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一月九日,上午九點鐘,密勒驅車進入慕尼黑。他按照在市郊一個報攤上買到

的慕尼黑市地圖,找到萊亨巴哈街二十七號。他把汽車停在路邊,沒進去前,先把

這個猶太會館打量了一番。這是一座正面看去平平常常的五層樓房。一樓正面是用

沒有裝飾的石塊砌成,以上用磚砌成,外面抹有灰色水泥。最高的第五層有一排傾

斜的窗戶,背襯着紅瓦屋頂。在一樓的緊左邊,有兩扇鑲有方玻璃的大門。

一樓里,有一家在慕尼黑是獨一無二的猶太飯館;二樓是老人收容所的娛樂室

;三樓是管理部門和檔案室;四樓和五樓是客房以及收容所收容下來的老人的宿舍,

樓後有一個猶太禮拜堂。

他走上三樓,找到問事處。他一面等候,一面環視着這個房間。這裏有成排的

圖書,全是新的;原先的藏書早都被納粹燒完了。書架之間,懸挂着一些猶太人領

袖的畫像,是幾百年以前的猶太教士和老師們,長着大鬍子,眼睛凝視着,同他從

前在學校里看過的聖經課本上那些先知們的樣子很相似。全都戴着帽子,有的前額

上還繫着經匣。

有一個報紙架子,上面的報紙,除德文的外,就都是希伯萊文的。他猜想,這

些希伯萊文報紙是從以色列空運來的。有一個黑皮膚矮個子的男人,正在認真地閱

讀一張希伯萊文報紙的頭版。

“有什麼事嗎?”

他向問事台望去,那裏此刻坐着一個四十五歲左右的黑眼睛的女人,她時時刻

刻神經質地把一綹掉下來遮住自己眼睛的頭髮再理上去。

密勒詢問:有沒有奧莉·阿德勒這個人的什麼線索;她可能是戰後回到慕尼黑

的。

“從什麼地方回來的?”那女人問。

“從馬格德堡。以前,是斯圖特霍夫;再以前,是從里加。”“哎呀,

里加!”那女人說,“我看,我們的名冊上沒有從里加回來的人。你知道,他們

全都杳無音信。不過,我可以查查看。”

她走進裏面一間房。密勒看得見她在那裏認真地翻閱一本人名索引。本子不厚,

五分鐘后她就走了出來。

“對不起,戰後回到此地的人,沒有叫這個名字的。這個名字很普通,可是名

冊上沒有。”

密勒點點頭:“噢。那末,看來就是這樣了。對不起,打擾你了。”

“你不妨到國際尋人服務社去試試,”那個女人說,“尋找下落不明的人正是

他們的工作,他們那裏有全德國的人名冊。我們這裏的人名冊只包括那些早先在慕

尼黑而後來又回來的人。”

“尋人服務社在什麼地方?”密勒問。

“在瓦耳德克的阿羅耳遜,就是下薩克森州漢諾市的郊外。那是紅十字會的一

個機構,真的。”

密勒想了一會兒:“幕尼黑會不會還有別的什麼人是從里加回來的?我真正要

找的人是早先的那個司令官。”

房間裏靜悄悄的。密勒意識到,報架旁邊的那個男人在調頭看他。那女人彷彿

有點為難。

“可能有幾個人是從里加回來現在還住在慕尼黑。戰前,慕尼黑有兩萬五千猶

太人,回來的大約是十分之一。現在,我們又有了五千人,其中一半是一九四五年

以後出生的。說不定我能找到一個從里加回來的人。不過,我必須把倖存者的名單

全都翻上一遍,他們原先所在的集中營是附在他們的名字後面的。你能明天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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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勒考慮了一會兒,不知是否該罷手回家算了,這種追蹤變得很渺茫了。

“好吧,”他最後說,“我明天再來。謝謝。”

他回到街上,正在掏汽車鑰匙的時候,覺得身後有誰跟了上來。

“請原諒,”有人說。他轉過身去,身後的人就是那個讀報的人。“你打

聽里加的事?”那人問,“關於里加的那個司令官?應該是羅施曼上尉吧?”

“對,就是他,”密勒說,“怎麼著?”

“我在里加呆過,”那人說,“我認識羅施曼,說不定我能幫你的忙。”

這個人大約四十五歲,小個子,很結實,長着一對又圓又亮的棕色眼睛,一副

猥猥瑣瑣的神氣。

“我叫莫德凱,”他說,“不過人們都叫我莫迪。我們是不是去喝杯咖啡談談?”

他們走進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密勒看到對方那種快活的樣子,頗有所動,就把

他追蹤的經過講述一遍,從阿爾托納僻靜的街道直到慕尼黑的猶太會館。

那個人靜靜地聽着,時而點點頭:“嗯,嗯,很長的一個旅程啊!你是個德國

人,為什麼要追蹤羅施曼呢?”

“這有關係嗎?許多人都這麼問我,叫人膩煩。一個德國人對從前的事情感到

憤慨,這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莫迪聳聳肩膀。“沒有什麼,”他說,“一個人象這樣執意要干到底,倒

是不太平常,僅此而已。羅施曼是一九五五年失蹤的。你真的認為他的新護照肯定

是敖德薩提供的嗎?”

“我是這樣聽說的,”密勒回答,“看來,要想找到偽造護照的人,唯一的

辦法是打進敖德薩里去。”

莫迪把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德國人估量了好一陣子。“你住在哪個旅館裏?”

他最後問。

密勒告訴他,因為過午不久,天還早,他沒有去找旅館。不過,他知道一家他

曾經住過的旅館。在莫迪的請求下,他走向咖啡館的電話機,向那家旅館定了一個

房間。

他回到桌子跟前,莫迪已經走掉了。咖啡杯下面壓着一張紙條,寫着:“不管

你是否定到房間,今晚八點都要在那家旅館的旅客休息室里等我。”

密勒付過咖啡賬,走了。

同一天下午,狼人在他的律師事務所里把他在波恩的同事送來的那份書面報告

重又讀了一遍。那個同事就是一周前向密勒自我介紹為舒米特博士的那個人。

狼人接到這份報告已經有五天了,但出於一貫的謹慎,他在採取直接行動之前,

進行了等待和再三的考慮。

去年十一月間他的上司格呂克斯將軍在馬德里對他講的最後一句話,實際上剝

奪了他採取行動的自由。不過,象大多數搞案頭工作的人那樣,在無法避免的事情

面前,他喜歡採取拖延的辦法。“來個徹底解決”,他接到的命令就是這樣說的,

他懂得這話的含義。舒米特博士的措辭,也沒有給他留下什麼迴旋的餘地。

“一個倔強的年輕人,兇猛殘忍,剛愎自用,乃至頑固不化,對目前涉及到的

同志,愛德華·羅施曼,有一種真正的個人的刻骨仇恨,其原因似乎還難以解釋。

他甚至在個人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都未必會頭腦清醒。……”

狼人把博士的結論又看一遍,嘆了口氣。他拿起電話筒,叫他的秘書希爾達接

外線。接通后,他撥了杜塞爾多夫的一個號碼。

鈴響了幾下才有了回話。一個聲音簡單地說:“喂!"“找麥肯遜先生。”狼

人說。

對方簡短地問了一句;“誰找他?”

狼人不直接回答,而是說出了暗語的頭一句:“什麼人比腓特烈大帝更偉大?”

對方回答說;“巴巴羅薩。”稍停片刻,一個聲音說:“我是麥肯遜。”

“狼人。”西德敖德薩的頭目回答說,“我怕你已經休息夠了,有任務要去完成。

明天早上到這裏來。”

“幾點鐘?”麥肯遜問。

“十點,”狼人說,“告訴我的秘書你叫克勒。我要你用這個名字去執行一

項任務。”

他放下話筒。在杜塞爾多夫,麥肯遜離開電話機,走進他公寓套房的浴室去洗

澡刮臉。他這個人身材高大,膂力過人,原來在黨衛軍帝國師任軍士。一九四四年,

在圖爾和里摩日對法國人質施行絞刑的時候,他學會了如何殺人。

戰後,他替敖德薩開卡車,運送人員經由德國南部和奧地利進入意大利的南梯

羅爾省。一九四六年,他被一個非常多疑的美國巡邏隊截住,他把那輛吉普車上的

四個人統統殺死,其中兩人是他空手幹掉的。從那以後,他也逃亡了。

後來,他成了敖德薩高級成員的保鏢,人們給他起個“快刀麥克”的外號。可

是,說起來怪,他殺人從不用刀子,寧肯靠他那兩隻屠夫般的大手來硬掐或擰斷他

的“任務”

的脖子。

五十年代中期,由於受到他的上司的賞識,他成為敖德薩的劊子手。要是有誰

威脅着他們組織的領導人的安全,或是在他們內部有誰要背叛自己的同志,那就可

以託付給他來悄悄地不露痕迹地予以幹掉。截至一九六四年一月,這一類任務,他

共完成十二件。

八點整,電話來了。這時密勒正在旅客休息室的一個角上坐着看電視。招待員

伸進頭來,招呼他去接電話。

他從電話里聽得出對方是誰。

“密勒先生嗎?我是莫迪。我看我能幫你的忙,也可以說,有幾個朋友能幫助

你。你願意見見他們嗎?"“只要能幫助我,誰我都願意見。”密勒說。他對對方

這一套做法產生了興趣。

“好的,”莫迪說,“你從旅館出來,向左拐,到席勒街,再沿着同一邊走

過兩個街區,有一家叫靈德曼的點心咖啡店。我就在那兒等你。”

“什麼時候?現在嗎?”密勒問。

“對,現在。我本想到旅館來,可是朋友們正在我這兒。你馬上就來吧。”

密勒掛上電話。他拿了外衣,走出門去。他向左拐,沿着行人路朝前走。離開

旅館才半個街區,他感到有一個什麼硬東西從後面緊緊頂住他的肋骨,同時一輛汽

車擦着路邊停了下來。

“到後邊的座位上去,密勒先生。”有人在他耳邊這樣說。

他身旁那輛汽車的門打開了。身後那個人在他的肋骨上又最後戳了一下,密勒

一低頭,進入汽車。司機坐在前面,後座上有一個人,他朝邊上挪了挪,給密勒騰

出地方。密勒覺得他身後的那人也上了車。車門砰地一聲關上,汽車離開路邊開走

了。

密勒的心撲撲地跳着。他把同車的三個人掃了一眼,誰都不認得。

坐在右邊的剛才替他打開車門的那個人先開了口:“我要把你的眼睛蒙上,”

他簡單地說,一面拿出一件象黑襪子似的東西,“我們不想讓你看見你是在往什

么地方去。”

密勒感覺到那襪子從他頭頂套下來,一直蓋住他的鼻子。他回憶起德雷森旅館

里那個人的那雙可怕的藍眼睛,以及維也納的那個人說過的那些話:“要小心,這

些人會下毒手的。”他又想起莫迪,感到不解的是,他們當中的一個人怎麼會在猶

太會館讀起希伯萊文報紙來。

汽車行駛二十五分鐘以後,減速停住。他聽見有開門的聲音;汽車又朝前開了

開,最後停下。有人把他從後座帶出來,接着,他左右各有一個人,帶着他穿過一

個院子。有一陣子,他臉上感覺到有一股夜晚的寒氣;接着他又進到屋裏,一扇門

在他身後關上了。他被領着走下幾步台階,走進一個象是地下室的地方。不過,室

內很暖和,他被安置坐在上面的那張椅子又是很軟的沙發椅。

他聽見有人說,“把繃帶取下來。”於是,套在他頭上的襪子被拿掉,眨了眨

眼睛,才又習慣亮光。

他置身的這個房間顯然是地下室,因為沒有窗子。不過,在一面牆的高處,有

一個空氣調節器在作響。房間佈置得講究、舒適,顯然是一個會議室的模樣。緊靠

對面牆,有一張長桌,兩邊擺着幾張椅子。房間其餘部分都空着,沿牆放着五把扶

手椅子。中央鋪着一塊圓地毯,擺着一張咖啡桌。

莫迪站在長桌的一旁,象是抱歉地微笑着。那兩個帶領密勒的人,都三十多歲,

身體都很好。他們分別靠在密勒的椅子的兩邊扶手上。正對着密勒,在咖啡桌的另

一邊,還有一個人,是他們當中的第四位。汽車司機不在,密勒設想,他一定是留

在上面把門。

那第四位顯然是個頭頭。他自在地坐在椅子上,他的三個部下在他周圍站着或

靠着。密勒估計,他近六十歲,人很瘦,兩頰凹進去,一個鉤鼻子。那雙眼睛叫密

勒感到不安,它們是棕色、深凹進去,明亮而銳利,是一個狂熱者的眼睛。他首先

開了口:“歡迎你密勒先生。我們用這種奇特的方式把你請到我的家裏來,對此,

我表示歉意。所以要這樣做的理由是,如果你決定不願意接受我向你提出的建議,

那末你可以回到你的旅館去,而以後再不要同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見面。”

“我的這位朋友——”他指了指莫迪,“告訴我,你由於你個人的原因,正

在追蹤一個叫愛德華·羅施曼的人。為了便於進一步接近他,你準備設法打入敖德

薩。做這件事你是需要別人幫助的,大力的幫助。然而有你在敖德薩內部,這是符

合我們利益的,因此我們打算幫助你。你懂我的意思嗎?”

密勒吃驚地看着他。“我要弄明白一件事,”他終於開口說,“你是不是

說,你們不是敖德薩的人?”

那人抬起眉頭:“哎呀,你完全弄錯了。”他向前探着身子,把左手衣袖拉

上去,前臂上露出藍色的號碼刺字。

“奧斯威辛。”他說。他指着密勒身邊的那兩個人,“布痕瓦爾德和達豪。”

他又指着莫迪,“里加和特采勃林卡。”

然後,他放下袖子。

“密勒先生,有些人認為,殺害我們人民的那些兇手應該送去審判。我們不同

意,戰爭剛結束,在我同一位英國軍官交談的時候,他對我談過一番話,這番話后

來就成為我生活的指導方針。他對我說,“如果他們殺害了六百萬我的同胞,我就

要用骷髏造起一座紀念碑。骷髏,不是那些死在集中營里的人的骷髏,而是那些趕

他們到集中營里去的人的骷髏。”道理很簡單,密勒先生,但是令人信服。我和我

的小組之所以在一九四五年後決定在德國呆下來,心裏就只有一個目的;復仇。就

是復仇,別無其他。我們要的不是把他們關起來,密勒先生;我們要的是把他們當

成豬玀一樣宰掉。

我的名字叫里昂。”

里昂盤問了密勒達四小時之久,然後才滿意地認為,這個記者信得過。他也象

別人一樣,對密勒的動機感到不解,但也只好承認,密勒自己提出的那種理由有可

能成立,即他對黨衛軍在戰時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慨。盤問完畢,他靠在椅子上,又

對這個年輕人作了長時間的觀察。

“密勒先生,你知道企圖打入敖德薩要冒多麼大的危險嗎?”他問。

“我猜得出,”密勒說,“首先,我年紀太輕。”

里昂搖搖頭:“你要是不改名換姓,就想讓前黨衛軍成員相信你是他們的人,

這根本辦不到。首先,他們有前黨衛軍成員的名單,而那上面並沒有彼得·密勒。

其次,你起碼得再長十歲。這辦得到,但這就牽涉到一個完全新的身分,而且是真

實的身分。要一個確實在黨衛軍里呆過的人的那種身分,只這一件事,就要我們做

大量的調查工作,既費時間又很麻煩。”

“你想你能夠找到這樣一個人嗎?”密勒問。

里昂聳聳肩膀。“必須有這麼一個人,他的死亡是無法查核的,”他說,

“敖德薩每接納一個人,事先總要對他進行查證。你必須通過一切考驗。這也就是

說,你必須同一個真正的前黨衛軍成員一起住上五、六個星期,讓他教給你他們的

習慣、術語、用詞和行事方式。很幸運,我們認識這樣一個人。”

密勒很驚異:“他為什麼要幹這種事情?”

“我說的這個人是個古怪的人。他是個真正的黨衛軍上尉,對過去的所作所為

卻真心地感到悔恨。他有過實在的悔改行動。他後來打進了敖德薩,向當局提供過

關於在逃納粹戰犯的情報。他本來要這麼幹下去,可是他被人捅了,總算幸運活着

逃了出來。今天他化名住在拜羅伊特郊外的一幢房子裏。”

“此外我還要學些什麼呢?”

“所有跟你的新身分有關的東西都要學。如他在什麼地方出生,哪一天出生;

怎樣進的黨衛軍,在哪裏受的訓;在哪裏工作,什麼單位,指揮官是誰,以及戰爭

結束以來他的全部經歷。還要有一個保證人為你擔保,這可不容易。在你身上,必

須要費很大勁,花很多時間。密勒先生,一旦開始,你可不能後退。”

“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密勒疑惑地問。里昂站起來,在地毯上走着。

“復仇,”他說得很乾脆,“象你一樣,我們要羅施曼。但我們還要得更多。那些

罪大惡極的黨衛軍人犯,今天都改了名換了姓,我們要這些人。這就是我們要的好

處。”

“聽起來這好象是以色列情報局可能用得着的情報。”

密勒說。

里昂嚴厲地看了他一眼,“就是,”他簡短地說,“雖然我們不屬於他們,

但我們有時同他們合作……

“你們想過辦法讓你們自己的人打進敖德薩里去嗎?”

密勒問。

里昂點點頭,“兩次。”他說。

“結果呢?”

“頭一個人的屍體被發現漂浮在一條水溝上,手指甲全都沒有了。第二人渺無

蹤影,下落不明。你是不是還要幹下去呢?”

密勒沒有直接回答,“你們的方法要是很有效,那他們為什麼被識破了呢?”

“他們倆都是猶太人,”里昂簡慢地說,“我們設法把他們胳臂上的集中營

的刺字弄掉了,但疤還在。還有,他們都行過割禮。這就是為什麼當莫迪向我報告

有一個純粹的雅利安德國人痛恨黨衛軍的時候,我才感到有興趣。再說,你行過割

禮?”

“那要緊嗎?”密勒問。

“當然。行過割禮的人不一定都是猶太人。許多德國人也都同樣行過割禮。不

過,一個沒有行過割禮的人,這就多少證明他不是猶太人。”

“我沒有行過。”密勒簡短地說。

里昂點點頭,心裏很滿意。“的確,這樣你成功的希望就更大。剩下的問題,

就是改變你的外表,訓練你去扮演一個十分危險的角色了。”

午夜早已過了。里昂看看錶;“你吃過飯沒有?”記者搖搖頭。

“莫迪,我看該給我們的客人弄點什麼吃的了。”

莫迪笑笑,點點頭。他走出地下室,到上面的房間去了。

“你今夜要住在這裏,”里昂對密勒說,“我們會給你送鋪蓋來。請你不要

想出去。門上有三把鎖,過一會兒都要在外邊反鎖上。把你汽車的鑰匙給我,我會

派人把它開到這裏來。這幾個星期以內,最好別讓人看到。我們會替你付旅館錢,

也會把你的行李搬來。早上,你要給你母親和女朋友寫信,告訴她們,這幾個星期

或者幾個月以內,你不會同他們聯繫。明白了嗎?”

密勒點點頭,把汽車鑰匙給了他。里昂把鑰匙交給那兩個人中的一個。他們悄

悄地離開了。

“上午,我們就把你送到拜羅伊特,去見我們的黨衛軍軍官。他叫阿爾弗雷德·

奧斯特爾。你要同他住在一起,我會安排的。現在,請原諒,我必須出去為你尋找

一個新名字和新身分了。”

他站起來,走了。不一會,莫迪送來一盤食品和半打毯子。然後,他也走了,

讓密勒去獨自消受他的冷雞、土豆,生菜和愈來愈大的疑團。

在遙遠的北方,在不來梅陸軍醫院裏,凌晨一兩點鐘,一個看護兵正在他的病

房巡視。病房的一頭,有一張病床,四周掛着很長的帷幔,把裏面的病人同其他病

床隔離開來。

那個看護兵是個中年男人,叫哈特斯坦。他站在帷幔跟前,凝視着裏面床上的

那個男人。他一動不動地躺着。他的頭上面,有一盞昏暗的燈通宵亮着。看護兵走

進帷幔,按了按病人的脈搏,停止跳動了。

他俯視着這個癌症死者難看的面孔,他想起三天前他在昏迷當中說過的話,便

把死者的左臂從毯子裏抬出來。在他的胳肢窩裏,刺有一個號碼字。這是死者的血

型記號,這個記號表明,這個病人曾經加入過黨衛軍。當年在這個帝國里,黨衛軍

是被看作比一般軍人更為寶貴的人,因此在他們受傷以後,總是要優先得到輸血的

機會。這就是為什麼給他們刺上記號的緣故。

看護兵哈特斯坦把死者的臉蓋上,向床邊桌子的抽屜里看了一眼。死者倒在街

上被送到這裏后,他的個人用品就被放在這個抽屜里。他從裏面抽出一張駕駛執照,

上面寫明那個人生於一九二五年六月十八日,現年三十九歲,名字叫做羅爾夫·根

塞·柯爾布。

看護兵把駕駛執照裝進他白色外衣的口袋裏,走出病房,向夜班醫生報告病人

死亡的消息去了。

——轉自泉石小說書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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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得薩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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