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代價 第03章
第三章
蒂莫西·愛德華茲仔細地傾聽着。麥克里迪的敘述和評論持續了半個小時。當
他講完時,愛德華茲平靜地問道,“你肯定是相信基普賽克的了?”
麥克里迪料到會有這個問題。雖然自首次在丹麥接近秘情局的一名特工表示願
作為一名在職特工而提供服務時起,基普賽克已為英國工作了4年,但情報領域是
一個陰影的和疑雲的世界。無論多麼微小,但總是存在着這種可能性,即基普賽克
也是一名“雙重”間諜,他的真正的忠誠仍在莫斯科一邊。恰如他現在指責奧洛夫
那樣。
“已經4年了,”麥克里迪說。“4年來,基普賽克的產品已被每一個已知標
准進行了檢驗,全是真產品。”
“是的,當然了,”愛德華茲流暢地說。“不幸的是,如果這話傳到我們的表
兄們耳朵里,他們要說的話會恰恰相反——即我們的人在說謊,而他們的人是真的。
現在的情況是,蘭利把這個奧洛夫當成了寶貝。”
“我認為不應該讓他們知道基普賽克,”麥克里迪說。他對在肯辛頓花園蘇聯
使館的那位俄羅斯人倍加愛護。“此外,基普賽克感覺到他的日子也許快要結束了。
他有一種直覺,莫斯科認為在某個地方泄露情報的疑慮正在加重。如果他們確信了,
那麼他們到倫敦站來排查就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當基普賽克最後從寒風中走出來
時,我們就可以與表兄們說明了。但如果現在就擴大知情人的範圍,那將是很危險
的。”
愛德華茲作出了決定。
“山姆,我同意。可這件事我要去見局長。今天上午他在不管部。等會兒我會
找到他的,你不要走開。”
中午,當愛德華茲與局長一起在克里斯托弗爵士的頂層套房辦公室里吃着簡單
的午餐時,一架格魯曼皿型的軍用飛機降落在劍橋郡亨廷登集市鎮北部阿爾康伯里
美國空軍基地。飛機是半夜裏從位於新澤州特倫頓的全國防空基地起飛的,乘客們
是從肯塔基州趕過來的,藉著夜色的掩護並在遠離基地辦公樓的地方登上了飛機。
凱文·貝利選擇阿爾康伯里是選對了。該基地是美國空軍第527“人侵者”戰
斗機中隊的大本營。駕駛這種F-5戰鬥機的飛行員們過着一種非常特殊的生活。
F-5戰鬥機之所以被稱為人侵者,是因為它們的外形類似於蘇聯的米格四,而且
人侵者們的作用是分別由美英飛行員駕駛着在天空戰鬥演習中攻擊蘇聯的戰鬥機。
這些飛行員們研究並精通所有的蘇聯空戰戰術,而且他們在自己的角色中非常投入,
以致他們在升空后經常互相用俄語談話。飛機上的航炮和火箭也許只會用電子記錄
擊中與否,但其餘的——徽標、飛行服、操作和行話——全用俄語。
當羅思、奧洛夫、克羅爾及其他人員走下那架格魯曼飛機時,他們已經穿上了
人侵者中隊的飛行服。他們未經察覺地走過去,被安置到了一座指定的單層樓建築
物。該建築物與其餘的相隔一段距離,裏面設有卧室、廚房、會議室和用於審問奧
洛夫上校的一間裝有電子竊聽器的房間。羅思已與基地司令員談妥,英國小組已獲
准於第二天上午進人基地。然後,因長途飛行的時差勞累,這些美國人上床去睡覺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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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點鐘,麥克里迪辦公室里的電話響起來了,愛德華茲又要見他。
“建議已被接受和同意,”愛德華茲說。“我們支持這種判斷,即基普賽克是
在說真話,而美國人得到了一個提供假情報的特務。那樣的話,就有一個問題,奧
洛夫在這裏會說出什麼我們尚不得而知。目前看來,他似乎在生產好產品,這樣我
們的表兄們是不大可能相信我們的,而且局長也不同意透露基普賽克的存在,更不
用說揭示他的身份了。所以,你認為我們該如何處理這事?”
“讓我去見見奧洛夫,”麥克里迪說。“我們有權見他。我們可以提問。喬·
羅思是負責人,我認識喬。他不是傻瓜。也許我可以逼逼奧洛夫,緊緊逼迫他,直
至羅思大叫‘夠了’。播下一些懷疑的種子。讓表兄們開始明白奧洛夫也許並不完
全是他看起來的那種樣子。”
“好吧,”愛德華茲說。“你去處理吧。”
他使這句話聽起來像是他自己的決定,他自己的寬宏大量。其實,他與到年底
時就要退休的局長一起吃飯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這件事。
這位野心勃勃的局長助理對自己與中情局的良好的個人關係而引以為豪,他心
里盤算着有一天蘭利對他的賞識有助於他爬上局長的寶座。
中飯期間,愛德華茲曾建議讓一位技能和吃苦精神遠不如山姆·麥克里迪的審
訊員去處理基普賽克對中情局新的寶貴財產指責的事宜。
他的提議遭到了否決。局長克里斯托弗爵士以前也當過外勤特工,並親自提拔
了騙術大師,現在他堅持讓麥克里迪負責處理奧洛夫。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麥克裏邊坐轎車出發去阿爾康伯里空軍基地。汽車由丹尼
斯·岡特駕駛。愛德華茲已同意了麥克里迪的要求,即岡特可參加對奧洛夫審訊的
旁聽。轎車的後座上坐着一位來自MI-5局的女士。保安局曾緊急要求派員參加與
那個俄羅斯人的會見,因為許多問答將會涉及在英國活動的蘇聯間諜,而肅清這種
諜報活動就是MI-5局的工作。保安局特工愛麗絲·多特里30歲剛出頭,漂亮又聰
明。她似乎仍對麥克里迪很敬重。在他們這個關係密切而又較為封閉的行業里,盡
管有保密的規定,但去年有關潘克拉丁事件的風聲畢竟有所泄露。
汽車裏還有一部保密電話。這種電話看上去比普通車載電話大一些,但它可進
人編碼模式與倫敦聯絡。在與奧洛夫交談時也許會有一些問題需與倫敦進行核對。
一路上,麥克里迪大多數時間一直靜靜地坐着,通過擋風玻璃凝視着初夏早晨
一幅幅鄉村景色,他再次對暮春的英格蘭美景感到驚奇。
他的思緒回到了基普賽克對他說過的事情上。根據這位俄羅斯人的說法,多年
前在倫敦一項欺騙行動的第一階段準備工作時,他曾經挨過一點邊。奧洛夫很可能
是最後的得勝者。那次行動的代號叫“波特金項目”。
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名稱,麥克里迪想,一種克格勃面臨大難時的幽默暗示。
肯定不是以“波特金”號戰列艦命名的,也不是以在那艘軍艦上掛了名字的波特金
元帥命名的,而是以“波特金村莊”而命名的。
許多年前,曾讓俄國人長期遭受苦難的暴君——女皇嘉芙蓮大帝,要去新近被
征服的克里米亞視察。她的首相波特金唯恐讓她看到住在四面透風的破棚屋裏的那
些饑寒交迫的平民,緊急派遣一批木匠、泥水匠和漆匠趕在她的前頭去建造一些具
有漂亮門面的乾淨、牢固的小房子,並讓農民住進去在窗戶邊微笑着揮手示意。老
眼昏花的女皇看了農村地區這種天堂般的景象后高高興興地回宮去了。後來,工人
們拆下這些門面,再次露出那些破破爛爛的茅屋村鎮面貌。這種欺騙被叫做:波特
金村莊。
“目標是中情局。”基普賽克曾說過。他不知道確切的受害者是誰,以及究竟
如何去實施。當時,那項目甚至不是由他的部門直接操作,他們只被要求提供邊緣
協助。
“但這次肯定是波特金最後出場了,”他這麼說過。“證據在兩個方面:奧洛
夫提供的情報不會對蘇聯的利益造成大量的不可逆轉的破壞。第二,你會看到中情
局內部將會產生巨大的士氣低落損失。”
目前,後面的那種情況肯定還沒有發生,麥克里迪沉思着。從烏爾琴科事件中
恢復過來后,他的美國朋友們現在是意氣風發,這主要歸功於他們新發現的財產。
他決定把精力集中到其他方面。
在空軍基地的大門口,麥克里迪遞出他的身份卡(不是他的真名),要求見在
某個分機號碼那裏的喬·羅思。幾分鐘后,羅思坐着一輛空軍吉普車出現了。
“山姆,能再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很高興見到你回來,喬。你度假去了好長時間了。”
“嗨,對不起。當時我沒有選擇,沒時間作解釋。那是一個接受那傢伙並帶他
跑出去或者把他扔回去的問題。”
“沒事,”麥克里迪輕鬆地說,“全都解釋了,全都理順了。讓我介紹一下我
的兩位同事。”
羅思與坐在轎車裏的岡特和多特里握了手。他很放鬆、激情溢於言表。他預計
沒有問題,還高興地認為英國人將分享這些好處。他讓警衛隊長對這個團組放行,
於是他們驅車一前一後穿過基地到了中情局所安頓的那座孤獨的建築物。
與許多服務性建築物一樣,這座房子算不上建築精品,但功能齊全。一條長長
的走廊把它分為兩半,由此通過一扇扇門可進人一些卧室、廚房、洗手間、會議室
和一間餐廳。十幾名空軍憲兵持槍包圍着這棟房屋。
麥克里迪打量了一番后才進去。他注意到雖然他和他的兩名同事沒引起注意,
但從旁邊經過的許多美國空軍官兵好奇地盯視着武裝衛兵的包圍圈子。
“他們所作出的一切努力,”他對岡特咕噥說,“是把這個該死的地方的真相
告訴給任何持有一副望遠鏡的克格勃特工隊。”
羅思把他們引進了房子中央的一個房間。裏面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還拉上了
百葉窗,惟一的光源是電燈。房間的中央是一張茶几,周圍排放着一圈沙發,沿牆
邊還圍着直背椅和桌子,可供做筆記的人使用。
羅思和藹地示意英國人坐到沙發上去,並讓人送來咖啡。
“我去叫吟遊詩人,”他說,“或者你們自己先聊聊天?”
麥克里迪搖搖頭。“還是辦正事吧,喬。”
羅思出去后,麥克里迪點頭示意岡特和多特里坐到牆邊的椅子上去。他的意思
是:注意觀察和傾聽。喬·羅思出去時沒關上門。麥克里迪聽到從廊道那邊傳過來
的《混水河上的橋樑》那種紊繞於心頭的曲調。當有人關掉錄音機時,樂曲停止了。
然後羅思回來了。他把一個個子粗壯、身着運動衣和休閑褲的長相粗擴的男人帶了
進來。
“山姆,我給你介紹一下比奧特爾·奧洛夫上校。彼得,這是山姆·麥克里迪。”
那俄羅斯人用一雙毫無表情的眼睛凝視着麥克里迪。他聽說過他。克格勃大多
數高級官員當時都聽說過山姆·麥克里迪。但他沒作任何錶示。
麥克里迪跨過中間的那塊地毯,他的手伸了出去。“我親愛的奧洛夫上校。見
到你我真高興。”他熱情地笑着說。
咖啡端上來了,他們也全都落座了。麥克里迪面對着奧洛夫,羅思則坐在側面。
在一側的一張桌子上,一台錄音機開始轉動。茶几上沒有話筒,為的是讓氣氛輕鬆
一些,但錄音機能把所有聲音錄進去。
麥克里迪以溫和的、奉承的方式開始了,並在初始的1小時時間內一直保持着
這種態度。奧洛夫的回答既流利又輕鬆。但過了第1個小時,麥克里迪變得越來越
糊塗了,或者說看上去是糊塗了。
“這一切全是很好、很寶貴的情報,”他說。“我只有這個小小的問題——嗯,
我相信我們都會這麼認為。你已經告訴我們的全是代號。我們在外交部里有代號叫
野鴨的間諜;間諜茶隼也許是海軍的一名現役軍官或是為海軍工作的一名平民。你
看我的問題是,上校,沒有實質性的線索可去實施拘捕。”
“麥克里迪先生,我已經多次解釋過了,在這裏和在美國,我在非法局的工作
期間是4年之前。而且我的專業活動範圍是在中南美洲。我無法見到關於西歐、英
國和美國的間諜卷宗。這些都是嚴密保管的,我相信你們也在這麼做。”
“是的,當然,我真傻,”麥克里迪說。“可我想得更多的是你在計劃部門的
那段時間。就我們所知,該部門承擔著為滲人的特工或招募特工製作身份掩護。還
有接頭和情報傳遞的方法……花錢買通。這牽涉到他們所使用的銀行、所支付的款
項、付款的時段和運作成本。所有這些你似乎都已經……忘記了。”
“我在計劃部門的時間甚至比我在非法局的時間更早,”奧洛夫反駁說。“這
是8年以前的事情。銀行賬戶是8位數的,不可能把它們全都記住。”
他的話音中有一股鋒芒。他變得惱火了。羅思已經開始皺眉頭了。
“或者一個號碼吧,”麥克里迪冥想着說,似乎在認真思考。“或者一個銀行。”
“山姆,”羅思急切地俯身向前。“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努力想證明在過去的6個星期里,奧洛夫上校提供給你們和我們的情
報能真正地對蘇聯的利益造成大規模的、不可挽救的損害。”
“你在說些什麼呀,”這是奧洛夫在說,他已經站了起來,滿臉怒容。“我已
經詳詳細細地說出了蘇聯軍事計劃、佈置、武器水平。戰備狀態、人員。阿富汗戰
事的詳情。現在已被摧毀的中南美洲諜報網。而現在你把我當做……當做一名罪犯。”
羅思也站了起來。
“山姆,我能不能與你說一句話?借一步說話,到外面。”
他朝房門走去。奧洛夫重新坐下來,鬱鬱不樂地盯視着地面。麥克里迪起身跟
在了羅思後面。多特里和同特繼續留在他們的桌子邊。坐在錄音機旁邊的那位年輕
的中情局特工把機子關了。羅思一直走到房子外面的露天草地上才停下腳步。然後
他轉向麥克里迪。
“山姆,你以為你是在幹什麼呀?”
麥克里迪聳聳肩。
“我在努力證實奧洛夫的真誠,”他說。“這是我到這裏來的目的。”
“讓我們直截了當地把這事說明白吧,”羅思嚴厲地說。“你到這裏不是來證
實吟遊詩人的真誠。這項工作已經完成了。是由我們,重複幾次了。他是真誠的,
正在盡他的努力回想往事,對此我們是滿意的。你們來這裏,是我們局長的一種姿
態,讓你們分享吟遊詩人的產品。就這些。”麥克里迪夢幻般地凝視着周邊柵欄外
被春風吹拂着的青青的麥苗。
“你真的認為他的產品有價值嗎,喬?”
“價值很高呢。如他剛才所說,蘇軍部署、佈防、武器水平、計劃……”
“這些都是可以改變的,”山姆輕聲說,“很快、很容易就能改變。只要他們
知道他在告訴了你們些什麼?”
“那還有阿富汗戰爭,”羅思說。麥克里迪沉默着。他不能對他的中情局同事
說出24小時之前基普賽克在那家咖啡館裏告訴他的話。
“喬,在莫斯科的那個新人,戈爾巴喬夫。你對他知道得不多,現在。可我知
道他。在他當上總書記前,當他還只是一名政治局委員時,當他來這裏訪問戴卓爾
夫人時,我負責他的警衛工作。我們交談過。他是一個不尋常的人,很開放,很坦
率。他談起過他的思路和改革。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我的朋友?在兩年之內,
到1988年,也許是1989年,所有這些軍事設施再也不會顯得重要了。他不會越過中
德平原發動進攻。他確實想嘗試重建整個蘇聯的經濟和社會。他會失敗的,當然,
但他要嘗試。他會從阿富汗撤軍,從歐洲撤軍。這個奧洛夫現在告訴美國人的所有
這些情報在兩年之內全部會被存人檔案館。但這是個彌天大謊,當它來到之時,就
會是很重要的,會持續10年呢,我的朋友,等待這個彌天大謊吧。其他都談不上是
克格勃的大損失。他們是很會下棋的,老朋友。”
“那還有在南美的間諜網呢,”羅思說。“該死的,墨西哥、智利和秘魯都很
高興。他們抓住了幾十個蘇聯間諜。”
“全是當地招募的低級幫手,”麥克里迪說。“這當中沒有一個俄羅斯人。玩
厭了,撤出了,留下一個破舊的諜報網,全是一幫貪心的間諜,低級的情報人員。
可以犧牲的。”
羅思睜大眼睛盯視着他。
“上帝呀,”他吸了一口氣,“你認為他是假投誠,對嗎?你認為他是一個雙
重間諜。你是從哪裏知道的,山姆?你們是不是有一個來源,有一份財產,而我們
卻不知道?”
“沒有,”麥克里迪平靜地說。他不願對羅思說謊,但命令就是命令。實際上
中情局一直在收到基普賽克的產品,但都被偽裝成或歸因於幾處來源。
“我只是想狠狠地逼他一下。我認為他還有事情藏着沒說出來。你並不傻,喬。
我相信在你的內心深處你也有同樣的感想。”
這話擊中了要害。在羅思的內心中確實仍留有這種想法。他點點頭。
“好吧。讓我們緊緊地擰他一下。畢竟他不是來這裏度假的。而且他很頑強。
我們回去吧。”
12點差1刻時他們繼續審問。麥克里迪回到了在英國的蘇聯間諜問題上。
“有一個我已經告訴你們了,”奧洛夫說。“如果你們能去調查他。被他們稱
為朱諾間諜的那個人。在克羅伊頓的米德蘭銀行里存錢的那個人。”
“我們已經追查到他了,”麥克里迪平靜地說。“他的名字是,或者應該說曾
經是,安東尼·米爾頓一賴斯。”
“那麼你們已經搞到了?”奧洛夫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曾經是’?”羅思詢問。
“他已經死了。”
“我原先不知道,”奧洛夫說。“那是幾年前的事情。”
“那是我的另一個問題,”麥克里迪悲哀地說,“他並不是幾年前死的。他是
昨天上午死的。被謀殺了,被消滅了,就在我們的跟蹤小組要對他實施監視之前1
個小時。”
一陣令人驚訝的沉默。接着羅思又站了起來,怒不可遏。兩分鐘后他們又回到
了房子外面。
“你到底在玩什麼鬼把戲呀,山姆?”他喊道。“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嘛。”
“我是想看看奧洛夫的反應,”麥克里迪遲鈍地說。“我原先想,假如我告訴
了你,你也許自己會把這個消息說出來。你看見他的反應了嗎?”
“沒有,我當時在注視着你。”
“沒有一點反應,”麥克里迪說。“我還以為他會大吃一驚,憂慮,甚至是…
…”
“他有鋼鐵般的意志,”羅思說。“他是一個絕對的專業人士。如果他不想流
露出任何感情,他就不會流露出來。順便問一下這是真的嗎?那人是死了嗎?或者
說是一個煙幕?”
“哦,他確實已經死了,喬。他在上班去的路上被一幫少年歹徒團伙的其中一
人刺死了。這樣留給了我們一個問題,對不對?”
“消息有可能是由英國方面泄露的。”
麥克里迪搖搖頭。
“沒有時間。這種暗殺需花時間進行組織。經過24小時的偵察調查,我們在前
天晚上才查清那人的真實身份。他們在昨天上午就對他下了毒手。沒有時間。告訴
我,吟遊詩人的產品是如何流轉的?”
“先是凱文·貝利,直接遞交給他。接着是分析員。然後是客戶。”
“奧洛夫是什麼時候提供出關於我們國防部內這個間諜的產品的?”
羅思告訴了他。
“5天,”麥克里迪沉思着說。“然後才到達我們這裏。時間倒是足夠的……”
“等一下……”羅思提出不同意見。
“這給了我們三個可能性,”麥克里迪繼續往下說。“要麼這是純屬巧合,可
我們的工作使我們不能相信巧合。或者在你與電傳操作員之間某個環節有人泄露了。
或者是事先策劃好了。我的意思是,這次殺人是準備好在一個特定日子的特定時刻
實施的。在那個時刻之前的幾個小時裏,奧洛夫有過一陣記憶的衝動。在偵探們采
取行動之前,那個被告發的間諜死了。”
“我不相信我們中情局會泄漏出去,”羅思嚴肅地說,“我也不相信奧洛夫是
假投誠。”
“那為什麼他不肯全盤招出呢?我們回到他那裏去。”麥克里迪溫和地提議。
當他們返回時,奧洛夫已經平靜下來了。他所檢舉揭發的英國間諜如此輕易地
被人殺掉的消息最終還是震撼了他。麥克里迪改變語調,開始溫和地說話。
“奧洛夫上校,你是在一塊陌生的國土上的一名陌生人。你對你的前景有所顧
慮。所以為保險起見,你隱瞞了某些事情。這我們理解。假如我在莫斯科,我也會
這麼做的。我們都需要保險。但喬在這裏告訴我,你在中情局的地位很高,用不着
再加保險了。現在,你能否提供給我們任何其他真名嗎?”
房間裏一片寧靜。慢慢地,奧洛夫點了點頭。大家不約而同地透出了一口氣。
“彼得,”羅思哄騙說,“現在確實是把他們說出來的時候了。”
“雷米亞茨,”比奧特爾·奧洛夫說,“金納迪·雷米亞茨。”
羅思的喘氣幾乎可以察覺出來。
“我們知道關於雷米亞茨的事,”他說。他抬頭去看麥克里迪。“蘇聯航空公
司駐華盛頓代表。那是他的身份掩護。聯邦調查局兩年前抓獲他並把他策反過來了。
此後一直在為我們工作。”
“不,”奧洛夫說,一邊抬起了眼皮。“你錯了。雷米亞茨不是一名雙重間諜。
他的暴露是由莫斯科安排的。他的被捕是精心策劃的。他的變節是假的。他提供的
一切全由莫斯科悉心導演。某一天美國如要彌補損失就要花費幾百萬美元的成本。
雷米亞茨是克格勃非法局的一名少校。他在美國本土分別操縱着4個蘇聯諜報網,
知道所有間諜的身份。”
羅思吹起了口哨。
“如果這是真的,那可就是真正的大豐收了。如果這是真的。”
“只有一個辦法可查明,”麥克里迪提議。“把雷米亞茨抓來,給他灌飽噴妥
撒,看看他會吐出什麼東西來。現在我想應該是午飯時間了吧。”
“這倒是兩個好主意,”羅思承認說。“各位,我必須去倫敦向蘭利彙報。讓
我們休息24小時吧。”
倫敦時間下午8鍾,華盛頓時間下午3點鐘,喬·羅思與凱文·貝利直接通話
了。羅思在格羅斯文納廣場美國大使館地下室的密碼通信室里;貝利在蘭利的辦公
室里。通話聲音倒是清楚的,但比較輕,因為兩人的跨越大西洋的話音要經過編碼
技術處理以確保安全。
“上午我與那些英國人一起待在阿爾康伯里,”羅思報告說。“這是他們第一
次會見吟遊詩人。”
“會見情況如何?”
“不好。”
“你在開玩笑。這些忘恩負義的英國倫,出了什麼事?”
“凱文,審訊員是山姆·麥克里迪。他倒不是反美,而且他也不是傻瓜。他相
信吟遊詩人是假投誠,是安插進來的。”
“哼,放他的狗屁。你是不是告訴了他吟遊詩人通過了多次考驗和測試?還有
我們對他是滿意的?”
“我說了,詳細說了。但他還是固執己見。”
“他對這種幻想是否提供了確鑿證據?”
“沒有。只是說這是英國對吟遊詩人產品的分析結果。”
“上帝呀,他這是瘋了。僅僅是在過去的6個星期里,吟遊詩人的產品就已經
很棒了。麥克里迪的異議是什麼。”
“我們討論了三個方面。關於吟遊詩人的軍事產品他說莫斯科可作全面改變,
只要他們知道他在告訴我什麼,而且他們肯定知道如果是他們派他進來的話。”
“大話連篇。你說下去。”
“關於阿富汗戰爭,他沒開口。但我了解山姆。好像他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情,但他不肯說出是什麼事。我能從他那裏得到的只是一個‘假定’。他暗示英國
人認為莫斯科很快就會從阿富汗撤軍。如果真的那樣,那麼吟遊詩人提供的關於阿
富汗的資料全得進檔案館。我們有這種分析嗎?”
“喬,我們沒有俄羅斯即將或在將來從喀布爾撤出的證據。麥克里迪先生還有
什麼不滿意的?”
“他說在中南美洲的蘇聯諜報網已經過時了,又破又舊——這是他的用詞,而
且被抓住的全是當地招聘的特務,沒有一個俄羅斯人。”
“聽着,喬,吟遊詩人揭露了由莫斯科在那裏操縱的4個國家的十幾個情報網。
沒錯,那些特工是在當地招募的。他們已被審訊了,不是很輕鬆的審訊,我承認。
自然地,他們全由蘇聯使館所操縱。十幾個俄羅斯外交官已受侮辱,一正被驅逐出
境。他把克格勃在那裏苦心編織的間諜網全撕破了。麥克里迪是在說大話。”
“讓他說對一點。吟遊詩人提供給英國人的關於蘇聯在那裏的間諜全是代號。
無法查明這些特工的身份。除了一個。他已經死了。你聽說過那件事嗎?”
“聽說了。運氣不好。一次悲慘的巧合。”
“山姆認為這不是巧合。認為要麼是吟遊詩人知道事情定在哪一天發生並故意
延遲說出他的身份讓英國人抓不到他,或者是我們這邊泄漏了消息。”
“都是屁話。”
“他傾向於第一種情況。認為吟遊詩人在為莫斯科工作。”
“山姆·麥克里迪這個狗屁先生提供給你這事的確鑿證據了嗎?”
“沒有。我專門問他是否他有在莫斯科的財產並檢舉揭發了吟遊詩人。他否認
了。說這只是他們對該產品的分析。”
線路上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貝利在沉思。確實如此。然後他說:“你相信了他
的否認?”
“坦率地說,沒有。我認為他在說謊。我懷疑他們在操縱着我們一無所知的某
個人。”
“那他們為什麼不說明白?”
“我不知道,凱文。也許他們有份告發了吟遊詩人的財產,他們不肯承認。”
“好吧,聽着,喬。你傳我的話給山姆·麥克里迪,他要麼說清楚、要麼閉嘴。
我們在吟遊詩人身上獲得了一次極大的成功,而且我不想讓世紀大廈的一場誹謗運
動把我們的成功給毀了。沒有確鑿的證據,我的意思是真正鐵的證據,是動搖不了
我們的。明白了嗎,喬?”
“非常明白。”
“還有一件事;即使他們被告知奧洛夫是假貨,那也是莫斯科的標準做法。莫
斯科失去了他,我們得到了他,英國人是狐狸吃不到葡萄。當然,莫斯科會向英國
人泄露,我們的勝利是空頭的、沒用的。而且英國人將會聽信這種說法,因為他們
對於吟遊詩人沒向他們投誠感到惱火。所以我認為英國人聽到的是誤導消息。如果
他們有一個人,那麼是他們的那個人在說謊。我們的那個人是坦誠的。”
“對,凱文。如果這事又提起來,我可不可以這樣告訴山姆?”
“絕對可以。這是蘭利的官方意見,我們將要捍衛它。”
這兩個人都用不着考慮就知道,維護奧洛夫的形象關係到他們兩個人的仕途發
展。
“山姆取得了一項成功,”羅思說。“他逼得吟遊詩人很緊——我不得不把他
拉出去兩次——但他讓吟遊詩人說出了一個新的名字。金納迪·雷米亞茨。”
“我們操縱着雷米亞茨,”貝利反駁說。“兩年來我一直在收到他的產品。”
羅思接下去彙報奧洛夫所說的關於雷米亞茨其實是效忠於莫斯科,以及麥克里
迪的建議要把事情搞清楚的一個簡單的方法是把雷米亞茨抓來搞垮他。貝利沉默了。
最後他說:“也許是吧。我們要研究一下。我會向副局長和局裏報告的。如果我們
決定處理那一個,我會讓你知道的。同時,不要讓麥克里迪接近吟遊詩人。讓他們
兩人分別休息。”
喬·羅思請麥克里迪第二天早上一起吃早飯。麥克里迪欣然接受了。地點在羅
思的公寓裏。“別擔心這個,”羅思說。“我知道附近有一些好酒店,而且山姆大
叔①也付得起兩個人的早餐,但我是自己做的一頓簡單的早餐。果汁、雞蛋、華夫
餅乾、咖啡,這樣行嗎?”
麥克里迪在電話里笑了起來。
“果汁和咖啡是我所喜歡的。”
當他抵達時,羅思正在廚房裏忙碌,他在襯衫外面系了一條圍裙,自豪地展示
出他的燒制火腿和雞蛋的水平。麥克里迪取了一些。
“山姆,我希望你能改變對吟遊詩人的觀點,”羅思邊喝咖啡邊說。“昨天晚
上我與蘭利說了。”
“凱文?”
“是的。”
“他的意見呢?”
“他對你的態度很不高興。”
“很不高興,我的天哪,”麥克里迪說。“我敢打賭他對我肯定使用了某些優
雅的、過時了的英語詞彙。”
“好吧,他是使用了。不開心。我有一條消息。蘭利的意見是:我們得到了吟
游詩人,莫斯科氣得快發瘋了。他們通過一條嫻熟的渠道竭力向倫敦灌輸吟遊詩人
實際上是莫斯科安插進來的特工,從而詆毀吟遊詩人。這就是蘭利的觀點。對不起,
山姆,可是在這一點上你錯了。奧洛夫在講真話。”
“喬,在這件事上我們不是十足的傻瓜。我們是不會聽信於像那樣的一些生手
的誤導消息的。假如我們有某種不能泄露來源的消息——這是我們所沒有的——那
么得到該消息的日期必定是在奧洛夫投誠之前。”
羅思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張大嘴巴獃獃地盯着麥克里迪。這種顛三倒四的語句
一點也沒使他糊塗。
“耶穌呀,山姆,你們在莫斯科的某個部門是有一份財產。看在上帝的份上,
快說出來吧。”
“不能,”山姆說,“而且我們也沒有。在莫斯科沒有我們未曾告訴過你們的
人。”
嚴格地說,他沒在說謊。
“那麼,我很抱歉,山姆,奧洛夫仍會留用。他是好樣的。我們的觀點是你們
的人,那個不存在的人,在說謊。是你們,不是我們,受到了一次痛苦的折磨。這
是正式的觀點。奧洛夫已經通過了三次測謊儀測試,看在上帝的份上。那已經足以
證明了。”
作為回答,麥克里迪從衣服的胸袋時抽出一張紙片並把它放在羅思的面前。紙
上寫着:我們發現有些東歐人能在任何時候擊敗測謊儀。美國人就不行,我們從小
到大一直受着要說真話的教育,因此我們說謊時很容易就能知道我們是在說謊。但
我們發覺許多歐洲人……能玩弄測謊儀而不致產生一個尖峰信號……那個地區有這
么一個人,他的一生一直在對一件一件的事情說謊,因此他精於此道,以致能夠通
過測謊儀的檢測。羅思用鼻子哼了一聲,並把那張紙片推了回去。“某個沒有蘭利
經歷的酸溜溜的學者搞出來的。”他說。
“實際上,”麥克里迪溫和地說,“那是理查德·赫爾姆斯在兩年前所說的話。”
理查德·赫爾姆斯曾經是中央情報局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局長。羅思似乎受到
了震動。麥克里迪站起身來。
“喬,莫斯科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是讓英國人和美國人像基爾肯尼貓一樣打架。
而我們現在正是在朝這個方向行進,奧洛夫來到這個國家才只有區區48個小時呢。
好好想一想吧。”
在華盛頓,中央情報局局長和聯邦調查局同意,要證明奧洛夫對雷米亞茨的指
控是否屬實,惟一的方法是把他抓起來。計劃的制訂發生在羅思與麥克里迪一起吃
早飯的那天,逮捕定於當天晚止實施,即雷米亞茨離開在華盛頓市區的蘇航辦事處
時,也就是當地時間下午5點鐘左右,而在倫敦天早就黑了。
剛過5點鐘,俄羅斯人雷米亞茨從那座樓里出來,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距離然後
穿越一條步行街去他停放着汽車的地方。
蘇航辦事處已處在了監視之下,雷米亞茨渾然不知在他穿過步行街時已有6名
帶着武器的聯邦調查局特工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後。特工們打算在俄羅斯人坐進汽
車后對他實施逮捕。這樣既快又隱蔽。沒人會注意到。
步行街上有一系列小徑,中間隔着破舊而又丟滿了廢棄物的草坪,還安放着各
種各樣的長凳,可供善良的華盛頓市民坐在那裏曬太陽或吃中飯。城市的先輩們不
可能知道這塊綠地會成為毒品販子和吸毒分子做交易的會面地點。當雷米亞茨穿過
步行街朝停車場走去時,在其中一把凳子上,一名黑人和一名古巴人正在洽談一筆
交易。每一方都在附近有後援人員。
鬥毆是由那個古巴人的一聲憤怒的尖叫觸發的,他站起來拔出了一把刀子。黑
人的其中一名保鏢掏出手槍把他射倒在地。兩幫歹徒中至少有8人拔出武器朝對方
開火。在附近的幾位無辜的平民尖叫着四散逃開。聯邦調查局特工們對這一突發事
件愣了幾秒鐘時間,然後按照他們在昆亭可的訓練作出了反應,他們卧倒后就地一
滾,拔出了槍械。
雷米亞茨在後腦勺中了一顆子彈,朝前跌倒了。他的兇手立即被一名聯邦調查
局特工所擊中。兩伙歹徒,黑人和古巴人,散開后朝各個方向逃逸了。整個槍擊事
件只延續了7秒鐘,並留下了兩具屍體,一個古巴人和那個俄羅斯人,是在交火中
被殺死的。
美國人的做事方法非常依賴於技術的,有時候還為此而受到批評。但沒人能夠
否認高效率運轉的技術所產生的結果。
兩具屍體被送到了已由聯邦調查局去管制的附近一座停屍所。古巴人使用過的
那支槍被送交刑事技術檢驗,但沒能檢出任何線索。那是一支未經登記的捷剋星型
手槍,很可能是從中美洲或南美洲偷運進來的。古巴人的指紋倒說明了一些問題。
他被證明叫岡薩羅·阿皮奧,已經上了聯邦調查局的檔案。計算機交叉檢查快速檢
出,他也是遭緝毒署和邁阿密警方通緝的犯人。
他是一名毒品販子和契約殺手。在他早年的悲慘生活時他曾經是馬里埃爾教養
所的一名被管制對象。這些古巴人後來被卡斯特羅慷慨地“解放”了,他把監獄和
精神病院容納不下的每一名罪犯。精神病人和下層社會的地痞惡棍從馬里埃爾港遣
送去佛羅里達,美國上當受騙接納了他們。
雖然聯邦調查局在懷疑,但關於阿皮奧的推一沒有證實的事情是,他實際上是
為由古巴的克格勃操縱的秘密警察服務的一名槍手。該證據是建立在相信阿皮奧參
與了謀殺在邁阿密郊外工作的兩名著名的反卡斯特羅的記者。
聯邦調查局把案件卷宗傳給了蘭利。中情局非常重視,主管行動的副局長弗蘭
克·賴特越過貝利直接向在倫敦的羅思下達了命令。
“我們需要知道,喬。現在,快點。如果英國保留着關於吟遊詩人的任何情況,
我們需要知道。行動起來,喬。使用測謊儀,還有其他。快去那裏,喬,去查清為
什麼事情老是出差錯。”
在離開倫敦赴阿爾康伯里空軍基地前,羅思又見到了山姆·麥克里迪。這不是
一次愉快的會晤。他既痛苦又惱火。
“山姆,如果你知道一些事情,確實知道一些事情,你必須明明白白告訴我。
如果我們在這裏鑄成一個大錯,我要拿你是問,因為你不對我們開誠佈公。我們已
經對你開誠佈公了。現在說出來吧,你知道什麼情況?”
麥克里迪凝視着他的朋友的臉面。他處於舉棋不定的境地。私下裏,他想告訴
喬·羅思關於基普賽克的情況,給他一個他所需要的鐵證以使他消除對奧洛夫的信
任。但基普賽克正在走一條綳得很緊的鋼絲,而且這條鋼絲不久將會被蘇聯的反間
諜特工一股一股地切斷,只要他們掌握了證據,深信在西歐的某個地方有一處泄露。
他不能、不敢透露基普賽克的存在,更不用說他的級別和職務了。
“你們有一個問題,喬,”他說。“這事不能責怪我。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
力了。我認為我們都同意米爾頓一賴斯也許是一次巧合,但不可能兩次都是巧合。”
“也許這裏有一處漏洞。”羅思說,並對此表現出遺憾。
“不可能,”麥克里迪平靜地說。“我們必須知道華盛頓槍擊的時間和地點。
但我們不知道。要麼是奧洛夫事先安排組織了他們,或者是你們那一邊出的問題。
你是知道我的觀點的,是奧洛夫。順便問一下,你們那邊有多少人可接觸到奧洛夫
產品?”
“16個人。”羅思回答。
“上帝呀。你們還可在《紐約時報》上刊登一則廣告呢。”
“我、兩名助手、錄音機操作員們、分析、員們。聯邦調查局知道要去抓捕雷
米亞茨,但不知道米爾頓—賴斯。16人能知道這兩個人,及時地知道。恐怕我們有
一個螺帽鬆動了——也許是低級人員,一名文員、密碼員或秘書。”
“可我認為你們有一個假投誠的人。”
“不管怎麼說,我要去查出來。”
“我能與你同行嗎?”山姆問道。
“對不起,朋友,這次不行。這次是中情局的事情,內部事務。再見,山姆。”
羅思一回到阿爾康伯里,比奧特爾·奧洛夫上校就注意到在他周圍的那些人所
發生的變化。不到幾分鐘時間,歡樂熟悉的氣氛就消失了。房子裏中情局的職員孤
獨而嚴肅了。奧洛夫耐心等待着。
當羅思走進審訊室坐到他的對面時,兩名助手推着一輛裝着機器的小車進來了。
奧洛夫看了它一眼。這東西他以前見過,是測謊儀。他的眼睛回到羅思身上。
“出事了嗎,喬?”他靜靜地問道。
“是的,彼得,出了大事。”
羅思用簡單的幾句話把發生在華盛頓的慘敗告訴了這個俄羅斯人。奧洛夫的眼
神里有什麼東西閃動了一下。恐懼?負罪?機器會查出來。
當技術人員把碟盤貼上他的胸部、手腕和額頭時,奧洛夫沒有表示抗議。羅思
沒去操作那台機器——這由技術員負責,但他知道他要問的問題。
測謊儀看上去和運作時頗像醫院裏的心電圖儀。它能記錄心律、脈搏、出汗—
—在心理壓力之下一個人說謊時通常會出現的任何癥狀。
與往常一樣,羅思先從簡單的問題開始,這樣能在測謊儀捲筒紙上建立懶散的、
平緩起伏的曲線記錄。這種測試奧洛夫已經經歷了三次,他一次也沒顯露出一個人
說謊時的明顯的癥狀。羅思詢問他的背景、在克格勒中的那些歲月、他的投誠和到
目前為止他所提供的情報。然後他轉人那些硬問題。
“你是一名為克格勃工作的雙面間諜嗎?”
“不是。”
捲筒紙上的記錄筆繼續平緩滑動,波動很小。
“到目前為止你提供的情報是真實的嗎?”
“是的。”
“你還有任何重要的情報隱瞞着沒告訴我們嗎?”
奧洛夫沉默了。他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沒有。”
記錄筆狂亂地上下起伏了好幾次,然後才穩定下來。羅思看了一眼操作員並得
到了一次點頭確認。他站起來,走到機器前,看了看記錄紙,告訴操作員把機器關
了。
“對不起,彼得,這是一句謊言。”
房間裏出現一陣沉寂。5個人盯住了俄羅斯人,而他則看着地面。最後,他抬
起了眼睛。
“喬,我的朋友,我能不能與你說說話?單獨地?真正單獨。沒有錄音機,就
你我兩人?”
這是違反規定的,也是冒險的。羅思想了一會兒。為什麼?這個第一次沒通過
測謊儀的謎一般的人到底想說些什麼呀?而且還不想讓經過了審查的其他中情局職
員聽到?他突然點了點頭。
當他們單獨處在一起,所有的機器設備都關去后,他說:“什麼事?”
俄羅斯人長長地、低沉地嘆了一口氣。
“喬,你是不是疑惑過我的這種投誠方式?投誠速度?不給你時間與華盛頓進
行核對?”
“是的,我是懷疑過。我已經問過你這事。坦率地說,我對那種解釋從來不曾
完全滿意過。你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投誠?”
“因為我不想像沃爾科夫那樣結束。
羅思坐在那裏,好像肚子上挨了一拳。這個“行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災難性
的沃爾科夫案。1945年9月初,蘇聯駐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副總領事走進英國總領事
館,對一名驚訝的官員說他實際上是克格勃駐土耳其的情報站副站長並要求投誠。
他提供和揭露出在土耳其的314名和在英國的250名蘇聯間諜。最重要的是,他說
在英國外交部有兩名為俄羅斯工作的外交官,在英國秘密情報局裏另有一名高級官
員。
這些消息立即報送到了倫敦,沃爾科夫也回到了他自己的領事館內。在倫敦,
事情交給了秘密情報局蘇聯科科長。這位特工採取了幾項必要的步驟之後飛到了伊
斯坦布爾。最後被看到的沃爾科夫已是渾身扎滿繃帶的一個身影,匆匆被抬上一架
飛往莫斯科的蘇聯運輸機,在那裏,經秘密刑訊后他死在了盧比揚卡監獄。英國的
蘇聯科科長很晚才抵達——這並不奇怪,因為他從倫敦基地通知了莫斯科。他的名
字叫基姆·菲爾比,他就是沃爾科夫說過的在英國秘密情報局內為俄羅斯工作的高
級間諜。
“你到底在向我說些什麼呀,彼得?”
“我只能以那種方式過來,因為我知道我能信任你。你還不夠高。”
“不夠高什麼呀?”
“沒有像他那麼高。”
“我不懂你的意思,彼得。”羅思說,儘管他已經聽懂了。
俄羅斯人緩慢地、清晰地說了出來,似乎是在卸下長久以來一直壓在他肩上的
一副重擔。
“克格勃在中央情報局裏有一個人,已經17年了。我相信現在他已經爬上相當
高的職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