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是誰
寶來村太小了,小到蘇絡剛打定不認帳的主意,就到了周崇文的家。
開了鎖,很破落的院子,屋子也沒比蘇絡家強多少,但看得出周廝是個懂得精神享受的人,院子收拾得很乾凈,高高低低的種了一些植物,現在不是花期,卻也保護得很好,修剪得十分整齊。
蘇絡很不以為然,她認為一個人的人品不高尚,再多外在的裝飾也是白搭,如果有心大可以讓自己過得更舒服一點,而不是整天捻花惹草的扮精神小資。
說穿了,有些東西是給旁人看的,好比有些人張口莎士比亞閉口我只聽英文歌曲,書架上擺幾本自己連書名都看不懂的書,以示自己內心強大。這種把戲很能騙到一些對未來有憧憬的夢幻女生,也能騙到空虛寂寞的熟女俗女。所幸蘇絡兩種都不是,從小到大她的叛逆期過得特別長,甚至在她回到這裏前,她一直是叛逆的,精神叛逆,懷疑一切。
所以這種把戲騙了不她,她也拒絕相信周崇文有什麼精神層面的東西,因為既定印象不好,周崇文在她心中已經和鴨子這種動物連上了線。
周崇文與蘇繹的感情應該算是很好的,因為剛一進院子,這廝就把手裏的魚遞給蘇繹,蘇繹也甘心成為魚肉俘虜,樂顛顛地跑到廚房去烹制。因為這個,蘇絡猶豫了一下,猶豫自己是不是要拖延一下時間,等吃完魚再辦討債的事兒。
這麼猶豫的功夫,周崇文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和錢串,穿過堂屋進到卧室去,沒一會捧了一隻匣子出來。
那匣子體積不小,蘇絡壞心地猜想前蘇絡的需求不小,光收據就攢了這麼一匣子,絲毫沒想到如果這是真的,跟周崇文發生關係的也是她這副身體,丟臉丟面失錢**的後果都要由她來承擔。
周崇文自是不知蘇絡已經做好了翻臉不認帳的準備,打開匣子,由最上取了一本冊子,翻開來,款款項項條理清楚。
蘇絡遠遠的只看了個大概,無非是一些某某日收多少錢的款項,並無指印畫押。這就更好辦了,一個無簽章的帳單,既證明不了什麼具體交易,又能證明周廝到底收了她多少錢。
蘇絡輕吸了一口氣,打算先發制人,不防周崇文搶先開口:“三年來你一共交予我兩千五百一十二文。”
標準的主播聲音讓蘇絡失了好一會神,腦中甚至響起新聞聯播的前奏,這廝人品不好,聲音不是蓋的,讓他去央視,就是第二個羅京。
那一刻,蘇絡因為對方的聲音優勢而羞於表達自己的真實意圖,后回過神來,暗罵自己花痴花到聲音上,也算是一絕,為表示對自己的不恥,蘇絡幾乎是從喉嚨中吼出聲音,“兩千五百一十二,還錢,馬上!”
周崇文清秀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顯然他沒打算辯解或者賴帳,他說“好”,讓蘇絡的下巴差點脫臼。
蘇絡抓抓下巴,瞄着桌上的幾吊銅錢,五吊,就是五千文,看來這廝剛剛就是背着這五吊錢去求親的,一想到這五吊錢中有一多半來自於前蘇絡的供給,蘇絡就氣不打一處來,指着桌上的錢大大方方地道:“現在數太麻煩了,我先拿回三吊去,多的晚上讓小繹給你送回來。”
周崇文當時的手正放在匣子上,匣子分上下兩部分,中間用一塊板子隔斷,看來他正想拿起那個隔斷,聽蘇絡這麼一說,手上動作停下,看了蘇絡半天,秀氣的眉頭輕輕皺起,剛想說什麼,就聽蘇繹在外面叫他,他便將匣子重新蓋好,朝蘇絡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蘇絡咬着下唇笑了,那是陰謀的笑容,錢入了她手再想讓她交出來,就沒那麼容易了,雖然不多,只A了周廝幾百枚銅錢,但也算得上是蘇絡來到古代后淘到的第一桶金,這是好的開始。
周崇文去了好久沒回來,也不知是為什麼事。蘇絡天生不太安靜,在屋子裏晃了一圈,發現這屋子比她家佈置得還要簡單,除了角落處的一桌一椅看起來值些錢外,簡直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看來當小白臉也不容易,尤其靠不上富婆、只能靠個老姑娘的小白臉更不容易。為了怕周崇文回來改主意,蘇絡提前分好了桌上的銅錢,三吊擺在自己面前,方便隨時背起來就走。
最後目光落到那個匣子上,似乎夾層下也裝着東西,蘇絡一邊責備自己不尊重他人**,一邊打開了匣子,拿開夾層,不由得呆了一下。
夾層下裝的全是銅錢,與穿成一弔的不同,都是用細線拴成小串,數了數,有二十五串,另外有一些零散的銅板。
蘇絡突然有了一種預感,她將零散的銅錢取出,一個個排好,不多不少,剛好十二個。
兩千五百一十二,這裏的錢,就是前蘇絡交給周崇文的。
蘇絡對周崇文的既定印象鬆動了一些,他可以帶上全部的錢去謝家求親的,加上這些,他的財產總數能達到七吊半,再講講價,說不定這親就求成了。
可是他把這些錢放在家裏,只帶着五吊錢去求親,為什麼?
蘇絡是個懷疑主義者,她不太能接受高大全的東西,所以她覺得周崇文沒帶上所有的錢,可能是他的一時失誤或是總體策略問題,而不是別的。
再拿起那本帳冊看看,現代人或多或少都認識一些繁體字,所以蘇絡沒有閱讀障礙,就是單純的帳本,寫着日期和進項,漂亮的字體有讓蘇絡收藏這本帳冊的衝動。明代的書法留到四百年後應該也是值些錢的,如果有機會弄批瓷器,就更美了。想完后又嘆了口氣,現在就算給她千八百個瓷碗也只能賣個碗錢,明朝的碗,要到幾百年後才值錢。
正在感嘆,周崇文從外面進來,看着蘇絡眼中滿是懷疑,蘇絡覺得這傢伙可能要反悔了,二話不說背起銅錢就朝外走,一邊走還一邊賣乖,“就那麼兩條小魚,我們就不在這吃了。”
周崇文在蘇絡邁出門檻前將她攔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