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古州城中

第十七回古州城中

上回說到章標向小三子表示,將盡全力為侯家效力。為什麼章標說是侯家了?因為小三子是以侯三小姐的名義買下這座大院的,章管家便以為小三子、一陣風都是姓侯的了,而且還以為小三子和小神女是兄妹,一陣風是他們兄妹二人的叔叔。對這事一陣風無所謂,也不想解釋;小三子更不想說明了。姓侯就姓侯吧,這大院本來就是山妹妹要買的,而且全部是她得來的錢財。其實小神女所以叫小三子買下這座大院,一來這大院中埋藏了從古州老虎處取來的大批金元寶,擔心小三子今後挖取不方便;二來見小三子武功不高,四處流來浪去,投一個安身的地方。她自己根本不需要什麼大院,她這完全是為了小三子着想。她還擔心小三子不知怎麼去買,這麼一個未成年小孩子去買座大院,別人不但奇怪,也不會相信。所以臨走之前,她便求一陣風出面為小三子買下這座大院。誰知小三子是人窮志不短,寧願用自己的努力所得來過日子,不想要小神女所賜給的東西,因而便以侯三小姐的名義買下大院,自己只作為代小神女看管大院而已。更令小三子想不到的是,風叔叔拿來的金銀財富,比小神女的還多。這兩筆不義之財加在一起,可以說是富甲一方了。並且風叔叔更希望自己在這兩三年內勤學苦練本事,能以自己所長,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懲治貪官污吏和土豪惡霸,以造福一方百姓。山妹妹和風叔叔,都在期望自己向上,在江湖有所作為,無論是山妹妹也好,風叔叔也好,他們的行為都給自己樹立了很好的榜樣。他們都這麼關心關懷和期望自己,自己再不發奮勤學苦練,在江湖上有所作為,能對得起他們二人么?就是對自己的師父也對不住。師父何嘗不這麼期望自己?所以小三子便安心在古州城裏呆了下來,不再四處流浪。

飛鏢手錶白了自己的態度后,便將那一頭髮花白的老者介紹給小三子相識,說:“三少爺,這是石師父,對修整庭院極有經驗,所以我帶他來見三少爺。”

小三子向石師父一揖:“辛苦石師父!這座破舊的大院,就全靠石師父修理一新了,不知石師父要多少日子和人手?”

“三少爺不須跟小老客氣,這是小老的活計。至於要多少日子和人手,小老要四處看看才能作決定。”

“好好,等會就麻煩石師父到各處走走看看。關於這大院的一切修理之事,以後請石師父和標叔說好了。現在標叔已是這侯府的總管家了,侯家內外一切大小事務,都由標叔打點。”

章標聽了略為一怔。他以為,自己不過是一個對外的管家,總管自有侯府的親友擔任,就是自己的堂兄在栽麻章府,也只是一個對外聯繫、接待來賓的管家,總管由章員外最為信任的內侄擔當。他怎麼也想不到侯府對他這般信任,不由有些激動,問:“三少爺這麼信任在下?”

小三子說:“我叔叔說標叔是位正直俠義的君子,又極有才幹,我不信任標叔又信任誰了?”

“只怕在下有負三少爺和大爺所望。”“標叔別這樣說。從今以後,這侯府就是標叔的家。我年少不懂事,今後這個家就全賴標叔支撐了,我以後也聽從標叔的調配。”

“三少爺,在下怎敢如此放肆?既然三少爺和大爺這麼信任在下,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在下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標叔言重了!”

章管家高興地向章標道喜。章標說:“兄長,小弟更感激兄長為我找到了這麼一戶知己的主人。”跟着章標將那三男二女一一介紹給小三子認識,說:“三少爺,在下聽兄長說,三少爺沒有什麼跟隨到來,身邊沒有什麼使喚的人,所以在下先斗膽將他們招來,伺候三少爺和大爺,同時打點府內的事。”

“這太好了,我還愁不知去哪裏找人,不想標叔已想到了。你們都留下來,協助標叔打點府內外的事。”

這五人大喜,一齊叩見小三子。小三子想不到自己剛才還是四處流浪的小偷,現在竟然變成了侯府的小主人,還有人叩拜自己,一時弄得手腳忙亂,連忙扶起他們:“你們別這樣,今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我希望你們也將這侯府當成你們的家。同心合力,打點一切。今後的一切事,你們聽從標叔的安排就行了。”

章標這時問:“三少爺,大爺呢?他不在么?”

“哦!哦!我叔叔有些事,昨天下午就離開這裏趕回去了。標叔,今後這裏,就是由我們兩人打點了。”

章管家見這裏事情已定,便要告辭回栽麻鎮。小三子說:“章管家,你這麼快就走?在這裏用過飯再走吧!”

“多謝三少爺,小人要趕回去向章老爺稟報,說不定老爺正在焦急地等着我,不知我將事情辦成怎樣呢。”

“既然這樣,我也不敢留你了,請代我問候你老爺,我在這裏十分感激他的大力相助。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再去拜訪他。同時,我還希望管家多關照辛姑娘。她的傷要是好了,就請來這裏幹活。”

“三少爺放心,我會將卒姑娘送來的。”章管家又向章標告別而去。

章管家一走,章標又說:“三少爺,我想和石師父四處走走看看,好作安排。”

“標叔,你和石師父不休息一下么?”

“三少爺,不用休息了!”

石師父也說:“我剛才坐着,已休息過了。三少爺,小老還是早看看,也好心中有數。”

“既然這樣,我帶你們去。”小三子看看天色,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問章標,“標叔,你們一路從停洞來這裏,還沒有用飯吧?”

“三少爺,我們一早用過了,還不餓,看完后再用也不遲。”

“標叔,我看還是打發一個人去飯店叫一桌上好的酒菜來,就作為我給標叔、石師父和大家洗塵。這座大院可以說是什麼也沒有,別說碗碟,連筷子也不多一雙,真的一切得從頭辦起,什麼傢具都要添置。”

章標想了一下:“三少爺說的是。”他對一位手腳麻利的男青年說:“小旺,你對城裏熟悉,你去辦這一件事。”

“是!管家。”

小三子馬上從身上掏出二錠二十兩的白銀給小旺:“小旺哥,你將銀兩帶去,先去飯店辦一桌上好的酒菜送來這裏,剩下的,就買米、買柴和碗碗碟碟等廚房應用的傢具回來。”

叫興嫂的女子說:“三少爺,還是我與小旺兄弟一同去買吧。關於廚房一切應用東西,他沒有我熟悉。”

“好!那你們一同去吧!”

興嫂和小旺歡歡喜喜轉身出去了。小三子說:“標叔,石師父,我們一塊在大院各處走走看看。”

小三子在買下這座大院時,看管人已帶他到各處看了一遍,對大院的每一角落都熟悉了。這座無人居住的大院,幾乎佔了城東偏北角一條巷子的大半,前廳除了一座大堂之外,還有一處幽雅的小會客廳,大堂兩旁是廂房,大堂後面又是一處四合院房舍,過去不知是主人還是總管所住的房間,其中有帳房和書房。一側有一處月亮形的門,一過月亮門,便是主人內眷所住的內宅了。內宅佈局更是典雅、幽靜,有迴廊、小橋和亭台樓榭。小三子昨夜就是住在內宅一個小院中的一個房間內的。這小院是獨立的,看來是過去房主公子少爺們居住的地方。內宅一處有一扇小門,打開這扇門,便是後花園了。

後花園的面積更大了,有一口極大的荷花池,一座曲橋橫跨北面,湖心有湖心水榭。水榭四周原來都是綠色紗窗,春、夏、秋在水榭中賞花吟月飲酒,與友相聚,最愜意不過了。花園中可以說處處是景,亭台樓閣隱沒在花果樹林之中。林蔭小道,曲徑通幽,假山草坪,小橋流水,莫不佈設得獨見匠心。可惜現在都破敗了,只見荊棘叢生、萬草橫長。亭台樓閣中的一些欄杆、花窗也殘缺了,隔着荷花池的一條林蔭花徑,另有一道圓門,那才是後花園的正門。圓門之外,又是一排房舍,那是整座大院的廚房、柴草間和雜物房。有一條走廊,可通到前面大堂,此外,還有馬廄,僕人們的房間。

以前這座大院,是一戶官宦人家的住宅,後來破落了。他的後人不知又犯了什麼官司,於是變賣家產,籌資上省城疏通。四鄉的田地都賣光了,只有這座大院沒有人敢要,因為風水先生說這座大院犯太歲,對屋主十分不利。不時有一些賊人、小偷竄到這大院,當地百姓便流傳大院裏鬧鬼,就更沒人敢買了。

小三子不相信有什麼鬼神,也不大相信什麼犯太歲之說。其實當地百姓所傳說的鬼,小三子恐怕也是其中的一個。因為他每次路過這裏,都爬進這座無人的大院中睡;一陣風、小神女更不相信什麼鬼神了,他們本身就是人們流傳的所謂鬼神之類的人物,來無蹤、去無影,不是鬼神又是什麼?

小三子帶着章標、石師父在大院各處走了一轉。章標對人員的安排心中有了底,石師父對大院各處的維修心中也有數了。他們沿着走廊回到大堂時,小旺已從飯店叫來一桌上好的酒菜,擺在大堂八仙桌上,他還和興嫂各挑回一擔柴米和廚房用具回來。

他們主僕、管家和石師父剛好八人,坐滿了一桌,由飯店打發來的兩名店小二伺候着他們。

他們高高興興地飲酒吃飯,酒足飯飽之後,店小二將飯店的碗筷、酒杯、碟子挑回去了。石師父問:“三少爺,你打算怎麼維修這座大院?是大修還是小補?”

小三子說:“當然是大修,重新粉刷一新,像新的一樣了。”

“三少爺,小老將醜話說在前面,要是大修,恐怕要四五百兩銀子才行。”

章標問:“石師父,要用這麼多麼?不能少一點?”

“標總管,這大院各處破爛不少,不但需要一般的雜工搬沙運石,清除各處的敗草廢磚瓦,還須請一些石匠木工油漆工和磚瓦泥水工等等,這錢恐怕少不了。”

小三子說:“四五百兩就四五百兩,只要石師父早一點修好就行。”

“小老一定儘力而為。”

章標又問:“石師父打算何時動工?”

“現在年關已近,雜工易請,工匠就不大好請了。標總管,這樣吧,等過了年後,待年初八,我們就動工好不?”

“石師父,可是我們……”

“標總管的意思小老明白,小老可以先派四五個雜工來,給你們住的地方先修一下,清除庭院的雜草敗物,大門也修整一下。”

“這樣也好。”章標立刻從自己懷中掏出五十兩銀子交給了石師父,“石師父,這是定金,辛苦石師父今天下午就打發人來清理。”

小三子有點愕然:怎麼標叔用自己的銀兩來支付了?當時也不便出聲,也不能自己要搶着付,這樣就顯得太生分了。因為標叔叔是侯府總管家了,一切銀兩支付應該由他來打點才是。石師父接過銀兩后說:“好!小老現在就去喚幾個人來,先修理前後院的門窗和清除雜草敗物。”

章標說:“那辛苦石師父了。”

石師父走後,章標便吩咐三男二女今後應做的工作,由阿發和興嫂負責廚房和伙食之事,小旺和小達協助自己打理大院的事及外出購物,打發珍姑娘專門伺候三少爺。”

小三子忙說:“標叔,我不用人伺候。”

章標還沒有說話,珍姑娘卻開口了:“三少爺,你是嫌棄我粗手大腳,不配伺候你了?那我回家去。”

小三子連忙說:“不不!珍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別誤會。我是說目前這大院裏裡外外,有很多的事要做,不用一個人專門來伺候我。”

章標說:“三少爺,就算你不用人伺候,那內院一切打點清理等細活,總得有人去做的。三少爺,就讓珍姑娘負責內院的一切工作吧!”

“那,那,那就辛苦珍姑娘了。”

珍姑娘說:“三少爺,你怎麼跟我們下人也這麼客氣了?”

“我,我可沒有將你們當下人呵。我是將你們都當成了我的兄弟姐妹,一起共同弄好這座大院。今後,你們也別叫我什麼三少爺了,叫我小三子或小三就行了。我也叫你們為發哥、達哥、興姐姐、珍姐姐好不好?”

這是小三子出自肺腑的真心誠意的話,沒有半點虛情假意或矯揉造作,的確,在此以前,他只是一個江湖上四處流浪的小偷兒,別人見了他,客氣的稱一句小哥或小兄弟,不客氣的叫小娃子。他見人,年紀大的叫叔叔伯伯,同輩的叫阿哥阿姐,老人都稱爺爺奶奶。對有錢人家,他是從來不去稱呼,甚至遠遠避開了他們,不得已時才勉強叫一聲大爺。從來沒有人稱他為少爺公子的。誰知一夜之間,命運將他變成了人們心目中的富家少爺公子。這兩天來,大家都稱他為三少爺。初時,他聽得渾身不舒服,因為不熟悉,他又不能去阻止別人這麼稱呼,也只好聽之由之。現在,他想到今後要和章標等人長久共同生活在一起了,才把心裏話說出來。

小三子出自真心的話,反而弄得章標等人相視愕然。章標由於聽了本家兄長的介紹,知道小三子不是一般的有錢人家,而是江湖上的豪俠義士,引起了他的敬重,才爽快答應為侯府效力。他不是看在一百兩銀子的聘禮上,而是感到侯府的人了解自己,有士為知己者死的心理前來的,也感到能為這樣一位東家效力,是自己的榮幸。他了解江湖中人的豪爽大方,重義氣,講交情,不重名分。尤其是豪俠人土,肝膽相照,平等對人。但小三子的話,一時間令也令他有點意外。

至於小旺、興嫂他們,真正是愕然了。稱自己的小主人為小三子或小三,這像話嗎?哪還有什麼上下尊卑之分?初時,他們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的確,他們在接觸小三子時,感到自己新的小主人,毫無主子的架子,親切平易近人,這是他們從來沒有碰到過的。他們暗暗感到高興,感到標叔帶他們來投對了人,所以說話時也隨便了,但在稱呼上可不能亂了套。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章際說:“三少爺,你的心意我們明白,你將我當成叔叔,將他們當成了兄弟姐妹,視我們為一家人,這我們都領你的情了。但稱呼上可不能隨便,不然,就引起別人思疑了,在古州城也成為笑話。弄得不好,以為我們在欺主哩,恐怕就會有些打抱不平的人前來干涉了。”

興嫂也說:“是呀,不管三少爺稱我們什麼都好,我們都稱你為三少爺。”

小三子想不到一個稱呼,會弄出這麼嚴重的後果來,也不敢再堅持下去了,他笑了笑:“這樣,我只好噹噹三少爺了。”

珍姑娘說:“你本來就是三少爺嘛!怎麼是當的了?”

小三子又笑了笑,對章標說:“標叔,今天,你別的家私可以遲一些買,但最主要的是先買兩個裝貴重物品的鐵箱子回來,—個放在你住的房間,一個放在我住的房間。”

“三少爺這麼吩咐,我立刻去辦。”

下午,石師父叫來了幾個工匠和雜工來,首先修理小三子和章標所住的房間門窗,這些工匠和雜工便在原來的大廚房升火煮飯。章總管將大堂西側的一處廂房,作為石師父的住處和議事的地方。一座冷冷清清的大院,頓時熱鬧起來。

小三子仍住在自己原來酌小院中。章總管安排了興嫂、珍姑娘、小達住進內院的房間,由珍姑娘伺候小三子,興嫂和小達負責廚房的工作,自己帶着阿發、小旺進住了前院大堂後面一側的四合院。兩隻鐵箱子早已買回來了,一隻抬進了小三子的房間,一隻擺在章總管的帳房中。

是夜,小三子將章總管請到了自己房間,珍姑娘沏好一壺茶端上來。小三子說:“珍姐姐,多謝了!”

“哎!三少爺,你怎麼仍對我這麼客氣?這是我應該伺候的。要是這樣,我以後不敢給三少爺端茶送水了。”

“好好,我以後不客氣就是。珍姐姐,我有些重要的事和標叔商量,你在外面,暫時別讓人進來打擾。”

“是!三少爺。”珍姑娘給他掩上房門。

章總管見小三子這般慎重,心下困惑:三少爺有什麼重要的事與我說了?當珍姑娘離開后,便問:“三少爺,有什麼重大的事吩咐?”

原來小三子早巳從床下取出一陣風那一袋金銀和一大疊銀票,放進了鐵箱裏,現在小三子將它取出來,放在桌子上交給了章總管,說:“標叔,這是我風叔叔帶來的所有金銀和銀票,現在我全部交給你打理了,你用它來支付一切費用。你怎麼用,怎麼支付,都不必問我了,一切由你作主。”

章總管怔了怔,在燈下望着這一堆金銀和一大疊銀票,問:“三少爺,這有多少銀兩?”

“我也沒清點過,風叔叔說,大概有一萬一二千銀兩吧!”

章總管更愣住了。一萬多兩銀子,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自己過去所得的鏢,鏢車上的貨物,也沒有幾趟價值一萬兩的。就拿中州城的一些大戶來說,身家上萬兩的,可以說是屈指可數,不到十戶。這一萬多兩的銀子,除了修新大院的四五百兩銀子外,就是再僱用些家人,每個月開支也不過一百多兩,一年才一千多兩。一萬多兩,夠十年的使用了。不由問:“三少爺,這全交給我打理?”

“標叔,你是這裏的總管家,我不交給你又交給誰了?我風叔叔在臨走前,還特別吩咐我,要信任標叔,府上所有大小事務,都由標叔處理和打點。”

“風爺過年後不回來么?”

“標叔,不瞞你說,我風叔叔是江湖中人,一年四季,常在外面四處走動,極少回來。就是我三妹妹,也極少來這裏。我又年少不懂小,少不了也要經常出去走走。所以這裏的一切,就全托標叔照管打點了!”

章標一陣激動:“我感激三少爺和風爺對我的信任,不知三少爺和風叔希望在下怎樣打理這一筆財富?”

“我和風叔叔希望多做善事,救濟這一方的貧苦百姓,不時照顧這一帶的窮苦無依靠的老少婦孺。望標叔用這一筆財富經營一些生意,最好在城裏開商店、設飯館,將賺到的錢,用來救濟窮苦人家,這就是我和風叔叔、三妹妹買下這座大院的目的。”

章標又是一陣激動:“三少爺,這是行善之舉,在下更應傾盡全力而為了!”

小三子向章標一拜說:“我在這裏代表窮苦百姓,拜謝標叔了!”

“三少爺,怎麼這樣說?在下更代表這一帶窮苦百姓,感激三少爺一家的大恩大德。”

“標叔,我家只是出錢而已,而出力的卻是標叔。還有,這次修建大院時,除了請一些有藝在身的工匠外,其他粗活,就多請一些貧苦人家來干,這也是一種救濟方法。”

“三少爺,我知道怎麼去辦了。”

“再有,其中的一百兩銀子,是標叔的,請標叔收下。”

章標一時愕然:“三少爺,你這是……”

“標叔用自己的錢,不是付給了石師父五十兩么?”

“嗨!三少爺,你怎麼算得這麼清楚?那也只是五十兩,怎麼叫我取一百兩了?”

“標叔,你別瞞我了,我知道風叔叔給你一百兩的禮金,你都分給了興嫂、珍姑娘、小旺等五人,每人十兩作為他們五人的安家費,下午又付給了石師父五十兩,而你自己,一分錢也沒有取。標叔,這是我風叔叔對你的一點敬意,我望你一定要收下。”

“三少爺,你是不是當我是自己人了?”

“當呵,我怎麼不當了?”

“既然我們是一家人,那還分得這麼清楚?像一家人么?”

“標叔言重了!但標叔的家中……”

“嗨!我家中?目前剩下我妹妹一個人,並且已在十一月出嫁了,實際只有我一個人,我要安家費來幹什麼?再說,我過去還有積蓄。風爺的心意我心領了,而且今後這裏就是我的家。三少爺要當我是自己人,這一百兩銀子的事,就別再說。”

“標叔這麼說,我也不敢多說了。我希望標叔自己要用銀子時就只管用,這侯府的財富,也是標叔的。標叔要穿好、吃好、住好,千萬別苦了自己。”

這一夜,他們在房間裏,坦誠地談很久,不但談到目前的事,也談到今後如何經營和發展的事。直到深夜,章標才提了一萬多兩銀子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小三子也總算放下了心事,他打算將辛姑娘和覃婆婆婆媳兩人接來后,便一心一意在後園練功練武,他決定不負風叔叔所望,成為江湖上的一個俠義之人。

要是沒有什麼風波掀起,小三子修建侯府大院的事,應該是一帆風順的。可是當“侯府”兩個大字的橫匾掛在大門上時,驀然一位身穿錦袍、頭戴英雄帽,濃眉大眼、一臉焦黑的大漢,帶了四名一色黑衣勁裝、身佩刀劍的打手闖了進來。看守大門的阿發一看,感到情況有些不妙,連忙上前一揖說:“各位大爺,前來侯府,不知有何……”

阿發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打手兇惡狠地喝叱道:“去!叫你家主人前來見我們的金大爺!”

阿發一怔:“金大爺?莫不是城西麒麟樓的金大爺?”

另一個打手又喝了一聲:“你既然知道是麒麟樓的金大爺,還不去快傳你家主人出來迎接?”

“是是!請金大爺和各位大爺稍等一會,小人馬上飛報我家主人出來迎接。”

“還不快去!羅嗦什麼?”

阿發從人們的口中,知道麒麟樓的金大眼大爺,可是中州城裏一個有頭有面的人物,很有權的大財主,人稱黑麒麟。但為何有頭有面,阿發不是江湖中人就不知道了。他感到黑麒麟和手下人大兇惡霸道了,好像有錢就看不起人似的,我家三少爺也有錢呵,但不見三少爺這麼兇惡。阿發不敢再說話,飛跑進去報告了。

阿發不知道黑麒麟是什麼人,恐怕小三子也不清楚,只有章標清楚。黑麒麟金大眼,曾是峨眉劍派一位俗家弟子,劍術不高,但在古州一帶也沒對手。他在古州城頗有名望,與官府和江湖人士都有來往。在古州一帶,有名的人物除了古州老虎,就數他了。古州老虎憑着官府的勢力,為惡一方,開賭包娼,強佔民田,逼良為娼,魚肉鄉里,民憤極大,十足是當地的一個惡霸。而黑麒麟就全憑自己的真本事,一把劍打盡古州一帶沒對手,而稱雄一地。他雖然沒有古州老虎那般胡作非為,臭名遠播,卻是一城豪強人物,在古州城和郭外一帶鄉村,向百姓徵收保護費。凡是在古州城賣藝為生的江湖人土,都得親自上門向他拜訪,繳納一定的銀兩,才可以在街頭上賣藝、算命,不然就不得安全。其實他是古州城一個黑社會的頭頭。有時官府緝拿一些兇犯和大盜,捕快們也求他出面相助。這一次官府通緝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就是求他出面,由他的弟子協助捕快們四處緝兇,當然也靠他維護一城的治安了。

城中開店的、跑買賣的和來往江湖上的藝人們在古州城謀生時,除了向官府交納稅金外,也得向他交納一定的保護費,以求得平安。這也是善良百姓的一句口頭禪:花錢擋災。不然,你店鋪開不成,也不能擺攤做生意,總有那麼一些流氓無賴來給你添麻煩,弄得你買賣做不成,而且也沒有;什麼人上門。交納了保護費,麒麟樓發給你一面小旗,就沒有流氓無賴來找你麻煩了。就是有,麒麟樓的人會給你出面,討回公道。這些,就是黑麒麟成為一城富豪人家和有頭有面人物的原由了。

黑麒麟有幾位武功不錯的弟子,也養了一批打手。他開設賭館,但並不包娼,總算他曾經是位名門正派的弟子,沒強佔民田民房、逼良為娼等惡行。所以他沒引起武林人士的注意。只有古州一帶的人們,才知道他黑麒麟的大名。別處州府的人只知道他是古州城中一位有名望的富豪人家,在古州城要是碰上什麼事,送上禮金和禮物求他,他可以給你解決困難,一陣風和小神女不知道古州城有黑麒麟這人,小三子雖然知道,卻不知道他是古州城黑幫的頭頭,只知道他是一位有名的大財主,有時還助人排解困難。

小三子動用六百多兩銀子買下來了這座不時鬧鬼、無人敢居住的大院一事,引起了黑麒麟的注意,暗想:這是哪裏來的大富人家或官宦人家,跑來古州城買房置業了?手下人向他報告,說是栽麻鎮章員外介紹來的。後來他又聽到這戶人家將一個什麼鏢局的鏢師,請來當總管家,準備大興土木,修建原來破舊的大院。

黑麒麟聽了感到恚怒,暗想:你居然不先來拜見我便在這裏大興土木,能在這裏安居樂業么?所渭人鄉隨俗,進廟拜神,那個什麼三少爺是個小孩,不懂江湖規矩,還情有可恕;但你章標是闖州過府的江湖客,難道也不懂規矩么?我多少在古州一帶有些名氣,是城中一位頭面人物,你竟敢不先來拜見我,你眼裏還有我么?好,你不把我看在眼裏,老子看你們能不能在這城裏呆下去。

黑麒麟仍不敢魯莽行事,他先要摸清楚侯府是什麼來頭,竟敢大刺刺不理睬自己。黑麒麟再進一步打聽到,這侯府既不是什麼官宦人家,也沒有多大的靠山背景,只不過是外地而來的有錢人家,與任何官府都沒有來往,黑麒麟又不禁暗想:難道你章標憑武功而不將我黑麒麟放在眼裏?我要看看你有多少斤兩了!於是,黑麒麟便帶了四名隨身打手,前來侯府挑釁生事。

小三子的確不知道江湖上有這麼一個規矩:要先拜見當地龍頭大哥才能在當地謀生。他過去每到一處,是悄然而來,悄然而去。而且他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子,流浪兒,更不為人注意了。章標雖然在江湖上行走過,但人事方面的關係,都是由總鏢來打理,自己不用過問。而且他生性耿直,也看不慣各處豪強種種惡劣的行徑,更不滿鏢局主為了保鏢的平安,卑躬屈膝地去討好各地豪強、好漢和武林中成名英雄的做法。逢年過節,鏢局都要送上不少金銀財物、以買得過境時的平安。加上黑麒麟也不是什麼成名英雄人物和當地豪強,就是鏢局走鏢經過這一帶時,只會討好九龍門的人,並不會討好黑麒麟的。

章標不知道黑麒麟竟然是古州城裏黑幫的頭頭,以為他只是富豪人家,有頭有面的紳士。別說章標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去買黑麒麟的帳。他一向就厭惡這種不光彩的行為。這樣一來,小三子和章標都沒去拜見這位黑麒麟。小三子是不懂,章標是不屑。

偏偏黑麒麟前來生事時,章標有事出去了,阿發慌忙向小三子報告。

小三子一聽愕然:這麼一個古州城有權有勢的頭面人物,幹嗎跑來這裏見自己?我可與他沾不上任何關係呵!而且自己也不知怎麼去會見這樣一個大人物。

阿發說:“三少爺,看他來勢洶洶,你不去迎接他,恐怕不行了。”

小三子只好硬着頭皮說:“發哥,那你好好招呼他們到大堂上坐,我換過一件衣服就出來。”

“是!三少爺。”阿發又慌忙跑出去了。

珍姑娘早已從房堅取了一件體面的衣服給小三子換上。這一套衣服,還是珍姑娘見小三子過去穿得不像樣子,建議章總管去街上買回來的,不然小三子連一套像樣的衣服也沒有。珍姑娘替他梳洗好,束好頭髮,束好腰帶,把他打扮成一個公子一樣,說:“三少爺,你這下才像一個真正的少爺了。”

小三子笑道說:“要是這樣,我就不做什麼少爺了,穿起來渾身不自在。”

珍姑娘笑說:“少爺,你快去吧,不然客人在外面等急了。”

“珍姐姐,我見了他應該說什麼話才好?”

“你是這裏的主人,見面當然說些客氣的話啦!什麼大駕光臨啦!什麼有失遠迎呀!三少爺,你不會連客氣話也不會說吧?”

“好好,我這就去和他說。”

小三子也沒有家人跟隨着,來到大堂上,看見一個神態十分傲慢的身穿錦袍的黑臉大漢坐在大堂上,他身後有四位身佩刀劍的漢子站着,單是這副威嚴的場面,已令小三子心怯了。他只好走上去一揖說:“不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黑麒麟金大眼本來打算站起來還禮,但見是一個乳臭未除的小孩子,舉止行為,完全不像富豪人家的公子,就是麒麟樓一個給自己倒茶水的小廝,也比他神氣得多。黑麒麟便端然不動坐着,也不回禮,一雙威嚴的目光盯着小三子,問:“你就是這裏的主人三少爺?”

“見笑!見笑!我正是。”

四個打手也驚訝了,異口同聲問:“什麼?你就是侯府三少爺?”

“是呀!你們以為我是假的嗎?”

四位打手相視一眼,他們左看右看,看小三子怎麼也不像富家公子。因為小三子身上沒有絲豪富家公子的神態和氣質,倒是跟伺候別人的小廝差不多。一個打手說:“我們不管你是真的假的,我們問你,你知不知古州城的規矩?”

小三子茫然:“不知道呵!古州城有什麼規矩了?”“你為什麼不來麒麟樓拜見我們的金大爺?”

“哦?這就是古州城的規矩?”

“不錯!這就是古州城的規矩。”

“是不是凡是來古州城的人,都要去麒麟樓拜見你們了?”

“對!不去拜見,就別想在古州城裏呆下去!”

小三子暗想:怎麼古州城有這麼一個規矩的?這真是少見了!小三子想息事寧人,不想多惹事端,便說:“好好,那我明天一定去拜見金大爺就是。”

“小子,你現在想去拜見也遲了!”

“遲了?那,那,那你們要怎樣?”

黑麒麟一直坐着不出聲,似乎自己不屑與小三子說話似的,一切由四個流氓來問話,小三子這麼一問,四個打手不知怎麼說了,一齊望着黑麒麟。黑麒麟看了看小三子一眼,看出小三子一臉茫然之色,便說:“看來你不知規矩,你的總管家是個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他也不懂規矩?沒向你說?”

小三子搖搖頭:“看來他恐怕也不知這古州城的規矩,要不,我們早就去拜見你金大爺了!”

“好吧!就算他也不知道,我原諒你們。”

小三子一揖:“多謝金大爺!”

“但我這次親自登門拜訪,總不能這麼就離開吧?”

“金大爺的意思——”

“先拿三百兩銀子出來,作為你們不知規矩的謝罪費。”

小三子一怔:“什麼?三百兩銀子?”

“以你們這麼一個有錢的人家,三百兩銀子不會交不出來吧?”

小三子心想:你們這不是上門敲榨勒索嗎?跟入屋搶劫有什麼小同了?原來古州城裏一個有頭有面的人物,跟坐地收贓的大賊頭一個樣,怪不得麒麟樓這麼富有了!他也是小孩脾氣,一時好奇便問:“要是我們一早去拜見金大爺,就不用交這三百兩銀子了?”

—個打手說:“以你侯府這麼一戶人家,拜見我們金大爺的見面禮,也應該拿二百兩銀子來。現在弄得我們金大爺親自上門,叫你先交出三百兩,已是寬恕你們了。其他的,沒有五百兩,請不動我們金大爺離開。”

另一個打手說:“這只是你們不知道的賠罪費,另外每個月都得交一百兩銀子,作為你們一家的保護費!”

小三子更是一怔:“什麼?以後每個月還要交一百兩銀子的保護費?”

“不錯,這可以保證侯府一家大小安全、產業安然無事。一百兩銀子,不會多收你們的了!”

小三子一時愕然不出聲,黑麒麟盯着冷冷地問:“侯三少,你不交也可以,以後你們侯府的人有什麼冬瓜豆腐,三長兩短,或者突然暴病身亡,或者橫屍街頭,甚至侯府大院無端端起火,焚為平地,我們就不管了。”

這更是明日張膽的威脅恫嚇,小三子更是驚震得呆若木雞,半晌也出不了聲,暗想:這金大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州府城中,公然聲言恫嚇,難道不怕王法么?要是過去,小三子才不理這些威脅,自己一走了事,頂多不再來古州城罷了。現在可不同了,自己一走,那不害了標叔、石師父等人?但這麼一來就交出銀子,實在太冤枉了!黑麒麟盯着他又問了一句:“你捨不得交?”

小三子說:“金大爺,你容我想想,過兩天答覆你。這事,我還得和總管標叔商量一下,我一個人作不了主。”

“好!我容你想兩天,但這三百兩銀子,你馬上交出來!”

“現在你們就要三百兩銀子?”

一個打手喝道:“小子,你以為我們金大爺這一雙金腿,是白走來的么?”

小三子惱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我要是不交呢?你們怎樣?”

“那你們將‘侯府’這塊橫匾給我們取下來,修建工作也馬上停止。”這個打手以為這樣一嚇,小三子馬上會乖乖將三百兩銀子交出來。

小三子脫口而說:“你們這不是入屋搶劫嗎?”

黑麒麟一下站起,厲聲說:“小子,你再說一遍!”

小三子也嚇得站了起來:“我,我……”

“你敢說我金大爺是人屋搶劫的大盜?小子,你不妨到大街上打聽一下,那一家店鋪酒館、客棧,不按時向麒麟樓交納一定的保護費?古州城,便是我金大爺的地盤,沒有我的許可,誰也不能在這裏安家謀生,都得給我滾出去。”

突然,章標從屏風背後轉了出來。章標早已回來了,聽阿發說了大廳的事,說黑麒麟金大爺帶人前來生事。章標問:“現在他們在哪裏?”

“在大堂上,三少爺還和他們交談。”

“既然有三少爺和他們交談,我們作屬下的也不方便進去。”

“標總管,他們來時可兇惡極了,我擔心三少爺會有危險。”

“要是這樣,我們轉到屏風後面聽聽再說。”

初時章標以為金大眼帶人前來生事,恐怕與侯府的人有什麼過節。現在一聽,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這明顯是仗勢凌人,敲榨勒索。於是他再也忍不住,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冷冷地說:“金大爺,這事我就不明白了,這明明是官府之地,怎麼是你的地盤了?”

黑麒麟見屏風後面突然轉出一位神態凜然的大漢,眉宇之間隱現一股正直之氣,一時愕然:“你是什麼人?”

“在下是侯府的總管家,姓章名標!”

小三子見章標回來,好像有了靠山一樣,大喜說:“標叔叔,你回來了?”

“三少爺,我回來了!”

“標叔叔,你回來得太好了!他們……”

“三少爺放心,我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這事我來處理。”

黑麒麟盯着他問:“你就是江湖上人稱的飛鏢手?”

“不敢!那是在下的賤號,見笑江湖。”

“侯府的事,你作得了主?”

小三子馬上說:“他是侯府大總管,怎麼作不了主?就是我也聽他的。”

黑麒麟說:“你既然是江湖中的人,也該知道江湖上的規矩吧?”

“知道!知道!但在下一向遵守官府的王法,對其他的一些橫蠻無理的壞江湖規矩,卻一概不遵守,也沒有必要去遵守,只知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看來這位大總管打算破壞這裏的規矩,不向麒麟樓交納保護費了?”

“什麼保護費?這是收黑錢。別說我們沒有這麼多的冤枉錢,就是有,也不會交出去!”

四名打手一下將兵器亮了出來,為首的一個說:“看來你是想找死了!”

章標威嚴地望了他們一眼:“在下勸你們還是收起兵器的好,不然……”

“不然又怎樣?”

“不然你們將有一兩條屍體留下來,討不了什麼便宜回去!”

黑麒麟說:“你不想想,你們會有多少屍體留下來?”

“只要放着章某不死,我敢說一句,你們麒麟樓沒有一天的日子好過。要是你們敢動一動侯府中的一塊磚、一片瓦,我就是拼了命,也是將你們麒麟樓毀了!”

小三子一聽,雄心大振,說:“標叔叔,說得太好了!我拼了這個侯府不要,也要將他們拼了,來個魚死網破,大家不好過。”

章標不禁用敬佩的目光看了小三子一眼,因為小三子的這一句話,不啻是給自己極大的支持。他對黑麒麟說:“金大爺,你聽清楚了吧?在下勸你見好收手,以免傷了和氣。今後我們各不相犯,你走你的陽關大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小橋,怎樣?”

黑麒麟初時聽章標、小三子的口氣這麼強硬,還有些猶豫。現在一聽,章標的口氣軟了下來,便認為他們主僕二人驚畏了自己。的確,以他們二人之力,能敵得過麒麟樓?侯府有本事的不過是章標—人,而自己單是弟子就有四五個,還有一批打手,難道還怕了章標一人不成?再說,自己就這麼回去,傳了出去,自己今後還能在古州城立足?能收人的保護費?那無疑足叫自己今後永遠在江湖上消失。所以黑麒麟是怎麼也不能這麼收手而止。現在他又認為章標軟了下來,一聲冷笑:“如今你惹了我金大爺,我會收手么?”

小三子問:“我們怎麼惹了你了?”

“你們敢不交保護費,就是惹了我金大爺,而且還對我這麼無禮!”

小三子問:“你想怎樣?”

“你們想我金大爺收手很容易,除了交三百兩銀子外,還得在酒樓擺幾桌酒席,邀請城中一些有名望的人來,當著眾人之面,向我敬酒請罪、這樣,我可以放過你們。”

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別說章標和小三子還沒有與他們交鋒分勝負,就是交鋒敗了,以章標的正直和小三子心內不屈的傲氣,寧死也不會答應這樣屈辱的條件的。小三子這時的眼裏,這個金大爺已不是古州城的有頭有面的人物,而是像栽麻鎮那五個可惡可恨的流氓無賴之徒了,只是身份地位不同而已。這樣的惡霸無賴,非教訓他們不可!他暗想:山妹妹和風叔叔教我一身自衛武功,這時派上用場了,就是自己真的不敵,也可以抽身而走。到了夜裏,我不鬧得整個麒麟樓人人驚恐不安才怪。不!我要像山妹妹在古州堡對付古州老虎一樣,先一把火燒了麒麟樓,取走他們的所有財富,分發給城裏的貧苦百姓和交納過保護費的商店、客棧。

小三子自從在那一夜驚走了鬼臉,長腳等四人,對自己的武功有了信心,尤其是對自己的輕功、偷技更有信心。只是標叔、珍姑娘他們怎麼辦?到時,只好叫他們先離開古州城,在別的地方再買一間大院,安置他們。

可是章標在這時早已出聲了:“姓金的,看來不經過交鋒,我們是談不攏了。這也好,江湖上向來沒有什麼公理可言,那我們就按江湖規矩辦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們出手好了!”

黑麒麟說:“好!我就是要看看你這飛鏢手有多少斤兩,敢在我地盤上壞了我的規矩,還敢這般對我放肆無禮!”黑麒麟說著,一把利劍出鞘,朝章標說:“亮出你的兵器來!”

兩個打手站出來說:“金大爺,這姓章的不過是鏢局的一般鏢師,怎配大爺與他動手?還是由小人們先來打發他好了!”

這時小旺將一口刀送了上來:“標叔,這是你的刀。”

章標從小旺手中接過刀說:“小旺,你好好護着三少爺,別讓他受驚了!”

“標叔,我知道了。”

眼看就要動手,小三子一下站出來大聲說:“慢着,我有話說!”

章標一時愕然:“三少爺,你有什麼話要說?”

黑麒麟金大眼卻認為這個穿起龍袍也不像太子的富家公子看見真刀真槍害怕了,願意答應一切條件了。他同時也喝退了那兩名打手,臉上流露一絲得意的笑,說:“侯三少,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可是現在你要交的不是三百兩,而是六百兩。我可以保存你侯府的顏面,不需要當眾敬酒賠罪,但你的這一位大總管,得給我滾蛋,立刻離開古州城。”

小三子說:“好呀!等你打贏了我再說!”

黑麒麟愕然:“什麼,打贏你?”

“不錯!打贏我,標叔叔只是我的大總管,你們要的什麼賠禮費、保護費,都是衝著我來,不關我標叔叔的事。要交鋒,你們和我災鋒好了,我奉陪!”

章標怔了怔:“三少爺,你——!”

小三子向他打了個眼色:“標叔叔,這麼四條亂吠亂叫的走狗,你更不配與他們動手,失了侯府大總管的身份,讓我來打發他們好了!”

一個打手兇惡地喝道:“小子,你說什麼?”

可是他的話音剛落,小三子驟然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啪!”兩個耳光,颳得這個打手一時傻了眼:“你敢打我?”

小三子在躍回來時說:“你是什麼東西,敢呼我為小子?就是連你們主人也稱我一聲侯三少。我為什麼不敢打你?要不是給你家主人一點面子,我早將你這條不知上下的走狗扔了出去了。”

“你——!”這個打手惱羞成怒,舉刀就向小三子劈來。小三子身形一閃,以小神女教他的掌法順勢一掌拍出,“蓬”的一聲悶響,就將這個打手拍出了大堂之外,摔在外面石階上爬不起來。

小三子這兩下快得不可思議的招式,不但令章標驚奇、訝然,就是黑麒麟也愕異了,他也算是武林中人,雖然看不出小三子是何門何派的武功招式,卻看出小三子十分的靈巧敏捷、出手不俗,不但會武功,還是一位行家哩!

小三子初時在黑麒麟的眼裏,是一個公子不像公子、小廝不像小廝的小娃子,根本就不將他看在眼裏,今天主要對付的是飛鏢手章標。當他聽到小三子說:“你們打贏了我再說”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重問:“打贏你?”現在他看見了小三子這兩下不俗的武功招式,才驚異起來,感到小三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娃子,在他眼裏,小三子幾乎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

那三個打手見自己的同伴給小三子拍出了大堂之外,一時間呆住了。跟着他們相視一眼,便一齊向小三子撲來。一般來說,這些打手沒有得到黑麒麟的暗示和命令,不會自作主張去與人交鋒,尤其是主人在場,更不能這麼放肆。除非是主人有危險或遭人襲擊,才會挺身相護而出手,與人交鋒。現在,他們沒有得到黑麒麟的任何暗示,便一齊向小三子出手了,除了為自己的同伴報仇之外,主要是來之前,黑麒麟已對他們說過,只要有人對我有任何不敬,你們都可以出口和出手,打傷打死了人,我自會為你們撐腰,不用你們負責。打手們有了黑麒麟這麼一句話,所以他們一來侯府,氣焰囂張,見人就肆意大聲喝罵,不用黑麒麟吩咐,更搶在黑麒麟之前,自作主張。

現在三個打手不等黑麒麟的吩咐,就一齊向小三子出手,半點也不感到奇怪。小三子在三把明晃晃的刀劍向自己劈來之時,身形一晃,早巳閃到一邊,令三個打手劈來刺出的刀劍,一齊落空,章標一見,便想出手。小三子忙說:“標叔叔,你別出手,這麼三條惡狗,我會一個個打發他們。你注意那姓金的好了!”

章標一聽,立刻凝神不發,暗藏幾支飛鏢在手,不但注視着黑麒麟的舉動,也注意自己的小主人。只要小主人一有危險,他的飛鏢會隨時出手。

小三子這時的武功,可以說是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了,身法、掌法,都是武林中的上乘武功,足可以與武林中的高手周旋,何況一陣風不但向他體內輸入了一股真氣,還打通了一處玄關,令體內真氣暢通,內力大增。只是他的身法掌法還運用得不夠老練而已。但要打發這三個打手,真是綽綽有餘。

這三個打手,除了有些蠻力之外,只是會一般的刀劍招式,對付像鬼臉、八哥、長腳之類的不屑之輩可以,也可以欺負一些跑江湖賣藝的藝人,對付會真正武功的人就不行了。他們根本不是小三子的對手。、沒有多久,小三子不是將他們踢翻在地,就是將他們扔出大堂。他們不是臂斷,就是腿傷,更有的胸骨斷了幾條,痛得他們再也不能動手了。

這一下,令章標看得驚喜不已。想不到小主人身法輕靈敏捷,掌法不凡,怪不得能在栽麻鎮嚴懲那五個流氓無賴了。他也看不出小三子的武功出自何門何派,但他卻看出,這無疑是一種頗為上乘的武功,就是自己也勝不了,自己真是白為小主人擔心了!

黑麒麟更是看得傻了眼,神態再也沒初時那麼不可一世了。跟隨自己身邊的四個打手,是眾打手中武功最好的了。要是這四個打手聯手來認真對付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裏將他們刺傷或全部擊倒。而這侯府人不出眾、貌不驚人的侯三少,竟然在短短的時間裏,將自己身邊的打手全部放倒了,其武功可想而知。何況還有飛鏢手在一邊根本沒出過手。他這時才感到自己太過魯莽,沒有摸清對方的底細就上門來挑釁生事,實在是自討沒趣。

小三子見自己輕易就打發了四個打手,信心更是大增。他藐視了黑麒麟一眼說:“姓金的,現在輪到你了!”

黑麒麟感到要是自己就這麼溜走了,連動手過招也不敢,今後自己還有何面目在古州城立足?他只好硬着頭皮說:“好!我來領教你的高招,請亮兵器!”

黑麒麟雖然是古州城一霸,恃藝凌人,但也曾經是峨嵋派的弟子,在交鋒時,不想占對手的便宜,更不像他手下那四位打手,不打招呼,就驟然下手,形同偷襲。他多少自恃身份,請對手亮出兵器交鋒。

小三子見黑麒麟亮了亮手中的利劍,而自己根本不會刀劍等兵器的武功,同時自己也沒什麼兵器可亮。小三子在學那兩門武功時,只是防身自衛和逃跑,根本不打算與人交鋒。要不是黑麒麟和他的手下欺人太甚,逼得小三子不能不出手,小三子也根本不打算與他們動手過招。現在他見黑麒麟要以兵器交鋒,感到自己用什麼兵器,恐怕也勝不了黑麒麟,但閃避黑麒麟的招式,自己卻十分有把握。小三子想了—下說:“算了,我也不想與你過不去,我不出手還招,讓你出手。要是你能以十招劍法刺傷我,我甘願服輸,將這座侯府大院讓給你,我立刻離開古州城。要是你在十招中仍傷不了我,請你馬上離開這裏,今後也不得再來找侯府的麻煩!怎樣?”

黑麒麟訝然:“什麼?你不還手,讓我刺你十招劍?”

“不錯!”

“你這麼的小看我?”

“不是小看,我只是不想令你太難堪。”

“好!要是你不出招還手,能閃過了我的十招劍法,我馬上離開這裏,今後再也不來與你們過不去。”黑麒麟感到這樣的條件對自己太有利了!自己不但沒有任何生命危險,也沒有什麼損失,頂多不收保護費罷了。

小三子問:“你說過的話算數?”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小三子對章標說:“章標,你來見證,要是他敢不認帳,他們一個個都不能活着離開侯府。”

黑麒麟心頭凜然,問:“要是我在十招之內刺中了你又怎樣?”

“我也馬上離開古州城,這座侯府是你姓金的。”

章標說:“不但我們三少爺離開,在下也離開古州城,永不回來!”

小三子又對那四個受傷坐着或呆立的打手說:“你們也算是見證人。”

四位打手愕然,也只好點點頭。

小三子對黑麒麟說:“好!你出手吧!”

黑麒麟說:“侯三少,小心,在下出手了!”他一劍揮出,招式卻也凌厲,這是峨嵋派的一字穿陽劍法。一字穿陽劍,也是武林中的上乘的劍法之一,在江湖上頗有名氣。劍法是上乘劍法了,但由黑麒麟的手中抖出,就不怎麼上乘了。黑麒麟不但人品不高,也可以說沒有什麼慧根,心中的雜念極多,就是再上乘的劍法,他也學不上手,只能學到劍法其中的一些皮毛招式而已。正因為這樣,峨嵋派的掌門人對他搖搖頭,勸他離開,還要他今後在江湖上,千萬別說出是峨嵋派的門下弟子。而黑麒麟也受不了峨嵋派諸多清規戒律和清苦的生活,早已想離開峨嵋山了。現在一聽,更是得償所願,心想:不說就不說,今後你們也管不了我。這樣,他便回了古州城。

儘管黑麒麟學不到一字穿陽劍的精髓,更談不到什麼以氣御劍,但這一門劍法的招式,卻也在古州一帶無敵手,真是塘中無魚蝦為大,於是便稱雄一方,連古州老虎也勝不了他的劍招,幾乎給他刺傷。但黑麒麟也不敢得罪古州老虎,和氣收場,並且互為依靠,古州老虎將古州城劃了給他,而黑麒麟有責任保護古州老虎在古州城的賭館、妓院等產業,而不收保護費,黑麒麟也不能將勢力伸展到古州城以外的市鎮鄉村,不去干涉古州老虎的一切活動。可是古州老虎一死,他的勢力便慢慢向四周伸展了,只是不敢太露骨,怕得罪了古州的長官,而美其名是保護古州老虎的各處的產業。

黑麒麟這樣不成氣候的劍法,又怎能在十招之內刺中了身懷上乘輕功和身法的小三子?一旦交鋒,他恐怕連章標也勝不了。

黑麒麟可以說將一身的本領都抖了出來,竟沒一招劍能刺中身形輕靈而又身法似魔魂幻影的小三子。儘管小三子這時的身法還沒有練到最佳的境界,但閃過黑麒麟的劍招卻是輕而易舉,很快,他就閃過了黑麒麟的十招,當黑麒麟再一連抖出三招所謂的凌厲劍法時,小三子一下閃到了他的身後,改掌為抓,一出手就將黑麒麟手中的利劍奪了過來,同時利劍還架在他的頸脖上,喝聲:“不準動!”

黑麒麟嚇得哪裏還敢亂動,驚恐地說:“你,你,你怎麼又出手還招了?”

小三子問:“我問你抖出幾招了?”

“是,是,是十三招了!”

“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我,我,我馬上就離開這裏。”

小三子提劍一躍後退一丈:“好!這次我放過了你,望你遵守你的諾言。”

黑麒麟見涼冰冰的劍鋒離開了自己的脖子,才透了一口大氣出來。要是自己剛才逞英雄口硬,一條命早已去見閻王爺了。人家在十招劍內根本不還手,自己不但一劍也沒有刺中,就是連對手的衣服也沒刺中。人家一出手,便可取了自己的一條命,自己拿什麼與人較量?這時他面如死灰,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動,暗想:自己和侯府作對,簡直是太不自量了!

小三子將劍擲回給了他:“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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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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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古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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