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我詛咒你
霧氣的消散讓怪物們不安起來，忽然，幾條白色蛛絲，像小孩子玩的水槍噴出的水線一樣，向著於亞和林峰射來。同時，幾聲尖尖的叫聲傳出來，像兩塊玻璃劇烈的摩擦發出的噪音。
三個黑影向著於亞和林峰撲來，那是一個像蝙蝠一樣的怪物，只是放大到了雨傘那麼大，想像一下，平時見到的小麻雀忽然變得有你的半個身子那麼大，向著你撲過來，那是什麼感覺。
於亞和林峰用鐵扇扇出的大風，將飛襲的蛛絲吹偏了，蛛絲掉落在地上，發出茲茲的聲音，冒着白煙。
三隻蝠怪則非常不幸得被兩面大鐵扇像拍蒼蠅一樣，給拍暈了，砸到在地上。這時，霧已經很淡了，於亞可以看清，一個女人躺在那裏，一隻巨大的刺蛛趴在她的身上，那是一隻有冰櫃那麼的刺蛛，它的八條腿，像一根根長矛，插在女人的身體兩側，尖利的腿將地面插出一個個洞，堪稱刺蛛王。
刺蛛王的腹部，閃着黑色金屬光澤的尾針，插進女人的腹部，一下下抽動着，它在產卵。另外三隻小些的刺蛛，在周圍來回警戒，不時吱吱叫着。
於亞看得臉色都綠了，右手再次從懷裏抽出一把衝鋒槍，瞄準，開槍，子彈在刺蛛王身上打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洞，綠色的粘液和組織飛濺開，刺蛛王吱吱吼叫着，身邊的三個小刺蛛衝出將要完全散開的霧氣，向著於亞沖了過來。不過，只衝到一半，三隻刺蛛就像喝醉了酒一樣，搖晃着，倒在地上，八條腿對着天空抽搐着，顯然離開了霧氣，它們的生理機能在快速的衰退着。
很快，霧氣散盡，刺蛛王巨大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尾針從女人的腹部抽出，帶起一段腸子，女人竟然還未氣絕，身體扭動一下，低低呻吟一聲。
刺蛛王的八條腿微微一彎，然後彈起，巨大的身體，像一發擊出的炮彈，轟響於亞。
“泰山壓頂？”於亞向後一撤，閃開刺蛛王的撲擊。他有想過使用爆錘，將刺蛛王打得凌空爆碎，不過看看它的體型，於亞就放棄了，只怕就算打爆了刺蛛王的腦袋，自己也會被它那巨大的殘軀撞斷一身骨頭。
刺蛛王的動作很靈敏，沒有給出於亞反擊的時間，落地后，幾隻利矛一樣腳，在地上一蹬，水泥地面迸起幾團煙塵泥屑，幾個籃球大小的坑洞出現，刺蛛王如同一輛火車頭向於亞撞去。血淋淋的嘴開合著，滴着粘液。
可惜，這不是單打獨鬥。“噠噠噠！”林峰在刺蛛王的左側，向著它腿打出一串子彈，成人小臂粗細的腿，一下折斷，裏面流出綠色的髓液。刺蛛王已然要騰起的巨大身體一沉，向著一側歪倒，“吱！……”刺蛛王發出一聲長嘶，搖搖晃晃再次站了起來。
於亞聽不懂它吼的是什麼，但是，刺蛛王胸部那根根立起的尖刺不停顫抖的情況，顯然表達着一個意思：我很憤怒！
只是，於亞不會給它機會了，回身躍向刺蛛王右側，機械臂一拳擊向刺蛛王如同骷髏頭骨一樣的腦袋。
“爆錘！”白色蒸汽騰起，“撲哧！”就像打碎了一個西瓜，刺蛛王的腦袋整個粉碎開來。刺蛛王揚起的右前肢，帶着一陣風，從於亞面前無力的垂下，倘若於亞再慢了一步，就是兩敗俱傷的結局了。這還是於亞主場作戰的結果，如果是在迷霧裏，勝負還在兩說。
“轟！”於亞看着刺蛛王倒地，如同吃了大力丸，這幾天在漫遊者身上受到的怨氣一下發泄出來了，自信心也恢復不少。
“咣當！”那三隻分別被於亞和林峰用大鐵扇拍暈了的蝠怪，晃着腦袋從鐵扇下面鑽了出來，無力的撲騰着翅膀，再也飛不起來。蝠怪失去了霧氣的環境，顯然也受到了很大影響，只是沒有刺蛛表現的那麼嚴重。
“殺死他們……殺死他們……報仇……啊……”原本躲在一邊的鎮民，紛紛沖了上來，對着三隻蝠怪拳打腳踢，痛打落水狗，宣洩着心中的憤怒，就連那些頭髮花白的老人都咬牙切齒的要踹上一腳。
一個男人跪倒在那個被下了卵的女人身邊，痛哭着，他是女人的丈夫，卻在怪物來襲的瞬間逃離了，當他清醒過來，明白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女人已經被白色霧氣籠罩起來，他要衝進去，卻被旁邊的人拉住，人們勸他不要送死，女人在霧氣里凄厲的慘叫，卻像一隻只刀子刺進他的心臟。
男人痛哭着懇求女人的原諒，他以頭搶地，他的右手使勁捶着自己的胸口，他是愛那個女人的，他不能原諒自己。
女人的臉扭曲着，巨大的痛苦一遍遍將她的神經淹沒，她說不出話來。
男人想到了什麼，跑到葉茜雲身邊，祈求聖女救救他的妻子，葉茜雲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她的光子掌控能力，還處於初級水平，根本無法激發其中的治療能力，她看向李明，希望他能給自己出個主意。
“給他一個心理上的救贖就可以了，他只是想為那個女人做些什麼，彌補自己的過錯。”李明絲毫沒有為這悲情的一幕，有任何感動的神色，這種場面他已經見過很多。
葉茜云為那個女人表演了一場華麗的光影效果，如同天使降臨接引信徒。所有人都認為女人會升入天國。也許是心理作用的體現，最後的時刻，女人張張嘴，想要說話，男人忙側過耳朵去去聽。
女人的頭一下奮力揚起，染滿鮮血的牙齒，咬向男人的耳朵。男人尖叫一聲，閃開了。
“我……詛咒你……”女人扭曲着面龐，充滿恨意的說。
男人摸着耳朵上的鮮血，心驚膽戰，臉上現出複雜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要悲痛下去，為了一個詛咒自己的人。
周圍的人都驚訝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女人臉上換上了笑容，漸漸發散的瞳孔，將一張張面孔映入，“我……詛咒……你們……所有人……”
“碰！”蔣臨秋，這個沉默的男人，開槍了，子彈擊中女人的額頭，結束了她的痛苦。
於亞詫異地看着他。
蔣臨秋沒有解釋任何話語，直接離開了，他之所以來到這裏，只是因為這次來襲的怪物有些特殊，現在結束了，他已經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了。
男人衝上去，想要和蔣臨秋理論，但是想到昨晚蔣臨秋一對一百的戰績，他退縮了，他的眼睛有一隻現在還是黑的。
於亞看得不明白，“雲姐，雖然那個女人就要死了，但是蔣臨秋這樣做不好吧。”
葉茜雲的神情有些低落，“沒有什麼不好，那個女人死的時候是笑着的，她的目的達到了。”
於亞若有所思，看看那個站在女人身邊的男人，他已經不似最初那般痛苦，於亞心中有些明了。
第二天，清晨。
羅聖啟一夜沒睡，頹然坐在玻璃牆前面，他沒有等來期待中的救援隊，按照林峰的計劃，他們現在就要出發了，爭取在天黑之前離開小鎮。但是，他真的很害怕。
於亞收拾了背包，將一些沒有用的東西都扔下了，食物和水也只準備了兩天的量，兩天後他們還在迷霧裏，那麼再多的食物，他們也不需要了。
眾人收拾行裝的時候，覺察到不對的鎮民已經圍在周圍。
“仁慈的聖女，難道你要拋棄我們了嗎？”鎮民們質問道。
“你們承諾要保護我們的！現在卻想丟下我們自己逃走？”
“不能讓他們離開！騙子！”
……
鎮民們群情激奮，林峰解釋說：“救援隊可能不知道超市裏還有倖存人員，我們不能在這裏只是等待，所以我們除魔勇士團決定冒險出去需找救援隊，然後帶他們回來救大家。”
林峰的解釋讓一部分人安心了，然而，仍有人擋在超市門口，不讓於亞他們離開，經過昨天的怪物襲擊之後，他們已經明白，少了於亞他們對怪物的抵抗，每次怪物襲擊，他們將會有更多的人死去，也許，下一次襲擊中，死去的就是自己。
於亞有些不耐煩，若不是顧及隊伍中戴維的感受，他早就開槍，殺雞儆猴了，現在他們要離開超市，這些鎮民已經失去了價值。
“他們為什麼可以跟着一起去？”一個中年人指着於亞身後的戴維幾人道。
“他們是勇敢的志願者，他們願意做我們的嚮導，協助我們找到軍方的救援隊。你們誰願意的話，可以一起跟來。但是，我們不保證安全。要知道，迷霧裏可是有着很多怪物的……嘿嘿！”李明懶洋洋的說。
圍在超市門前的鎮民神情一愣，轉頭看看外面潮水一樣的霧氣，退縮了。
於亞他們準備了一根繩子，於亞和林峰牽頭出去，後面的人拽着繩子，盡量靠在一起，防止走散。因為一共有十幾個人，想要逃離迷霧，車輛是必須的。戴維藉著聖女的名號，從超市經理那裏徵用了一輛小貨車，那是用來給超市運送貨物的，停在超市前面停車場的左上角，已經靠近小鎮的中心街，只要登上了去，馬上就可以上路離開，當然，它離超市也夠遠，眾人只能祈求自己的運氣夠好，不會死在途中。
打開門，白霧奔騰着想要湧進來，潮濕的霧氣讓所有人的肺感到一陣清涼，熟悉的感覺讓羅聖啟又回憶起，最初在迷霧下死裏逃生的經歷，那吱吱的叫聲，尖利的牙齒。羅聖啟的面色一白，半天積攢的一點勇氣也流失了。
“我想，我……我還是……留下來吧。”羅聖啟乾巴巴的說，說完，他就感覺到一陣巨大的恥辱，他恨自己為什麼這樣沒有勇氣，他恨自己連周靈鈴、鄭姍姍兩個女生都不如。羅聖啟的耳後升起一陣潮紅，他低下了頭，他感覺所有人都在用鄙夷的眼光都在看着他，像看一個懦夫。
羅聖啟錯了，只有戴維那邊的幾人那樣看他，參與者這邊，沒有人因為他害怕認為他是一個懦夫，於亞也在害怕，他第一次面臨死亡的時候同樣被嚇傻了。
林峰心情複雜地看着羅聖啟，最初，他還動了心思，想要將他吸收進隊伍里，但是，最初的那次襲擊，顯然徹底打散了他的勇氣，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走出陰影，“你確定要一個人留下？”林峰用眼光瞄了瞄那些鎮民。
羅聖啟明白他的意思，當只有他一個人留在超市裏的時候，這些鎮民可能是他生存最大的威脅，甚至比漫遊者的威脅還要大。羅聖啟深吸一口氣，“我要留下，在霧氣里，我想我走路都會打顫。”
林峰沒有再堅持，來到鎮民們面前道：“為了讓你們相信，我們不會拋棄你們，我們除魔勇士團決定留下一個人，和你們一起守在這裏。我們會帶着救援隊回來，帶他和你們一起離開。你們一定要堅守在這裏，不要絕望，不要放棄！”
鎮民們歡呼起來，剛才他們對林峰的話半信半疑，現在則信了九成了。
羅聖啟默默從隊伍里走出來，站到一邊。
於亞從背包里拿出一把衝鋒槍，五個彈夾，三個手雷，交給羅聖啟，“堅持你心中的信念吧，到了危急關頭，不用顧慮對超市的損傷，直接扔手雷吧。”想了想，於亞又拿出一枚手雷，“這一顆留着，給自己用吧。”
於亞轉身面向鎮民，狠狠盯了幾個人一眼，那幾個年輕人正貪婪地望着於亞手中裝着武器的背包，被於亞的目光嚇得一縮頭，躲進人群里。
“希望你們中的某些人，不要有什麼不好的想法，如果我們的隊員發生了不測，後果……會很嚴重！”
說完，於亞的機械臂上，嗡嗡響起一片顫音，蒸汽嗤嗤地噴出。
“爆錘！”於亞的鋼鐵拳頭如同重型衝壓機，轟一聲砸向地面，水泥地面噼噼啪啪的碎裂聲中，一陣煙塵騰起，隨後，水冷卻系統的蒸汽閥門打開，高壓的白色蒸汽噴出，將於亞身上的教士長袍揚起，蒸汽沿着地面四散開來，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圓形的白色蒸汽環，從鎮民的腿邊掠過。
原本平整的地面，現在出現一個一米直徑，二十厘米深的漏斗形的坑，於亞緩緩從碎石里拔出機械臂，站起身來，給了鎮民們一個警告性的眼神。
前幾日，於亞槍殺女神棍和幾個鎮民的瘋狂形象再次出現在鎮民們的腦海里。再桀驁不馴的鎮民也只能默默在心裏暗罵幾聲，變態，非人類！
戴維看着這一切，本來想求於亞留下幾把槍械給鎮民，用來對付怪物的襲擊，現在也說不出來了，他們這些一起出去的人也只是分到了幾把手槍。
林峰，於亞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將鎮民們給制的服服帖帖了，這至少可以保證羅聖啟短期內不用面對來自鎮民的危險。
羅聖啟之前對於亞的一點點芥蒂徹底沒有了，他不是傻子，林峰和於亞的舉動，都是在幫他。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大多數人都能夠分得清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壞。當然，恩將仇報的事也有，但，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出來的事。
於亞他們走了，在超市裏的人眼中，一個一個消失在霧氣里，就像被一頭怪獸吞噬了。
羅聖啟默默看着最後一個人走進迷霧，關上門，心中暗暗道：謝謝你們，保重！。
“你剛才很賣力啊，你不是一直看他不慣嗎，這次這麼好心幫他？”林峰端着槍，警惕着看着周圍的迷霧，迷霧裏一米之內可以看清，兩米範圍開始模糊，三米開外就只有朦朧的影子了。
“反正已經要離開，送他一個人情又如何，我也沒有損失！”於亞很功利地說。
林峰笑了笑，他才不會相信於亞嘴上的說法，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最後他活下來，證明了他的選擇才是正確的，我們反而死在了逃離迷霧的路途中，那算不算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諷刺還是留在最後吧！怪物來了！”於亞抬起衝鋒槍。前方，幾個黑影在停車場的汽車間跳躍着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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