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三案懸疑4-8
４內閣值房另室
［張問達已經令人將孫承宗請到內閣，向承宗交代草擬遺詔的事。孫承宗五十八歲，身材魁梧，嗓音洪亮，一部大鬍鬚，疏疏朗朗，修長過腹。
張問達遺詔的內容，就請孫大人先拿意見，而後與方中堂商定。
孫承宗這樣的大事，由一兩個人商議決定，是否不妥？下官的意見，還是與各位大僚一起裁酌，方可無濫無遺，而後頒行天下。若是一兩個人決定，這一兩個人會不會遺口實於天下？
張問達為皇上起草遺詔，是絕密的事，知道的人很少。若過多人參與，反惹許多是非。請孫大人草詔，是顧命大臣們一致的意見，望孫大人不必過慮。
孫承宗下官的是有顧慮，既是讓下官為皇上寫遺詔，其中必定會有下官的主張，政府會予採納嗎？
張問達孫大人寫來就是。反正遺詔最後還是要皇上和皇太子過目決定的。
孫承宗如此說來，下官以為有切要三事，當寫入遺詔，不知張大人以為如何？
張問達孫大人請講。
孫承宗第一事，是補輔臣，補缺員。如今輔臣只有方閣老一人獨相……
張問達（緊接着）此事皇上已經點了兩個人了，只是還未下聖旨。若在遺詔里再講，怕要妨礙此二人入閣。
孫承宗下官以為二人不足，是否可以在遺詔里寫明，已經點了某某二人，即令入閣辦事。因閣務殷繁，時艱孔亟，仍推才望幾員輔理。
張問達（點頭）也行吧，先寫上。第二事……
孫承宗第二事是停徵礦稅，而且要恢復因論礦稅得罪者的官職。
張問達停徵礦稅可以寫，不過因論礦稅得罪的，似乎沒有人了。
孫承宗滿朝薦、何棟如等人都是，怎說無人？還有一些因此獲罪又已經故去的老臣，亦應當同等撫恤才是。
張問達（又點頭）第三事是．．．．．．
孫承宗第三事，是發帑於邊。
張問達（搖着頭）發內帑可是個難事，不要說皇上，就是皇太子也不一定同意，聽說皇太子生活很節儉。這一條寫了也白寫，就算了罷。
孫承宗相公任軍國大事，該辦的事哪能因為估計皇上不同意就自己先放棄的呢。應當先寫上發內帑，而後請皇太子定個數目，這有何不可？倘若上面不批，不妨再四堅請。此事關係社稷安危，我看未必不成。
張問達（想了想，覺得可行）那就寫上試試。
［二人又商議良久，孫承宗便與張問達告別，到詹事府自己的值房去起草遺詔底稿。
張問達（將孫承宗送出內閣值房）如此辛苦孫大人了。
孫承宗張大人請留步。
５內閣值房
［張問達送孫承宗回來，發現孫如游坐在內閣值房內。
孫如游（見張問達回來，從椅子上站起來拱手）張大人，方才方閣老講得“梃擊案”到底是怎麼回事？下官到京之後，常聽人說起，總也沒弄清楚。
張問達噢，孫大人來京晚一些。要弄清梃擊案，說來可就話長了。這還得從立太子說起。（二人落座）
孫如游立太子？
張問達孫大人知道，太子常洛乃是王恭妃所生，王恭妃原是李太後身邊的一位宮女，皇上並不喜愛。皇上所寵愛的也不是王皇后，王皇后雖然賢淑曠達，可惜從未生育。皇上所最寵愛的，乃是鄭貴妃。鄭貴妃雖然只比皇上小四歲，卻生得既美麗動人又聰明伶俐。萬曆十四年鄭貴妃生下皇子，排行第三，名叫常洵，深得萬歲喜愛。按皇上的本意，最想立常詢為太子。只是這樣做既不合祖宗的成法，又顧忌大臣們反對，再說皇長子常洛又老實本份，少有過錯，找不出不立他為太子的理由。於是就只好拖。一拖再拖拖了整整十五年，一直到萬曆二十九年十月，最後是慈聖皇太后出面才算立為太子。這期間，許多朝臣上書請立太子，皇上要末不理，要末把上書的大臣降黜。十五年間，為了這一國本之爭朝中鬧得紛紛擾擾。第一是君臣不和。大臣們要立長子，皇上卻意屬三子，久拖不決。古人云‘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此事關係國本，事體重大。二是黨爭釁起。在朝在野的冊立派與反對冊立太子的大臣們互相攻訐，意氣用事，黨爭重於國政。冊立派的主要代表人物當時是顧憲成，顧憲成被皇上罷了官以後，在老家無錫宋人楊時創立的東林書院講學，從此冊立派便被稱作“東林黨”，對立派被稱作浙黨、楚黨、齊黨，統稱“三黨”。君臣不和，臣臣不和，後果是朝政紛紜，誤國誤民。
孫如游太子總算是立了。
張問達立是立了，可又出了個“梃擊案”。那是萬曆四十三年的事。那年五月初四的晚上，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進入倒序）
６紫禁城宮牆外
［一個男子的身影乘着暗夜沿着宮牆活動，此人身強力壯，手持一根棗木棍，他閃轉騰挪，最後竟撞入皇太子所住的慈慶宮。守門的太監李鑒上前阻攔，被一棍打倒。這名男子直衝到前殿屋檐下。太監韓本用等數人聞聲而出，一番打鬥，終將該男子制服，扭送到東華門守衛指揮朱雄處收系。
韓本用走！
眾太監快走！
７內閣值房
張問達（繼續講述）第二天，皇太子將事情報告皇上，神宗皇帝立即下令法司審問。當天，巡視皇城御史劉廷元回奏稱，人犯供稱名叫張差，是薊州井兒峪人，說話顛三倒四，有點像個瘋子；經再三訊問，吞吞吐吐說些吃齋討封之類的話，語無倫次，不像實話。察其行動類似瘋狂，看其相貌卻又似狡猾。情境叵測，不可不詳鞫重擬。五月十日，刑部郎中胡士相、岳駿聲等再審張差。張差供稱，自己在家靠賣柴草為生，不料所備柴草被李自強和李萬倉放火燒毀，非常氣憤，便到北京來告狀申冤。進了東城門，不認得路，直往西走，恰巧遇到兩個男子，說你沒有憑據怎麼進得去，你拿一根杠子，便可當作冤狀。張差日夜氣忿，失志顛狂，便在五月四日，手拿棗木棍一條進城，從東華門直走到慈慶宮門口，打傷了守門官，走入前殿被擒。胡士相，岳駿聲建議按照在宮殿前射箭放彈投磚傷人的律條，當斬，罪加一等，立決。準備上奏皇上。刑部主事王之寀對張差的供述有懷疑。第二天，王之寀在給犯人送飯的時候進入監獄，最後一個把飯送到張差跟前。見張差長得年輕高壯，不像個瘋癲人。……(進入倒序)
８刑部大獄
［王之寀把飯菜擺在張差面前。
王之寀你說實話給你飯吃，不說實話就餓死你。你說不說實話？
［開始張差不肯招，后經不住飯菜誘惑，便低下頭。
張差不敢說。
［王之寀示意讓書記員離開，只留下兩個夫役。
王之寀現在說吧，說了就讓你吃飯，還有酒喝。（從食籮中取出一壺酒）可得說實話！
張差（一番遲疑之後）小的小名叫張五兒，大名張差，父親叫張義，早已經病死了。有個馬三舅和一個李外父，叫我跟一位不知名的老公去辦事，說是‘事成之後給你幾畝地種’。老公騎馬，小的跟在後面走，五月初三在燕角鋪歇腳，初四到了北京。走到一個不知街道的大宅子，裏面一個老公給我飯吃，對我說：‘你先去沖一遭，撞着一個，打殺一個，打殺了我們能救你。’說罷遞給我一根棗木棍，領着我由厚載門進到宮門，守門的攔我，我把他打倒，後來老公多了，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我便被綁起來。唉，小爺福大呀！
王之寀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張差聽說還有柏木棍、琉璃棍、好多棍，好多人。
王之寀誰使柏木棍，誰使琉璃棍，都叫什麼名字？
張差小人不知。（抬頭看看王之寀，又順下眼去）小人真的不知！（貪婪地看着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