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把耳朵叫醒

“……有沒有搞錯？！”

----從這句話的語氣和用詞以及說話者的口音來判斷，說這句話的地方，如果是香港紅燈區的夜總會將會非常完美……但偏偏這裏是地球聯邦的新型戰艦大天使號上的醫療室，整個場景簡直是不搭調到極點。

而說話的人此刻正一跳三丈高，完全不顧忌在這種場合發火有什麼不妥……只可憐了站在他對面的醫生，被某人嚴重過剩的口水劈頭蓋腦地澆了一臉，卻因為對方猙獰的面孔和語氣嚇得連躲閃的動作都不敢做。

“你這個庸醫！什麼叫沒有事？！什麼叫休息夠了自然會醒來？！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會因為這麼低強度的戰鬥昏迷上整整兩天？！你當我們白痴啊？！”

“……不要拿你的標準來衡量別人。”貓爪副隊長冷哼了一聲。“低強度戰鬥恐怕指的只有你----要不是她把所有敵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你會有那麼輕鬆？！戰鬥的時候某人的慘叫可是全艦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給我閉嘴！”惱羞成怒的小奧反而冷靜了下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裴慶瞥了他一眼，眉頭依舊皺着，配上臉上那條長長的傷疤，整個人看上去陰鬱非常。雖然似乎有點不太甘心，但他卻也沒再繼續抬杠。

“總之，醫生，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小奧轉身，氣勢洶洶地開口，看上去異常具有流氓風範。“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我我我我我也不確定……”可憐的醫生被這幾個煞星嚇得腳都軟了，連句話都說不全，吐出的字眼顫得連傳說中的三大男高音都自嘆弗如。

“不確定是什麼意思？你這個醫生難道是當假的嗎？！”小奧眯起了眼睛，並不算太過高大的身型此刻看起來卻異常的氣勢逼人。

……我只是個保健醫生而已……委屈的醫生都想哭了……

“她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很正常，從嚴格的醫學意義上而言，這種狀況與其稱為‘昏迷’，不如叫做‘熟睡’比較合適。”突兀的聲音突然**，冷靜而清澈，帶着一點少年變聲期的淡淡青澀。“不要為難醫生了，這不是他的問題。”

“你這話什麼意思？”小奧終於放開了可憐的醫生，炮火卻轉向了一直坐在床邊的少年。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冷靜一點。”

“我當然不如閣下冷靜。”小奧從鼻子裏嗤出一個不屑的聲響。“明明有能力卻抱着手蹲在一邊接受保護的偽善者，我可比不上！”

“隨便你怎麼說。”少年的聲音依舊平靜……平靜得近乎冷酷。“現在病人需要安靜，你們要吵架我不會阻止，但請出去吵。”

“你真以為我不敢揍你是怎麼的？！”小奧活像只被燒了尾巴的貓，但音量卻不自覺地調低了好幾個級別。“小子，不要在那邊倚老賣老！老子的資歷要比你想像得深得多！”

少年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只是將床上的女孩裹在毛毯內，輕輕抱起，轉身往外走去。

“……你停下。”一直在一邊沒有說話的裴慶開口了，同時貼上少年後心的還有一把黑漆漆的匕首……雖然包裹着一層防止反光的特殊塗料，但這支趁手的武器的鋒利程度，以及在它的主人手中所能發揮出來的能力，絕對是旁人難以想像的恐怖。

“把卡卡放下，她有我們保護就好，不勞‘您’費心。”

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尤其是在某個代詞上，貓爪副大隊長咬音咬得異常之重----重到已經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是她哥哥。”

少年沒有回頭，腳步只是微微滯了滯，又再繼續向前。

----他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曾經離死亡有多麼接近。

“……你就這麼放他走了？！你白痴啊？！大腦裏頭全部都是石頭還是狗屎？！”

遠遠的，傳來了小奧驚天動地的怒罵。

“讓他走。”

裴慶的聲音冷靜沉着，卻異常清晰……似乎是說話者特意提高了嗓子。

“卡卡絕對會完好無損的出現……我保證，如果他有什麼不軌的舉動……他會在下一秒鐘去和之前出現的那些ZAFT的MS駕駛員一起喝茶。”

“那也不能……”

少年腳下的步子微微加快了些，手中卻依舊穩穩地抱着女孩纖細的身體。

“卡卡……”

呼喚從少年的口中流瀉而出，微弱得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女孩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

少年停住了腳步，望着懷抱中安詳的面孔。

“卡卡？”

他再次試探性地開口，帶着三分顫抖三分激動四分不敢置信和一百二十分的期待。

女孩的睡容依舊沉靜，似乎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錯覺。

少年望着她，半晌，長長出了一口氣。

再次邁開腳步，他朝着寢室的方向走去……腳下的步子，卻越發匆忙起來。

----但平穩依舊。

只是抱着女孩身體的雙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氣。

溫暖的**更加貼近了，可以感覺到她平和有力的心跳聲……砰、砰、砰、砰……

……就像在人造子宮內再次擁有意識時感覺到的心跳……分隔了十五年之後再次感覺到的心跳……那個晚上，如同母親一般，擁抱着自己入眠的心跳……

“卡卡……”

再一次無意識地將這個名字喚出口，少年的表情似乎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下一個拐彎，他抱着女孩踏入了共同居住多日的房間內。

以最輕柔的動作將懷抱中的女孩放在床上，拉過被子，掩好。

然後拉過一邊的椅子，坐下。

“……之前你也經常讓我經常頭疼，但這一次，絕對是最厲害的一次……”

企圖裝扮輕鬆的語調，卻帶着不為人知的顫抖。

“雖然你是我妹妹，也不可以這麼折騰你可憐的哥哥吧？你也好阿斯蘭也好，怎麼一個一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呢？任性又高傲……但卻讓人忍不住順着你的性子來----偏偏又有那麼多的歪理，還一套一套的……”

將房間裏的燈光調節到最柔和的狀態，少年的面孔埋在雙手搭起的空間之間，看上去似乎有些頹廢。

“……一直從妹妹身上獲得力量和認同，我還真是一個相當不負責任的哥哥呢……”

半晌，他終於抬頭，使勁搓了搓臉，試圖做出一個振奮的神情。

“……快點醒來吧……”

輕輕地撫摩着女孩難得披散的柔軟黑髮，少年的表情終於流露出了些微的疲倦。

“我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和你說呢……”

----然而那個沉睡中的人，卻沒有聽到……

“……所以……你快一點……醒來吧……”

---------------------我是貓妖老哥專屬的無責任分割線----------------------------

“雖然終於找到了那位失蹤的小姐，結果卻還是一樣的糟糕。”餐廳里，某位不良大叔長長伸了個懶腰，半是抱怨半是感慨地說道。

“……佛拉達上尉，請注意場合。”8766放下勺子，不動聲色地提醒。

----不用她開口，那廂射來的兩道死光已經足以讓某位多嘴的仁兄閉上那張惹禍的嘴巴……正在火頭上的小奧現在的狀態絕對是神阻殺神，佛阻殺佛。

“……這個……一時口誤，口誤……”男人訕笑着伸手抓頭，搜腸刮肚地尋找合適的言辭給彼此下台……不過很明顯，那頭的小奧根本不賣他的帳。

丟了個白眼，某位資深流氓低頭苦幹起來……那副急吼吼惡狠狠的模樣，活象盤子裏的食物是他恨了八百年以上的仇人……或者說是化身？

----就連一向臉皮肥厚的穆也在他的眼光下微微抖了抖。

“……佛拉達先生。”

一隻手輕輕地搭上了男人的肩膀。

“哇！”

良好的訓練使得穆沒有當場跳起來，但卻沒能讓男人掩蓋住一臉的驚訝……這個傢伙什麼時候摸上來的？怎麼連一點徵兆都沒有？！

“佛拉達先生，我想駕駛空中霸王二號機。”肯定的語調，似乎這句話只是一個提醒而不是詢問。

“……這個……”男人的表情半是古怪半是為難。“似乎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事情……”

“不是想問你是否同意。”面無表情的模樣，配上裴慶臉上那條長長的傷疤，看上去很是嚇人。“我只是想找你請教一些關於這類型戰鬥機的問題。”

“……你開過戰鬥機？”三分疑問七分刻意。

“開過。”篤定而短促的回答。

“……好吧。”穆嘆了口氣。“我可以幫你，但是實際的操作必須要經過艦長的許可才行。”

“……隨便。”裴慶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真是一酷起來就異常冷淡的男人哪。”看着某個傷疤男的身影消失在餐廳外，愛說笑的穆聳肩。“不過他的心情我倒是可以理解。”

“……？”一邊的8766挑眉。

“……但是這種情況就算心急也沒用……”穆嬉皮笑臉地將話題帶過，抓起了勺子。“現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身體保持在最佳狀態，好應付所有的突髮狀況……吃飯吃飯！現在說這些只會讓食慾消失而已！”

冰山的嘴角有一點抽搐。

“話說回來……”男人抓起桌子上的一管調料。“這個沙漠的料理味道確實不錯哎……尤其是加上酸奶調料以後更是好吃！”

8766懶得理會眼前這個自言自語的男人，逕自享受着自己的那一份餐點。

男人聳聳肩，也低頭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