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向遼東出發
劉三一邊叫罵著,一邊揮鞭如飛,打在黃道周身上。直到黃道周昏了過去,劉三才十分解氣地隨手扔了鞭子,啐口罵道:“賤貨!”
經過這一頓鞭打,劉三心中的怨怒才總算消下去不少,他哼着小調,渾身輕鬆地出了詔獄。
第二天,一大早,徐閣老府上那位熟門熟路的徐管家便早早地出現在東江別院的大門前,門子立馬通稟了許梁。
徐管家見取許梁之後,拱了拱手,客氣地道:“許大人,我家老爺讓小的過來通知您,您可以去東廠接人了。另外,這是我家老爺寫給許大人的信件。”
許梁接過信,仔細看了一遍,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回頭朝段志剛說道:“備馬車,去東廠接人。”
段志剛立馬明白過來,內閣應該與自家大人之間取得了某種和解,便集合了一隊青衣衛,護着許梁直奔東廠。
馬車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下駛到了東緝事廠衙門大門前,許梁下了馬車,站在東廠門前,看着大門口兩排東廠番子如臨大敵一樣,警惕地地看着許梁等人。
東廠廠督曹化淳早就得知許梁要來提人的消息,聽說許梁到了大門口之後,立馬便走了出來,站在大門下,神色複雜地與許梁對視。
“曹公公別來無恙。”許梁眯着眼睛說道,“想必曹公公明白本官今日的來意,黃道周人呢?把他交給我吧。”
曹化淳神色很複雜,有些震驚,也有些遺憾。他沒有料到內閣孫承宗居然會這麼快就與許梁達成協議,沒有從黃道周身上套問出多少對東廠有用的情報,曹化淳對於這麼早就放人一事,很不甘心,然而今日一早,宮裏便給自己帶來了皇帝的旨意,放人!曹化淳儘管無奈,卻也只得遵旨。
曹化淳微微拱了拱手,道:“許大人稍等。劉檔頭已經去牢裏帶人了。”說著,曹化淳突然咧嘴,陰陰地笑道:“咱家倒要恭喜許大人了,調任遼東巡撫,在孫閣老手下當差,日後必定前程似錦,官運亨通!”
許梁嘴角抽了抽,冷淡地說道:“借公公吉言。”
兩人原本就是敵非友,說完這幾句場面話之後,便沒有了話題。
曹化淳回頭看了看,依然看見劉三的人影,便沒話找話地說道:“劉檔頭到詔獄裏提人尚有一些時間,許大人還沒有來過我東廠衙門吧?今日不妨進去坐坐如何?”
許梁撇嘴,冷哼道:“不必了!聽聞東廠衙門終年鬼氣森森,本官還是就站在這陽光下安全一些。”
曹化淳臉色一黑,陰冷地看着許梁。
兩名東廠番子架了一名白衣囚服的人走了出來,那人奄奄一息的樣子,下了台階忽然抬頭,看見許梁,吃力地張嘴叫道:“大人……”
“道周?!”許梁大吃一驚,忙上前,上下打量着眼前這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的黃道周,心中微酸。身後的青衣衛趕忙上前,從東廠番子手裏接過黃道周。
“道周,你受苦了。”許梁心疼地說道。
黃道周吃力地說道:“讓大人擔心了。下官還能見到許大人,下官已經很知足了。咳咳……”黃道周咳嗽幾聲,從嘴角流出了血絲。
許梁忙朝左右青衣衛叫道:“快扶黃大人上馬車。”然後轉身,盯着曹化淳,語氣森冷:“曹公公,你們東廠的盛情,本官記住了。咱們青山不改,後會有期!”說罷,轉身便登上馬車,迅速離去。
曹化淳待許梁等人走遠了,才臉色不善地盯着那兩個架着黃道周出來的東廠番子,厲聲問道:“怎麼回事?誰把黃道周打成那個樣子?”
兩名東廠番子便支支吾吾地。
曹化淳厲聲喝道:“說!”
番子低了頭,拱手道:“是劉檔頭!昨夜劉檔頭心情不好,便打了抽了黃道周一頓出氣。”
“劉三?!”曹化淳咬着牙根,看了一圈沒有看見劉三的人,便明白劉三心中有鬼,不敢輕易露面了。
一隊青衣衛拱衛着許梁那輛黑色馬車,穩穩噹噹地行駛在返回東江別院的路上。馬車裏面,黃道周身下墊了柔軟的皮襖,他躺在那裏,臉色蒼白,神情卻並沒有多少傷痛。
“大人,下官在詔獄裏一個字都沒有說。”黃道周說起這話,似乎有些自豪,眼角調皮地眨了眨。
許梁肯定地點頭,“我知道。道周你是個精神強大的勇士。”
黃道周表情遺憾,道:“可惜柴老六和駱冰這兩個人靠不住,被東廠的酷刑一驚嚇,便什麼都招了。”
“哼,這兩個人死有餘辜!”許梁怒道。
黃道周嘿嘿笑着,深為認同。
許梁扯了條簿被子替黃道周蓋上,說道:“你身上全是傷,先忍一忍,回到東江別院便有大夫給你治傷了。”
“嗯。”
許梁把黃道周接了回來,便交給燕七,讓他安排京城裏最好的大夫給黃道周治傷。
待天色近晌午的時候,吏部的一位主事便找了過來,把許梁和黃道周的任職公文給送了過來,一併帶來的,還有遼東巡撫的官印,並把陝西巡撫的官印收了回去。
吏部官員來的時候,段志剛,鐵頭,燕七等人就當場看着,見吏部行動如此迅速,都大為吃驚。
吏部主事將一應程流都走完,臨走前朝許梁拱手提醒道:“許大人,按規矩,新官上任之前,須得進宮叩謝皇恩的。嗯,由於您是平級調動,內閣里又催得急,要求您三天之內動身,尚書大人交代了,說許大人您這次的情況特殊,便可以不必進宮謝恩了。”吏部主事說著,自己都覺得奇怪,然而吏部尚書王國光確實就是這麼交代的,吏部主事匆忙地轉告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東江別院。
許梁心中冷笑,這次的調動,可以說是雙方互要妥協之後的結果,皇帝和自己都心知肚明,皇帝不想見許梁,而許梁也不想見皇帝。即便吏部尚書王國光不提醒,許梁也不準備進宮去貼皇帝的冷屁股。
待吏部主事走了,燕七等三人便擁了過來,驚叫道:“大人,怎麼這麼急?三天便要動身?”
許梁冷笑:“孫承宗那老傢伙擔心夜長夢多,後天本官便要隨孫承宗一道前往遼東上任。”
燕七指了批這東江別院,問道:“時間這麼緊張,那關於京師青衣衛和陝西那邊,大人該做何打算?”
許梁沉吟着,然後說道:“京師青衣衛的工作,依舊由燕七你掌管,至於陝西那邊,一會本官寫幾份密信,你安排人用最快最安全的渠道送出去。”
“是。”燕七等人見許梁早有計較,便不再多說。段志剛道:“屬下去安排進遼東的人手。”
鐵頭道:“我替少爺研墨。”
許梁便進了書房,坐在書桌後面,腦中回想着陝西的一應人和事,漸漸的有了計較,便提筆,將自己匆忙離開陝西之後,陝西的官員,軍隊,財政,物資等等如何安排都一一寫好,分成了幾封密信,在封面上寫上收信人的名字之後,許梁便輕嘆一聲,坐了下來。
許梁離開陝西之後,接管的人是三邊總督洪承疇。洪承疇被許梁欺壓已久,心中怨念頗深,雖說有內閣關於陝西官員三五年之內不會變動的承諾,但許梁向來不相信這種承諾。以許梁對洪承疇的了解,只要洪承疇掌握了主動權,鐵定會迫不及待地安插自己的官員,收攏陝西的兵力和錢糧。
然後,全力打壓許梁一系的官員!
許梁給陝西嫡系定下的策略,便是讓以王啟年為首的嫡系官員暫避洪承疇的鋒芒,保存實力。梁軍的主要兵力,全部集中到土魯番的赤斤和沙州兩地,陝西的錢糧,也都轉移到土魯番。青衣衛中的軍火處,也全部轉移到赤斤城。那裏是梁軍打下來的地盤,朝庭的勢力根本無法管理到赤斤和沙州。
王啟年本人,則代替許梁,管理赤斤和沙州兩地,加上有數萬梁軍駐守着,洪承疇即便再膽大,也不敢輕易打赤斤和沙州的主意。至於原本陝西巡撫衙門管理下的巡防司和課稅司,青衣衛的警備處,檔案處和偵緝處的人馬,許梁也沒有打算把這些人留給洪承疇,而是安排羅百貫和梁軍騎兵營先鋒曹變蛟兩人,化整為零,分批從陝西出發,前往遼東與許梁匯合。
許梁將這一應事務安排妥當,命燕七將密信送出去,正要出去活動一下身體,忽見黃道周站到了書房門口。
許梁微微詫異,笑問道:“道周這麼快就醫治好了?”
此時的黃道周身上穿了件得體的儒衫,早已洗浴一新,大夫重新處理了身上的外傷,除了走近了身上散發出一陣草藥味道,臉色蒼白之外,乍眼看去,幾乎看不出黃道周一個時辰前曾全身是傷。
黃道周眼光直直地看着許梁,眼裏泛着淚花。
“道周,你這是怎麼了?”許梁勉強笑道。
忽然,撲通一聲,黃道周直直地跪倒在許梁面前。
許梁嚇了一大跳,忙上前要扶起黃道周,嘴裏驚呼:“道周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
然而黃道周甩手掙脫了許梁遞過來的扶他的手,雙手撐地,鄭重其事地咚咚咚向許梁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道周……”許梁驚愕地叫着。
黃道周莊重地磕完頭,然後起身,看着許梁,眼神熾熱,鄭重說道:“大人,您為了救下官,居然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下官無以為報!下官的這條命是大人救下來的,大人隨時可以再拿回去。我黃道周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只有這條賤命,往後便交到大人手裏了!”
許梁深為感動,忙道:“道周,你說得這麼嚴肅作什麼!你是我的手下,我救你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黃道周鄭重地點頭,舉起右手,莊重地說道:“我黃道周在此對天發誓,此生追隨大人,至死不渝!”
“哎呀!”許梁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忙打斷了黃道周接下來的誓言,接着黃道周在椅子上坐下,輕聲問道“事情你都知道了?”
黃道周沉重地點頭,聲音哽咽:“大人,您為了下官,這樣做不值啊!”
許梁打斷他,“值不值本官心裏清楚。嗯,既然事情你都知道了,那你也應當知道,我們三天後便要動身前往遼東了。所以留給道周你養傷的時間並不多。這兩天你且好好歇息,儘快把傷養好。”
“可是……陝西省一直是大人您辛苦建起來的基業啊。大人就這麼放棄了?以後想要恢復何其艱難!”黃道周依舊糾結在這個問題上,滿臉愧疚地叫道。
許梁見狀,嘆息了一聲,按住黃道周的雙肩,認真地說道:“道周,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現在就告訴你,什麼基業沒有了咱們還可以重新創建,只你黃道周是我許梁的手下,是過命的兄弟!如果你要是沒了,我到哪裏再去找這麼好的兄弟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人還在,咱們失去的,終有一天會重新奪回來!你聽明白了嗎?!”
黃道周雙眼通紅,鄭重地點頭:“大人,我明白了!您放心,我黃道周決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許梁拍了拍黃道周的肩,關切地道:“你先下去歇息吧。後天隨我一起出發。”
三天後,許梁隨薊遼總督,內閣大臣孫承宗的車隊從京師起程,前往遼東。一行人到了通州,在那裏匯合了通州總兵戴風的兵馬,一行三萬餘人,浩浩蕩蕩地往遼東地區開進。
夜裏宿營之時,許梁找到了戴風和司馬求道,面有愧色地說道:“原本想把你們這三萬梁軍弟兄帶回陝西的,只是現在卻要你們跟着我到更加苦寒的遼東,我許梁愧對全軍將士哪。”
戴風不以為意地撇嘴:“賢婿見外了。只要賢婿不放棄這三萬弟兄,去哪裏都無所謂。再者說了,老夫早就相領教一番韃子的利害了!現在終於得願所償,哈哈。”
司馬求道道:“大人為了營救黃道周才做出這個決定!如此義薄雲天的壯舉,末將聽來都心血沸騰!能夠追隨大人,是末將和三萬將士的福氣,大人何來愧疚一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