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羽的指示
照片，好多好多的照片，被銀白色的絲線懸挂在空中，正面的，側面的，有時只是一個背影，照片上的女子，十七八歲的樣子，鵝蛋臉，眉清目秀，身子輕盈瘦弱，明明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卻呈現出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絕殺的氣質。
而此時，照片上的正主正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照片上的女子正是冷瞳本人無異，她清楚地記得每一張照片上的情景，甚至有很多張照片是她正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冷瞳雖表面上臉色無異，心裏卻着實捏了一把冷汗，這樣不動聲色地在她身邊出沒，她卻從未感到一絲異樣，要是對方有心要她的命，恐怕已足夠她死上幾千幾百次了。
室內的門突然自動合上，冷瞳緊繃的情緒卻驀地松下，既然對方不打算要自己的命，那麼緊張做什麼。
只見牆面上突然出現一扇暗門，一個男人從裏面慢慢走出來。男子身着一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身材偉岸，外表上看起來十分冷硬，不喜於色，五官輪廓分明，冰眸幽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冷瞳的暗殺對象。
帝煌的當家人。
整個事件的設計者，藍決。
如果說在看到自己的暗殺對象不僅輕易洞察了自己的行動並且予以還擊還不足矣令冷瞳驚異，那麼緊隨着出現的紅髮女子，實在是有點出乎冷瞳預料了。
“千羽？”冷瞳言語間夾着一絲猶豫。
被喚千羽的女子揚起一抹可愛調皮的笑容應道：“小瞳瞳，太久不見，人家想你想得都快抽風了，你都沒有想念人家，真是越來越薄情了，但是嘛……只要你乖乖聽話，我還是會好好疼你的。”
說完輕車熟路地朝着身後的牆壁敲了敲，懸挂的照片便如數向屋頂集聚，井然有序地疊合在一起，同時，地面上緩緩地旋轉出一張榆木椅。
少女做完一切后乖乖地站回藍決身後，還淘氣地吐了吐舌頭。實在讓人無法相信，這有着一張可愛娃娃臉乖巧甜美的少女竟會是當前世界排名前十的特級女殺手。
只是……小瞳瞳？自己什麼時候允許她給自己取如此詭異的稱呼了？
冷瞳原本面無表情的臉更加面無表情，她是知道千羽的，同樣是世界排名前十的殺手，同樣為組織效力。
只是千羽與自己不同。
千羽很溫暖，雖然殺人時狠辣決絕，但平日裏總是放肆大笑的千羽，總是不顧安危保護自己的千羽，那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即使是像她這麼冷漠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靠近。
那樣真誠明媚的笑容不會是假的。
“給我一個理由。”冷瞳緊盯着眼前的少女，她知道千羽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傷害她的事情的，可現在的情況實在有些說不清。
千羽甜甜一笑，不急不緩地把玩着胸前的一縷長發，對上冷瞳疑惑的神情解釋道：“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如今是藍老大的手下，自然為他做事。”說完微頓，抬起頭朝她微微一笑，又繼續說道：“我是自願的。”
“千羽，你是認真的？他沒有強迫你？又或者……”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千羽連忙否決，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可是你……”冷瞳皺眉。
“做我的手下，或者，死。”藍決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在榆木椅上坐下後繼續道：“給我你的答案。”
這語氣中帶着明顯的不善，彷彿冷瞳真敢回答一個“不”字就會把她馬上和諧掉。
冷瞳饒是再笨也該想明白了，合著她這是被組織賣了，而買方也表示還算滿意，只不過冷瞳也有自己的是非觀，這種被人出賣算計的感覺她很不喜歡。不是沒看見千羽眼中的擔憂，只是自己向來都是隨心所欲的人。
“我就是不願意，那又如何？”冷瞳冷哼道。
“找死。”
說著藍決掏出手槍子彈咻地就往冷瞳腦門送去。
子彈險險地擦過頭髮釘入身後的牆壁中，冷瞳頭一朝正兒八經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危險的男人，她知道他剛剛有意放水，那樣短的時間，那樣精準的控制，讓她避開子彈同時讓她明白，他如果想要她的命，那是最簡單不過的事。
感覺衣角被一雙軟軟的小手輕輕地扯着，幾乎沒有什麼力度，可藍決還是皺着眉頭看向那個正滿臉委屈的小女人。
“老大，我們不是說好了不使用暴力的嘛，您放心，她的事情，全都交給我，保證完成任務！”千羽狡黠地笑了笑，不斷地討好。
藍決冷笑道：“你最好做到。”
他原本也沒打算讓冷瞳就這樣死去。
只是……這女人的表現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確是設計她進控制室，測試她的能耐，但沒想到她居然真的破譯了系統，這樣強悍的女人如果不能收為己用，最終也只能毀掉。
藍決在心裏這樣默默思考着。
他哪裏知道冷瞳根本就是誤打誤撞破譯了系統，而冷瞳更是以為連繫統的破譯都是藍決事先安排好的，不由得兩人驚嘆對方能力的同時暗自提高警惕。
一旁的千羽見這兩人臉色都不好，不由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好吧，和事老這種活只能交給她去做了，邊想着邊朝着冷瞳走去，順手拍拍臉呲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真是的，跟在冰塊老大身邊太久了，連帶着自己都快培養成沒表情了。
“冷冷，不是我說你，做人咋能能這麼固執呢？你看看我，在藍老大的餵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帶領下，你看，我現在的生活那叫做愜意啊，咱們那破組織整個就是一法西斯專政的狗腿子，我這棵祖國的小花朵多不容易啊，我滴個親娘啊！冷冷同志，珍愛生命，遠離組織，且行且珍惜”千羽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冷瞳的肩膀。
“正常說話。”冷瞳冷冷說道。
“咳咳……你就說說你怎麼才願意嘛。”千羽吐吐舌頭。
冷瞳瞅着一臉笑眯眯的千羽也沒給她什麼好臉色，想着她居然聯合著組織一起框自己，不由得臉更黑了，懶都懶得理一邊熱情洋溢地撲過來就把自己當拐杖使喚的某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其實，冷瞳心裏清楚，千羽是很少會替別人說話的，很明顯，她的示好是想告訴自己她不願意自己受傷，也不願意藍決受傷。
反正生氣時的冷瞳基本上是沒什麼表情的，跟沒生氣的樣子還真沒什麼分別，千羽果斷無視冷瞳散發出的滲人殺氣，更是不怕死地整個掛在冷瞳身上不斷搖啊搖。
“冷冷，親愛的，你就從了我吧，跟着藍老大混其實很不錯啊，天下美女任我調戲，天下美男任我泡，管吃飯管睡覺，闖了禍還能撂出帝煌的招牌跑路……大不了……”
說到這裏聲音戛然截止，冷瞳扭頭看着苦思良久的千羽，見她突然狀似十分痛苦猶如壯士割腕般帶着哭腔。
“大不了……賺到錢我分你一半……”千羽說完還假惺惺地吸了吸鼻子，抓着冷瞳的衣袖就往臉上蹭呀蹭。
“……”
“實在不行……我們四六分，你六我四？”千羽疑惑道。
“……”
似乎沒有達到預計的效果，千羽只好瞪大眼睛咬牙切齒地咆哮道：“堵上我們的交情，你七我三！不能再多了！”
“……”
“冷冷？”
冷瞳聽到“冷冷”這個詞從千語嘴裏蹦出來的時候，饒是冰雕的臉也忍不住抽了一抽，她什麼時候又多出一個外號，她怎麼不知道？
一邊狀似不滿地想推開眼前的女子，一邊卻是成功接收到了千羽傳遞的信息，千羽剛剛只做了兩個動作：瞟了一眼之前敲過的牆壁，然後瞟了一眼冷瞳腰側的槍。
多年的默契使得冷瞳心照不宣，這逃命的重點必是牆壁上的機關無疑，好吧，就看在千羽的面子上不與藍決計較。
冷瞳壓低聲音冷冷地低語道：“記住，你欠我一次。”
說完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手拉開還賴在自己身上磨蹭的千羽，一手掏出手槍對着牆壁就是一通子彈過去，只見子彈避過藍決乾脆地爆開牆壁，彈心正中按鈕，分毫不差。
冷瞳從來沒有失手的時候，尤其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況且有千羽的指示，她很放心。
冷瞳滿意地看着周圍突然閃動的報警紅燈，卻正對上一臉不可置信和驚恐萬分的千羽以及臉色鐵青近乎扭曲的藍決。
這不好的感覺讓冷瞳嘴角一抽，難道不是她讓自己擊爆控制按鈕嗎？
同一時間，帝煌大廈上下內部警報燈同步亮起，“嘟嘟嘟嘟……”聲聲催人命。
“怎麼……”
話未說完，一股巨大的衝擊力伴隨着灼膚的熱浪撲面而來，只記得最後的記憶，是藍決疾步撲向千羽的畫面……
眼前終於一片黑暗。
凌晨6點，巨大的鐘鳴聲伴隨着爆破聲驚醒了熟睡的人們，A市上空旋繞的濃濃黑煙遲遲無法散去，人們驚訝地看着這座巨大宏偉的商城竟一夜間變成一堆冰冷頹敗的廢鐵，沒有人會知道那三個名震天下的人物竟是以這樣盛大而慘烈的方式撲向了死亡。
冷瞳想不到的是，千羽最後的意思是：壁上按鈕有危險，避開槍火。
冷瞳更想不到的是，閻王殿裏，某人“閻”心大悅，笑開了花。
閻王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卻是瞥見冷瞳“不小心”順帶的兩個“附屬品”時笑容驀地一僵，最終眼淚汪汪地抽出小手帕捂面淚奔……
罷了……罷了……就讓他們再次回到那個時代，希望那兩人的重逢能夠重新締造一個完美的結局吧，至於那多出來的兩個“累贅”……咳咳，或許他們之間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