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斷檔記錄還可以推斷出,‘見字’‘知其’的也只有五個人而已。所以,這‘見字’的‘字’就是五人死亡的直接導火線,也可以推測,那是張君行死後留下的最寶貴的提示資料隱藏地的信息。只可惜我們遲遲沒有注意到這個關鍵的字。”李老伯頓時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冤魂一定是為了毀掉這個信息,才殺人滅口,咦,不對呀,這樣一來豈非我們也查不出來了?”
“不。”何健飛道:“張君行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冤魂既然預料到了這一招,他也沒有可能不會預料到這一招,所以那‘字’必定晦澀難懂,如果沒有提示是不可能猜出來的。那條提示才是最關鍵的鑰匙,而張君行出乎意料地將這把鑰匙交給了這個人。”說著,將死亡名單下的一張白紙抽出來給李老伯看,原來那是一份失蹤人員名單,上面只有一個人的名字:“譚星莞,失蹤於51年6月3日,紅頂路。”
何健飛在一邊補充道:“紅頂路就是他們拜祭張君行的那條路。當年我和陳老伯在火車上談話,得知這個譚星莞就是當年張君行最親密的朋友,其程度遠在其他朋友之上,而在真正上山拜祭張君行的那五人名單上卻並沒有出現他的名字……”李老伯搶着道:“我知道了,譚星莞既然掌握了重要的線索,肯定不會讓他來拜祭,以免遭到不測,所以張君行一定是事先不讓他來的。”何健飛緩緩道:“若是這樣便根本不值得懷疑,事實上他的名字出現在因為大雨而折返的五人當中。”李老伯大吃一驚,連忙拿過檔案來看,果然,在那折返的五人中,赫然有譚星莞這個清晰的名字。李老伯茫然抬頭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何健飛笑道:“你也終於感到吃驚了?且不說譚星莞是張君行最好的朋友,絕無理由因為大雨而不上去拜祭他,假設他真的由於大雨不想去拜祭而下山,按照常理,也必定是跟那四人一起下山。去拜祭時,是十個人結伴而去的,下山時,也有四個同伴,也就是說,譚星莞在紅頂路上一直都是有人陪同的,而沒有任何單獨的機會。那麼,他又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蹤的呢?所以,檔案上的這句話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
李老伯難以置信道:“你是說學生會的人作假案?不可能吧,那時侯人心都很純潔,不會做這種欺詐的事。”何健飛道:“我上面所說的都是按照常理來推斷的,如果不按照常理,譚星莞未必就沒有失蹤的可能。”李老伯道:“但是你明明說他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蹤的。”何健飛道:“那如果排除了眾目睽睽的情況呢?”李老伯沒想到何健飛會問出這樣的話,不禁一呆道:“也不可能是在山上方便的時候失蹤的吧?除了這個,我想不到任何可以排除眾目睽睽的情況。”何健飛道:“不,你錯了,有一個人是可以做到這點的。”李老伯忙問道:“是誰?”何健飛斬釘截鐵道:“譚星莞!”
看着李老伯在一邊愣着發獃的樣子,何健飛禁不住好笑:“往往是最容易最有可能的事就越被人家認為不可能,張君行正是利用人心理這一最大弱點避過了冤魂的追殺。譚星莞完全可以以某種理由提出要獨自留一會兒而屏退其他人,這樣他就有了這個‘失蹤’的機會。可我還是想不通,譚星莞要留下來的目的很明顯,就是為了要安排提示的隱藏地點,為什麼又會無緣無故地失蹤呢?”李老伯道:“會不會是他後來又被那個冤魂發現了,所以難逃毒手?”何健飛道:“這樣的可能不是沒有,但是很小。我更傾向於譚星莞在安排時遇到了意外情況而失蹤的,說不定那個冤魂另有幫手。”
紅石頂是學校後山的一條小路,隨着學校宿舍的興建,早已湮沒無聞了,譚星莞應該會料到這條小路總有被人遺忘的一天,那麼獨自的他究竟把那些提示隱藏到哪裏去了呢?那些提示是否在他失蹤之前已經安排好了呢?一切都是個謎。
何健飛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立刻打電話叫了鞏勇和劉燦利來,向他們說明了最新的情況。由於冤鬼路的傳說在99年已經被禁止流通了,所以鞏勇和劉燦利對冤鬼路也是一知半解,何健飛所講的話十句有七八句是聽不懂的。劉燦利耐着性子聽了半天,總算等何健飛都講完了,才道:“我們不是法術界的人,師兄的話太深奧了。”鞏勇也道:“師兄說的這些好象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吧?”何健飛笑道:“是沒有什麼關係啊,只不過白講給你們聽聽。不過接下來就非你們不可了。我不是說到譚星莞的事嗎?現在那條小路已經沒了,假如他真的是把提示留在那裏,那麼找它的辦法就只有一個——找到當年因為大雨折返而幸免於難的四人,也許從譚星莞生前所說的片言只句中可以推斷得出蛛絲馬跡。”劉燦利道:“這樣很難的啊,現在經過了五十多年,人事變遷很厲害,再說了,這也不是我們學生會的權限。”何健飛道:“就是因為很難才找你們啊,送命的事我去幹了,這些就留給你們了。我的意思也不是叫你們拿着個本子大街小巷地去問人,你們可以利用學生會搞一些大型活動,吸引那些老校友來參加,這不就萬事大吉了?想我當年就是在校慶活動上逮到校園雙雄的李老伯的。”
鞏勇道:“師兄記憶力太差了吧?校慶明明剛過。”何健飛道:“我只是舉個例子讓你們觸類旁通,沒叫你們照搬,校慶過了,可以搞點別的嘛,比如說校友會、讀書會、義務勞動等等之類的。”鞏勇笑對劉燦利道:“這義務勞動就免了,校友會倒還有點可能。”劉燦利道:“照我看估計也不可能,因為學生會從來沒有搞過這種活動,校長倘若問起來,你叫我怎麼自圓其說?”何健飛一拍手道:“那太簡單了。你就跟他說:正因為沒搞過,所以才搞一次來玩玩,看看怎麼樣。”劉燦利氣了個半死:“我看你是想把我們玩下台。”
鞏勇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了行了,你們兩人一見面總是斗個沒完。師兄你就放心吧,這件事我們的確義不容辭了。燦利,你就看在他爺爺來了的份上,少斗幾句吧。”何健飛丈二摸不着頭腦:“我爺爺?在哪裏?”瞬間發現李老伯站在門外,一臉慈祥的笑容看着他們。“老伯,你老跟着我幹什麼啊?”
晚上,月光如水,靜靜地籠罩着這飄飄揚揚的櫻花,何健飛驀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身處在櫻花路上,任憑淡淡的花瓣撒滿全身。“你猜出了血色詛咒的秘密了嗎?”一股幽幽的冷氣從背後襲來,何健飛悚然回頭,只見青絲飄散,果然又是那個女鬼,何健飛道:“正想跟你說呢,你認錯人了,以後不要再帶我來這個地方。”女鬼聽了,仍只是輕輕地搖着頭道:“不可能的啊,你明明已經猜出來了啊!”何健飛見她不理不睬,不禁有些火大,提高了聲調道:“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以後不準……”正說到這裏,突然聽見後面傳來一陣奇怪的似乎是拖着東西的聲音,剛想轉過身去看,那個女鬼忽然也提高了音調叫道:“你很久之前就猜出來了啊?”何健飛一嚇之下回頭,只見那女鬼眼、耳、鼻、口處都留出了濃濃的鮮血。同時,何健飛清楚地聽到耳邊傳來一聲低啞的聲音:“只差一個了。”
七竅流血?!!何健飛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連一向熟睡的李老伯也被驚醒了,一個軲轆爬起來,連聲問道:“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何健飛一抹自己的額頭,這才發現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一個女鬼老是在纏着我幫她解開什麼血色詛咒的秘密……”“血色詛咒??!?”李老伯突然大叫一聲,把何健飛再次嚇了一大跳:“你幹什麼這麼驚訝,難道你聽說過這個女鬼的故事?”
李老伯只是在房間裏快速地轉圈,半晌才對驚愕的何健飛道:“你確定她說的是‘血色詛咒’這四個字?”何健飛不解地望望他,點了點頭。李老伯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她是不是說血色詛咒已經復活了?”何健飛細細回想了夢中的內容,才道:“她沒說過這句話,但是從她的意思推測,應該是這樣。”“天啊!”李老伯再也忍不住驚叫起來:“不可能的啊,血色詛咒明明已經徹底消除了啊!”何健飛心一沉:“難道說那血色詛咒……”李老伯已低低接口道:“那是校園的另一個恐怖傳說,它還是在冤鬼路形成之前很久的事情了。”
“血色詛咒傳說始於建校的那一年,也就是1934年學校成立時就有了的。它跟冤鬼路一樣也有自己的活動範圍——圖書館。到我接任學生會主席時,它已經足足困擾了校園十五年了。
我跟阿強正式接任主席的那天下午,即將離任的師兄突然把我們倆單獨叫到辦公室,並且親手屏退其他人,臨關門前還不放心地四處巡邏了一番才回來將門緊緊關上。那時我很奇怪,所有事情都已經交接完畢了,就是還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需要交代,也不必弄得如此慎重吧?
師兄回到辦公室后,打開最底層的那個已經鋪滿灰塵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牛皮紙做的檔案袋,然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發黃的白紙,鄭重其事地遞給阿強,那時阿強的臉色雖然奇怪之極,可是他仍不發一言地順從地接過來,我忙湊上去看。偌大的白紙上只寥寥寫了幾行字:
是年,三十六人死,血色詛咒,恐怖盛行。
學生會於1934年
我看得莫名其妙,阿強卻臉色一寒,這下,連師兄也注意到了,問道:“你也聽說過這個故事嗎?”阿強搖搖頭道:“不,只是覺得這個名字過於噁心罷了。”現在想起來,阿強分明已經察覺了那股異常的冤氣,只不過他在故意掩飾而已。
師兄不疑有他,問我們道:‘你們怎麼看這張紙?’我想也沒想就接了上去:‘是惡作劇吧?’阿強道:‘恐怕沒這麼簡單。’師兄道:‘阿強說的沒錯,你們不要小看這張紙,這張白紙其實是世代學生會相傳的絕密檔案,上面這幾個字實質上記載着發生於1934年的大慘案,即通常所說的‘六·一三慘案’。’師兄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那是當時著名的一大恐怖懸案,只是媒體遲遲不予揭露。
1934年3月,學校剛剛成立,6月,圖書館落成。當時整個學校才招了三百人不到,因此舊圖書館也顯得相對狹小。那是個木質結構的樓房,只有兩層,第一層是社科書庫,第二層是數理化書庫。慘案發生在圖書館落成不久,也就是6月13日上午大約9:00,當時在數理化書庫借閱的一名女生正在翻看一本化學教材,突然她聽到輕輕的‘滴答’一聲,連忙抬頭四處看,卻沒發現什麼異常。於是,她又低下頭去翻書,這一低頭不打緊,書的中間竟多了一滴殷紅的鮮血,正在漸漸地化開。她嚇得大叫一聲,丟下書扭頭就往外跑。這一來,驚動了整個書庫的人。大家紛紛向外跑去,一起仰視着二樓。
據說當時因為每個人都充滿了無比的恐懼,所以圖書館裏一片死靜,大家都屏住氣不敢呼吸。但奇怪的是,二樓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照常理說,如果一樓的人吵吵鬧鬧紛紛擠出門外,二樓沒可能會聽不見,要知道,木質結構特別容易傳聲,因此必定會有人跑出來詢問出了什麼事。然而,那時,二樓竟比一樓還要死靜。如果還按常理出牌的話,那只有一個可能——二樓出事了!
每個人都不願走,因為好奇心逼他們要看個究竟;每個人都不敢上去,因為神秘的可怕已經攫住了他們的心靈。大家就這樣站在下面獃獃地看着,等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二樓終於有了響動,‘汩汩’的好象有什麼東西冒出來一樣。等到人們看清楚是什麼東西之後,再也控制不住,瘋叫着衝出圖書館,四處奔逃。一股粘稠的,冒着泡泡的血紅從二樓的樓梯緩緩流到一樓的地板,把整個樓梯變成了一座血色階梯。
——所以,血色詛咒傳說又名圖書館血色階梯傳說。
後來等到警察和救護車趕到時,圖書館已幾乎成了一座血池,散發著衝天的腥鼻臭味。警察衝上二樓,只見一片狼籍,地下滿是鮮血,卻沒發現一具屍體,也找不到血的來源,好象是平白無故冒出來一樣。當時的警察局長發現了一個疑點。社科書庫的所有書櫃都倒在地上,書本到處散亂,好象經過什麼激烈搏鬥一樣。只有靠西牆的一個書架沒倒,架上的書本還安然無恙地擺在那裏。於是他命令警察們將那個書櫃搬開,果然,在牆壁上有四個用血寫成的正楷字:‘血色詛咒’。傳說因此而得名。
事後統計,包括圖書館職工在內共計三十六人在這次慘案中神秘失蹤。救尋活動維持了三天,範圍擴大到五十里,始終是活不見其人,死不見其屍。圖書館一度封閉長達半學期。
1935屆學生會為了平定人心,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去查探這個案子,卻一無所獲。唯一有點幫助的信息是據居住在周圍的老人們說,圖書館所在的那塊地曾經是一片廢棄的靈堂,十年前一場奇怪的大火將它燒個殆盡后,這裏就經常出事。無法,學生會只好擱開此事,不了了之。然而,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迫使這件事再次提上議程。
1935年6月13日,也就是去年發生血色階梯慘案的那一日,一對戀人約會中無意經過圖書館,聽見裏面有響動,女的覺得好奇,男的就陪她進去看個究竟。圖書館裏一片寂靜,女的問了一句:‘有人在嗎?’立時一陣大風颳起,館內突然變了另一種景象,在他們面前展開了一座畢生難忘的血色階梯,一個血人立在樓梯拐角處,輕輕地問道:“你知道血色詛咒的秘密了嗎?’女的大叫一聲,全身出血而死。男的也滿身是血,拼盡全力爬出了圖書館,被送到醫院搶救幾天後傷重不治,差不多已經淡忘的血色恐怖再次籠罩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