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總是有辦法從喜愛她的男人中挑剔出難以忍受的缺點,她無法真正平心靜氣的與之相處,她甚至感受不到快樂情緒。
“不是只要是金龜婿就好了嗎?誰沒有缺點,忍一下或妥協就好了嘛!”小紫曾經如此質疑。“你到底要的是什麼呢?你是否早就忘了初衷?”
初衷?她的初衷是什麼?
她是為了證明她的價值,所以這個男人必須比黎蒼琹更出色。
她恍然大悟着急的拒絕是因為他們在她心中,遠遠比不上他。
或許他們財力勝過他,但沒有他的才華;或許他們的溫柔勝過他,但沒有他的貼心;或許他們的外型勝過他,但沒有他不羈的氣質……
就是因為不夠完美,所以她才不要他們。
可如此完美的男人,真的找得到嗎?
什麼時候,她的心,才會因其他人而動呢?
意興闌珊的中止了與眼前男人的交談,此刻的她完全失了應酬的興緻。
站在舉辦party的飯店大門口,一陣冷風襲來,她輕輕顫了下,拉攏大衣領子,自包包內拿出手織圍巾圍上。
好冷。
自那天下午,她從不曾感覺溫暖過……
順利找到新工作的月蕾,這次如願以償得到秘書的職位。
新老闆是一個年近四十,妻子已在三年前過世,無子女,寡居的鰥夫。
這三年來,心情一直平靜無波的老闆在面試時,對她驚為天人,當下就錄取她成為董事長秘書,想盡辦法努力的追求她。
這是一名好對象。她清楚。
由於兩人年紀差了十四歲,故老闆對她十分疼寵,就算她耍任性、擺架子,他也不以為意,花束、珠寶等各式各樣昂貴的禮物不曾缺,就只為討美人歡心。
然而老闆做得再多,她的心還是不為所動。
這樣下去,說不定黎蒼琹都已經跟富貴千金結婚了,她還是在party場合流連、在工作場所追尋,抹着濃妝、挺着腰桿,賣弄色相,直到人老珠黃。
是否心動重要嗎?喜不喜歡重要嗎?被愛比愛人還重要啊!
於是她答應了老闆的追求,願意與他交往看看,若彼此情投意合,說不定明年就踏上結婚禮堂了。
她即將揚眉吐氣!
在當初看不起她的黎家人面前揚眉吐氣。
從此,party上,再也看不到美麗的她。
將桌上的文件分門別類,月蕾拿起檔案夾,走入董事長辦公室。
“董事長,這些文件麻煩你簽名。”
老闆,也是她的男朋友,京躍貿易的董事長鬍城旭未移過文件,反而握住柔荑。
“只有我們兩個在的時候,叫我的名字。”
月蕾微微一笑,“現在是上班時間,董事長,我不想被人說閑話。”
“你的原則真嚴苛。”胡城旭輕嘆了口氣。
只要在辦公大樓內,月蕾嚴格要求他要守分際,這點堅持她絕不妥協,讓他又愛又恨。
說來兩個人都是大人了,可是交往到現在都快一個月了,他也只牽過小手,連臉頰都未親過,更別說那張鮮嫩欲滴的粉唇,他還不知道嘗起來是什麼滋味。
他猜測,她說不定還是個處女,所以才會這麼矜持!
每次當她靠近他的時候,身上那股微甜的馨香總是將他撩撥得幾乎快冒汗了,只能觀望不能親近,真是把他折磨慘了。
這星期日,他們就交往一個月了,他一定一定要吻上她的唇!
“這個星期天有展覽,要不要一起去看?”胡城旭提出邀約。
“什麼樣的展覽?”
“雕刻展。”胡城旭將邀請卡抽給她。
瞧見以雪白珍珠紙封成的信封,左下角印上灰色草書字體的邀請卡,月蕾心頭一凜,無須拆閱就知道是誰的雕刻展。
是他。
當她替胡城旭整理信件的時候就發現到這張邀請卡,指腹拂過“黎蒼琹”三個字,竟不由自主的輕顫了。
“好。”她點頭,“那就麻煩你過來接我咯。”
胡城旭心中大喜,“沒問題!”
走出董事長辦公室,抱着文件夾的她胸口充斥的不知是緊張還是期待,她終於可以挽着金龜婿出現在他面前了。
今天的月蕾特別主動。胡城旭欣喜於這一點。
一到展出石雕展的美術館,月蕾即親昵的挽着他的手,酥胸緊貼着他的上手臂,教他體內的雄性荷爾蒙幾乎勃發。
先參觀過室外的石雕,再進入館內的展覽室,在一尊名為“墮落”的石雕旁,她瞧見了主人。
“我們過去跟他打聲招呼吧。”未等月蕾回應,胡城旭的腳步已往黎蒼琹方向前進。
“黎大師!”胡城旭揚聲喊。
正跟前來參觀的賓客聊天的黎蒼琹回過頭來,第一眼見到的不是胡城旭,而是月蕾。
見她的手緊挽着身邊的男人,黑瞳倏地緊縮。
原來這就是她這陣子未曾再參加party的主因?她已經釣到了理想的金龜婿?
第一天的邀請者,通常都是頗有身分地位的企業家或政治人物,第二天之後才開放一般民眾參觀。
將邀請名單交給助理處理的他,不清楚她身邊的男人是誰,但既能收到邀請卡,身家必定優渥。
黎蒼琹身邊的助理悄聲在他耳旁簡短敘述對方的身份。
“胡先生,你好。”黎蒼琹的手與胡城旭的用力一握。“很高興你來。”
“謝謝你的邀請。”胡城旭開朗的笑。
“請問這位是……”黎蒼琹的目光堂而皇之的落在月蕾臉上。
她看上去有些緊張,即使笑容甜美,仍掩不住輕顫的嘴角。
“這是我女朋友,叫靳月蕾。”他轉過頭對月蕾道:“月蕾,跟大師打聲招呼。”
“黎大師,你好,很高興能來參加展覽,大師的作品果然不同凡響,獨樹一格。”
突然要她開口,在他面前就是會心神不定的她,讚美的語氣十分客套。
打一走進展覽場,她就心神不寧,即將面對面的事實遠勝過她所預料的衝擊度,周圍到底放了哪些展覽品,雕了什麼模樣,幾乎未入她的眼。
“我很好奇,靳小姐看出哪些地方不同凡響了?”
【第七章】
他的語氣明顯充滿了挑釁,彷彿徹底看穿那雙水眸底下的虛偽。
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一招,月蕾一時愕愣。
黎蒼琹走到另一具雕像前方——那是他第一次獲得藝術大獎的作品。
“我想聽聽靳小姐對這具雕像的感想。”
“月蕾,你別緊張,”胡城旭低聲附耳,想為月蕾解圍,“黎大師的作品世人的評語通常都是磅礴有力,每具雕像裏頭都藏着靈魂,你只要往這方面去讚美就對了。”
月蕾彷彿沒聽見胡城旭的話,鬆開挽着的手臂,直直走向那名為“背叛”的雕像面前。
莫名的感觸震蕩她的胸口,一股強烈的酸意在她體內爆發開來,化為一道清淚滑下腮邊。
見到她突然落淚,黎蒼琹心頭一震。
她懂得嗎?他創作時的心情?
他將所有的憤怒、痛苦、悲傷、絕望、無奈以手上的刀鑿刻入巨大的的石塊中,石塊粉塵在他周圍飛舞,護目鏡下的黑瞳總是含着不甘心的淚。
若她真的懂得他的心,為何當初要背棄他,不告而別,任他發了狂的尋找,最終仍得承受殘忍的現實?
“對不起……”粉唇吶吶道歉。
“你在跟誰道歉?”黎蒼琹冷聲問,聲線冷酷,寒透人心。
月蕾一頓,慌忙拭掉頰上的淚水。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一看到這雕像就想要道歉。”
“這一定是黎大師的作品太感動人了。”胡城旭哈哈笑道。
“或許你也曾經背叛了人?”黎蒼琹注視着她的視線充滿了無聲的責備。
他在……責怪她?月蕾咬着唇,心頭滿是委屈,卻無法說出口。
他寫給她的e-mail她一直留着,在刻意與他斷了通訊之後,不知情的他仍是一日至少一封信,然而她不回信讓他對她開始產生了懷疑,也責問過是不是她另外有了其他男朋友……
她也知道他曾委託在台灣的堂哥幫忙尋找,甚至還不顧堂哥的反對搭機回來台灣找尋她的蹤影,可卻都徒勞無功。
他在信件里說明了他的每一樣行動,也讓刻意避着他的她更方便讓他找不着。
在那段時間,他嘗到了椎心的疼痛,她又何嘗不是?
她清楚兩個人之間的交往,就算不論家世的差距,光是她母親曾經引誘過男主人,試圖當上情婦甚至二房的舉動,就足以讓她再也無顏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