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校長睜大驚恐的雙眼看着秦天仰,看着他緩緩地走到院子的中央,再緩緩地道:"這裏以前必定種着一棵大柳樹吧,你看,牆頭上還掛着些沒腐爛的乾枯的柳葉,琴兒,幫我把這個東西定住在那個快要倒塌的架子下面。"
"好!"金琴二話不說,轉身一招"靈符飛動",十枚定身針準確無誤地射在了校長身上十處大穴內,早已垂死掙扎的校長痛苦地叫着,整個軀體被牢牢地盯在了地上,秦天仰讚賞地道:"好了,就是這樣,尊敬的校長大人,當年你也是這麼地趴着的吧?"
校長的眼裏流露出那種金琴從未見過的恐懼,來自於對自己生死存亡的恐懼,那爆凸的眼球充滿着太多的不可置信和哀求,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校長現在在用最可憐的方式在哀求,期冀着秦天仰的放手,說實話,這種眼神,這種強烈的對生存的渴望,金琴只有在那次火山爆發把整個村莊埋沒的時候,在一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把手中的嬰兒推給金琴的婦女眼中看到過,可是那是對自己孩子生存的渴望,那是因為母愛的存在,那麼,為什麼已經是死靈的校長會如此懼怕再一次的死亡呢?難道這裏面還另外有秘密不成?
驚詫不已的金琴回過頭來,卻更意外地看到秦天仰的臉上浮起了一絲陌生的殘酷的微笑,陌生到整個場面好象完全反轉過來,秦天仰更象是舉着把刀的劊子手,而校長則是含冤受屈的刀下亡靈。
金琴沒有時間去想得更多了,因為她馬上聽見了一首很熟悉很熟悉的歌謠: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秦天仰把鏡子對着初升的陽光舉起,一道刺眼的光亮閃過金琴身邊,投到了地上,
"在對着鏡子羞澀地梳妝。"
秦天仰把鏡子放在他的面前,鏡子裏清晰地映出了他冷漠的面容,
"紫綠色的藤蔓架上,
便是災難的閃動靈光。
在那裏,
隱藏着已經的死亡。"
金琴赫然發現,在校長躺着上方的快要傾頹的架子上,竟然纏着幾條互相牽扯的已經晒成線般那麼細的枯藤。藤曼架?!原來秦天仰早就猜出了這所有的一切啊!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秦天仰帶着那殘酷和有點報復性的微笑,慢慢地、慢慢地把正在他面前的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啊"金琴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剎那間的驚異,半掩着嘴尖叫起來,在冷冷地笑着的秦天仰手中,那翻轉了一半的鏡子裏面,清晰地映現出一副人類的骨架!!
為什麼會這樣?鏡子明明照着的是校長啊,為什麼在鏡子裏的影象會是骨架?!!
金琴呆若木雞地看着眼前那一幕似乎是神話的奇異景象,而校長終於痛哭流涕:"不!放過我!我不是有心的,我從來都沒想殺她的!一切都只是意外中的巧合,我也不想出手!我……我很想活下去啊……我不想離開這個人世……儘管我已經沒有了人的身份了!你們佛界也有說的,眾生平等,萬物皆可以度化,我想存在不是我的錯,你們不能剝奪我渴望的權利。"
秦天仰放下鏡子,冷冷地道:"但是我佛也有說,眾生苦樂相均,行樂不能以眾生的苦難為基柱,否則,那便是魔,那便是妖,我們除了普渡世人,還有另外一項重要的使命,就是降妖伏魔!現在你已無路可退,把你所做的全部罪行給我一一地講來,若有半句不實,我也幫你不得,冥界十八層地獄任你遊盪,銅丸鐵汁任你所用,剝皮挑筋任你享用。說!你跟老校長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校長痛苦地閉上雙眼:"我是老校長唯一的親生的兒子。父親對我憐愛有加,母親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生育了,這就意味着,我是父親唯一的香火。
然而,命運多孓的父親並沒有象他事業上那麼成功,在我六歲那年,瘟疫流行,雖然父親對我進行了嚴密的保護,可我還是不幸染上了,本就羸弱的我很快就夭折了。
我的死讓父母痛不欲生,母親因為無法排解心中的悲苦而精神處於半失常當中,經常說看見我的身影就站在她床頭。我還沒有死,我還陪伴着她。就在我頭七要出殯的那一天,父親泰國的朋友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巫師。那位巫師告訴我父親,能讓我重新再活過來,用一種極其陰暗和特殊的方法,而這種方法在中國也早有流傳,就是俗稱的……"
校長講到這裏躊躇了一下,畢竟這個說法是對他自尊的最大傷害,他始終都不想承認自己不是人,秦天仰冷冷地接道:"就是俗稱的'養鬼仔'是吧?"
"養鬼?!"金琴訝異地叫道。校長沉重地點點頭:"不錯,就是那樣,巫師帶來了一個受廟裏香火奉養長達十年的神龕,給了我父親,從冥界召回我的魂靈,從此就養在那個終年不見陽光的暗無天日的盒子裏,長年以狗、兔子屍體或從醫院買來血包作為食物,我就暫時存在着以撫慰父母的心靈。父親對我很好,他還是把我當人看待,他說將來一定要想辦法讓我出來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他教我讀書,教我書法,教我畫畫,我敢說,我雖然沒有進過一天學堂,可是我受的教育是最好的。
就這樣,我到了十四歲那年,我實在忍不住了,我想出去看看陽光,我想到外面走走,去觸摸一下六歲前的熟悉世界,黑暗是我的生存條件,但卻是我恐懼的來源。我痛恨黑暗,猶如我痛恨人家說我不是人一樣。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光明。很可笑吧,一個鬼體居然渴望着能殺死它的光芒,但事實上是,我經過那巫師的洗禮,又受到父母虔誠的供養,我已經有了一定的法力,我能在陰暗處那那一眼陽光,我已經不怕陽光的餘溫,雖然我的身體還不能直接曝晒在陽光的底下。
終於在那天,我瞞着父母,偷偷地來到了這裏的紫藤架下,可是我發現,這次的出來真是一個永久的錯誤。"校長哽咽道:"她下來了,手裏拿着那面該死的鏡子,又偏偏因為失手把鏡子翻轉了過來,陽光透過我青黑色的身體直射進來……那就是……鏡子裏的骨架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