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
五福捧着圓圓的肚子慢慢散步,這是第六胎了,長子都已經十七歲,預備要說親的年紀,自己還懷上孩子,真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家的爺說:「這樣人家才知道咱們恩愛。」
可不是嗎,十八年過去,四爺當那麼久的皇帝,選秀大事每三年舉辦一次,他卻從未替自己挑選過任何一個妃子。
他堅持承諾需要用時間證明,所以他證明了,用時間、用心思、用所有他能想得到的溫柔體貼。
五福跟他說:「猜猜我的名字,五福臨門是哪五福?」
他說了很多答案,但沒有一個正確的。
她笑着說出正解,「我的五福是五個男人給的。他們分別是——皇上、齊熙風、四爺、果果的姑爺、我最最愛的男人。」
說著,她投進他懷裏,一如當年的小模樣,嬌憨得令人心疼,跟他說:「有你,我便囊括天底下所有的福氣。」
這個福氣很多、很大、很廣,以至於多年來她還沒把福氣享用完畢。她是個很幸福的女人,所有人都這樣說也打心裏認定。
於是「妖妃」兩字不再是眨抑詞,而是稱讚、是羨慕,也是感嘆,滿京城的女子都艷羨五福能夠嫁得這樣一個好丈夫。
心情愉快,她樂呵呵地走到園子裏,春日裏垂下的藤架子帶着清香的草木氣味,引得她深吸一口氣,把整個胸臆都灌飽飽的,伸手,她想採下一朵紫色小花,服侍在側的女兒彎彎眼捷手快,一把扯下一大串。
兩個母女相視而笑。
她有四個兒子,卻只有一個女兒。
長子十七、次子十五,接下來就這個丫頭彎彎,已經十三歲了,之後是兩個十歲、八歲的弟弟。
物以稀為貴,所以四爺特別寵她。
女兒的小名彎彎,因為她打一出生就老愛笑,笑得眉彎彎、眼彎彎,嘴角也彎彎,她是個早慧的孩子,性情卻十足十地肖了五福,不愛出脫、不愛表現,明明過目不忘,卻老在講學師傅跟前裝傻。
不過她不愛吃糖,這是與五福唯一不像的地方。
她五官明媚、容顏姣美,打小時候便看得出來將來肯定是個美人胚子,多少大臣私底下求親,連上官先生也來替自己的兒子求娶彎彎。
但五福拒絕了,她說:「這世間女子過得艱難,多少事都不能順心隨意,所以婚事上頭,我想讓女兒自己作主。」
「娘,你看,二哥挺有架勢的。」彎彎指着大樹下說道,她家二哥什麼都不愛,成天到晚想當大將軍,娘捨不得他出遠門,可他性子倔,到最後還不知道會是誰依了誰。
順着彎彎的手指望去,五福看向正領着三個兒子練功的余安。
看着他,五福笑了,誰曉得老天爺是這樣安排她和爺?
是她的好心與勇氣,救下余師父,然後他回宮,然後改變四爺的一生。
待五福身上的毒解開,人清醒之後,三個人說起這段過去,熙風方才知道五福真是那個被自己踩了小腿的糖糖,早該聯想起來的,只是……他不相信人間有這麼多的巧合。
五福好奇的問:「四爺手上的龍形疤痕呢?如果我看見,早就認出來了。」
熙風回答,「那疤痕越長大、越像條龍,為怕被「有心人」發現,余師父讓林霜用藥水給化了。」
所以,兩人是從那麼早的時候就結下善緣。
熙風說:「老天爺早就安排我們要一生一世彼此扶持,你這輩子都甭想過你的小日子了。」
他真傻!她早就過着獨門獨戶、不與別人分享丈夫、不必爭鬥搶奪的小日子了,他給了她一份人間最美滿的生活。
遠遠地,長子領着一名青年走近。
槐容是她的長子,是所有兒子當中最肖似丈夫的,不管是容貌或性情,為他以「容」字取名,是希望他有容乃大。
那些年爺剛登基,許多事得抓緊着辦,忙得厲害了,卻捨不得和兒子分開,便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批改奏摺,槐容竟也不吵不鬧,乖乖地坐在父親腿上,陪着父親做事。
兩人之間的感情就是從那時候建立的吧,他非常崇拜父親,問他未來的志向,他二話不說回答道:「我要成為像父親那樣的人。」
他的回答讓四爺滿意極了。
「問母后安。」槐容向五福行禮,身旁的男子也隨之行禮如儀。
「別多禮,這位是……」
「他是程將軍的長公子程曦驊。」
程曦驊?五福忍不住多打量他幾眼,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精神奕奕,看起來是個聰明人物,果然英雄出少年,難怪槐容對他讚不絕口。
程曦驊是誰?就是程溪與耿秋蘭的兒子,要是當年皇帝沒被皇后毒死,他現在就是大齊皇帝了。
先皇死後,最受寵愛的耿秋蘭自願殉葬,一副棺材送進皇陵。
四爺將兩人秘密送往北疆,託人代為照料,程溪在那裏建功立業,從一個小兵升為一品大將軍,每個功勞都是實打實得來的。
這兩年,爺讓他們回京,當年的秋蘭姊姊已經改了容顏、換了姓名,多年不見,再沒有人認得出她是當年的蘭貴人。
聽說她回耿府與親人相認時,全家人哭成一團。
可不是嗎,耿府是該感激秋蘭姊姊的!一代天子一朝臣,多少老臣被掃出朝堂外,唯有耿府還能一路風光,那是四爺還報秋蘭姊姊的恩惠吶。
五福尚未開口,就見彎彎走到程曝驊跟前,笑彎一雙眉眼,問道:「你的眼睛為什麼這樣大啊?」
程曦驊知道這位小公主,外面把她傳得像神似的,可看在他眼裏,就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他對女子一向不耐煩,因此像應付五歲小童似的隨口回答,「眼睛大,才看清楚公主。」然後連看也不多看彎彎一眼。
彎彎是個有分寸的孩子,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敷衍回答竟激起她的惡作劇慾望,她又問:「那你的耳朵為什麼這樣大?」
笨蛋,程曦驊在心裏暗罵,眉頭微微皺起,二度敷衍。「耳朵大,才能聽清楚公主。」
別彎想也不想直覺接口,「那你的嘴巴為什麼這麼大啊?哦,這樣你才能吃掉我啊!你當我是小紅帽啊!」
話脫口而出,她才驚覺自己講錯話,連忙打哈哈乾笑兩聲,拉起槐容的手,道:「大哥,我們瞧瞧余師父去。」
匆匆地,他們走了,留下五福愣在原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兒,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亂七八糟。
不會吧……她生了一個穿越女?這是曾家的遺傳嗎?
她低調了幾十年,就怕人看出端倪,沒想到……
她愛吃糖,但打死不把未來的製糖法帶到這個時代,她也想要用舒適方便的廁所取代茅房,想要用自己的未來頭腦給曾家創造經濟奇迹,可是她沒有,她一件事都沒做。
她低調,她表現得和這時代的女人一模一樣,可是……這麼低調的自己怎麼會高調地生出一個穿越女?
「想什麼呢?」
一個溫暖的懷抱貼上,五福轉頭往後望,是她的爺。
連忙冋神,把心中的驚疑不定壓下,她拉起笑臉,再一次提醒自己低調。
「沒事,秋蘭姊姊的兒子來了。」
「不是秋蘭姊姊,是李晚香,在家裏就算了,到外頭得千萬記住。」
他沒說錯,是家。五福給了他一個家,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君王像他這麼幸運,能夠用後宮換得一個溫暖家庭,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是實實在在的丈夫與父親,他很滿意這樣的角色。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他彎下腰摸摸妻子的肚子,問:「今兒個女兒還乖嗎?」
五福嘆氣,太醫明明就說是兒子了,他偏不死心,硬要喊女兒,難不成喊着喊着,兒子就會變成女兒?最好是啦!
不過她之前也希望肚子裏這個是女兒,兒子太多了,女兒來得珍貴些,只是……想起彎彎,算了,還是生兒子好。
不願多想,她窩進熙風懷裏,柔聲道:「爺,我腳酸。」
撒嬌了,他的小妻子,熙風樂得彎起嘴角、打橫抱起她,走回太和殿。
春風徐徐、春日暖暖,「小紅帽」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五福鬆開心結。
是穿越女又如何,她都可以低調幾十年,女兒比她聰明,肯定不會教人看穿。
「爺,今兒個朝堂有什麼趣事嗎?」
熙風失笑,他的福兒老讓他說趣聞,朝堂上是談正經事的地方,又不是說八卦的處所,哪有那麼多趣事,不過——
低頭看一眼妻子,不想讓她失望,他笑眯起眼睛道:「文尚書你知道吧,人人都說他家裏有個河東獅吼,他好面子,說妻子不是河東獅,是河東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