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怎麼我每次去醫館他都在那裏?他是不是打你主意?」妒夫樣首次出現,他沒好氣地叮囑:「要是他敢有什麼不規矩的地方,你告訴我,我去教訓他。」

「啊?千萬別……」月青綾愕然,不禁一陣啼笑皆非。

「你擔心他?」他揚起濃眉,察覺到自己的女人居然擔心起外人來,心裏很是不爽。

「他打不過你,再說……」

「你怕我對付他?」越想越生氣,蕭殘夜鷹眼一眯,眸光緊緊鎖住那張無辜的絕倫小臉,狐疑地問:「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娘娘腔了吧?」

「是……」她剛張口說了個「是」字,猛地就被一隻如鐵的手掌攫住娟巧的下巴,立即吃疼地叫,「啊……」

還「是啊」?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男人的頸部青筋暴凸,下鄂緊緊地繃住,耐性消耗殆盡,「你喜歡他?」

「放手。」月青綾委屈地抓住他的大手,半是撒嬌半是嗔怪,「好疼……」

聽她喊疼,蕭殘夜猛地收回手,神色複雜地瞪着她,而月青綾也看着他,正欲向他解釋緣由。

「不早了,我送你下山。」他悶悶不樂地調頭就走。

月青綾半張着小嘴,復又閉上,只得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山。

這條羊腸小徑不好走,每次他都要親自接她上山再送她下山,有時候她累了,他還會背她,每當伏在他寬厚的肩膀時,她都巴望着這條路能再長些,再長些。

但今天,他除了偶爾伸手牽她一下,完全不出聲。

兩人悶聲不響地剛走到山腳下,就聽到有個人從前面的一堆雜草叢裏冒出來。

「青綾、青綾!」顯然這人正在此處守株待兔。

而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來者好死不死,正是那敢打自家女人主意、沒長眼的軟腳蝦海夫子!

蕭殘夜站定,冷冷地看着那瘦瘦小小的白面書生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青綾……」一見佳人,居然還歡天喜地地揮舞着兩手,露出細瘦得跟女人似的手臂。

哼!這個娘娘腔還敢當著他的面直呼他女人的芳名,當真以為他死了嗎?

男人的臉色越發變得難看,粗壯如鐵的手臂上青筋畢爆,兩隻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青綾,等了你好半天,快點跟我走,有點急事找你幫忙!」海夫子整個人都直朝月青綾撲去,眼看就要去拉佳人的小手。

這纖纖玉手豈是他能拉的?下一秒,一堵銅牆鐵壁陡然擋在面前,直接阻截了他的意圖。

「你幹什麼?」海夫子莫明其妙地瞪着那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好似才發現他也在場一樣。

「你說呢?」銳目微微眯起,男人語氣冰冷。

「我哪曉得你要幹什麼?」不是一般白目的海夫子一臉疑惑,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出現引得鎮上這位蕭屠夫異常憤怒。

月青綾急忙在蕭殘夜身後阻止似地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對人家動粗。

她的舉動使男人氣得七竅生煙,猛一回頭,深邃的眸中閃出灼人的火光,一抿微薄淡漠的唇,深深地看了月青綾一眼后,拎起赤焰刀調頭就揚長而去。

「咦?這個到底什麼意思?」摸不着頭腦的海夫子顯然要一路白目下去,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就是導火線。

他,生氣了……月青綾咬着唇兒,楞楞地瞧着他遠去的高大身影,突然,一抿嘴,輕輕地笑了。她知道他在生悶氣,也知道他是因為吃海夫子的醋才這樣,這認知令她好生歡喜呵!

他們在一起的這幾個月來,他待她很好,以自己的方式去體貼她、關心她,夜夜與她同榻共枕激情纏綿,卻從來沒說過愛她;明明他們都有了夫妻之實,他卻從沒提過想娶她的意思。

連小元媵都快要娶老婆了,三十齣頭的他也老大不小了,鎮上像他一般年紀的都已是好幾個娃娃的爹了,他卻一點也不急。

她身為大夫,自然知道該怎麼避妊,可是每當她在悄悄兒喝下那葯汁的時候,總覺得好苦好苦,葯很苦,心也很苦。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想沒想過和她在一起;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也許那只是她的奢望,所以,她不敢教他知道。

從曲帳房家到烏龍鎮的出口,一路安靜。

曾經的黃蜂針、柳大嫂,如今的柳寡婦,正抱着一隻包袱,默默地在蕭殘夜監督下走在這條路上。她抬頭看着通向鎮外的峽口,一陣茫然無頭緒,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但無論她去哪裏,總之是永遠不能再回到這個地方了,這是不歸路。

她心情複雜地嘆口氣,突然停步,頭也不回地問:「你可知道你當日為何中了合歡散,卻沒有死嗎?」走在她身後兩三米方位的蕭殘夜也駐了腳,沒說話,靜寂地聽着。

「那一日,我將水雉交予我的那半顆丸藥一分為二,一半兒放到你的午膳里,另一半,我趁月大夫去給我當家的看診時,擱在了茶水裏,看她喝下去了。」

蕭殘夜仍不說話,只是稍皺了下眉頭。

「那合歡散無色無味,就算是嘗遍百草的大夫也不能察覺,而且,那丸藥對男人的效用比女人要顯着,這鎮上我顧忌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個,如果能因此除去你,那是不錯的事,所以我答應了水雉幫她這個忙,若是月大夫不去西山,你必死無疑。」柳寡婦幽幽說:「誰知你二人竟是情投意合,想來諷刺,我一生壞事做盡,居然還做了件成人之美的好事。」

「為何要害她?」蕭殘夜總算涼涼地出聲了。

「我當日,生怕月大夫看出我是下的化功散給我……我當家的吃了,才想出這個一石二鳥之計,如果月大夫去了西山,受辱后定然不會再留在鎮上,我沒想害死她,只想她能離開鎮子不要阻礙到我就好。」柳寡婦滿心的悔之無及,「如今,事已至此,只怕水雉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其實她早就知道,你給柳鐵匠吃化功散的事情了。」蕭殘夜打斷她的話,桀驁的臉上儘是冷漠。

「什……什麼?」柳寡婦一時驚愕,半晌才難以置信地問,「她知道?」

「你丈夫和她很早之前就彼此心照不宣,知道你的打算了。」他沉聲說道:「她也曾想過救你丈夫,但被他拒絕了。」

「為什麼?他……」柳寡婦顫抖着聲音問,「他為什麼不要人救?」

「他說,只要是心愛之人所為,縱然毒藥穿腸,亦甘之若貽。」

聞言,柳寡婦一臉錯愕,沒有再說話,驀地掩面狂奔而去。

淚已滿面。

【第九章】

過了炎熱的夏日,又值秋天。

月家醫館內,大岩桐依舊葉茂翠綠,秋石斛蘭和玉麝開得正好。

月青綾與往常一樣,正端坐於長案邊,認真地替一位滿臉皺紋的外鄉老嫗診脈。

脈像奇怪……如麻子紛亂,細微至甚,即脈急促零亂,極細而微,是衛枯榮血獨澀,危重之候。

她抬起頭,細細地打量那老嫗的面色。

是「內經」中所說的十怪脈中之一「麻促」嗎?卻也似乎不是……氣血中隱隱約約有一種奇怪的脈息游移不定,就像是脈中有一隻蟲類,正緩緩爬行於身體中,貪婪地吸納着病人的血液。

一旁垂手站立的高矮胖瘦四人組以及被鎮民們稱為「痴情男」的海夫子都好奇的看看月青綾,再瞧瞧看病的老嫗。

自月家醫館開館以來,他們可還從未在被稱為神醫的月大夫臉上看到過這樣凝重的神情,也從沒見過月大夫替哪位病患把脈超過半個時辰的,難不成這位老婆婆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月……」阿肥終於忍不住想詢問了,卻被其他三個人一把捂住嘴,拖到一邊涼快去了。

海夫子緊起右手食指,擺在嘴邊,輕噓一聲,示意大家都不要講話,生怕會因此打擾月青綾的判斷力。

「月……月大夫,」老嫗注視着眼前貌似天仙的女神醫「老身的病,是不是沒得治了?」

月青綾寬慰地微微一笑,拿過紙筆,開起藥方。

老嫗見狀,略揚起眉,眼底有一絲與之年紀、身份極不相符的輕蔑與鬼祟。

放下筆,月青綾將藥方正要遞給一旁的高佬,請他去按方抓藥。

「老身能不能看看藥方?」老嫗突然伸手阻止高佬去接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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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屠夫的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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