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不曉得耶,你也知道啦,我武功太爛,不僅幫不上還常常幫成倒忙,所以派不上用場。”花道士拿着只肥嫩的雞腿邊啃邊抱怨:“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神經病,吃飽了撐的,千里迢迢地來鬧什麼事,搞得雞飛狗跳,害得我都不敢下山玩了,可惡的曲帳房他們一看到我就吹鬍子瞪眼……哼!”
“那他們不會有事吧?”阮真真擔心地問。
“不會啦,有老謝和姓蕭的在,壓得住場子。你也曉得,他們兩位老人家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不過話說回來,也許就是那蕭屠夫引得自己的仇家來鎮子上鬧事的。”花道士吃完一隻雞腿,扔掉骨頭,又毫不客氣地去拿另一隻,“對了,告訴你,我偷偷看過傷了小荊的暗器,那暗器很特別呢,樣子象鷹嘴,是純銀打成的。靠,真有錢!聽說還淬了毒,尾部別著根鳥毛什麼的……”
不等她話說完,阮真真腦子裏轟地一聲,整個人差點兒驚跳起來。
是師父,他來了……
“百鳥閣”的殺手裏排名首位的兀鷲,他來找自己了!他一定知道自己還在烏龍鎮,才會想方設法逼她出來。
難怪老闆娘他們會受傷,師父陰險歹毒殺人如麻,最喜歡在暗中偷襲人,這下會有多少無辜鎮民因此而受到牽連?
她身上的剔骨散之毒已解,根本就不用再受制於任何人,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趕緊離開這裏,只要她一走,師父就沒任何理由留在鎮上了。
“我吃飽了!”花道士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很鄭重地對阮真真交待道:“我還是不太放心,乾脆等會再偷偷溜下去瞧瞧,看看他們怎麼樣了,回頭我到林子裏抓只野雞你再燉給我吃行嗎?”
“好。”阮真真一臉平靜的點頭應允。
於是花道士放心地下山去查看戰況了,哪知她前腳剛一走,被她綁票的元媵老婆後腳便溜了。
待她拎着一隻野雞快快樂樂地返回觀里時,早已是人去觀空不復返,只剩白雲空悠悠……
烏龍鎮位於大峽谷之間,呈三角形,一面倚山,一面傍水,只有東邊一條通往外邊的出口。
子夜時分,一個嬌俏的身影悄悄地在西面山麓里的樹林間行走着,山上種植着樟子松、雲杉、白樺等等樹木,很少有人知道,這裏其實有一條很隱蔽的小路可以直通到鎮外。
因為怕鎮子的出口有人守着,阮真真選擇走這一條,會知道這裏有條小路也純屬偶然,她在觀里住了好幾天,有一次她看到花道士說要下山,卻不朝山下走,反而往觀后的山麓走,她就悄悄地跟在後面,居然發現了這條隱藏在高大的樹林和灌木叢中的小路。
沒用多少時間,阮真真就很順利地從小路出了烏龍鎮,回頭望了望遠遠的鎮口,略一沉吟,決定向西行。
與烏龍鎮相鄰的兩座鎮子,一個是往北面的桑梓鎮,路程比較遠;另一個是朝南邊行五十里的馬家鎮。她沒有馬匹,一時半會只怕很難到桑梓鎮。
她不敢休息,既怕烏龍鎮的人看到她,又怕兀鷲發現她的蹤影。
所以片刻不停地趕路,餓了就摘些野果子裹腹,直至午時,她終於順利的到了馬家鎮。
比起烏龍鎮的封閉偏僻,與曾經的北漢國邊界接壤的馬家鎮就顯得熱鬧得許多,茶樓酒肆內人滿為患,店鋪商販里生意興隆,來自各地的旅客商人、販夫、走卒有的在歇腳,有的在招呼買家,其間還時能看到來自異國外族的人們,穿戴着各式各樣的服飾,在馬家鎮子裏休息閑逛。
阮真真以白紗蒙面,隨着一隻來自西域的駱駝商隊進了馬家鎮,正要找個地方落腳,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姑娘,請留步。”略有些粗糙的嗓音令阮真真心裏一驚,身上寒毛倒豎。她轉身一看,一個面上同樣蒙了黑紗的女子,看不清容貌,但那嗓音粗得跟男人有得一比。
是個女的?阮真真狐疑地打量着,心下仍然忐忑不安,那聲音太像太像她過去的主子信陽侯了!
“何事?”她防備地問。
“姑娘可是北漢國人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這馬家鎮本來就跟北漢國相鄰,這裏的北漢國人氏多得去了,不多她一人,也不少她一個。
“姑娘的相貌與奴家的一位故人同出一轍,因此問一聲而已。”
“抱歉,你認錯人了。”因為趕路疲憊,她警惕地不願跟對方過多糾纏,阮真真轉身便想走。
剛走了幾步,身後倏地傳來一陣陰測測的笑聲,她聳然一驚,倒吸一口涼氣,兩腿發軟。
這笑聲……根本就是姬煬的!她自小在他身邊長大,絕不會聽錯。“怎麼可能把你認錯呢?小雀兒,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你來。”
阮真真猛地回頭,不曾想剛到這裏就碰上不想碰上的人,這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小雀兒,連自己的主子都不認識了?你這種奴才還真該死!”塗著鮮紅胭脂的嘴角掛着陰沉的笑意,女子緩緩揭開蒙面的黑紗,一張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中性面孔映入阮真真眼帘。
她驚訝地瞪着眼前這個……怪物!這妖艷的女子,正是當日北漢國勢力最大的信陽侯姬煬!那個因為修鍊魔功而變得與女人無異的假男人,現在居然真得把自己打扮成了女人,不像昔日在信陽侯府,他僅僅是將自己當成了女人,除了揮刀自宮,還戀上兀鷲,現在,無論是打扮還是舉手投足,他都與一般的女人無異了。
他的出現,是否預示着兀鷲就在不遠處?阮真真手腳一陣冰冷。
單一個姬煬,拼得一死,她或許還有脫身的可能,若加上兀鷲只怕是插翅也難飛了!
眸兒輕瞟,身後又出現幾個“百鳥閣”殺手,這些人在北漢國滅國后竟然仍效忠於姬煬,是否是受制於“剔骨散”不得不低頭?
“押她走。”姬煬將面紗重新蓋回臉上,陰陽怪氣地示意。
“是,侯爺。”
“該死!不準叫我侯爺!”姬煬怒不可遏。
“是是,屬下該死,夫人……”被主子的怒火嚇得猶如驚弓之鳥的手下一臉慘白,其他人也面面相覷,不敢吱聲。
夫人?這是新的稱謂嗎?阮真真冷笑着傲然道:“我自己會走!”
落到他們的手裏,將會受到怎樣的折磨和刁難已經可想而知了。她心下卻很坦然,若是這樣能將危機帶離烏龍鎮,帶離元媵身側,就算她死了,也會含笑九泉。
如果,她死了,他會不會在偶爾的時候想起她?突然間,她好想知道元媵的答案……
離馬家鎮中心不遠的一處普通宅院裏,看上去與鎮上其他的房屋沒什麼特別,院裏樹木林立,花徑深深,只是終年不見天日,陰暗的光線,顯得冷清和一點說不上來的陰霾氣氛。
誰也不會想到,此處是曾經的信陽侯、如今的姬夫人的藏身之所!
雖然北漢王朝已被宋軍所滅,但想殺這位信陽侯的人有如過江之鯽,有的是為了傳說中他逃亡時攜帶的大批奇珍異寶;有的是為了他修鍊的那本來自暹羅的“妙法天魔心經”;更多的是想找他報仇血恨。
阮真真想,或許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姬煬才會甘願跑到這偏遠的小鎮子躲避風頭,再順手抓到她。
她被關押到宅院裏一處小小斗室內,除了有下人給她送來水,姬煬並未再出現。她很詫異他為何沒來教訓自己,後來想想,大概他是在等兀鷲回來收拾她吧!
果然第二天,兀鷲就出現在了宅院裏。
依然是嗜血的神情,不懷好意的雙眼,以及一身狂妄尊大的氣勢。
“小雀兒?”他冷冷地出聲,眯着眼打量着一年多不見,越發出落得漂亮嬌艷的徒弟。
“師父。”阮真真冷淡地喚了聲,十分厭惡他眼裏不加掩飾的欲/望。
他們名義上是師徒,他也曾教授她武功,事實上卻毫無一點師徒情分。打小兒起,他就當她是出氣桶,在脾氣不好的主子那裏受到的窩囊氣,他會全撒在她頭上;大一點后,他看她的眼神開始變了,還來不及指染,就被姬煬看穿了他的企圖。
氣得妒火中燒的姬煬差點要了她的命,她也以為自己一定活不了啦,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姬煬不僅沒殺她,反而將她帶在身邊寸步不離地侍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