在追小啤?”
那女子面色含霜道:“我不認識什麼小啤大啤的,你快點讓開。”她說到這裏突然一停,接着問道:“你說的小啤是不是背這個大竹婁的那個?”
伊延道:“沒錯,就是他。”
那女子打量了伊延幾眼道:“沒錯,我追的就是他,你們莫非是一起的?”
伊延點頭道:“他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他那裏得罪了姑娘,大家能不能好好談談。”
那女子怒道:“他無緣無故放了只小蜘蛛在我身上,如果要是別的女孩子,還不被他嚇壞了,這種人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伊延知道這女子說的話肯定沒錯,因為小啤平日裏就喜歡惡作劇,尤其喜歡拉女生的辮子,再不就放點無害的小蟲之類的嚇人,沒想到今天卻碰到了剋星,想到這裏他只好抱拳道:“我這位朋友平日裏喜歡開玩笑,況且他這些玩笑也無傷大雅,還請姑娘饒了他一次吧。”
那女子冷喝道:“我今天一定要給他一個教訓,否則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他嚇唬呢。”
伊延連連保證道:“下不為例,下不為例,還希望妳這次能饒過他,我代他向妳賠禮道歉了。”
那女子斷然道:“不行!”
伊延雙手一攤,苦笑道:“如果還不行的話,那我只能連人都賠給你了。”
他說這話純是玩笑之語,但是聽到對方耳中卻大大的不同。要知道這女子初見伊延時,就對他那“色迷迷”的目光起了反感,此時再聽到伊延這句無心的玩笑話,更是聯想到其他的方面。
“無恥!”
她手中長劍一抖,碎步急進,提劍沿劍身方向疾速上刺,一招峨嵋劍法的“輕羅小扇”直取伊延面門,伊延大驚,想不到對方毫無徵兆就動手,連忙一個大轉身,讓過對方的劍招。那女子心中氣惱,長劍不停,還要進擊,卻聽的旁邊傳來喊聲:“住手!”
她收住長劍望過去,只見慕容小仙從馬上跳下走了過來,兩名女子相互對望,都在暗贊對方的美麗。
“十三,發生了什麼事?”慕容小仙看着對面的女子,心生好感,向旁邊驚魂未定的伊延問道。
“她......我......”伊延結結巴巴說不個所以然來,他實在搞不懂對方怎麼說動手就動手,難怪說女人的心都是摸不透的。
那名女子見到慕容小仙插手,知道今天也沒辦法再對伊延出手,她狠狠的瞪了伊延一眼,接着低聲說了句:“流氓。”說完一跺腳,轉身離去。
這兩個字清清楚楚的傳到了伊延和慕容小仙的耳中,伊延張大了嘴巴,手指着那女子的背影呆了半晌,接着猛然轉過頭看着慕容小仙。
慕容小仙也是獃獃的望着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小仙,你不要聽她的,我才沒有......”
慕容小仙一臉同情,柔聲道:“十三,不要解釋了,我理解你的感受。哎,也怪我,平時沒有考慮你的婚姻大事,過幾天我給你介紹幾個美女怎麼樣?”
說到這裏她一臉壞壞的表情道:“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十三你還有這一手,平時是真人不露相啊。”
伊延一臉苦笑,知道此時就算是跳進不黃的河,也洗不清了。看着十足真金等人策馬越走越近,慕容小仙低聲笑道:“你小子目光還不錯,那個可真是個百分之二百的美女,不過你也太猴急了點。”
伊延垂頭喪氣的翻身上馬,已經懶的再解釋什麼。那個惹事的小啤這時早就不見蹤影,也不知道跑到那裏去了。
“喂,說實話,你小子剛剛對人家做了什麼?問沒問電話號碼?別不說話......”
鏢隊緩緩向東行去,路上充斥着慕容小仙好奇的問題和伊延那不停的長嘆。
“今天,我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伊延在當天的日記中如此寫道。
長安,凡間總壇。
魏養靜靜看着擺在面前的血狼寶刀,手指順着刀身流趟的紅色光芒,輕輕撫摸着刀背。門口腳步聲響起,副幫主八月隨後走了進來,看到這種情景腳下不由的停了停。
魏養頭也不抬道:“什麼事?”
八月道:“老大,唐朝那邊問我們決定了沒有?”
魏養沉吟一陣,突然問道:“老八,你看王子送給我的這把刀怎麼樣?”
八月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的刀,王子剛剛拿回來的時候我們都嚇了一跳,這把刀好象有自己的思想,靈性十足。”
魏養淡淡道:“說的不錯。不過刀是用來殺人的工具,如果一把鋒利的刀有了自己的思想,使刀的人如果用的不好,就會割傷自己,你覺的呢?”
八月咳了兩聲,卻沒有回答。
魏養搖頭道:“你不用胡思亂想,告訴唐朝,我們凡間因為內部的事,合作方面暫時要緩上一緩,讓他們再等段時間。”
八月急道:“老大,這是為什麼?”
魏養擺了擺手道:“照我說的做吧。”
八月還想說些什麼,卻看到魏養把目光轉移到案上的血狼,只好跺了跺腳,轉身走了出去。
魏養看着血狼的刀身,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他輕輕道:“王子,我們誰都不會讓誰失望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