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代價 第06章
第六章
7月份一個暖和的早晨,正好在8點差5分時,一輛沒有標誌的奧斯汀轎車緩
慢地從英國駐莫斯科使館大門出來,通過橫跨莫斯科河的那座橋樑,朝着市中心駛
去。
根據克格勃的報告,山姆·麥克里迪坐在奧斯汀的方向盤後面,獨自一人駕車
行駛。雖然他那姜色的假髮和假須現在戴得整整齊齊、無懈可擊,但分乘在後面幾
輛轎車裏的盯梢員們能夠通過擋風玻璃看得清清楚楚。這時候,遠距鏡頭的照片拍
攝下來了,這一天的其他時段又拍攝了更多的照片。
英國特工仔細地驅車穿越莫斯科市區,朝向城市北郊的科技成就公園行進。一
路上他好幾次試圖甩掉身後也許會跟着的任何尾巴,但沒有成功。他也沒有發現尾
巴。克格勃使用了6輛轎車,互相穿插替換,這樣不至於同一輛汽車老是跟在後面。
進人這個巨大的公園后,英國特工下了汽車,步行朝前走去。兩輛克格勃汽車
留守在奧斯汀轎車附近。其餘4輛車的盯梢員們下車后形成一個扇形朝科技展覽畫
廊包抄過去,直至那個英國特工被一張無形的網從四面八方給圍住了。
他買了一份雪糕,整個上午坐在一把長凳上裝作在看報紙,並不時地看手錶,
似乎在等待某個人的出現。沒人出現,只有一位老太太向他問時間。他一言不發地
抬起手腕讓她自己看錶。她看了時間,謝過他後繼續往前走去。
那位老太太很快就被帶走了,遭到了搜查和盤問。到第二天上午,克格勃滿意
了,她是一位遊客,想知道時間。那位賣雪糕的人也遭到了拘押。
剛過12點鐘,那個來自倫敦的特工從他的口袋裏掏出一包三明治,開始慢慢地
吃了起來。吃完后他站起身,把包裝紙扔進一隻廢紙簍里,買了另一份雪糕,又
坐了下來。
那隻廢紙簍受到了觀察,但沒人來取這些包裝紙,直至公園的衛生清潔人員推
着一輛手推車來倒空這隻紙簍。但在此後不久這些包裝紙已被帶到了克格勃,送交
分析化驗。測試化驗的內容包括檢測隱形書寫和隱藏在紙夾中間的微型膠捲。但都
沒有發現。
在此之前的下午1點鐘時,那個倫敦特工起身離開公園坐進了他的汽車。他的
第一次會面已經明顯地失敗了。他顯然是去一家外匯商品供應商店去赴第二次或后
備約會。兩名克格勃特工在商店內的貨架之間閑逛着,以觀察那英國人是否把一張
紙條放進那些貴重商品之中,或從中提出一張紙條。假如他購買任何物品,他將會
遭到逮捕,因為根據命令他所購買的商品內很可能含有一份情報,那家商店是被用
作了一隻死信箱。他沒有購買,因此沒人去理睬他。
離開商店后,他駕車返回了英國大使館。10分鐘后,他又離開了,現在坐在一
輛美洲虎轎車的後座里,開車的是使館的一名司機。當美洲虎離開市區朝機場行進
時,盯梢組組長直接與基爾皮琴科將軍通上了電話。
“他現在快要到達集散大廳了,將軍同志。”
“他沒有作過任何形式的接觸嗎?任何形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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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將軍同志。除了那個老太婆和出售雪糕的人——他們都被羈留了,
他沒與任何人說過話,也沒有任何人與他說話。被他扔掉的報紙和三明治包裝紙都
在我們這裏。除此之外,他沒碰過任何東西。”
行動放棄了,基爾皮琴科想。他會回來的。我們將等待着。
他知道麥克里迪,喬裝成英國外交部的一名技術員,持有一本外交護照。
“讓他走,”他說。“注意機場大廳里的擦肩而過式傳遞紙條。如果沒有,要
看着他穿過出發休息廳並走進飛機。”
以後,這位將軍將會檢驗他的跟蹤組送來的那些遠距鏡頭照片,要來一台大型
顯微鏡,重新觀察一遍,直起身體,漲紅着臉怒喊:“你們這幫笨蛋,那不是麥克
里迪。”
那天上午8點10分,由秘情局駐莫斯科情報站站長巴里·馬丁斯駕駛的一輛美
洲虎轎車,離開英國使館隱蔽地駛向古舊的阿爾巴特區;那裏的街道很窄,兩側全
是由以前發家致富的商人們蓋起來的優雅的樓房。一輛孤單的莫斯科人轎車跟了上
去,但這純屬例行的跟蹤。美洲虎漫無目的地在阿爾巴特繞來繞去,坐在方向盤后
面的那個人不時地在行人路旁停下來查閱一張城市地圖。
8點20分,一輛奔馳轎車駛離了使館。在方向盤後面,穿着藍衣服戴着高筒帽
的,是使館的一名司機。沒人去看汽車的後部,所以沒人看見另有一個人俯卧在汽
車的底板上,身上還覆蓋著一條毯子。另一輛莫斯科人轎車跟在了後面。
進人阿爾巴特后,奔馳經過了停在路邊的美洲虎。這時候,仍在查閱地圖的馬
丁斯打定主意,從街沿石旁駛出來,插在了奔馳與尾隨的那輛莫斯科人轎車之間。
這支車隊現由一輛奔馳、一輛美洲虎和兩輛莫斯科人轎車所組成,首尾相接排成了
一路縱隊。
奔馳進人了一條狹窄的單向行駛街道,後面緊跟着的那輛美洲虎的發動機有了
故障,響起了呼哧呼哧的聲音,接着是劈劈啪啪的聲音,東倒西歪地向前行駛了一
小段距離后停了下來。兩輛莫斯科人在後面堵住了,克格勃特工紛紛從車上跳了下
來。馬丁斯鑽出汽車支起了發動機罩。他立即被一些穿皮茄克表示抗議的人圍住了。
那輛奔馳在街頭上駛遠並揭過街角消失了。好奇的莫斯科市民們聚集在狹窄的
行人路上,聽到美洲虎司機對克格勃的特工隊長說:“你看這裏,朋友,如果你認
為你能把故障排除掉,你們就能向前行駛了。”
沒有其他事項比看到契卡把事情搞糟更使莫斯科市民開心了。其中一名克格勃
盯梢員回到車上去撥打無線電話。
離開阿爾巴特后,駕駛奔馳的大衛·桑頓開始接受麥克里迪的指導。山姆·麥
克里迪從毯子下面出現了,他沒作過任何化妝,看上去完全是他本人的模樣。他發
出行駛路線的指令。
20分鐘后,在高爾基公園中間那條有樹木相隔的孤零零的道路上,奔馳車停了
下來。麥克里迪在汽車後部摘下那塊用快速螺絲固定的CD牌子,把一邊沾有強力膠
的一塊新車牌貼在那塊英國車牌上。桑頓也在車前做着同樣的工作。麥克里迪從行
李箱內取出桑頓的化妝箱,然後鑽進了汽車的後座里。桑頓摘下他那藍色的高筒帽,
換上一頂許多俄羅斯人所戴的黑色皮帽,回到了方向盤後面。
9點18分,尼古拉·戈羅多夫上校離開他在沙波羅夫斯基街的公寓,步行走向
捷爾任斯基廣場和克格勃總部。他形容枯槁、臉色蒼白;其原因很快就出現在了他
的身後。兩個男人從一處門洞裏出來,不作隱蔽地跟在了他的後面。
他已經走了兩百碼的距離,這時候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駛向他旁邊的街沿石並
保持着與他同步的速度。他聽到電動車窗降下來時的噬噬聲,·還有一個聲音用英
語說:“早上好,上校。你要搭車嗎?”
戈羅多夫停下來凝視着。窗框裏的那個人,因後窗簾的阻隔,後面街上的那兩
個克格勃特工是看不見的,原來是山姆·麥克里迪。戈羅多夫呆住了,但沒有露出
獲勝的神色。
這就是我想看到的神色,麥克里迪心裏想。
戈羅多夫回過神來,為讓後面的克格勃盯梢員聽到,他大聲說:“謝謝你,同
志,你真好。”
然後他就坐進汽車。奔馳立即加速開走了。兩名克格勃監視員怔住了3秒鐘…
…並消失了。使他們怔住的原因是因為奔馳的車牌照上有字母MOC,再加兩位數字。
極為特殊的MOC牌照只屬於中央委員,而且只有大膽的克格勃官員才敢於攔下
並打擾一位中央委員。但他們記下了車號並狂亂地用手持通訊器向總部作了報告。
馬丁斯選擇得很好。奔馳上的車牌號屬一位政治局候補委員所有,而這位黨務大員
碰巧正在遠東的哈巴羅夫斯克附近視察工作。花了4個小時時間才找到他並查清他
的汽車是海鷗牌而不是奔馳,且海鷗現在安全地停放在莫斯科的一座車庫裏。到那
個時候已經太晚了;那輛奔馳恢復了它的英國使館標誌,那面三角形米字旗得意洋
洋地飄揚在車頭上。
戈羅多夫靠向了座位的靠背,他已經完全斷絕了他的退路。
“如果你是一個忠於莫斯科的鼴鼠,我就死定了。”麥克里迪說。
戈羅多夫考慮了一番,苦笑着。
“你為什麼回來了?”麥克里迪問。
“這事結果是一個錯誤,”戈羅多夫說。“我曾經答應過你某件事情,而我在
倫敦沒能找到。我作出的承諾,我就得履行。然後莫斯科把我緊急召回商量工作。
不服從命令將意味着立即投向西方。不回來繼續留在使館裏是沒有可被接受的理由
的。我原以為我可以來一個星期,找到我所需要的東西,並獲准返回倫敦。
“只是在我到了這裏以後,我才發覺已經為時太晚。我受到了重大懷疑,我的
家裏和辦公室遭到了竊聽,還到處被跟蹤着,禁止去亞曾內沃,局限於在莫斯科中
心的毫無意義的工作。順便說一下,我有一件東西要給你。”
他打開公文箱,遞給麥克里迪一份薄薄的文件夾。夾子裏有5張紙,每張紙上
都有1張照片和1個名字。第1張照片下的名字是:唐納德·麥克利恩,第二張是
:蓋伊·伯吉斯。這兩個人都已死,並被埋葬在了他們過繼的莫斯科。第3張紙上
是1張熟悉的臉,下面的名字是:基姆·菲爾比,仍在莫斯科生活着。第4張臉瘦
瘦的,像個苦行僧,名字叫安東尼·布倫特,已在英國受到了羞辱。麥克里迪翻到
了第5頁。
那張照片已經很舊了,顯示的是一個瘦瘦的年輕人,長着亂蓬蓬的波浪式頭髮
和戴着碩大的像貓頭鷹那樣的眼鏡。照片下面的字是:約翰·凱恩克羅思。麥克里
迪往後面一靠,嘆I一口氣。
“見鬼,原來是他呀。”
他知道那個名字。凱恩克羅思在戰時和戰後期間雖然很年輕,但已經是一名高
級公務員了。他擔任過戰爭內閣大臣漢基勛爵的私人秘書,還在布萊奇利公園的通
信情報部門、財政部和戰爭辦公室工作過。40年代後期他能夠接觸到核機密。50年
代初,他受到了懷疑,但他什麼也沒招認,於是他被辭退了。由於沒有任何證據,
所以他獲准調到了設在羅馬的聯合國糧農組織工作。到1986年時,他已經退休,住
在法國。這就是第5個人。
基普賽克履行了他的諾言。長達35年的追查結束了,再也不會有無辜的人蒙受
冤屈了。
“山姆,”戈羅多夫溫和地問,“我們這是去哪裏?”
“我的星占師說,”麥克里追回答,“我今天要去西方。你也一樣。”
桑頓又在高爾基公園的樹林中停下車,與後座的其中一個人換了位置並開始了
工作。另一個人坐在了前面的位置里假裝是司機。沒有人膽敢去干涉一位中央委員
的汽車,即使他們看見了裏面的情況也不敢。黨務大員們的轎車總是裝有後窗簾,
現在這些窗帘已經拉上了。在從窗帘濾進來的陽光照耀下,桑頓開始為他的“客戶”
進行化裝——他總是把由他化裝的人稱為他的“客戶”。
一件薄薄的充氣背心,使得這位身材較細的男人具備了伯恩鮑姆教士那樣的粗
壯體格。然後配上白襯衣、黑褲子、領帶和西裝。桑頓裝上了濃密的灰白色絡腮鬍
子和小鬍子,把客戶的頭髮染成了相同的顏色,並從兩側的太陽穴垂下正教教士那
種螺旋狀的灰白色髮捲。再配之以那頂黑色的軟氈帽和那隻旅行袋后,猶太教教士
伯恩鮑姆已經裝扮成了,活像頭一天他到達時的模樣。除了他實際上是另一個人之
外。最後,這輛汽車又變回了一輛英國使館的轎車。
那教士在國家飯店的人口處下車,在裏面吃了一頓中飯,用美元付了款,然後
坐上一輛出租車去了機場。他在下午飛往倫敦的航班訂到了座位,他的機票顯示他
還要轉機飛往紐約。
桑頓駕車返回了英國使館大院,他的另一位客戶蜷縮在汽車後座前的地毯上。
他幾乎立即又開始工作了,使用的是一副相似的姜色假髮和絡腮鬍子、基礎面霜、
着色劑、有色隱形鏡片和染齒劑。在丹尼斯·岡特戴着使他感到又熱又癢的姜色假
發並吸引了克格勃一天注意、駕着奧斯汀轎車回來后10分鐘,另一個戴着姜色假髮
和絡腮鬍子的人坐美洲虎出發去機場了,這次由一名真正的司機所駕駛。1小時之
內,桑頓裝扮成英國外交部的那位信使,由巴里·馬丁斯驅車把他送往謝列梅傑耶
沃機場。
那位教士吸引了通常那些好奇的眼光,但他的證件是完美的,於是他在15分鐘
內辦完手續進人了候機廳。他坐下來閱讀他那本猶太教法典並偶爾用一種無法聽清
的咕噥聲念叨着祈禱。那個戴着姜色假髮和絡腮鬍子的人差不多被由一大群克格勃
特工護送到了候機室的門邊,他們要確保那人既不能傳遞也不能接取一張紙條或一
只包裹。
最後抵達的是英國外交部的那位信使,他的手提箱用鏈子栓在他的左腕上。這
一次,桑頓的工具盒放在了他自己的手提箱裏面;他不需要任何人為他提攜這隻小
箱子,因為他的箱子不能受到檢查。
丹尼斯·岡特滯留在使館內。三天後,當另一名裝扮成信使的秘情局特工將進
人莫斯科並遞給岡特一本與他自己的名字——梅森相同的護照時,他將溜出去。在
一個確切的同一時刻,兩位梅森將在機場的集散大廳的不同卡口通過各種出境手續,
而且英國航空公司將接到通知讓兩名梅森以一名旅客的價格登機。
但在那天下午,赴倫敦的旅客準時登上了飛機,這架英航班機於5點15分飛離
了蘇聯領空。
不久,那教士在飛機上站起來走到吸煙區,對那個戴着姜色假髮和絡腮鬍子的
人說:“尼古拉,我的朋友,你現在已經到了西方。”
然後他為他倆和外交部的信使買了香按。這個計謀成功了,因為麥克里迪已經
注意到他本人、岡特和戈羅多夫全都長着相同的身材。
由於向西飛行節省了時間,他們於7點剛過就降落在倫敦希斯羅機場。世紀大
廈的一組人員,在接到馬丁斯從莫斯科發來的通知后,正在機場等候着他們。他們
一下飛機就被圍起來並接走了。
作為一次讓步,秘情局局長助理蒂莫西·愛德華茲同意麥克里迪把尼古拉·戈
羅多夫帶到他在阿賓頓的公寓裏過夜。
“上校,恐怕真正的問訊必須在上午開始。一座相當不錯的鄉間房屋已經準備
妥了。一切都齊備,我向你保證。”
“謝謝你,這我明白。”戈羅多夫說。
當喬·羅思接到麥克里迪的電話召喚後到達時,才剛過10點鐘。他發現在麥克
裏邊那套不起眼的公寓門口走廊里有兩名秘情局的彪形大漢,在門廳里又有兩名,
這使他感到了驚奇。
當門鈴按響時,麥克里迪應聲來開門。他穿着休閑褲和羊毛衫,手裏拿着一隻
威士忌杯。
“謝謝你過來,喬。進來吧。這裏有一個人,我一直想讓你們見面。”
他把喬引到了客廳。窗戶邊的那個人轉過身來微笑了。
“晚上好,羅思先生,”戈羅多夫說。“很高興終於見到了你。”
羅思站在那裏好像渾身麻木了一般。然後他倒進了一把沙發里並接過了麥克里
迪遞過來的威士忌。戈羅多夫坐在了羅思的對面。
“你最好說一下,”麥克里迪對那位俄羅斯人說,“你比我知道得更多。”
俄羅斯人啜了一口酒,一邊沉思着從何處開始敘述。
“波特金項目是在8年前開始的,”他說。“原先的想法是由一名低級情報員
提出的,但德洛茲多夫將軍親自接管了。這成了他自己的‘孩子’。其目的是把中
情局的一名高級情報官誣陷成一名蘇聯安插進來的間諜,但採用的手法是一定要使
人信服,且具有明顯的鐵證,以致沒人會覺得是上當受騙。
“其長遠的目的是造成美國中情局內部長期爭鬥,並由此摧毀職員的土氣和挑
撥與英國秘情局之間的關係。
“起初沒有確定哪一名情報官作為目標,但經過對6個人的考慮比較后,選中
了凱文·貝利。這有兩條理由。一是我們知道因為他的性格他在中情局內部並不是
很討人喜歡。二是他參加過越戰,那是一個可能會被對方策反的地方。
“凱文·貝利在越南時被發覺是一名中情局特工,這純屬是例行的。你們知道,
我們全都努力確認對方情報官的身份,仔細記錄他的提升和成就。有時候,缺少提
升也許會播下怨恨的種子,這樣,一名聰明的招募員就會設法去策反。嗯,這你們
是知道的,我們全都在這麼做。
“與中情局一樣,克格勃也不會輕易扔掉任何東西。每一份零星的情報,每一
條瑣碎的資料,都被仔細地保存起來了。當德洛茲多夫再次查驗1975年西貢解放后
越南人提供給我們的資料時,他獲得了突破口。你們的文件大多數被燒毀了,但在
慌亂中仍有一部分倖存下來了。其中一份文件提到了曾為美國人工作過的一個叫阮
文卓的人。
“這份文件是阮文卓生命的結束。他和他的表弟都被抓獲——他們沒能逃走。
那個表弟被處決了,但阮文卓雖然遭到了長達幾個月的刑審,卻被送進了北越的勞
改營。就是在那裏,德洛茲多夫發現了他,在1980年時仍活着。在拷問下,他供認
曾在越共內部為凱文·貝利工作。河內政府同意合作,於是拍照事宜就安排妥當了。
阮文卓被從勞改營裏帶出來,並讓他飽餐一頓,穿上了一套河內情報部門的上校軍
服。在越南人侵柬埔寨不久,那些照片被拍攝出來了。照片中的他與其他軍官在一
起喝茶。徹茶的服務員用了三名,全是河內的特工,然後他們帶着那些照片被派往
西方去了。此後阮文卓就被消滅了。
“其中一個服務員扮作了坐木船逃離越南的難民,到了香港后把他所珍藏的照
片向願意觀看的英國官員大肆炫耀。最後,這張照片被沒收了,並被送往英國——
按原定計劃。”
“我們送了一份複印件給蘭利,”麥克里迪說,“作為一種禮貌的姿態。這張
照片似乎沒有價值。”
“德洛茲多夫已經知道貝利曾參加過鳳凰項目,”戈羅多夫繼續敘述。“他被
我們在西貢的一名特工發現了。這名特工喬裝成為外國人社區供酒的瑞典商人。而
且德洛茲多夫獲悉貝利曾去過美萊,因為貝利後來曾在起訴那位年輕軍官的軍事法
庭上作證。在美國,你們的許多資料都是對公眾開放的。克格勃獲取到了這些情況。
“不管怎麼說,改變貝利忠誠的一個似乎可行的方案形成了。他於1970年對東
京的訪問也被注意到並被記載下來了——純屬例行工作。德洛茲多夫只要向奧洛夫
交待,他德洛茲多夫在某個日期親自去過東京,去接管和操縱美國中情局的一名叛
徒,而且當你們去核查時,日期是相同的。當然,那是後來添加進去的。
“從這一點開始,指控貝利的案子成立起來了,一步一步地。大概在1981年比
奧特爾·奧洛夫被選為誤導特工,此後他接受過培訓和排練。烏爾琴科,自他愚蠢
地反投誠回來至他死去之前,提供了你們美國人是如何對待投誠者的珍貴的信息。
奧洛夫可作出充分的準備以避開圈套,擊敗測謊儀,並老是說一些你們要聽到的話。
不說太多,但足以使你們去核查,結果情況屬實。
“在德洛茲多夫把貝利選為受害人之後,貝利被進行了廣泛的關注。無論他去
什麼地方,都被記錄下來了。在他獲得提升並去歐洲和其他地方視察駐外情報站之
后,那些銀行賬戶建立起來了。一經發現貝利出現在歐洲的一個城市裏,一個銀行
賬戶就立即開立了,總是使用他也許會選擇的一個名字,如他的已婚小姨子的名字
或者他的外婆的名字。
“德洛茲多夫準備了一名演員,長相酷似貝利,一接到通知就坐飛機過去並開
立這些賬戶,所以銀行的出納員將在以後認出貝利就是那位客戶。以後,大額款項
被存進了這些賬戶,總是使用現金,總是一個操濃重的中歐口音的人。
“從各種渠道獲得的信息——隨便談論機密、無線電截聽、電話竊聽、技術出
版物(你們美國的一些技術出版物是相當公開的)都歸咎於貝利。即使是在莫斯科
的你們自己使館內的談話也是遭竊聽的——這你們知道嗎?不知道?嗯,後來還有
更多呢。
“德洛茲多夫所做的是改變日期。我們在80年代初才獲悉的一些秘密情報,根
據奧洛夫所稱,被說成是在70年代中期獲取的並怪罪於貝利。每次總是把時間作了
調整,這樣看起來似乎我們早就已經知道了,這是因為我們有了中情局叛徒的協助,
如此等等。
“但兩年之前,德洛茲多夫尚缺少某些情況。他需要蘭利內部的說法,只在大
樓內所知的綽號,你自己的職業名字海斯,羅思先生。然後愛德華·霍華德投向了
俄羅斯,於是德洛茲多夫萬事具備了。他甚至還能說出迄今為止貝利所取得的無人
知曉的一些成功,讓奧洛夫演練成這些成就是經克格勃同意的,其目的是確保他們
的間諜雀鷹能夠得到提升。當然,這些成功並不是莫斯科所同意的,它們是貝利經
過艱苦努力所獲得的。
“最後,奧洛夫被允許投奔過來,而且用的是一種這麼奇特的方法,這樣他以
后可以聲稱如果他以任何其他方式投誠,也許會遭到雀鷹的阻攔或出賣。同理,他
不得不投向美國人,而不是英國人。英國人會向他盤問其他事情。
“然後他就投奔過來了,並在兩名克格勃間諜被消滅之前揭發了他們。這全都
是事先周密地安排好了。但看起來似乎在華盛頓泄漏了消息,把他彙報的詳情反饋
給莫斯科了。當顧客準備吞食誘餌時,他最後道出了中情局高級情報官中有一個蘇
聯鼴鼠的消息。不是嗎?”
羅思點點頭。他看上去精神萎靡,形容柏槁。
“那次在阿爾康伯里基地里針對奧洛夫的暗殺行動。為什麼?”他問。
“這是德洛茲多夫的多重保險措施。當然,他不知道關於我的情況。他只是想
再增加一點證據。那名殺手是很厲害的,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女士。她得到的指示是
去打傷,而不是打死奧洛夫,然後她自己設法逃走。”
房間裏靜了下來。
羅思凝視着手中的酒杯。然後他站起身來。
“我要走了。”羅思簡短地說。
麥克里迪陪他走出去到了廊道並下了樓梯。在門廳里他拍拍美國人的背部。
“振作起來,喬。唉,這種遊戲每個人都會犯錯誤。我的‘企業’在過去出過
一些大岔子。要看到光明的一面。你可以回使館去給局長發電報,彙報說事情全都
理清了。貝利是清白的。”
“我想我要飛回去當面向他彙報。”羅思喃喃地說完就離開了。麥克里迪把他
送到了公寓樓的門口,對他的朋友的沉默感到納悶。
當麥克里迪回到他自己的房門前時,那兩名保鏢往旁邊一站為他讓了路,並在
他的身後關上了門。在客廳里,他發現戈羅多夫坐在那裏盯着一份《晚間報道》。
他一言不發地把報紙從茶几上推過來,指點着第5版上的幾段文字。
警方潛水員今天在特丁頓水閘邊的泰晤士河中打撈上一位美國遊客的屍體。
據一位官方的發言人說,該屍體相信是於昨天夜間在伊頓附近落水的。死者的
身份已被確認,名字叫凱文·貝利,是在倫敦度假的一位美國公務員。
據美國使館說,貝利先生曾與一位朋友——使館的一位二秘一起吃過晚飯。飯
后貝利先生感到頭暈,於是到外面去透透新鮮空氣。他的朋友留下來結賬。當他出
來找貝利先生時,卻沒能找到他。等了一個小時后,他認為貝利先生已經獨自返回
倫敦去了。打了一個電話后發覺事情不是這樣之後,這位朋友就報告了伊頓警方。
夜晚對鎮內作了一番搜尋,結果沒有找到。
今晨警方的一位發言人在伊頓說,顯然貝利先生曾沿着那條纖道散步,黑暗中
他滑倒后落人河中。貝利先生不會游泳。格溫·貝利夫人無法作出評論。她仍在該
夫婦租用的公寓內服用鎮靜藥物。
麥克里迪放下報紙凝視着房門。
“啊,你這個可憐的、倒霉的傢伙。”
喬·羅思坐上午第一班飛機飛到華盛頓,去了在喬治城的那座莊園。他遞上了
他的辭呈,將於24小時後生效。在他離開之前,他提出了一個要求。中情局局長同
意了。
那天晚上很晚時,羅思抵達了農場。
奧洛夫上校還沒睡下,獨自一人在與一台微型電腦下棋,但電腦顯然更高明。
電腦執白子;奧洛夫所執的不是黑子,而是紅子。錄音機正在播放1965年時的《探
索者》歌曲集。
克羅爾先進來,往旁邊一站,佔據了牆邊的一個位置。羅思跟着他進來后把門
關上了。
奧洛夫抬起頭來,臉上是迷惑的神情。
克羅爾盯着他,眼光空洞,臉上沒有表情。他的左腋下有一件東西鼓了出來。
奧洛夫注意到了這件東西,他迷惘地去看羅思。誰也沒有說話。羅思只是用非常冷
漠的眼光盯視着他。
奧洛夫的迷茫消退了,代之以出現了一種屈從的意識。誰也沒有說話。
朱迪思·德拉姆那清純的歌聲充滿了房間。
“再見吧,我真正的情人,這將是我們最後的道別……”
克羅爾的手朝旁邊的錄音機伸了過去。
“因為狂歡已經結束……”
克羅爾的手指按了一下停止按鈕。於是寂靜又回來了。奧洛夫說了一個單詞,
幾乎是他抵達美國之後他所說的第一個俄語單詞。他說:“Ko?”它的意思是:
“誰?”
羅思說:“戈羅多夫。”
如同肚子上挨了一拳,奧洛夫閉上眼搖搖頭,似乎不可置信。
奧洛夫去看他面前的棋盤,把一隻指尖放到了他自己國王的王冠上。他推了一
下。紅子國王朝旁邊倒了下去,棋手告輸。新娘的代價已經付出並已接受了,但不
會舉行婚禮了。紅子國王滾動一下就躺着不動了。
克羅爾拔出手槍。
“走!”他說。
比奧特爾·亞歷山德羅維奇·奧洛夫上校,這位勇敢者和愛國者站起身走進黑
暗之中,去迎見創造了他的萬能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