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第04章

唐·沃克輕輕踩下了制動踏板,那輛1963年生產的克爾維特轎車在西摩·約翰

遜空軍基地大門內側停了一會兒,以讓兩輛露營車通過,然後駛出大門上了公路。

天氣很熱。8月的太陽如同一團火球掛在北卡羅萊納州小鎮戈爾茲博羅的上空,

以致瀝青路面看上去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把汽車的頂篷拆下來是對的,這樣雖然

熱了一些,但讓迎面撲來的風吹拂着他那理得短短的金髮使他感到很舒服。

他駕駛着他那十分鐘愛的經典跑車,穿過靜悄悄的鎮子上了70號公路,接着轉

上13號公路朝東北方向疾駛而去。

在1990年那個炎熱的夏天,唐·沃克,29歲、單身、是一名戰鬥機駕駛員,他

剛剛獲悉他要奔赴戰場。顯然這要取決於那個名叫薩達姆·侯賽因的古怪的阿拉伯

人。

那天早上,中隊長哈爾·霍恩伯格上校(後來晉陞為將軍)已經宣佈了:三天

之後,即8月9日,他的中隊——戰術空軍司令部第九軍第336火箭戰鬥機中隊將

開赴阿拉伯灣。命令是從位於弗吉尼亞州漢普頓的蘭利空軍基地發來的。要打仗了!

飛行員們群情激憤。如果永遠不去打擊惡魔,那麼多年的訓練還有什麼意義?

還有三天時間,要乾的工作有很多很多,作為中隊的武器管理軍官,他有比別

人更多的工作要做。但他已經請求放他24小時的假,以便去向父老告別。武器管理

負責人史蒂夫·特納中校已經告訴他,假如在F-15E型鷹式戰機開拔時有任何細

小的疏漏,那麼對他是決不會客氣的。然後,特納微笑着告訴沃克如果他想在日出

前回來,那麼他最好立即就動身。

那天上午9時,沃克駕車駛上斯諾山和格林維爾,朝着帕姆利科灣東部的群島

駛去。幸運的是他的雙親還沒返回特爾薩,要不然他這次就探訪不成了。因為是8

月份,他的父母正在哈特勒斯附近的家庭沙灘屋裏度假。那裏離他的基地需開車5

小時左右。

唐·沃克明白他是一個野心勃勃的飛行員,並為此而沾沾自喜。年屆29歲,正

幹着自己最愛乾的事業,這種感覺是再好不過的了。他喜歡基地、喜歡同事們,喜

愛他所駕駛的由麥道公司生產的F-15E型戰鷹。他認為,那是整個美國空軍中最

棒的戰機,他才不理會飛戰隼的人的胡言亂語。只有海軍的F-18大黃蜂戰鬥機可

與之媲美,但他從來沒有飛過大黃蜂,對他來說,戰鷹使他得心應手。

在貝瑟爾他轉向正東朝哥倫比亞和威爾波駛去,從那裏開始公路把一連串的島

嶼連接起來。當基蒂霍克移到了他的左後方時,他轉到了朝南去哈特勒斯的方向,

公路到了那裏就結束了,被四周的大海包圍了。童年時代,他曾在哈特勒斯度過愉

快的假期,黎明時隨外祖父到海里去釣藍魚,直到後來老人生病再也無法出門。

現在他的父親快要從在特爾薩的石油公司退休了,他和母親將在海濱度假屋度

過更多的時光,這樣他就能夠經常去探視他們了。他還年輕,如果發生戰爭,還沒

有想到過不能從海灣歸來的問題。

18歲那年,當沃克在特爾薩高中畢業時,他的腦海里只涌動着一個理想——他

要飛上藍天。他所能回憶起來的是,他一直想在藍天翱翔。他在俄克拉荷馬州立大

學讀了四年,主修航空工程學,於1983年6月畢業。他還在後備軍官訓練隊受過訓,

並於那年秋季正式加入空軍。他在靠近鳳凰城的威廉斯空軍基地接受了飛行訓練,

駕駛T-33和T-38飛機。十一個月以後,在飛行閱兵時他得悉他作為四十名學員

中的第四名的優異成績獲得了通過。使他喜上加喜的是,前五名畢業生將被選派去

新墨西哥州阿拉莫戈多附近的霍洛曼空軍基地學習駕駛戰鬥機。至於其餘學生嘛,

註定要飛戰鬥機的他帶着高度優越感認為,將被送去當火控員或開運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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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羅里達州霍姆斯特德的改換機種培訓課程中,他終於離開T-38飛機改飛

F-4鬼怪式,這是一種機體龐大、功率強勁的怪獸狀飛機,但畢竟是一架真正的

戰鬥機。

九個月的霍姆斯特德培訓結束后,他首次被分配到了中隊裏,駐防韓國烏山,

飛了一年鬼怪式戰鬥機。他表現出色,他自己知道這一點,顯然他的上司也同樣知

道。烏山之後,他們送他去了位於堪薩斯州維切塔的麥考內爾空軍基地的戰鬥機武

器學校學習。

戰機武器課程是美國空軍中有爭議的最難學的課程。新武器的技術是令人敬畏

的。麥考內爾的畢業生必須通曉令人眼花繚亂的一排排器械中的每一隻螺帽和每一

根螺栓、微電路板上的每一塊矽晶片,這樣,現代化的戰鬥機才能對空中或地面的

對手實施打擊。沃克又作為一名優秀的學生結業了,這意味着他將為空軍的每一個

戰鬥機中隊所歡迎。

1987年夏天,駐紮在戈爾茲博羅的第336中隊接受了他。他在那裏飛了一年,

又在鳳凰城的盧克空軍基地飛了四個月的鬼怪式,然後改飛中隊新配置的鷹式戰鬥

機。當薩達姆·侯賽因入侵科威特時,他已經飛了一年多的戰鷹。

中午前,克爾維特轎車轉向一長串的島嶼。在他北邊幾英里遠的基蒂霍克堅立

着一座紀念碑。當年萊特兄弟就是在那裏把用繩子紮起來的新發明玩意兒拖上空中

飛行了幾英尺,由此證明人類可以把動力強大的飛機飛上天空。

他尾隨着露營車和拖挂車慢慢地穿過了內格黑德,直至它們最後漸漸消失了。

過了哈特勒斯角,前方到島嶼尖端的道路一片空曠。在1點之前,他的車駛上了他

的父母親那座木結構房子的車道。他在那個朝向蔚藍色大海的門廊里見到了他們。

雷·沃克首先看見他的兒子,於是發出了一聲歡快的喊叫。正在廚房裏準備午

餐的梅貝拉循聲跑出來一把抱住了兒子。他的外祖父坐在一把搖椅里,雙目凝視着

海洋。

“嗨,外公。我是唐。”

老人抬起眼睛點點頭笑了,然後又去看大海。

“他的神志不太好。”雷說。“有時候能認出你,有時候認不出。噢,坐下來

給我們講講你的情況。喂,梅貝拉,給幾位渴死鬼來兩瓶啤酒怎麼樣?”

唐喝着啤酒告訴他的雙親,他將在五天之內開赴海灣。梅貝拉驚得用手捂住了

嘴巴;他的父親看上去臉色莊重。

“哦,我想這就是目的,所有的訓練和備戰就是為這個目的做準備的。”他最

后這麼說。

唐大口喝着啤酒,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對父母親總是像有那麼多事可擔心而感到

納悶。他的外公現在盯着他看,他那雙患風濕病的眼睛透露出似曾相識的跡象。

“唐要上戰場了,外公。”雷·沃克朝他大聲說。老人的眼睛閃現出生命的光

澤。

他把一生貢獻給了軍隊。多年前,他一出校門就加入了海軍陸戰隊。1941年,

他吻別妻子,把她和她的鄉親們以及他們的嬰兒梅貝拉丟在特爾薩,隨部隊去了太

平洋。當他在菲律賓的科雷吉多爾聽麥克阿瑟說“我要回來的”時,他就站在將軍

的旁邊,當麥克阿瑟確實打回來了時,他又站在將軍旁邊。

這期間他參加了十幾場激烈的戰鬥,他在馬利亞納的珊瑚島上浴血奮戰,在硫

磺島上倖存下來了。他的身上留有十七處傷疤,全是在戰鬥中留下的,他被授予了

銀星級帶、兩枚銅星勳章和七枚紫心勳章。

他一直婉拒提升,樂意當一名軍士長。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權力所在。他曾在韓

國的仁川登陸;當他們最後送他去帕里斯島當教官從而結束他的海軍陸戰隊隊員生

涯時,他的制服上所佩帶的飾物面積超過了任何一片衣料的面積。當經過兩次延役

而終於讓他退伍時,有四名將軍出席了為他舉行的送別儀式,這比另一名將軍的退

伍儀式還要隆重。

老人示意外孫過去。唐從桌子邊起身靠上前去。

“要當心那些日本人,孩子,”老人耳語着說,“要不然他們會撲上來的。”

“放心好了,外公。他們無法接近我。”

老人點點頭似乎滿意了。他已經80歲了。最後搞垮這位不朽的中士的不是日本

人和朝鮮人,而是風濕病。這些年來,在他的女兒和女婿的照顧下,他的大部分時

間是伴隨着美夢度過的,因為他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中飯後,父母向他講述他們於四天前剛回來的阿拉伯灣之行。梅貝拉起身拿來

了她拍的照片,是剛剛從照相館裏洗出來的。

唐坐在他的母親身旁,看着她一張一張地翻弄着那一堆照片,說明那些是她和

雷遊覽過的一連串酋長國的宮殿、清真寺、外灘和市場。

“這次你去那裏可要當心點。”母親叮囑她的兒子。“那是你要對付的那些人

吶,是危險人物——你瞧這雙眼睛。”

唐·沃克去看拿在她手裏的那張照片。照片里的那個貝督國人站在兩座沙丘之

間,後面是一大片沙漠,他的茶巾垂下來的一頭被塞到了另一邊從而遮住了他的臉。

只有他那雙黑眼睛狐疑地凝視着前方的照相機鏡頭。

“我肯定會當心他的。”他答應了母親。聽到這話,她似乎滿意了。

下午5點鐘,他決定返回基地。他的雙親送他到了屋前。梅貝拉抱了一下兒子,

又一次囑咐他要多加小心,雷擁抱了他並說他們為他而感到自豪。唐坐進跑車,把

它倒出來轉彎進入車道。他回過頭來看到:在他身後的那座房子裏,此刻他的外公

拄着兩根拐杖出現在一樓的陽台上了。他緩緩地把兩根手杖歸到了一隻手裏並挺直

了身體,努力消除風濕病對他的肩背的影響,直至四平八穩地站直了。然後他舉起

一隻手,手掌朝下,把它舉到了他的壘球帽的帽檐邊停住了。這是一位老戰士向他

的即將奔赴另一個戰場的外孫行的軍禮。

唐從車上回敬了一個軍禮。然後他踩下油門疾駛而去。他再也沒有見到過他的

外祖父。老人在10月下旬的一次睡眠中永遠地閉上了他的眼睛。

這時候在倫敦,天已經黑下來了。特里·馬丁工作得很晚,雖然學生們已經離

校去度暑假了,但他要備課,且由於學校還辦了一些假期培訓班,所以這幾個月他

一直很忙。但那天晚上他強迫自己干點其他事情,以排除他心中的憂慮。

他知道他的哥哥去了什麼地方,在他的腦海里他想像着喬裝打扮潛人伊軍佔領

下的科威特的危險性。

10點鐘時,當沃克駕車從哈特勒斯開始返回基地時,特里離開學校向那位在他

身後關上大門的看門人有禮貌地道了別,他走過戈華街和聖馬丁街,朝特拉法爾加

廣場走去。他想,明亮的街燈能使他振奮起來。這是一個暖熱的帶有芳香的夜晚。

在聖馬丁教堂前,他發現大門仍然開着,從裏面傳出唱讚美詩的聲音。他步人

教堂,在靠近後面的地方找到了一把長椅,就坐下來傾聽聖歌的練唱。但是合唱者

嘹亮的歌聲只能加深他的痛苦。他回想起三十年前他與麥克一起在巴格達度過的童

年。

在巴格達那個叫里薩法的上流社會居住區里,奈傑爾和蘇珊·馬丁就是住在沙

頓小區裏的一座老房子裏。特里能回憶起來的最早的時候是在他兩歲時,他那黑頭

發的哥哥被穿着打扮起來,開始他在賽韋爾小姐的幼稚園的開學第一天。這意味着

穿上襯衫、西裝短褲、皮鞋和短襪,是英國男孩的制服。麥克大聲嚷嚷着不願脫下

他已經穿慣了的長袍,這種白布袍子能使他行動自如、無拘無束,且又能保持涼快。

50年代巴格達的英國人社區,生活既悠閑又優雅,曼蘇爾俱樂部和阿爾維亞俱

樂部都實行會員制,俱樂部里有泳池、網球場和橡皮球場。伊拉克石油公司的高級

職員和英國使館官員在那裏碰面,一起游泳、打球、休閑和在酒吧里喝飲料。

他還記得法蒂瑪,他們的保姆,是一位來自邊遠山區的豐滿而溫柔的姑娘,她

把付給她的薪金都積存起來,以便日後回到家鄉辦一份嫁妝,嫁一個好男人。他曾

經在草坪上與法蒂瑪玩耍,一直到去賽韋爾小姐的幼稚園接麥克回家。

弟兄倆分別在3歲不到時就已經會說兩種語言了——英語和阿拉伯語。後者他

們是從法蒂瑪、花匠和廚師那裏學會的。麥克尤其學得快,且由於他們的父親崇尚

阿拉伯文化,家裏總是高朋滿座的伊拉克人。

阿拉伯人特別喜歡小孩,顯示出比歐洲人更有耐心。當長着黑髮黑眼睛的麥克

穿着袍子在草坪上蹦蹦跳跳,口中吐出一串串阿拉伯語時,他父親的伊拉克朋友就

會開心地笑着喊道:“奈傑爾呀,他更像是我們的人呢!”

周末時,他們去皇家哈利蒂亞獵場觀賞獵狐,有時候他們去下游的豬島搞野餐,

那是處在把城市分割成兩塊的水流緩慢的底格里斯河河道中央的一個小島。

兩年之後,特里跟着麥克也進了賽韋爾小姐的幼稚園,且由於他天性聰明,所

以後來他們同時進入了由哈特利先生管理的基礎預科學校。

當他們第一天去塔西西亞學校報到上學時,他才6歲,他的哥哥8歲。該學校

同時招收英國男孩和伊拉克上層社會家庭的男孩。

到那個時候,伊拉克已經發生過一次軍事政變。少兒國王和努里被殺害了,新

伊共的卡賽姆將軍奪得了絕對權力。雖然這兩個英國小男孩不知道這些事,但他們

的家長和英國社區開始擔心起來。親伊拉克共產黨的卡賽姆正在開展一場針對國家

復興黨員進行瘋狂報復的運動,復興黨人反過來試圖暗殺這位將軍。沒能把獨裁者

用機槍掃死的復興黨暗殺行動組裏有一位叫薩達姆·侯賽因的激進、火暴青年。

開學第一天,特里發現自己被一群伊拉克男孩團團圍住了。

“他是XX.”其中一個小傢伙說。特里哭了起來。

“我不是XX.”他抽着鼻子說。

“是的,你是XX.”個子長得最高的那個男孩說。“你長得又白又胖,還有奇

怪的頭髮。你看上去是像XX.XX,XX,XX.”

接着他們齊聲喊了起來。麥克在他身後出現了。當然,他們都說阿拉伯語。

“不要叫我弟弟XX!”他警告說。

“什麼?你弟弟?他看上去才不像是你的弟弟哩。他更像是XX.”

使用拳頭並不是阿拉伯文化的一部分。實際上這也是其他文化所不多見的。除

了在遠東的某些地方。即使在撒哈拉南部,拳頭也不是其傳統的武器。非洲的黑人

及他們的後代不得不學會握拳和出拳,這樣他們就成了世界上最棒的拳擊手。拔拳

出擊是西地中海人,尤其是盎格羅—撒克遜人的傳統。

麥克·馬丁的右拳正中那個帶頭起鬨者的下巴上,把他仰面打翻在地上。那孩

子倒沒怎麼受傷,只是嚇得不輕。但這一來以後誰也不敢再叫特里為XX了。

令人驚奇的是,麥克和那個伊拉克男孩反而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他們在預科學

校的整個求學期間,兩人簡直形影不離。那高個子男孩叫哈桑·拉曼尼。麥克幫的

第三個成員是阿卜德爾卡里姆·巴德里,那人有個弟弟叫奧斯曼,與特里同年。這

樣,特里與奧斯曼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這是有益的,因為後來連巴德里先生也

成了他們父母家裏的座上客。他是一位醫生,且馬丁家幸好有了他作為他們的家庭

醫生。是他幫助麥克和特里·馬丁兔受麻疹、流行性腮腺炎和小兒天花等兒童疾病

的侵襲。

據特里追憶,阿卜德爾卡里姆,即巴德里家的長子,着迷於詩歌,經常埋頭閱

讀一本英語詩集,他甚至還擊敗英國孩子多次獲得詩歌朗誦大獎。巴德里先生的小

兒子奧斯曼特別喜歡數學,他說他將來要當一名工程師或建築師,建造出美麗的東

西。

當他們在塔西西亞學習時,在他們周圍的伊拉克正在發生着一些變化。自謀殺

國王奪取政權四年之後,卡賽姆自己也被一支擔心他的親共政策的軍隊所推翻和殺

害。隨後的十一個月是由軍人和復興黨分享政權的時期,期間復興黨人反過來對他

們的前迫害者共產黨人實施了野蠻的報復。

然後軍隊廢黜了復興黨,又把其成員流放出去了,並獨自統治至1968年。

但在1966年,13歲的麥克被送到英國一所叫海利伯里的公學去完成學業。1968

年特里也跟着去了。那年的6月下旬,他的父母親帶他去英國,這使他們全家一起

度過了一個漫長的暑假,然後特里就隨麥克一起上學。這樣他們錯過了7月14日和

30日發生在伊拉克的兩次軍事政變,政變推翻了軍人政權,在貝克爾總統和薩達姆

·侯賽因副總統的領導下,復興黨重新執政。

奈傑爾·馬丁已經猜測到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於是他離開伊拉克石油公司,加

入了一家叫巴馬石油的其總部設在英國的石油公司。他收拾完家什離開巴格達到英

格蘭的哈特福德安下了家,從這裏他可以每天去倫敦上班。

奈傑爾·馬丁成了一名高爾夫球愛好者,到了周末,由他的兒子當他的球童,

幫他背球棒,他與巴馬石油一位叫丹尼斯·戴卓爾先生的執行董事一起打高爾夫球,

那人的妻子對政治相當感興趣。

特里喜歡海利伯里,當時的校長是威廉·斯圖爾特;兄弟倆在梅爾維爾,該教

學樓當時由理查德·羅德斯·詹姆斯負責。可以預見,特里成了一名學者,而麥克

成了一名運動員。不想上大學的麥克早就宣稱要當一名軍人。這個決定獲得了羅德

斯·詹姆斯的贊同。如果說麥克對他的長得矮壯的弟弟的保護意識是在巴格達的塔

西西亞學校時開始的話,那麼在海利伯里得到了確認,同時也確定了這位弟弟對他

的兄長的崇敬。

當合唱班結束練習時,特里離開黑暗的教堂,走過特拉法爾加廣場,搭上了一

輛去貝斯沃特的公共汽車。他和希拉里合住在那裏的一套公寓裏。當巴士載着他穿

行在公園路上時,他又回想起與麥克一起度過的學生時代。而現在,由於他說漏了

嘴,致使他的哥哥要被派往被占的科威特去。因為憂慮和悔恨,他感到他差不多要

流淚了。

他下了公交車,匆匆走過切普斯托花園。三天前出差的希拉里應該回來了。他

希望這樣,希望得到安慰。當他走進室內喊了一聲,他聽到從客廳里傳來一聲歡快

的應答。

他進入房間,把他所乾的蠢事一五一十地全都說出來了。然後他感到他被抱在

了與他共同生活的那位仁慈、和藹的期貨經紀人那溫暖的和令人欣慰的懷抱之中了。

麥克·馬丁在利雅得情報站度過了兩天。世紀大廈已經向這個情報站增派了兩

人,以充實其力量。

利雅得情報站通常在使館以外的地點辦公,且由於沙特阿拉伯被認為對英國來

說是一個非常友好的國家,所以情報站的工作從來不曾被認為是高難度工作而需要

配置大量的工作人員和複雜的設施。但是已持續了十天的海灣危機改變了這一切。

新成立的西方和阿拉伯國家聯盟強烈反對伊拉克繼續佔領科威特,並已經任命

了海灣多國部隊的兩名總司令——美國的諾曼·施瓦茨科普夫上將和沙特阿拉伯的

卡利德·蘇丹·阿卜杜拉齊茲。後者是一位44歲的職業軍人,曾在美國和英國的桑

德赫斯特培訓過,他是國王的侄子,是國防大臣蘇丹王子的兒子。

在英國的請求之下,卡利德王子與往常一樣大方地同意了,並以最快的速度在

利雅得市郊外搞到了一座獨立式別墅供英國使館租用。

來自倫敦的技術人員正在安裝帶有抗頻器的收、發報機,以保證情報的安全傳

輸,這個地方快要變成危機期間英國秘密情報局的總部了。在該城市另一頭的某個

地方,美國人也在為中央情報局準備類似的事情,中情局顯然也想大幹一番。

在準備工作的間隙期,麥克·馬丁住在情報站站長朱利安·格雷的私宅里。兩

人商定,對馬丁來說,如被使館人員看見是沒有益處的。迷人的格雷夫人是一位家

庭婦女,她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着馬丁,根本沒想到過去問他是什麼人或者他在沙

特於什麼。馬丁對沙特的職員從來不說阿拉伯語,只是在接受端上來的咖啡時才微

微一笑,用英語說一聲謝謝。

第二天晚上,格雷向馬丁作最後的任務交代。他們似乎已經把他們所能考慮到

的事情都考慮周全了,至少從利雅得方面。

“你將在明天上午飛往達蘭,坐沙特的民用航班。他們已經停掉了直飛卡夫吉

的航線。會有人到機場接你的。企業已在卡夫吉設置了一名交通員。他會去接你並

把你弄到北方去。實際上,我想他以前是特空團的,叫斯帕基·洛,你認識他嗎?”

“我認識他。”馬丁說。

“你要的東西他都為你備妥了。而且他還找了一個你也許喜歡與之交談的年輕

的科威特飛行員。他將會從我們這裏得到由美國的人造衛星拍攝到的最新照片。這

些照片可顯示邊境地區和需要避開的伊軍主要集結地區,再加上我們所有的其他東

西。現在,你看看這些剛剛從倫敦帶過來的照片。”

他把一疊放得很大的、用光面紙洗印的照片放到了餐桌上。

“看來薩達姆還沒有任命一名伊拉克總督;他仍在試圖組成一個科威特傀儡政

府,但還沒有進展。甚至連科威特的抵抗活動也沒有開始。但似乎已在那裏設立了

秘密警察機構。這個人好像是當地的秘密警察頭子,叫沙巴維上校,他的巴格達老

板說不定會來視察,是秘密警察局局長奧馬爾·卡蒂布。在這裏。”

馬丁凝視着照片中的那張臉:那是一張綳得緊緊的、陰鬱的臉,眼睛和嘴巴交

混着殘忍和鄉下人的狡詐的神色。

“他的名聲是相當血腥的。他在科威特的部下沙巴維也同樣。卡蒂布約45歲,

來自於底格里特,是薩達姆本人的同族人,也是其一名長期的親信。對於沙巴維我

們知道得不多,但以後會知道得更多的。”

格雷推過來另一張照片。

“除了秘密警察局,巴格達還派去了另一支安全部隊,也許是為了對付外國人,

以及來自於他們新征服土地之外的任何間諜或破壞企圖。反間局的頭子就是這個人

——其名聲是既狡猾又聰明。他也許是需要小心對付的人。”

這一天是8月8日。又一架C-5銀河運輸機隆隆響着從頭頂上掠過準備在附

近的軍用機場降落,這是龐大的美國後勤機器的一部分,已在正常運行了,正把無

窮無盡的物資運進一個緊張的、不甚明白的。且又極端傳統的穆斯林王國。

麥克·馬丁低頭凝視着哈桑·拉曼尼的那張臉面。

史蒂夫·萊恩又來電話了。

“我不想談了。”特里·馬丁說。

“我認為我們應該談談,馬丁博士。你擔心着你的哥哥,對嗎?”

“非常擔心。”

“沒有必要擔心,你知道的,他是一個非常堅強的人,能照顧好他自己。是他

願意去的,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我們給了他選擇的權力。”

“我應該閉住我的嘴巴。”

“能不能這樣看待問題,博士?如果形勢越來越壞,那麼,我們也許不得不把

許多其他家庭的兄弟、丈夫、叔伯和親人派往海灣。如果我們中間的任何人能減少

他們的傷亡,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好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哦,一起再吃一頓中飯吧,我想。這樣面對面談話方便些。你是不是知道蒙

特卡姆旅館?就一點鐘吧?”

“除了有一顆聰明的腦袋,他還是一個非常容易動感情的人,”那天上午早些

時候萊恩曾這麼向西蒙·巴克斯曼評價馬丁博士。

“哦,天哪!”巴克斯曼說,像是一位昆蟲學家剛剛被告知在一塊岩石底下發

現了一種有趣的新類型昆蟲。

間諜頭子和學術家在一張安靜的桌子旁坐了下來。當熏大馬哈魚端上來之後,

萊恩切人了談話的主題。

“事實是,我們也許將面臨一場海灣戰爭。當然,現在還沒開始;集結部隊需

要時間。但美國人是不好惹的。他們已經下定決心,在我們的唐寧街那位夫人的全

力支持下,要把薩達姆·侯賽因及其幫凶趕出科威特。”

“假如他自動撤離呢?”馬丁提議。

“噢,好,那就沒有戰爭的必要了。”萊恩回答,雖然他在私下裏認為這個方

案並不是那麼好。社會上流傳着使人心煩意亂的謠言,於是他安排了與阿拉伯學專

家的這次飯局。

“但如果他不撤出,那麼我們就要插進去,在聯合國的授權下,把他趕出去。”

“我們嗎?”

“哦,主要是美國人。我們派部隊——陸軍、海軍和空軍加入美軍。現在我們

的軍艦已經在海灣地區了,戰鬥機和戰鬥轟炸機中隊也在飛赴南方,都做些戰爭的

準備工作。戴卓爾夫人已下決心了,我們不能被認為是拖拖拉拉的。當前還是‘沙

漠盾牌’階段,阻止那個狗雜種計劃向南方進軍和入侵沙特阿拉伯。但事情也許沒

那麼簡單。你當然聽說過WMD吧?”

“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當然聽說過。”

“就是這個問題。NBC,即核戰、細菌戰和化學戰。兩年來,我們世紀大廈一

直在努力向政客們警告這類事情。去年,我們局長作了一個《關於九十年代情報工

作》的專題報告,警告說,自冷戰結束后,現在的威脅正在並且還將擴大。提到了

野心勃勃的獨裁者擁有和使用高技術武器的可能性。‘棒極了’,他們評價說,‘

這個報告太好了’。然後呢?無動於衷。當然,現在他們憂慮得六神不安了。”

“他擁有不少呢,就是薩達姆·侯賽因。”馬丁說。

“就是嘛,朋友。我們估算在過去的十年中薩達姆花了500億美元用于軍火采

購。那就是為什麼他破產了——欠下了科威特150億美元的債務,另欠沙特人150

億。那還是在兩伊戰爭期間他得到的貸款。他侵入科威特是因為他們不肯把這些債

務一筆勾銷,並再借給他300億美元用于振興伊拉克經濟。

“現在,問題的核心是那筆500億款項的三分之———約170億美元——已花

在了購買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或這些武器的製造技術設備上了。”

“西方最終還是覺醒了?”

“徹底覺醒了。現在正在採取一系列措施。蘭利已被命令在世界各國政府中詢

問向伊拉克供貨的情況,查核出口許可證。我們世紀大廈也在這麼做。”

“那也要不了多長時間,如果他們都能配合。他們很可能會配合。”馬丁說,

他點的那份魚翅端上來了。

“事情沒這麼簡單呀!”萊恩說,“雖然現在為時尚早,但顯然薩達姆的女婿

卡米爾已經設立了一架非常巧妙的採購機器。在歐洲、南北美洲和中美洲的幾百個

小小的假公司,購進一些看上去毫無意義的零星東西。偽造出口許可證、捏造產品

的內容、虛構用戶,把採購物轉移到在出口許可證上標有的國家作為最終目的地。

但一旦把這些看上去沒有意義的東西裝配起來以後,就可以變成非常嚇人的東西。”

“我們知道他擁有毒氣。”馬丁說。“他在庫爾德人身上以及法奧戰役時在伊

朗人身上使用過。光氣、芥子氣,可我聽說還有神經中樞毒氣。無色、無味,能在

短時期內致人於死命。”

“我說老朋友,你真是信息靈通啊!”

萊恩知道這些毒氣,但他更知道奉承。

“然後還有炭疽病。”‘馬丁說。“他正在對此作試驗,也許還有肺炎瘟疫。

可是你知道,這種事情不是戴上廚房手套就能搞成的。需要高度專業化的化工設備。

這會顯露在出口許可證上面。”

萊恩點點頭並無望地嘆了一口氣。

“應該是的。但是調查員們已經碰到了兩個問題。一些公司,主要是德國公司,

自己也是糊裏糊塗的,以及雙重用途的問題。某個公司運出一批殺蟲劑貨物——對

於一個想增產糧食的國家來說,這是再清白無辜不過了。另一個國家的另一個公司

裝出了一種不同的農藥,表面理由相同——殺蟲劑。然後由聰明的化學師把它們混

合成毒氣。兩家供貨商都大喊冤枉,‘我們不知道呀!”

“關鍵在於化學混合設備。”馬丁說。“這是高科技化學,在衛生間的浴缸里

是不能混合這種東西的。去找到那些提供交鑰匙工廠的廠商和那些設備的組裝人。

他們也許會大驚小怪,但他們確切地知道當時他們所做的是什麼工作,以及有什麼

用途。”

“交鑰匙工廠?”萊恩問道。

“由外國公司承包建造的整座工廠。新業主只要用鑰匙一轉就可進去了。但這

一切都與今天這頓中飯無關。你們肯定能接觸到化學家和物理學家的。我只是因為

個人的愛好才聽說這些事情的。”

萊恩若有所思地攪拌着他的那杯咖啡。這張牌他必須打得非常小心。

“是的,我們是有化學家和物理學家。各門學科的科學家都有。而且毫無疑問,

他們會提供一些答案。然後我們就把它們翻譯成淺易的文字。美國人也將同樣去做。

在這一點上,我們正在與華盛頓全力合作,我們還將互相比較我們的分析結果。我

們能得到一些答案,但不會是全部。我們相信你能夠提供給我們不同的情況,所以

就安排了這頓中飯。你是否知道我們的大多數高層人士仍堅持的那種觀點,即阿拉

伯人連裝配一輛兒童自行車都不會,更不用說發明一輛了?”

他知道他已經觸動了一根神經。他對特里·馬丁博士描繪的心理肖像將要證明

其價值了。馬丁的臉漲成了紫紅色,但他控制住了自己。

“我真是感到討厭至極,”他說,“當我們的同胞堅持認為在頭上盤着茶巾的

阿拉怕人只不過是一群養駱駝人。是的,我確實是這麼聽說過的。事實是,當我們

的祖先還在腰上圍着一張獸皮在跑來跑去時,阿拉伯人就已經在建造極為複雜的宮

殿、清真寺、港口、公路和灌溉系統了;當我們還處在中世紀時,他們就已經擁有

非常聰明的統治者和立法者了。”

馬丁把身體往前靠過去,用咖啡匙子指向世紀大廈的高級特工。

“我告訴你,伊拉克人中間有一些非常優秀的科學家,還有無與倫比的建築師。

在以巴格達為半徑的1000英里範圍內,包括以色列,他們的建築工程師是出類拔萃

的。許多人也許曾在蘇聯或西方學習過,但他們像海綿吸水那樣吸收了我們的知識,

又做了極大的改進。”

他停頓了一下,萊恩開始反擊。

“馬丁博士,你說得對極了。我在世紀大廈中東處才工作了一年,但我的觀點

與你相同,即伊拉克人民是天性聰明的人民,但他們碰巧被一個已經犯下了種族滅

絕罪的人統治着。所有的這些錢和所有的這些天賦難道真的要被用於去屠殺成千上

萬的人嗎?薩達姆究竟會給伊拉克人民帶來榮耀還是帶來大屠殺?”

馬丁嘆了一口氣。

“你說得對。他脫離了正路,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很久以前,但他現在已經心

理失常了。他已經把原來的復興黨國家主義蛻變為國家社會主義了,是他從阿道夫

·希特拉那裏學來的。還要我說些什麼?”

萊思想了一想,現在千萬不能失去這個人。

“喬治·布殊和戴卓爾夫人已同意我們兩個國家聯合成立一個機構,調查和分

析關於薩達姆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整個領域。調查員們將把他們所發現的情況帶

過來。科學家們將告訴我們它們是什麼東西。他擁有什麼?發展到何種地步了?如

果發生戰爭,。我們要自我保護時需要什麼設施——防毒面具?太空服?解毒濾器?

我們現在尚不知道他擁有什麼或我們需要什麼。”

“可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呀?”馬丁打斷了他。

“不,但是你知道一些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阿拉伯人的心理,薩達姆的心理。

他是否會使用他擁有的武器?他是否會賴在科威特不走?或者他是否會撤出?什麼

情況可導致他撤出?他是否會硬撐到底?我們的人不明白這種阿拉伯人的犧牲理念。”

馬丁笑了。

“布殊總統和他的周圍的顧問將按照在他們成長期間受到的理念教育行事,這

主要是根據基督教的道德哲學,輔之以希臘——羅馬的邏輯觀。而薩達姆則按照他

自己的自我想像行事。”

“作為一個阿拉伯人和穆斯林嗎?”

“哦,不是。伊斯蘭教與此無關。薩達姆根本不理會先知編撰的教義。他為適

合他的事情而祈禱。不,你們必須追溯到尼尼韋和亞述時期。他不在乎要死多少人,

只要他認為他能戰勝。”

“他不會戰勝的,勝不了美國人。誰也戰勝不了。”

“錯了。你以英國人和美國人的理解來使用戰勝這個詞語。甚至布殊總統和斯

考克羅夫特及其他人現在仍在使用的方法。他就不那麼認為了,如果因為法赫德國

王滿足了他的條件而撤兵——如果吉達會議能召開,這是可能發生的——那麼他就

贏得了榮譽。滿足條件後撤兵是可以接受的。他勝利了。但美國人將不允許那樣。”

“當然了。”

“但如果他在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撤兵,他就失敗了。所有阿拉伯國家都會看到。

他將會失敗,也許死亡。所以他不會撤兵。”

“但如果美國人對他發動了戰爭會怎麼樣呢?他會被戰爭機器碾得粉身碎骨的。”

萊恩說。

“這不要緊。他有自己的地下鋼筋水泥掩體。他的人民將會死去,但這不重要。

如果他能傷害美國人,他就勝利了。如果他能極大地傷害美國人,他就會被罩上一

層光彩。不管怎麼樣,他都能戰勝。”

“該死的,事情很複雜。”萊恩嘆了一口氣。

“也不完全是這樣。當你跨越約旦河的時候,也有一個倫理學上的跨越度量。

我再問一次,還有什麼事情要我做?”

“委員會正在成立,就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問題為我們的領導人努力當好參謀。

至於那些大炮、坦克和飛機。我們兩國的國防部會去對付。它們不成問題,只不過

是一些五金器具,我們可從空中把它們摧毀。

“實際上有兩個委員會,一個在華盛頓,一個在這裏的倫敦。我們的委員會由

外交部、奧爾德馬斯頓和波頓唐等組成。世紀大廈也有兩個名額。我派一名同事,

也就是伊拉克科科長西蒙·巴克斯曼參加。我想請你坐到他的旁邊,看看是否有翻

譯解釋方面的疏漏,因為這是關於阿拉伯方面的事宜。這是你的專長,這方面你能

給我們幫一些忙。”

“好吧,我儘力而為,也許幫不上。那個委員會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開碰頭

會?”

“哦,是的,西蒙會把開會的時間和地點通知你的。實際上委員會有一個非常

貼切的名字:美杜莎。”

8月10日下午,美國卡羅萊納州柔和、溫暖的黃昏漸漸向西摩·約翰遜空軍基

地逼近,這種傍晚最好是伴着一罐放在冰桶里的朗姆酒混合甜飲料,加上在鐵柵里

灸烤的牛排來一起度過。第334、第335和第336中隊一起組成了美國空軍第九軍

第四戰術戰鬥機聯隊,但現在第334和335中隊的F-15E型戰機尚未動員起來,

它們要等12月份才飛赴海灣。此刻,這兩個中隊的官兵們站在那裏觀看着。即將開

拔的是第336中隊。

兩天手忙腳亂的準備工作最後終於要結、束了。兩天的時間花在了準備飛機、

制訂航線、確定隨機攜帶的裝備和收拾起機密的手冊及中隊的計算機(所有的戰鬥

戰術資料都保存在計算機的信息庫里),把它們裝進集裝箱內,以後由運輸機運過

去。戰鬥機中隊的搬遷不同於搬房子,它好比是搬遷一座小城市。

瀝青停機坪上,二十四架F-15E戰鷹靜靜地蹲伏着,像是一群怪獸在等待着

把它們設計製造出來的同類長腿怪物登上去用指尖輕輕一按,從而使它們釋放出可

怕的動力。

它們帶上了直接飛到地球另一頭的阿拉伯半島的長航程裝備。僅僅是13.5噸的

燃油重量就已經是二戰期間五架轟炸機的有效載荷了,而鷹是戰鬥機。

機組人員的個人用品被裝進了旅行吊艙內,原先的凝固汽油劑艙現在更有人情

味了,機翼下的散彈筒內裝上了襯衣、襪子、短褲、香皂、剃鬚刀、軍服、吉祥物

和雜誌。因為他們知道,去最近的單身漢俱樂部也是很遠的。

在跨越大西洋到沙特半島的整個航程中要為戰鬥機一直加油的大型KC-10加油

機共有四架,每一架要為六架戰鷹服務。現在,這些加油機已經升空,在大洋上空

等待着。

以後,由運輸機組成的機隊將載運余留的人員和物品——裝配人員、電子儀錶

人員、輔助人員、軍械及備品、動力千斤頂和車間、機床和桌椅。二十四架世界上

最複雜的戰鬥轟炸機所需的一切物資必須由同一條航線運送到世界的另一頭去。

那天晚上,由一些黑盒子、鋁合金、碳纖維成分、計算機、液壓件及富有靈感

的設計工作組成的每一架戰鷹價值4400萬美元。雖然這種設計在三十年之前就已經

搞出來了,但經過研究和改進,鷹成了一種新式戰鬥機。

戈爾茲博羅市市長普龍克先生率市民代表團來送行了。此刻,市民代表們站在

聯隊隊長哈爾·霍恩伯格旁邊,自豪地注視着在牽引車牽引下戰鷹慢慢地從機庫里

露面,機組人員登上飛機,駕駛員坐到雙座駕駛艙的前座,武器系統的控制員,即

火控員坐到了後座上。在每一架飛機的周圍,一群地勤人員正在做起飛前的檢查工

作。

“我是否告訴過你,”市長快活地問他身旁的空軍高級軍官,‘用p個關於將

軍和妓女的故事?“

這時候,唐·沃克仁慈地發動了飛機的引擎,兩台普拉特和惠特尼FI00-PW200

渦輪噴氣發動機的嚎叫聲淹沒了那位女士在將軍手裏的不幸經歷的細節。Flto發動

機能把石油轉換成大量的噪音和熱量以及24000磅推力。

第336中隊的二十四架戰鷹一架跟着一架開始了向一英里之外的跑道起點滑行。

機翼下迎風飄揚的小紅旗表明銷子固定着懸挂在翼下的麻雀導彈和響尾蛇導彈。這

些銷子一直要到起飛之前才會被拔去。它們去阿拉伯的航程也許是一路平安的,但

如果不裝上自衛武器而讓戰鷹升空,那將是不可思議的。

沿着滑行道至起飛點,站着一組組武裝警衛和空軍憲兵。他們有的在揮手,有

的在敬禮。到了跑道之前,戰鷹們停下了,讓一大群軍械員和地勤人員做最後的檢

查。他們檢查了輪胎,然後挨個檢查噴氣發動機,查驗管路有否任何泄漏、機件有

否任何鬆動,以及其他在滑行過程中可能會暴露出來的問題。最後,拴在導彈上面

的安全銷被拔掉了。戰鷹們耐心地等待着。它們的身體各有63英尺長,18英尺高,

40英尺寬,空重達40000磅,最大起飛重量為81000磅,現在已經差不多達到了這

個重量。起飛前的助跑距離將是很長的。

最後,它們滑到了跑道上,轉向迎面吹來的微風,在瀝青道上開始加速。當飛

行員們把油門桿推至“開門”時,機上的加力燃燒室啟動了,30英尺長的火焰從尾

管里冒了出來。跑道兩側戴着隔音頭盔的地勤組長們紛紛向正在離去執行國外任務

的戰鷹們敬禮告別。他們要在沙特阿拉伯才能再次見到它們。

在跑道前方的一英里遠處,輪子離開瀝青路面,戰鷹升空了。輪子收起來了,

襟翼收上來了,油門桿拉回來從而關去了加力燃燒室,並開始了編隊定位。二十四

架戰鷹把它們的鼻艄轉向空中,以每分鐘5000英尺的速度爬升,然後消失在黃昏的

天空之中。

它們升上了25000英尺高空,一小時后見到了第一架KC-10加油機的方位燈光

和航行燈的閃光。是加油的時候了,兩台F100發動機已經渴壞了。在打開加力燃燒

室飛行的情況下,每一隻戰鷹每小時要消耗40000磅燃油,這就是為什麼加力燃燒

室或“再熱系統”只是在起飛、戰鬥或緊急逃跑時才開啟使用。即使是在正常的飛

行中,發動機也需要每隔一個半小時加一次油。去沙特阿拉伯的旅途上它們絕對需

要KC-10——它們的空中加油站。

中隊現在處於一個鬆散的隊形,各架僚機在各自長機的橫側面加入了編隊,翼

尖之間相距約一英里。唐·沃克朝旁邊瞟了一眼,看到他的僚機固定在它應該所處

的位置上。他們在向東飛行,所以現在正飛越在黑暗的大西洋上空,但從雷達螢屏

上可以看見每一架飛機,還可從它們的航行燈分辨出來。

在他的前方和上方的那架KC-10加油機的尾部,那位輸油操作員打開了瞭望畝

板去看他身後的一片燈海。輸油管伸出來了,等待着第一位顧客。

每一個由六架戰鷹組成的小組已經確認了各自特定的加油機。輪到沃克時,他

衝上前去,推一下風門桿,戰鷹即滑到了加油機的下面,在油管的活動範圍之內。

在加油機里,操作員把他的輸油軟管“放飛”到了突出在戰鬥機左翼前緣上的注油

孔上。當他“鎖定”以後,輸油開始了,速度為每分鐘2000磅。

當戰鷹喝飽后,沃克讓開了。他的僚機滑過來吸吮。在空中,另三架加油機也

在為各自的六隻戰鷹餵食。

戰鷹們徹夜飛翔。這一天的夜晚是短暫的,因為它們在以每小時500英里左右

的相對地面速度迎着日出飛行。6小時之後太陽將再次升起。它們飛過西班牙海岸,

飛越非洲的北海岸以避開利比亞。在接近埃及這個多國部隊的成員國時,第336中

隊轉向東南方向,掠過紅海上空,那一大片由棕褐色沙土和礫石構成的阿拉伯沙漠

開始映人眼帘。

經過15小時的空中飛行,身子疲乏僵硬的四十八位美國年輕人終於在沙特阿拉

伯的達蘭降落了。48小時內他們將轉移到他們的目的地——阿曼蘇丹國的圖姆萊特

空軍基地。

在今後的4個月裏,直至12月中旬,他們將生活在這裏,在這個距離伊拉克邊

境和危險區700英里的地方,在這個會使他們以後回想起來的地方。當他們的輔助

裝備到達之後,他們將在阿曼境內進行飛行訓練,將在印度洋湛藍的海水中游泳,

並將等待老天爺和諾曼·施瓦茨科普夫為他們準備的任何任務。

到12月,他們將重新轉移到沙特阿拉伯,其中一人,雖然他本人永遠不會知道,

將改變戰爭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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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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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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