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一包閑氣兜作球 百步毒蛇能當錢
黎子昇用手顛了顛球,往頭上一拋,用兩隻肩膀和頭熟練地頂了幾下,然後用胸部接住球順着軀幹大腿小腿下落到腳面上,再用左右腳顛了幾下,一發力把球筆直地射向空中,最後穩穩地接住。這幾個動作流暢連貫,賞心悅目至極,讓周圍的小夥伴發出好一陣讚歎之聲。
然後他向眾人開口說道:“大家瞧見了沒,除了手和手臂不能碰球,身體其餘部分都能來運球射球。當然,主要是用腳來踢,所以叫足球!”
這少年先解釋了這個遊戲的規則,然後指揮小夥伴們用掃帚劃了一個大小適中的球場,再用樹枝和石頭在兩邊架起了球門。黎子昇先剔除了幾個特別年幼的孩子,然後用抽籤的方法把眾人分成每隊七人的兩隊先上場,而其餘多出來的一小隊孩子作為替補隊員。
這樣一來就把村東村西的兩個小團體完全打亂,沒了之前的分野。最後他指定自己和分到另一隊的黎子緒作為兩隊的守門員。
一切準備結束,他腦中一轉,便吆喝着大家來到場zhongyāng,開口說道:“我們比賽來點彩頭,輸的那隊明日早間就由他們來打掃。大家說好不?”
小孩子心思簡單,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賭注,也讓他們增添了好幾分熱情。隊友之間關係好的相互打氣,關係差的冷言冷語告誡對方不要拖了後腿。
就此這七人制足球比賽首次出現在這個世界,在場眾人包括黎子昇都沒有想到,這項運動以後會風靡這九州仙凡,為了紀念這個開端,到了後來這形成了慣例,就是正式比賽開場都會先讓少年球員來場墊賽。
話說這些少年都從小學習族中所傳的,這拳術功法雖然算不上世間頂尖,但是還是有點可觀之處。至少讓這些鄉間少年動作迅捷身形靈動,這耐力也悠長得很。
當然一開始那場面也是亂成一鍋粥,除了黎子昇,這些少年也不懂規則和戰術只是擁在一起胡亂爭搶腳下之球。過了一會兒黎子昇只得離開球門,自己同時當起了兩隊的教練和場上裁判。
黎子昇既不偏袒也不藏私,一邊觀察着場中諸小兒的表現,一邊安排合適的人去到合適的位置。他威信高,同時又是這項運動的“發明人”,他的這些小同窗對他的指點、判罰也不抵觸。
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熟悉了規則領悟了竅門的足球小將們開始像模像樣了起來。只見場中兩隊人馬前攻後防左搶右爭,着實有了幾分樣子。
當然,小孩子之間遊戲也沒有那麼和諧,推搡之間難免發生肢體衝突。也是黎子昇眼明手快,加上處事公正,每次都嚴厲的把肇事者罰出場外,讓場邊的替補隊員上場,這才讓這場遊戲順利地進行着。
到了最後,這些隊員在黎子昇的提醒下竟然開始有了點團體合作的樣子,相互之間有了點配合戰術。本來只知道一個人帶球猛衝,慢慢學會了短傳過人,到了後來竟然開始打起長傳沖吊了起來。
直到暮靄四合,天色變黑快要看不清球了,這才結束了遊戲。不論輸贏,參加遊戲的孩子每一個汗流浹背,但都還是一副意猶未盡未盡的樣子,要不是害怕家中父母的責罰,說不得還要挑燈夜戰。
這群少年最終還是戀戀不捨地結伴向家中走去。到底是赤子心胸最愛玩不記仇的年紀,這時他們也不分村東村西大宗外姓了,一邊打鬧一邊大聲討論剛才的表現和明天將要採取的戰術。
黎子昇和他族弟黎子緒算是鄰居,兩人的都在村子的西北,當中只隔了一汪小池塘。所以最後只剩下這二人結伴而行。
少年看到身邊族弟本來還是眉飛色舞地談論着足球,可是越走情緒越低落。他也知道這黎子緒家中最近遇到一些問題,不由問道:“子緒啊,你可有什麼為難之事?是不是家中糧米又短少了?
他族弟抬起低垂着的頭,小心翼翼地說道:“昇哥,你能替我保密嗎?”
黎子昇點點頭。
那小少年意氣低沉地說道:“我……我今晚要進山捕蛇,如果……如果我回不來……”
他的話被族兄厲聲打斷:“子緒,你瘋了嗎?!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怎麼能一個人去捕蛇?你忘了你爹怎麼受傷的嗎?”
原來,黎山的後山特產一種通體紅色的毒蛇,名叫赤蘄蛇,熟悉蛇性的黎山村民也叫它百步倒、火赤鏈。
這種蛇的涎液其實並不怎麼毒,但是其中帶着火行之力。人畜被它咬過的傷口如同被烙過一般。不但如此,毒液進入身體之後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的話,到最後就變成血枯肉焦的燒傷。傷者就算沒死在傷口感染上,也會變成殘疾,最是厲害不過。
不過也因為此,這赤蘄蛇算得上是一種煉丹材料,常年有人來黎山村收購。
黎子緒這一房精擅捕蛇,從好幾代之前就開始以此為生。
這一房中本來就是小宗,經營得也不好沒有多少田地,因此好幾代之前索性就以此為主業,靠着特製的蛇葯和對蛇性的熟悉,過得還算不壞。
但是俗話說得好,多走夜路終見鬼。任憑再怎麼小心,捕蛇這種活記危險性還是很大的。這房中男子往往不得善終,幾乎最後都死於蛇口之下,因此人丁始終不旺。
黎子緒的父親今年年前也一不小心被蛇咬傷了,而且受傷頗重。雖有族親的幫襯保住了性命,但至今仍在卧床休養,更別說捕蛇了。家中積攢的錢財要給父親治病,一家五口現在只靠了他母親一個人維持生計,因此過得有些艱難,連這學童的午餐也難得周全。
這話把他族弟的眼眶說得濕潤了,他哽咽道:“就是因為我爹受了傷,所以……所以他們要把小妹給賣了!”
黎子緒一家五口,除了nǎinǎi和父母之外,還有他和一個小女娃。
他妹妹名叫黎漓,今年才六歲,很是嬌憨可愛,黎子昇卻也認得,所以他溫言道:“子緒,出了什麼事情?和我說說,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說不定大家一起商量,就能找到辦法。”
他族弟用袖子胡亂擦了擦眼睛,這才把事情和盤托出。
黎子緒昨夜起夜,經過父母的卧房,無意間聽到裏面的說話聲。他的爹娘正商量着把自己女兒賣給鄰村的大戶人家當童養媳,湊錢給自己父親進城讓仙師治傷。
而赤蘄蛇生性特異,一般蛇類在chun夏交配,而這種蛇卻是在夏秋間聚集起來交配。所以現在正是捕捉這種蛇最好的季節。這黎子緒出身在捕蛇世家,耳濡目染也了解了其中一些門道。於是這小小的少年決定一個人進山捕蛇,賺了錢讓父親治病,就不用買掉自己的小妹了。
黎子昇問道:“你知道你家還缺多少錢嗎?”
他族弟抽抽噎噎地回道:“聽爹娘說,治這病要十萬元,如今還差五六萬。”
原來這世界的凡俗之人的交易也用元石計價,不過元石的價值太高,就把這元石一分為萬,萬分之一的一方標準元石被稱為元。十萬元就等於十方元石。
那麼這一元又能買多少東西呢?
黎子昇自幼就愛讀書,甚至無書可讀的時候把家中賬冊當閑書來翻閱。他知道一般年景一斤脫殼后的上好大米收購價最高不過才兩元,而村中最好的水澆地一年可以種兩季稻,兩次收成加起來千餘斤,脫完殼也不過六七百斤。
這十萬元或者說十方元石就等於七十多畝田地一年出產的稻穀,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尤其以黎子緒的家境來說。
他吸了一口氣,正要說可以向自己的父親借貸,想了想又把這話咽了下去。
這黎子昇的家中算是富庶,他的父親不但在村中有百畝良田,還養豬開磨坊,不過這些農業收入最多佔了他家三分之一的進項。他老爹黎昭昌主營的是糧食交易和……高利貸。
根據少年不知從何而來的概念,地主和資本家就是他給自己父親貼的標籤。
收購糧食是面對一整個村子,又大多是同族人,那黎昭昌還不怎麼壓價。但是單獨上門借貸農戶,就算是族親,他就不那麼講情面了。少年年紀雖小,數目上卻不糊塗,他也知道自家這九出十三歸,驢打滾的印子錢可不是那麼好借的。
根據黎子昇的了解,這家人一年捕蛇加上農業產出的收入也不過三四萬元。就算黎子緒的父親拿到了錢立即把傷治好,又能及時趕着這時節順利捉到了蛇,然後不等冬天來收購的商人直接拿到城裏去買,那也不過只能還個本!
所以,說不定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他族弟不但田地都成了自己家的財產,就連這一家人都成了自家的佃戶。這個少年可不願這種情況發生,至少不要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地發生。
他沉吟了一下,抬手摸了摸懷裏的木盒,對黎子緒鄭重說道:“子緒,我可以替你保密,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頓了頓,黎子昇加重了語氣:“我也要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