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求子得兒吞紅日 導引何妨效五禽
黎子昇悄悄地摸進自己房裏,把身上臟衣服換了下來,稍作梳洗之後坐在床上也放鬆地吁了一口氣。連他自己也沒有料到此行這麼輕鬆,要不是那點意外的話……
想到此處少年拿出那塊紅布,仔細看了起來。這個時候,這塊奇異的布條一點也不顯眼,上面也沒有少年一開始看到流轉的光華,看上去就是一塊普通的三角形紅色汗巾。
此時離天明還有不到半個時辰,仔細收好汗巾之後,少年稍微眯了一會,等雄雞報曉就翻身下了床。
黎子昇按照往日習慣自行起身去院中的水井旁,先打了一桶冰涼的井水洗了個冷水澡。擦乾身子之後,用豬鬃做的牙刷和一撮青鹽仔仔細細清理了自己的口腔,再反回房整理床鋪清掃院落。
等他背着書包進入前廳的時候,一份簡單卻又分量十足的早餐已經放在了桌子上。
一大碗剛煮好的南瓜粥,幾隻熱氣騰騰的饅頭和一盤鹹菜,再加上他每餐必不可少的一小盤油辣子,讓這個少年吃的津津有味。當然因為昨夜的行動,少年飯量大增,比平日多吃了好幾個饅頭,還添了一次粥。
等他獨自用完早餐,徑直去了後院向母親告別。武素琴果然在後院安排長工們的農活,黎家不但有百畝良田,還有一座利用畜力的磨坊和一個規模頗大養豬場。黎子昇的父親黎昭昌不但經營全族的糧食生意,還販賣生豬到鐵山城中,此外在城中還另有鋪子,每年獲利頗豐。
武八妹從廚房中取了個飯盒交給自己的兒子,裏面滿滿地塞着幾個大米飯糰。然後就囑咐他今日早點回家。因為算算日子,他的父親今日晚間要從鐵山城返回家中。
他父親入過仙門,略通符法,使用甲馬符只不過一晝夜的功夫就能從二百里餘外的墜星城回到家中。所以只要沒有大事耽擱每月初一十五,要麼一個人用甲馬符,要麼和人隨船回返家中安排家中族內事務,同時也探望妻兒共敘天倫。
黎子昇和往常一樣來到學校,卻看到昨天輸的那隊孩子果然守諾在洒掃庭院。這本來是應該全體學生一起乾的活,但是這些孩子似乎因為昨天的比賽干起活來也有了勁頭,加上每天都有打掃活確實也不多,三下五除二就把全部活計完成了。
廟中辰鍾一響,學生們全部迅速地來到院中,少年發現族弟卻沒有來。安靜地等了一會才聽得殿中一聲咳嗽,黎昭宙腰插黑色的戒尺負手走了出來。等這些孩子整齊地行完禮節,他掃了一眼自己的學生,揚聲吩咐道:“開始吧。”
黎子昇這才和場中諸童開始每天的早課,說是早課其實就是cāo演黎家祖傳的。
這兩套功法其實是可以同時修鍊的,拳法是外功,分為虎躍猿攀鳥申鹿騰熊經五種身形,分別對應肺肝腎心脾這五臟。最是適合初涉武道者強身健體擴展經脈生精養氣。而法決不用入定吞吐內氣,只要在練拳法的時候在相應的經脈中行氣就可以了。
這虎躍對應五行屬金的肺臟,行拳時要表現出猛獸出洞發威撲按搏鬥時的威猛神態,呼呵之間都要儘可能大聲發音,鼓盪肺臟,而動作剛柔並濟,用力時要留有餘地。這可以增強人的肺呼吸,調運氣血,疏通經絡,因此放在拳法的最初。
猿攀則是模仿猿猴曲布行走和攀爬騰躍的姿勢,表現出縱山跳澗,攀樹蹬枝,摘桃獻果之神態,最是鍛煉下半肢力量和足部肝經,屬於木行。這套動作可以讓人明目清火,同時舒展肢體和加強動作協調力。
鳥申是為了培養腎水,看上去就像水鳥撲擊水中游魚,要點是背部要時而弓背時而昂首伸曲如意如同鳥類,這是鍛煉足膀胱經;行走還要足趾用力,觸動腳底的足陽明腎經。這可以讓人填精益髓,強腰健腎。最適合體弱的孩子增強抵抗力。
鹿騰這套動作需要奔跑騰躍急停回首,動作量十分之大。這明顯就是在鍛煉孩子們的心臟供血能力,強健他們的心臟。心火熊熊不息,才是修者的根本。
這最後的熊經動作如同大型猛獸一般渾厚沉穩,表現出撼運,抗靠步行時之神態,笨重中卻寓輕靈。可以讓人強健脾胃,增強體力。五行對應的當然是土。
這黎家老祖是軍旅出身,擅長的就是殺伐功夫。作為一個參加過無數次神仙和仙凡之間戰爭的他當然明白在混亂的戰場上,套路架子並無多大用處,相反,耳目清明、反應迅速、動作敏捷、力大勢沉才是戰場保命存活的法門。
因此,作為一個進入鍊氣後期的高手,他總結自己武道留給後人的時候並沒有採取一般的套路。而是把各種武術要訣和強身方法寄遇在動物的各種動作姿勢之中。五行拳練熟之後,只要有一定的對戰經驗,那對敵就能隨機應變不落俗套。
總之,這是一套為了實戰而設計的功法。
黎昭宙背着手看似隨意地在孩子中間轉悠,但是哪個孩子稍有懈怠,他就一個冰冷的眼神射過去。偶爾遇到某個孩子動作有偏差,他也不開口就直接用拿着的戒尺來指點訣竅。稍有不如意,這道師要麼用戒尺重重戳在孩子的痛處,要麼直接把板子落在愚頑不靈的學生頭上。
在少言寡語但是眼光毒辣手段更是不怎麼慈悲的道師的督促下,這群可憐沒人權孩子也不敢偷懶耍滑,練的還算賣力氣。
午時的鐘聲一響,黎昭宙也不開口喊停,只是自行走入殿中。場中忙活了一早上的孩子早就疲不能興,只是在道師的目光和戒尺之下咬牙苦撐,到了這時才停住了身形。
有身子弱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有性子急的急急忙忙到井邊飲水,有膽子大的低聲抱怨了起來。
而黎子昇不急不忙先調勻了呼吸,再用隨身汗巾擦乾頭上汗水,最後才拿出的用竹筒做的水壺,喝起了從自家帶來的涼白開。
他休息了片刻就已經差不多恢復了體力,便走進正殿。不出所料,他們嚴厲的道師正在內打坐,見他進來就開口問道昨夜的功課如何。
黎子昇這才條理清晰地向自己族叔一五一十地說出了昨晚的捕蛇行動,自然把那點子“意外”略過不提。
那黎昭宙一開始頗為惱怒,慢慢變得略帶讚許,到最後啞然失笑。
說完了事,黎子昇從懷中取出了那隻木盒,陳懇地向道師致歉道:“小侄拿了您的禮物去捕蛇,有負宙叔厚愛了。所以,小侄要把餘下的定神香都還給您老。捕蛇用掉的那支也一定想辦法補償宙叔你。”
這個嚴肅的道師倒有了幾分笑意,他大袖一擺道:“你這小子也太過荒唐,不過想出這種主意卻也有幾分不凡啊。我黎昭宙送出去可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把東西收起來吧。”
這少年竟然毫不客氣也不推脫,就把東西收了起來,笑眯眯地說道:“學生早知道師傅大人通情達理,不會怪我的。”
“你這小子,除了膽大包天的虎氣還真有幾分滑頭滑腦的猴氣!去吧,別在吾眼前礙眼了。”
黎子昇在午休結束之後又上了一堂沉悶的經學課,這才和食髓知味新鮮出爐的足球小將們一起踢了一會足球。只是今天他不等夜幕降臨,就提早回到了家中。
果然,他的父親黎昭昌,前仙家弟子和現俗世商人已經回到了家中。
他現下還不到四十,因為經商把一身功夫擱下了好多年,再加上青年時霜風雨雪在外行走染了幾許風塵,因此他看上去有些老態。這父子二人外貌倒也有幾分相似,都算得上俊朗。只是黎子昇的面目更像母親,一樣的方面大耳額闊頤豐,看上去倒沒有他父親那樣清矍出塵,那麼有仙家風範。
他現在正在廳里會客,而客人正是他族弟黎子緒的父母。他們自然是來感謝黎子昇昨夜相助之情的。
兩人千恩萬謝一番之後便告辭離去,剛剛還滿面chun風的黎大老闆,翻臉就成了一張鐵板。他沒好氣地看着滿不在乎的大兒子,半天沒想到怎麼說,最後只能揮手讓黎子昇離開。
說起來有點匪夷所思,這做父親的黎昭昌的心頭對自家長子竟然有幾分戒懼几絲懼怕。
黎大老闆一家連着幾代都是子嗣艱難人丁單薄,他本人就是個獨苗。而自從他成親以來,妻子流過好幾次產,一直未能得子。直到黎昭昌花大價錢和大人情請了八天門中的天丹門中人給自己夫妻二人診斷開方,再購置了丹藥來調養身體,再加上那段日子武素琴天天去家廟向祖先禱告,這才有了這三伢子。
又因為孩子母親武八妹在分娩之前連續好幾天奇夢,夢中要麼見到天邊一輪旭日東升,要麼看到地上無數紅旗招展。所以大名取了個“昇”字,因為族內排行第三,小名則叫做赤三伢子。
這三伢子自打出生后還真有幾分不凡,不僅筋骨強健沒病沒災,開口說話識人認事也比一般的孩子也早的多。更出奇的是好似生而知之,沒見人教就能自行識字念書,還會下地干農活,而且手藝絕對不輸於老農!
當他第一次撞見自己才兩歲的孩子津津有味讀書的時候,入過仙門有幾分見識的黎昭昌非但沒有為自家出了個神童而高興,反而心中就是咯噔那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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