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平淡的年三十
要過年了,秋萍接到雨翔的來信,說他年前要到她家來,準備向她父母提親,過完年後選個日子和她結婚,問秋萍好不好?秋萍馬上回了一封信,叫雨翔千萬不要來提親,一是她二哥還沒結婚,她做妹妹的不能在先,她又擔心雨翔會問她二哥什麼時候結婚,她說二哥已經有了心上人,明年內肯定會娶回家的,這樣自己也要結婚了;二是哪有年輕人自己來提親的,沒媒人婆也是你父母啊。秋萍這兩個理由也在理,讓雨翔放棄了到她家的想法。
年三十那天下午,桂香買了一隻雞來,惠蘭拉着外甥女的手說:“阿香阿,你年年都記得大姑,你來看大姑大姑就高興了,哪裏還要買東西來。”桂香笑說:“大姑,一年到頭只買一隻雞給你吃,我都不好意思了。”惠蘭說:“你買一隻雞給我吃,算你有心了。有些人,我想都不要想吃到他一個雞腿。”說著朝秋萍看去。秋萍知道母親說自己,也不去理母親。桂香要回去,惠蘭拿了一條鯉魚和柑橘回桂香,桂香不肯,被惠蘭說你不拿以後就別來了,桂香方收下鯉魚和柑回家去了。
桂香一走,惠蘭看二點多了,便要拜天神,但啥也沒準備好,對進標說:“阿標,過年過節的,你還有時間坐在那裏沖茶。趕緊去把雞煮好,我要拜天神老爺。”進標沒動的意思,還是喝他的茶,說:“拜神叫秋萍幫你的忙。”秋萍有了身孕,一聽二哥的話就生氣,說道:“二哥,你又沒幹什麼,幫媽的忙有什麼不好。”進標說:“這都是女人做的事。”惠蘭說:“又沒叫你拜,你會拜神?快點去煮雞,不要把雞頸煮歪了。我回來,雞還沒煮好,晚上你不要吃飯了。”她要去三叔和大哥家送些柑橘糖果的,還要給小孩們送個一元錢的小紅包。
進標見母親走了,只好去起火煮雞。這雞是整個沒破膛的雞,只在雞屁股處掏個小洞把內臟取出,煮的時候要注意使雞的頭與頸和雞的背部形成數字2的樣,才能夠用來拜天神和祖宗。進標守着鍋邊,不敢走開,怕把雞煮歪了脖子,母親回來又要罵他了。
惠蘭到親戚家走了一圈回來后,看了兒子煮的雞還滿意,便把小桌子端到院子裏,在桌上放上三個小茶杯,一個香爐,再擺上三葷:一隻雞一塊豬肉和一條魚,雞魚豬肉是煮熟的。還有三齋:幾兩粉絲,一小碟花生米,幾條腐竹。祭品擺好后,惠蘭點上蠟燭和香,然後在茶杯上倒酒,這才開始祭拜,天神老爺先,然後才是祖宗。這祭拜嘴裏念的詞兒,年輕人不太懂怎麼念,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懂,不過是說某年某月某日住在某處的主家給天神老爺燒香敬酒等,然後是請天神老爺收下禮物關照一家來年大小平安添丁進財之類祈福發財的話。也有的人家是拜關帝老爺或三山國王或者某娘娘的,大同小異。不過,有些年輕人跟着看多了,也會念些詞兒,只是有些詞兒是自己想到啥就說啥的,也不一定和老一輩的人相同。那小孩子就湊熱鬧了,雙手持香跪拜也是有模有樣的。
自發早早把豬餵了回來洗了澡,惠蘭祭拜天神老爺也完了,才開始做年夜飯菜。今年的春節吳家的年夜飯菜算是豐盛的了,雞是自己養的,拜了天神老爺后做成白斬雞,進標又買回二條鯉魚和兩斤豬肉,還買了一瓶高田米酒回來。下午五點鐘,聽見零星的鞭炮聲響起,進標也到院子裏點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響着,一分鐘都不到,那股煙就散了。進標覺得不過癮,但沒辦法,誰叫他口袋裏就這麼點可憐的吃飯錢。母親喊開飯了,進標回到屋裏,一家人就開始吃年夜飯。進標倒了三碗酒,三碗酒都沒過半,是那種小瓷碗,給父母各一碗,自己留了一碗。自發問秋萍要不要,惠蘭說,喝些吧,喝些米酒對身體好,進標要倒給妹妹,秋萍搶過酒瓶自己到了一點。
“來,喝了吧。過了年,該娶進來的娶進來;該嫁出去的嫁出去。”自發端起酒碗說道。
進標和秋萍看看父親,爸怎麼了,今年的年夜飯第一句話竟是這句話。
惠蘭喝了口酒,對兄妹倆說:“你爸說的沒錯。過了年,你們又大了一歲,該娶進來的娶進來,該嫁出去的嫁出去了。阿標,說吧,你準備娶誰做老婆?告訴你爸和你媽,讓你爸和媽高興高興。”
進標問:“要是你和爸不喜歡她呢?”
惠蘭說:“是你討老婆,只要你喜歡就行,別管我們。你說對不對?”她朝自發看去。兒子過了二十五歲,也就不再對兒子娶老婆有什麼要求了,只要兒子能娶到老婆就行。
“是,沒錯。家以後是你們年輕人的,靠你們自己。”自發點頭說道。
進標知道父母的意思,只要是他喜歡的愛的姑娘,他們就同意他娶回來。只有進標娶了老婆,做父母的才算完成了任務。於是進標說道:“我想娶雪芳做老婆。”
惠蘭說道:“好,雪芳好。過了年,你倆商量一下,啥時候要辦喜事,我和你爸也好有準備向人家提親,挑個好日子擔糖辦喜酒的。”
進標說:“擔糖辦喜酒的事還早着呢。”
自發說:“你別以為早啊,一晃就過了一年,小孩子都出世了。”
父親這話引起秋萍傷感。她端起酒碗把酒喝了,臉上就熱了起來,逐漸紅暈佈滿了雙頰。
惠蘭說:“阿標,這事你和商量好后,我和你爸什麼時候到阿芳家裏去一趟,跟她父母說說。如果她父母沒意見我看就可以給你們挑個結婚日,擔糖擔酒辦酒桌這些事,你要給你爸做主。”
進標笑道:“行,爸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拿起酒瓶給父親倒酒,說:“爸,來,父子倆喝一碗。碰杯。”
“不要,你喝你的,我老人哪裏喝得過你們年輕人。”自發不肯和兒子碰碗。
“不碰就不碰。算我敬爸和媽。”進標端起碗把酒喝了。
等兒子放下酒碗,自發問道:“阿標,爸從來沒問過你,你要討老婆了,你做工做了這麼多年,你自己存有多少錢,實話跟爸說。”
進標只是笑,沒回答父親的話。自發說:“你笑啥,有多少錢辦多大事。這結婚辦酒桌的,沒錢下得了鍋。不是我說你們後生人,只知道花錢,不知道存錢,討老婆的錢還要老爸老媽出。”
惠蘭也說道:“阿標,你爸說的對,多少你要出點,不夠的爸媽會想辦法。”
秋萍吃着飯菜,聽他們盡說錢的事,便說道:“爸,媽,過年過節的,不要老是說錢好嗎?”
“好好好,過年的,不要說錢。過了年,你們去賺多一點錢回來給我,我就不說錢了。”惠蘭說。
“過了年,你哥討了老婆,你也該嫁出去了。”自發對秋萍說道。
一時大家都沒話說,只喝酒吃菜。這些年來,一家人沒人敢提進吉,特別是秋萍和進標,哪怕說到有關大哥的一點事都不敢,怕母親聽了又要傷心痛哭,因此大家都不說。但這並不是他們不想進吉,他們心裏都在思念,只是沒說出口而已。
吃完年夜飯,照例是年輕的給長輩們拜年,手上提着幾對柑橘,意思是大吉大利,衣服口袋裏還放着些一兩塊錢的紅包,給親戚家的兒童。秋萍說她有些醉酒,不去了,進標一個人去跟叔公叔婆拜年了。
村裡不時響起零星的鞭炮聲,有時也會有稍微長些時間的鞭炮聲從遠處傳來。到了零點,鞭炮聲一下子串起來,村裏的村外的,鎮上的都達到了高潮,這高潮雖然短暫,卻讓興奮,新年到來了,又有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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