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科利爾幾乎能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在這麼小的空間裏來回震蕩。
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下,任何微小的聲音都會被放大到極致,科利爾聽到的則是自己發出的呼吸聲,從鼻腔中發出,經由空氣回射,繼而穿透了骨膜,本應是無甚變化的聲音卻如雷聲震蕩,在耳畔隆隆作響。
科利爾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若不是他和老闆有着一樣的臉,她都以為這人是被誰給掉包了。
已經放棄了讓老闆先開口的科利爾終是認命般嘆了口氣道,“你什麼時候到我這兒來?”
“明日午時。”老闆的聲音倒是同平日裏的質感一樣,只是中間夾雜着多少冰冷只有熟知他的人才知道,“我已經向伊麗莎白女士正式提交了申請,想必她已經收到了。”
“如此甚好。”
科利爾點點頭,卻是不知道後頭該怎麼跟他接話,“你……”
“何事?”
“……”當黑澄澄的眸子直直盯着科利爾的時候,她才終於明白了之前的異樣是怎麼回事。所以說看人要先看眼,眼前這人的眼眸里不是空無一物,而是給人感覺他已是歷經長年的沉澱,蕩滌掉了一切不必要的情感,只餘下幾近無物的澄澈。
澄澈分為兩種,一種是初生嬰兒般的純粹還有一種就是像老闆現在的千帆過盡,看破紅塵……雖然科利爾覺得老闆目前這種狀態——與其說是看破紅塵,倒不如說是心死。
更何況之前所說的長年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科利爾畢竟也是在世間徘徊了數百年,自然曉得這其間的年份,往小里說,三五年?你他媽在逗我呢吧……這少說也有上百了……
就好像把一個活生生的人丟在了一個不知時間的黑暗縫隙,不老不死,不傷不滅,就這麼徘徊着,直到百年後的某一天才被某人起了興緻拎了出來。
於是他就被時間硬生生磨成了不知喜怒,不知冷暖的活死人。
……
好吧,她承認自己的腦洞又開大了,但就這麼被一個色相還算中上的男人就這麼直愣愣地盯着,實在是……不得不讓人胡思亂想。
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科利爾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徹底放棄了和老闆得眼神交流。如果說你想嘗試一下什麼叫做泥牛入海,就和老闆對撕吧……即便你只有自己給自己找虐的份兒……
“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功夫之後,老闆的耐心也耗盡了,在科利爾越發詭異的眼神之下,他果斷選擇了讓科利爾goaway。
“最後問一句。”
“說。”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沒有。”
“那……”
“你可以走了。”老闆面無表情地敲了敲桌子,“明日午時我會如約到場,有什麼話到時候再說。”
老闆頓了頓,復而道,“還有最近……你最好收斂點,審判者在你那一塊有出沒的跡象。”
“知道了。”
科利爾挑了挑眉,卻是乖巧得點了點頭,剛有一瞬她幾乎都有種他回來了的錯覺。
老闆收回了眸光,兀自盯着自己的手掌發愣。他有些茫然,這幾天他不是沒有看見司命欲言又止的表情,剛剛科利爾臉上那古怪至扭曲的表情也在提點着他自己似乎……是有哪些地方不對。
可自己什麼都沒感覺到啊?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還是先處理手上的文件好了……
思維拐了幾拐,他甚至都沒意識到科利爾的離開,就一頭栽到了桌案上的文件堆里無可自拔。
科利爾並沒有如老闆所言乖乖離開了,她只是往裏走了點路,然後就拐走了一直在裏頭持觀望狀的司命。
“如何?”
還沒等司科利爾說什麼,司命就迫不及待問道。
“……你都看見了,我還說什麼說?!”
“那就說說我沒看見的。”司命任性依舊,“你離得近,自然看到了什麼我沒看見的。”
“格式化,人格重置。”科利爾淡淡道,“這兩天他是不是接觸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格式化?”
“……”科利爾癟癟嘴,“這個不是重點,就這麼說吧。人就好比一個殼子,從出生起,那裏面就是空空如也,隨着年齡與閱歷的增長,填進殼子裏的東西也就越來越多,直至把這個殼子塞得滿滿當當的,這也就是所謂的成熟人格的形成。”
司命聽得似懂非懂,不過他也很自覺得沒有打斷科利爾得講述。
“而老闆這種情況,就是典型得被人一下子就把殼子裏東西清光了。”科利爾伸出手來比劃了一下,想想這麼說也不精確,她又換口道,“不對,應該是說東西還在,只是被人沉澱了。也就是你們東方人常說的記憶封印。他並不是第一次被人記憶封印了,之前他跟我說過自己有這個情況,沒想到這麼快,他就再一次經歷了……”
“我感覺他好像沒忘記什麼啊。”司命提出了異議,說實話他並不是很認同科利爾的話,畢竟老闆看上去一切正常,生活能力照舊,只是性格上……變得古怪了些……
“他忘記的是感情,經歷了這許多所衍生出來的一切喜怒哀樂。”科利爾緩緩搖了搖頭,“不信你過兩天,再去問問他四天前的事兒。我敢保證他什麼都不會說,只知道盯着你看。”
司命再怎麼有疑問,此時也有些動搖了。他確實做過這事兒,趁着老闆看上去很閑的時候問的,結果他就如科利爾所說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了許久……
“現在怎麼辦?”司命吐了口濁氣,總覺得自己最近特別點背。本着來蹭吃蹭喝的名義,自己卻是當上了人家的免費保姆……這也算是某種奇迹吧,至少他會把自己給養死,卻沒把老闆這個看上去就病弱的給折騰到閻君那兒去……
“不怎麼辦。”科利爾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一點都不在意,“他現在這樣不影響我的計劃。你來找他,想必也是有所求,那就更加不影響了。”
“……”
不知為何,科利爾所說的話分明就是於情於理,可司命就是覺得聽得很不舒服,“不影響是不影響,可……”
“沒有什麼可是。”科利爾不耐地截斷了他的話,“多餘的感情反而會礙事,現在正好。”
“……”
司命有些惱,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惱什麼,只是一甩袖就憤然鑽進了捲簾裏頭,不再理會科利爾。
科利爾挑了挑眉,並沒有對此多作表示。她並不是沒有什麼同情心,只是這……分明就是別人的坎兒,是那種只容許自己通過的獨木橋,她沒興趣去攪那趟渾水,尤其是自己的同情心早就被克萊爾給佔去了,她已沒有多餘的心再去容納下別人。
而現在,該問的問完了,該確認的明天就會有結果,是時候把甩在路上的伊扎克給撿回來了。
摸了摸下巴,科利爾瞄了一眼不高的二層樓,果斷撩起裙子一個縱身就翻躍了下去。這也是她唯一慶幸的地方,人小腿短是比較悲慘,可人小也有人小的好處,至少她身體的柔韌性和靈活度她是非常滿意的,如果撇開那低得可憐的耐力值的話。
現在已經過了中午,街道上基本沒什麼人。翡冷翠有一個不成文的休息規律,在日頭毒辣的兩三點,當地的人們都習慣性窩在家裏或者找家店來杯下午茶,總而言之,都是不幹活也不在街上瞎晃悠的,除了某些喜歡古銅色皮膚的小姐名媛們,不過在這種偏僻的地方,能見到瞎晃悠的美人小姐恐怕是要向天神祈求個好些天才能如願以償。
科利爾循着伊扎克的氣息,七拐八拐之後毫不意外地來到了他開的一家私人診所。
剛準備敲門,她就發覺們並沒有關嚴實,本着警覺的性子,她並沒有急着推開門,反而是把耳朵湊到門框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進行起偷聽的行動。
然後……
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還沒湊上去一分鐘,科利爾就撲了個空,再抬頭已是見着了伊扎克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終於知道要來找我了啊?”
“呵呵呵……”
科利爾只能幹笑。
“進來吧。”
“你開着門……不會就是在等我吧……”
“不然我還有別的客人么?”伊扎克轉頭翻了個白眼,“對了,讓你來看看我的實驗成果,雖然只是半成品。”
“不要告訴我是你解剖台上的那兩個倒霉蛋……”
“他們只是撿來試藥的好么?”伊扎克有些惱,“我是那麼沒有格調的人么?”
“……不……我只是錯誤地以為你會直接給他們抹脖子……”
科利爾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思維如此純潔過,“看來我多想了……”
“直接抹脖子太浪費了。”伊扎克不滿地哼哼道,“更何況青天白日的……你真的想太多了。”
“哈……”
科利爾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了,“那你是要我來看什麼?”
“還能有什麼?!”伊扎克轉着手指尖的那串叮噹響的鑰匙,笑道,“自然是你前幾天撿回來的小子嘍~”
(本月我不會再爆更文進度……因為我的課表已經是徹底風中凌亂了otz,,,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放心,因為協議的緣故,我會保證一個月12萬字,也就是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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