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留書出走
第五章留書出走
就算是瑪莉安轉頭一劍殺來,都不會讓吳耀久吃驚成這副模樣,他圓睜雙眼直盯着瑪莉安,嘴巴張得老大,想說話又出不了聲音,好不容易“啊”出聲來,卻又說不出完整的言語。
吳耀久喘了半天氣,這才說:“你……你說什麼?”
瑪莉安知道吳耀久聽得一清二楚,她轉過頭來說:“不要緊張,只是假的。”
假的?吳耀久鬆了一大口氣,但又不知為何有些失望,他呆了半天才說:“我不懂。”
“你知道王崇獻……王首席要求廢除新皇體系的事情嗎?”瑪莉安轉過頭,直視着吳耀久說。
吳耀久當然知道此事,但自王崇獻重掌首席武士的職務,越來越多的事情他無法干涉,就連日後走入議會政治,無皇體系會留存多少權力也屬未知;而以西岸的立場來說,新皇本非正統,廢除自然是理所當然,這也是王崇獻堅持的原因之一,吳耀久當然不會有意見。
但此時瑪莉安當面詢問,吳耀久總不能說自己十分贊成,而且這與“假”結婚有什麼關係?吳耀久還沒從驚訝中完全復原,只能說:“我……我知道這件事。”
“我母親一生為了南極洲的議會政治、新皇體系奮鬥。”瑪莉安說:“她絕對無法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吳耀久點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
“若王首席逼得緊了,恐怕我母親將會不惜與他一拼。”瑪莉安說:“但勝負之數,恐怕不難推斷。”
吳耀久何嘗不知,王崇獻若非自信滿滿,豈會如此行事?所以他也不知該怎麼說,只能默默地點頭。
“孟升他們早已在擔心此事。”瑪莉安頓了頓說:“從我父親的一些言語中,我大概知道他們的希望……雖然他們還以為我被蒙在鼓裏。”
“喔?”吳耀久一怔說:“他們希望什麼?”
“他們希望在統合之前,讓我成為新皇四世。”瑪莉安緩緩說:“若再與你成婚,新皇、無皇合而為一,該能就此消弭兩方這最大的矛盾之處。”
原來有這麼大的好處?吳耀久可從沒想到這兒,他望着瑪莉安好片刻,隔了良久才說:“你說的雖然沒錯,但怎麼可以就這樣決定一生的伴侶?”
瑪莉安臉色一變,咬咬牙說:“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解決之後,我會氣散功消而死,不會耽誤你的一生。”
“什麼?”吳耀久大吃一驚說:“我聽孟升說過,你只會散功不是嗎?”
瑪莉安板著臉說:“總之你放心,我一定會死,我只請你委屈這一年半載,讓我母親能安度最後的歲月,難道真的不行?”
吳耀久突然懂了,瑪莉安是打算在新皇存廢問題解決后自我了結。他連忙搖手說:“我們慢慢商量,不一定要用這種手段,而且……而且……”
瑪莉安今日說出此話,已經經過了無數的掙扎,好不容易說出口,吳耀久竟不肯應允,她又羞又氣之間,早有幾分惱羞成怒,見吳耀久吞吞吐吐,她再也忍受不住,怒沖沖地說:“而且什麼?”
吳耀久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緩緩說:“我並不覺得自己委屈。”
瑪莉安一時間還沒弄懂吳耀久在說什麼,她呆了片刻,突然想通的那一瞬間,臉龐整個燒紅了起來。她連忙轉過了身子背對吳耀久,一顆心秤秤地跳個不停,不知應該如何反應。
吳耀久見瑪莉安突然不吭聲了,他可也有點不知所措,想繞過去偷瞧瑪莉安的臉色卻又不敢,呆了好半晌,還沒研究出該怎麼開口的時候,突然身後轟地一聲巨響;瑪莉安與吳耀久同時轉頭,只見三柄心劍畫空閃過,李鴻隨之破出,周寬與馮孟升兩人各帶着一個官兵跟在身後,最後則是蘇膽與雪梅,卻是他們不但找到那兩人,還等到會合之後,這才一起破出“化土獸”。
眾人落到吳耀久與瑪莉安身前,都沒注意他們臉上頗有些異狀,畢竟這陣子這兩人本就古古怪怪地好似有些不對盤,放着兩人在此相處,說不定已然吵過一架。馮孟升不想多生枝節,開口說:“我們回生化獸上吧?”
無論吳耀久和瑪莉安有多少話還沒釐清,總不能在眾人面前說個分明,瑪莉安臉上潮紅未褪,巴不得聽到這句話。她含糊地嗯了一聲,二話不說騰身直飛,吳耀久連忙飄起急迫,但瑪莉安如今功力尚未消退,南極雪舞身法施展開來,吳耀久怎能追上?
誰都看得出來,瑪莉安和吳耀久的舉止頗有三分怪異,但眾人怎能料想得到,兩人剛剛的對話,居然與他們的終身大事有關。
※※※
無元五三三年八月十三日
在眾人不知吳耀久與瑪莉安的關係產生變化的同時,馮孟升已放棄撮合兩人,決定先一步回返東岸;畢竟他身為東岸行政首長,長期離開恐怕會出問題,李鴻則當然是跟了回去,只留下瑪莉安與巡邏隊隊員。
西岸這一面,雪梅與蘇膽短時間內雖然還是會隨着吳耀久繼續察訪,但估計他們兩人也將屆散功了,所以也正向王崇獻協調着返回的事情,整個探索舊大陸的工作,等於是整個交到了吳耀久與瑪莉安手上。
至於周寬,對他來說,地球的事態已經弄明白了,既然謝棲不再吞人,王崇獻的政見在大方向上又與馮孟升相契合,短時間內也沒什麼好煩心的事;他此時更掛懷着月球上等候自己的柳玉哲,於是在馮孟升與李鴻返回東岸的同時,也向眾人告辭,往月球飛去。
關於班綉蓉尋他之事,周寬並未忘記,但一來他也不知道班綉蓉是否已經遷居,二來柳玉哲時日無多,周寬只取了個能與地球聯繫的收發機,交代他們將班綉蓉的訊息轉去,便匆匆地飛離地球。
周寬此時最擔心的,莫過於謝棲突然出現找自己麻煩,或者跟着自己尋到月球的據點,所以他一路上十分小心地散出心神感應,卻一直沒察覺到有任何人注意着自己的形跡。周寬飛出宇宙之後,故意多繞了兩圈,確定沒有人暗查自己,這才轉向飛去月球。
去月球可比回地球方便多了,少了大氣層的阻礙,不用提早減速,也不用擔心進入氣層時的磨擦,周寬熟門熟路地直穿入月球基地的通道,照着戴池等人所傳授的方法開啟通道口,高興地飛掠而入。
周寬這一趟遠行,不止解決了心中的問題,也能為這些留在月球的人釋疑,所以當周寬抵達入口的消息一散出,所有人幾乎都到了入口之處等候他。
周寬一進門,見到戴池、菲絲等人都聚在門前,連不大搭理人的茲克多都懶洋洋地斜倚在另一道出口的門邊,他不禁暗暗嘆了一口氣:西牙死亡的事情,該怎麼告訴他們?
周寬一面思索,目光一面從眾人的臉上望了過去,看來看去,他突然一驚說:“玉哲呢?”
戴池與菲絲對望一眼,兩人的表情都有點難色,周寬可更擔心了,他連忙說:“她散功了嗎?她沒事吧?我才下去三天,她……”
“柳小姐沒事。”菲絲開口打斷了周寬的言語,但她又停了下來,目光望着戴池,要他接著說下去。
戴池可是一臉無奈,但似乎又不願違背菲絲的希望,他嘆了一口氣說:“周先生離開的次日,柳小姐就離開了。”
周寬心中湧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他呆了半天才說:“她……回地球了嗎?”
“我們不知。”戴池避開了周寬的目光說:“她說有留一封信給周先生,周先生可以去房間看看。”
周寬此時哪還管怎麼說西牙的事情,他飄身急沖,要往第一層的寢卧區飛去;怎知飛到一半,卻見茲克多的身形倏忽間檔在身前,冷冷地望着自己。
周寬一怔煞住身形,只聽茲克多沉着臉說:“那丫頭都跑了三天,不爭這一時三刻。”
周寬明白茲克多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西牙前輩與謝棲決戰,王崇獻助戰時倒戈,原來整件事是王崇獻與合成人佈下的計謀,目的正是除去西牙,而西牙在猝不及防下,肉體被毀,似乎只剩下部分元神與功力,在宇宙間遊盪。這幾個月完全沒有他的動靜,而如今東西兩岸談判已經逐漸成熟,除了部分問題還沒解決之外,即將統一。”
這整串話說出來,猶如雷劈電閃一般,直轟到在場各人的心中,所有人似乎都呆了,連茲克多也失了神。周寬也不再多言,飄身閃過茲克多,直往他與柳玉哲共居的房間飛去。
穿入收拾整齊的卧房之中,果然在一旁的小桌上,放着一紙摺疊的白色短簽,周寬取過一看,氣得連連跺腳,不住口地罵:“糊塗、糊塗……”
整封信,周寬連看了兩遍,只微一沉吟,轉身就往外飛,剛掠出室外,卻又看到戴池、菲絲、茲克多三人已然跟了過來,正在門外等候。
周寬雖然心焦柳玉哲的去向,但既然已經離開三日,確實不急於這一時,看着三人的表情,周寬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的時候也十分意外……該說全天下人都十分意外,還好,兩方政權都……並未為難留在新大陸的路南一族。”
眾人當然心知肚明,雖然說並未為難,但恐怕也只能有一席之地了,想要進入政壇發展,恐怕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事情,路南一族在自然人的社會中,短時間內必會十分弱勢。
周寬說完之後,目光望向三人,只見菲絲宛如失了神一般,戴池則擔心地望向菲絲,至於茲克多的表情卻是陰晴不定、似怒似喜,頗難判斷。
隔了片刻,還是茲克多打破沉默說:“王崇獻並未閉關?”
“這件事沒有人能弄清楚。”周寬搖頭說:“不過他自出手之後,確實積極地投入了政務的運作……有人直接詢問他身體狀況,他卻表示當初並未受損。”
“胡扯!”茲克多怒吼”聲說:“當初誰也贏不了誰,他憑什麼躲過一劫?”
這話周寬可不好回答,只能選擇沉默以對,茲克多又說:“難道他找出解決的辦法?”
“我只能說……”周寬說:“我爹也沒解決這個問題,至於其他部分,我不能妄自推斷。”
菲絲突然開口說:“西牙……他就這麼……我不信……”
周寬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周寬早已知曉,菲絲從當年就戀慕西牙,不過也不知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段感情菲絲似乎一直藏在心底;而戴池則是對菲絲有情,在菲絲心繫西牙的情況之下,戴池也只能默默在一旁守候。直到外空大戰之後,菲絲與戴池都命不久長,這些感情事情更是藏在心中誰也不提,但今日聽到西牙身亡,菲絲終於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周寬正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戴池已經開口說:“周先生不是說西牙元神尚存,也許他還有辦法呢?”
“那……他為什麼不回來看看我們?”菲絲抬起頭來,有些無助地望着戴池說。
這話戴池也不知應該如何回答,此時茲克多卻冷哼一聲說:“別傻了,身軀這樣毀去,他能保留一絲靈智已經不得了了,還能變什麼把戲?”
“茲克多,你怎麼這麼說:”戴池怒聲說:“他可是你親哥哥。”
“你覺得應該如何?”茲克多冷然說。
戴池一怔,還沒想出該怎麼回答之際,菲絲已經忍不住大聲說:“我們要替他報仇。”說著一轉身,向著眾人閑聚的起居廳掠去。
戴池連忙追去,一面連聲說:“菲絲,這要從長計議。”
“反正是一死。”菲絲一面飛”面說:“顧不了這麼許多。”
“這……”戴池聲音放低說:“你總要想想大家的感受。”
兩人身法都快,對話間已繞過通道,看不見蹤影,周寬目光望回茲克多,卻見他也正打量着自己,周寬功力不斷進步,雖然仍與茲克多有一段差距,但其實已經不用太擔心他突然翻臉。周寬只無奈地說:“王哲三日前留書出走,我必須快去找她,前輩還有什麼問題,就一次問完吧。”
“胖子。”茲克多的表情放鬆了些,目光飄向遠方說:“你覺得王崇獻的功夫比以前還強嗎?”
周寬一怔說:“我不知。”
茲克多緩緩說:“西牙是我親哥哥,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周寬不知茲克多此言何意,只能嗯了一聲。
“縱然王崇獻表面上是來幫手,但他絕不會沒有防備。”茲克多目光轉回,緩緩說:“所以王崇獻攻擊的威力,必然超出他的意料之外,這才會讓他中計,既然如此,王崇獻如今的功力,只怕更勝從前。”
這些人功夫練到這種程度,除非如西牙般體悟天地,或者另行悟出了高深的施用法門,想再提升已十分困難,王崇獻又怎麼能突然大幅提升能力?周寬皺皺眉說:“會不會是眼看謝棲即將就擒,一時大意?謝棲此時的功力也十分高強,西牙前輩若未出盡全力,恐怕是傷不了他。”
“這當然也有可能……”茲克多嘴角帶着一抹苦意揚起,搖頭說:“但我不相信是這樣。”
不相信就沒辦法了,周寬思索片刻之後才說:“合成人如今與西岸密切合作,謝棲似乎又感懷於合成人的幫助,所以……如今謝棲十分有可能幫助王崇獻。”他相當不願這些殘存的大雲湖高手又整批殺回地球,畢竟若發生了這麼一場大戰,誰知會不會傷及無辜?所以周寬此時刻意點醒茲克多,王崇獻身後還有個能與西牙相捋的謝棲當後援。
“我明白。”茲克多點點頭說:“但明知不敵,我還是得跑一趟。”
周寬一怔說:“前輩?”
茲克多本已轉身欲行,聞喚回過頭來,苦笑說:“正如菲絲所說,他畢竟是我親哥哥。”
真要去打架?周寬不知如何阻攔,只好胡亂開口說:“胖子還有一事相詢。”
茲克多頗有些意外地回頭皺眉說:“怎麼?”
“前輩當年與西牙前輩似已決裂。”周寬臨時拿出一個問題湊數,心中一面急轉念頭,一面開口說:“怎麼在外空一戰之後,似乎又不再有嫌隙?此事胖子一直不明白。”
“哦?”茲克多轉回身來,望着周寬說:“你可知我們當初為何決裂?”
周寬雖然心繫柳玉哲,但此時若讓茲克多離開,地球表面可就馬上會出現一場大戰;當初西牙與謝棲決戰選海上高空,已然造成附近的氣候激變數日,茲克多比西牙更多了幾分狂性,若選擇東岸開戰,可不只是生靈塗炭而已……如今只能盡量拖時間,周寬當即順着茲克多的言語說:“還請前輩指點。”
“我認為要提高大雲湖的能力,得從路南傳下的功夫着手。”茲克多說:“西牙則認為應該利用‘聚星化日之寶’,達到快速塑造高手的目的,這是最主要的分歧點……當然,因為個性問題,我們兄弟倆早已不合,這只是一個最重要的觸發點。”
此事周寬當初與舒鄲果聊天時,早已知曉,此時卻裝成恍然大悟地說:“後來聚星化日之寶已經不能使用,西牙前輩向你提及此事?”
“嗯……”茲克多點點頭說:“他說他的辦法已確定不能使用,希望我能提供這許多年來的研究心得,為大雲湖的未來盡點心力,我雖然對他不滿,但畢竟出自大雲湖,而且當初的爭議,都是為了讓大雲湖更好,一點意氣之爭,確實沒必要僵持下去……”
“原來如此。”周寬點頭說:“如今西牙前輩已經不在人世,前輩身為眾人首腦,應該珍惜自己有限的生命,為大雲湖人們的未來多做點努力。”
“我不算什麼首腦。”茲克多頓了頓,跟着一笑說:“而如今大雲湖已經風流雲散,大部分人們都已散入新大陸,留在這兒都是在等死的,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前輩……”周寬實在已經詞窮,正不知該不該繼續勸解茲克多時,懷中的收發機陡然鳴叫了起來,茲克多也不多言,一笑轉身而去。
沒想到馮孟升他們這麼快就找上自己,周寬取出收發機,打開一看,卻見到李鴻正皺着眉頭,手中還托着一個包得十分整齊的方盒。
李鴻會找自己可就更古怪了。周寬開口說:“怎麼了?”
“綉蓉送來的。”李鴻臉上也頗無奈,皺眉說:“我們都在舊大陸時送來的,說是托我轉交給你……她不知你已經回地球了。”
但是滿鳳芝知道啊……周寬轉念又想,也許班綉蓉根本沒能見到滿鳳芝呢,卻不知綉蓉留下的那包東西是什麼?他皺皺眉說:“綉蓉有留下信嗎?”
“沒有。”李鴻搖頭說:“只留下話說,一定要交給你親自開啟。”
那就不便請李鴻代啟了,周寬皺眉說:“像是緊急的事情嗎?”
“收包里的人說不像。”李鴻瞪了周寬一眼說:“她又不知道你跑哪兒去了,緊急的事情哪來得及?”
周寬嘆口氣說:“玉哲跑了,我現在急着去找老婆,回來之後再找你拿東西。”
“她跑了?”李鴻呆了呆才說:“我去找綉蓉好了,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如果你有空的話,這樣最好。”
周寬此時實在是分身乏術,只能把這件事交給李鴻;李鴻功夫又高,又有東岸的資源可用,班綉蓉無論有什麼問題,他應該都能解決,倒是暫時可以不用擔心。
周寬結束了與李鴻的對話,又探手入懷取出柳玉哲的紙簽,重新看了一次,柳玉哲留下的言語是這樣的:
胖寬,你回來時,已經見不到我了,在你離開之前,我體內的氣脈已逐漸敗散,算算時間也不多了,我不只不願讓你看到我老去的模樣,更不願意真的變老。
所以我選擇飛入宇宙,我要在遙遠的星空之間,找一個萬年冰封的地方,散去護身功力,讓我還處於年輕的軀體,能永遠地留在那個地方。
你常說想遨遊宇宙,想我的話就來找我吧,找到我的時候,記得給我一個甜蜜的親吻唷。
噢,對了,記得要把身體問題解決了才來,可別把人家的身軀一起炸壞了呢。
愛你的王哲
真是……真是莫名其妙。周寬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女人真是想不透啊,老又怎麼了?誰都會老,怎麼看不開呢,死前還給自己開個玩笑,真是讓人頭疼。
柳玉哲的去向十分難猜,宇宙中一堆萬年冰封的地方,誰知道她會飛到哪兒去?也不知道柳玉哲還有多少功力,能支持到多遠的地方……
在宇宙中尋找她的蹤影,恐怕可比大海撈針吧?但難道就不去找了嗎?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柳玉哲還沒散功,仍在往遙遠的星空飛行,而自己一面追一面以心神往外遠尋,也許能感應到她激出功力的氣息;但若她已經散功,那是一丁點兒機會也沒有了。
已經晚了三日,不能再拖下去,周寬當下刻意繞過起居廳,避開討論中的菲絲等人離開。飛出月球后,他選了背對太陽的方向,運功沖入這黑沉沉的一片虛空之中。
※※※
無元五三三年八月十九日
周寬這次遠行,當然不可能逐一搜尋各星球,唯一的機會就是柳玉哲仍在星際間飛行,而又怡好能被周寬的心神搜尋到,但宇宙何其遼闊,周寬連方向有沒有碰對都沒把握了,又怎知能不能找到柳玉哲?
但難道就不找了嗎?畢竟是盡人事聽天命,柳玉哲既然估計她命不久長,若半個月內沒能找到她的蹤跡,自己也可以死心了,但這半個月內仍有一絲希望,卻是不能不找。
隨着飛行的距離越來越長,周寬的思緒也跟着越飄越遠。從與柳玉哲相識之初的鈎心鬥角,到後來弄假成真的兩心相許,許許多多、點點滴滴,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自己是何其有幸,此生能得此蕙質蘭心的美女為伴?但為何廝守的時間只有這麼短短的年余時光,難道自己的後半輩子,就非得過着沒有她的生活?蒼天是何其殘酷?
周寬雖然看起來十分樂觀,但心中仍有着感性的一面,只不過他不慣在人前表露悲痛,就算是敘述悲傷的往事,往往仍嬉鬧而言,他說時十分輕鬆,聽的人也往往不感其悲、只覺好笑,但事實上他心底深處也許仍在淌血,卻未必有人知道了。
周寬那時重返地球,最主要就是想問清楚是不是還有救治柳玉哲的辦法,當吸收了各種相關資訊后,周寬判斷自己就算去找王崇獻,也一樣問不出所以然來,何況聖主還千萬交代他不可詢問,他才決定及早趕回,希望能與柳玉哲廝守這最後的一段時日,卻沒料到柳玉哲竟已留書出走。
周寬雖然看得開生死,但畢竟相戀情深,柳玉哲這麼陡然離開,一瞬間他也不知自己應該如何繼續生活下去,此時雖說是尋找柳玉哲的蹤跡,倒不如說是逃避原有的生活,避開所有的點點滴滴。
周寬正一面體會着心神散出時獲得的訊息,一面回憶着過去的往事,此時突然一股能量出現在他的心神感應範圍中。周寬可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居然還真能在宇宙中感應到激發能量?他的心跳陡然加速,但心神一集中,立即頗有幾分失望,這股能量的性質與柳玉哲全然不同,絕不可能是她。
既然不是柳玉哲,也沒什麼好關切的,而且對方既然能遨遊星際,功力想必不低,一定也能感受到自己心神的接近,這般將心神盯着對方,其實頗為失禮。
周寬正想將心神撤開時,突然一轉念想到,對方說不定見過柳玉哲呢?雖然這個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但反正已經是大海撈針,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周寬當即將內息順着心神往遙遠的那方直送,一面仔細感應對方的內息性質,一面發出聲音說:“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能量的主人本來也是高速移動,接受到這股隨內勁傳送而來的能量,速度立即緩了下來,周寬一面體會,一面越來越感訝異,對方的軀體十分龐大,似乎不像一般人類……那股能量感覺又頗熟悉,這是……這是……
周寬突然叫了起來:“卓卡!原來是你,好小子,快過來。”周寬不再遲疑,向著那個方位直飛而去。
卓卡改造完成之後,周寬與他相聚的時間並不算多,但他已經知道五世當初在卓卡身上設計了許多功能,諸如能量探測、生物反應等等的儀器一應俱全,若柳玉哲當真曾住這個方向經過,卓卡應該能感測得到。
但卓卡的能力雖然不少,可不具有隔空傳訊的能力,周寬只好要卓卡過來上面自己也加速向著那個方向投去。
遠遠地,周寬終於看見卓卡那水滴般的身軀,隨着距離接近,周寬與卓卡終於在虛空中相會,卓卡一停止,上方的艙蓋隨即緩緩打開,讓周寬進入。
周寬知道只有進入其中,等候卓卡將內艙充滿空氣,才能聽到他的聲音,所以也不多問,直接飄入其中,等候卓卡開口。
經過了閉鎖艙口、充氣等幾個動作,卓卡終於開口,頭一句話居然是:“為什麼把通訊器關了?”
周寬這才想起脖子上還掛着五世做的環呢,當初他正是以此與自殺的卓卡聯繫,後來把轉轉壺改造成卓卡,一樣能接受這個薄環的傳訊,只是早前進入聖島閉關,為避免分心,曾把這個通訊器關上,剛剛若是想到,早已能與卓卡聯繫了。此時卓卡詢問,周寬只好吐吐舌頭說:“忘了。”
“你……”卓卡頓了頓才接著說:“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對了,有事問你。”周寬跟着說:“我在找玉哲,你有沒有偵測到什麼人類在宇宙中飛行的訊號?”
卓卡離開地球已久,根本不知柳玉哲與周寬已經成婚的事情,他很快地回答說:“沒有,她也跑出來了?做什麼?”
“誰知道她想做什麼,真是莫名其妙。”周寬懶得對卓卡解釋,氣悶悶地罵了一句,這才接著說:“我得找她,你幫幫忙。”
“好吧。”卓卡聲音似乎有點不大情願,隔了片刻才說:“怎麼找法?”
周寬可也不知道,他嘆了一口氣說:“隨便你亂逛吧,四面偵測看看有沒有生物的反應……若真找不到她,也只能罷了。”
“喔。”
卓卡沒再多表示意見,操控着他水滴般的身軀,在這遼闊的宇宙空間中,逐漸加速而飛,所有偵測用的儀器則是同步開啟,看看能不能瞎貓撞見死老鼠,找到柳玉哲的蹤跡。
------------------
燕鴻掃描、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