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墓園

兩個多小時后，車子到達目的地，車門打開時，有清雅的花香飄了進來，昏昏欲睡的喬欣婷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怎麼會有菊花和康乃馨的清香？！

忙裹緊身上的外套，幾步從車上下來，入眼的便是一片空曠的墓園。

心底有一種預感幾乎快要破喉而出，但莫名的心裏堵得慌，甚至有酸脹感漲的她眼角生疼。沒再說一個字，也不需要說什麼，默默的從路邊花灘里拿了一束菊花，又拿了康乃馨。

一束是為自己挑選的，而另一束是為母親選的。

通往父親墓地的道路很長很長，長的感覺怎麼都到不了盡頭，直到喬欣婷大口喘着氣時，才在一個小山坡下看到了父親的墓碑。

冰冷低矮的墓碑上，赫然寫着，生父喬懷仁之墓，左下角孝女喬欣婷立。

簡簡單單的陳述，安靜偏僻的選址，總結了父親蒼涼短暫的一身。

此刻的喬欣婷是安靜的，原以為會痛哭出聲，而此刻卻是出乎意外的安靜，只是臉色蒼白的嚇人。

眼眸一動不動的盯視着沒有照片，只有字跡的墓碑，許久才緩緩蹲下身子，最後跪在墓碑前。

這時那張失血的面容卻笑了，因為父親喜歡她的女兒笑，笑靨中小心的將手中的兩束花放置在墓碑前，嘴裏開始小聲的嘟囔起來。

身後跟隨的幾人聽不清這女孩在低語着什麼，只是在幾米開外一字排開呈半包圍之勢。亦不知道過了多久，先前一直陪同的陌生女人看看時間后，上前低聲提醒道，“喬小姐，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

這段時間習慣了被人稱作“顧小姐”，今日卻被人連番稱作“喬小姐”，喬欣婷的心裏是感激的，尤其是在父親的墳頭前。

其實更感激的還有他。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補償也罷，同情也罷，他終究是做到了自己心中所想的。這一刻，也許只有這一刻，她心甘情願的放下兩人之間所有的芥蒂，來真心感謝他。

相比來時的車程，回去的就顯得短暫的多，坐到病床上的那一刻，喬欣婷的心才徹底放下。

她知道他這樣安排必定是怕被人發現，很難想像這樣的男人還會有怕的時候，而她也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只是覺得自己安守本分就好，其他的應該和自己沒什麼關係。

夜晚隨着天氣變涼，也漸漸的來的早於先前。吃過晚飯的喬欣婷椅座在沙發上，捧着書看時，肚子裏的小傢伙卻讓她無法靜下心來。

最近幾天不僅動的頻繁，動作也大了起來，四個月的胎兒，各項器官也都發育成熟，也就是說胳膊腿都開始運動起來。

忽然喬欣婷就樂了，想着這小東西生下來也一定蠻好玩的。但轉而，光亮澄澈的眼眸就黯淡了下來，孩子的世界裏註定她是無法參與的，她都不知道這孩子打從生下來她就能不能看上一眼。

心頭有絲煩躁，索性放下書，不去刻意想這些有的沒的，伸手安撫着已凸起的肚子，走到窗邊。今晚的夜色濃重，沒有星星沒有月亮作伴，只有窗外江邊忽暗忽明的燈火，星星點點。

秋夜下的江邊，最不缺少的就是痴男戀女，偶爾有男孩為了討女朋友開心，會燃放煙花。喬欣婷看着江邊兩兩簇擁在一起的身影，不得不承認，她是羨慕的。

花樣的年紀里，誰沒憧憬過自己的未來，未來里有夢想，更有一名相知相守的愛人陪着你一起見證，見證你的笑，見證你的哭。

而此刻的她有了這一段不光彩的經歷，已經完全剝奪了她愛與被愛權利，好在她在這之前並沒有愛上和被愛上。

緩緩收回視線，特意拉了窗帘，都說秋天是個傷感的季節，果然，連一向開朗堅強的她也這般悲春傷秋起來。

昨晚，喬欣婷並未睡好，早上醒來時頂着兩黑眼圈，本來想用過早餐後接着睡會，可劉麗蓉來了，她只好打起精氣神。

“顧小姐，你今天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劉麗蓉進門后就端詳了起來，然後一臉關切的說道，只是今天她是一個人來的，並沒有帶傭人來，也就沒帶來難喝的補湯，這倒讓喬欣婷鬆了口氣。

“劉媽，不礙事，只是偶爾一晚上沒睡好，再說我身體底子一直不錯的。”

喬欣婷忙解釋着，在劉媽面前，她最怕的就是拿自己的身子說事，這種超乎尋常的關心，還真是讓她很不舒服。

而劉麗蓉依舊堅持，甚至草木皆兵的將護士都叫了進來，一頓訓斥后，非得要求下去逐項檢查，尤其要做個B超，她才能心安。

喬欣婷真是不願意下去折騰，但劉麗蓉如炮轟般的關切讓她無法拒絕，於是硬着頭皮配合著下到二樓，說是檢查，其他幾項都沒做，直接進了B超室。

而劉麗蓉進來直接要求做三維彩超，這個喬欣婷以往還真沒做過，也不是很懂，只是聽劉麗蓉說做了這個她才能徹底放心。

喬欣婷也沒深想，若是這次做了以後不再折騰她，她倒是樂意的很，寬衣解帶后躺了下來，冰涼粘稠的液體便擦了上來。不僅她的身子哆嗦了下，肚子裏的胎兒都動了起來。

劉麗蓉看着躺在床上的喬欣婷蹙了眉，忙催了催帶着大口罩，年齡在四十左右的女醫生，醫生低垂的眼底閃過一絲猶豫，但隨即消散開來，專業利落的檢查了起來。

B超喬欣婷做過幾次，也沒見得多緊張，不知是今天劉麗蓉的情緒影響了她，還是別的，總覺得心底惶惶不安的。再加上此刻胎兒動的厲害，越發攪的她心慌意亂的。

原本以為就是幾分鐘的事，卻沒料到幾分鐘過後醫生並沒有喊停，而是讓她側卧起身子，繼續在儀器上擺弄着。心裏煩到了極點，但她還是一直在忍耐，心底期盼着一切正常后能快點結束。

終於在另一側也檢查結束后，醫生隔着口罩公式化的說了句“好了，可以起來了。”

喬欣婷心頭一松，才發覺自己累得肩膀都在痛，從床上爬起來，心裏還是有點不放心，於是邊整理着衣服，邊問道。

“大夫，一切都還好吧？”

“顧小姐，這沒你什麼事了，回病房等我。”

然而，還沒等醫生開口，劉麗蓉就先開了口，喬欣婷順着聲音望過去后，才發現劉麗蓉的面色已經不同於來時，似乎強壓着某種不悅。

若不是良好的教養約束着她的言行，幾乎立刻就會爆發出來。劉麗蓉能剋制着說出這樣的話來，也算是給足她體面了。

喬欣婷咬了咬下唇，一聲沒吭的走了出去，心底卻在細細的猜度着倒底發生了什麼，忽然她想起劉麗蓉讓她回房時，眼神落在自己小腹處的那一瞬，心臟猛地哆嗦了下。

回頭看了眼彩超室緊閉的房門，加快了腳底的步伐，朝着電梯口疾奔而去，進去的第一刻就按了院長辦公室的樓層號。

彩超室內。

“看準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