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九指神僧

第二十六章 九指神僧

想到這裏,忍不住看了一眼柳惠,只見柳惠雙眼微閉,長眉低垂,一臉慈客,對外事恍如未聞,更沒有看向洪一眼。

正在這時,酒菜已重新上了上來,店中掌柜也親自出來致歉。那邊柳惠的素麵也有人端了上來。

向洪取過碗,重新倒了一碗,手一抬,只聽“咕咚”、“咕咚”幾聲,那碗酒已下了向洪的肚,向洪這才抹了一下嘴,伸手又倒了一碗。

莫雯見狀,眼睛裏這時忽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是憐惜?是欽佩?誰也不知道。

這就是女人,如果一個女人喜歡上了你,她眼裏,心裏就全只有了你,她自己的一切她也許還會忘記。

但也正因為這種痴心,所以當這種痴心轉變成恨意時,那種力量,也同樣是忘我的。

向洪又一口喝了第二碗酒。

莫雯忽按住向洪準備再去倒酒的手,小聲道:“你這不是喝酒,你這是在喝葯,喝一種企圖麻痹自己的葯,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傷不到你的仇敵,卻只會傷到你自己的身體!”

向洪古怪的笑了一下,道:“我們一同從青城出來,到峨眉,又到這裏,你什麼時候見到過我不喝酒?”

莫雯搖頭,向洪的酒量很大,這她是知道的,但向洪向今天這樣喝酒,還是第一次。但想了想后,只見她咬了一下嘴唇,就將壓在向洪手上的手縮了回來,向洪淡淡一笑,馬上又倒了一碗。

父親被殺,母親被逼死,姐姐被迫賣身而亡,弟弟向永突然失蹤,向洪一下子從一個快樂的公子變成落拓天涯的浪子……家門慘變,骨肉分離的痛苦,誰能了解?誰不願有個溫馨如意的家,誰願餐風露宿浪跡天涯?而當向家正在為突如其來的災禍中掐扎、苦泣時,也許那製造這一災難的人卻正在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慶賀!

對於製造惡夢製造仇恨的人,如果不加以制裁,那麼還有什麼正義,還有什麼天理?

而如果一個人有勇氣製造仇恨,就一定要有勇氣來承擔隨仇恨而來的報應!

寬容?仁愛?都不過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說出來欺騙善良的人而已,人置身虎群中,你不消滅它,他就要吃掉你。

而此時,向洪心裏就是這樣想的。

所以說,不論你一時是如何的強大,如果你肆意製造仇恨,當仇恨都又一一報復在自己身上之時,你才後悔,卻已遲了。

就像一個王朝,無論開國時多麼強大,如果你不施仁政,終究有一天你是會被推翻的,在你當政時,你的親戚,後代乃至同姓人都沾了光,但如果你一旦被推翻,他們將和你一切被別人殺掉,成為你的陪葬。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在強大的時候,最好不要隨意製造仇恨,因為也許仇恨往往會報復在你的後代之上,

這彷彿是冪冪中有神靈主宰了這一切,這就是“善惡終究有報,公道自在人間”的道理。然而儘管這是一條千真萬確的真理,但相信他的人卻太少了,所以,這個世界上才不斷有悲劇發生,不斷有人在仇恨中喪生,也不斷又有人製造着新的仇恨。

向洪每每想到這裏,他的心就非常痛苦,他已原諒了川中武林人士,也許的確是因為自己的父親首先得罪了川中武林,仇恨當應在他身上得到終結,向洪也不願再製造新的仇恨。然而向洪唯獨不能原諒的就是那神秘的江南客……

當向洪想到這裏時,他已開始醉了。

酒不斷在往他肚裏倒。

這世上有沒有不醉的人?

沒有,絕對沒有,只要你不停的喝,你就絕對有醉倒的時候。

只是很可惜的是,許多人明明知道這一點,卻決不願承認這一點。而且,往往越到酒已醉了的時候,而偏偏越不承認自己醉了。

這有點可笑,又有點悲哀,這是人性共同的弱點,也是人類共同的悲哀。

向洪並不是一個濫酒的人,但自從他見到沈笑南之後,他就開始濫酒了,為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就是向洪自己,也同樣不知道。這事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那就是他感到他的仇恨可以有人幫他分擔了,當自己報不了仇的時候,有人會接替他的路繼續走下去,只到有一天大仇得報!所以他再不用感受到那壓力對他的壓迫,他心中那種失望的恐懼也開始變成了希望的欣喜。

向洪雖然醉了,但他還能回到自己的房間。

向洪躺在床上,他和刀就放在他的身邊,這是他多年的習慣。

莫雯一個人坐在床前,痴痴的盯着向洪的臉,她已深深的愛上了這個比她大十多歲的男人,她愛這個男人的孤獨,愛這個男人的醉酒,也愛這個男人的那身濃濃的灑臭!

這個男人生平坎坷,外表貌似堅強,內心卻極為軟弱。莫雯已決定終生跟隨這個男人,不管他到天涯還是海角。

這也許就是愛情,愛情的產生,往往在短短的瞬間,而如果它真的產生了,卻往往會影響到人的一輩子。真正的愛情是不隨地位高低金錢多少容貌美醜來決定的。

莫雯愛這個男人,自從她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的那瞬間,她就愛了這個男人,她離家出走,她甘願承受那碾轉江湖之苦,但她此時並不知道一點,那就是她不知道她在向洪心目中究竟有多少地位可占。

敲門聲打斷了莫雯的思緒。

莫雯去開門,門外站着一僧人,灰衣白眉,手持一金缽,竟是柳惠。

柳惠問:“他醉了?”

莫雯點頭。

柳惠突然問了一句:“你很喜歡他?”

莫雯的臉一下變得通紅。

柳惠沒有在意,繼續道:“你知不知道還有一位比他更年輕、更英俊,武功與他不相上下的人很喜歡你?”

莫雯忽然有些警覺,忽道:“大師乃方外之人,說這些話不怕有礙自己的清修?”

柳惠道:“老衲身在佛門,早看破紅塵,但老衲當年曾欠了別人的一個人情,所以今日特來償還。”

莫雯道:“你還誰的情?怎樣還?”

柳惠道:“欠誰的情,老衲無可奉告,但怎樣還,老衲不妨告訴你。”

莫雯急道:“你說。”

柳惠道:“我殺了向洪,也就算償還了這筆人情。”

莫雯急道:“有我在,不許你動他一根毫毛。”

柳惠淡淡道:“女施主自問能攔得住老衲么?”

莫雯道:“目前,他已爛醉如泥,你如殺了他,且不壞了你的名聲?將來大師你如何在江湖上行走?”

柳惠淡淡道:“老衲已跳出五行,什麼名聲聲譽,都是虛的,老衲早已不瞧在眼裏,再說,你如不說,誰又會知道?”

莫雯急了,忍不住罵道:“想不到你這老禿驢如此卑鄙,倘若你今天殺了她,我一定會將此事傳遍江湖。”

柳惠陰”

莫雯道:“你不許進來!”

柳惠搖了搖頭,道:“女施主,你還是讓開吧,叫老衲殺了向洪的人,就在下麵店裏飲酒,你何不下去求他?”

莫雯急道:“我不去,你告訴我,那人是誰?為什麼要殺向洪?”

柳惠淡淡道:“我的事是殺了向洪,其它的事我一概不問,如果女施主真的想知道,一下樓便知,又何須老衲多嘴?”

莫雯見柳惠執意要殺向洪,而向洪又爛醉如泥,急得說話中已帶哭音,道:“可是他的確醉了,你們這樣殺他,忍得下心么?”

柳惠冷冷道:“酒又不是我叫他喝的,再說,他如果不是酒醉了,我又怎麼能保證一定能殺了他?”

莫雯道:“可是你也說過,你只是做和事佬的,而且你還救了向洪,既然如此,你們就是朋友,為什麼你忽然要殺他?”

柳惠道:“救他的目的,是為了讓他放下戒心,也為了讓你們服下菜中之葯。”

莫雯驚道:“原來你們在菜中也放了葯?你們在菜中放了什麼葯?”

柳惠道:“什麼葯你一會兒就知道了,為什麼要我告訴你,我現在要告訴你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倘若不讓開,我就要動手了。”

莫雯一下子過去,護住向洪,道:“你們倘若一定不放過他,就請連並我一塊兒殺了,好讓我終生陪伴他。”

柳惠一步步逼了過來,道:“若不是請我之人對你有意,我倒真可成你的這番痴情。”

柳惠說話間,右掌已暗中蓄力,正在這千鈞一髮間,柳惠忽聽背後有聲音道:“大師,我勸你還是不要動手的好。”

柳惠一驚,忙轉身一看,只見門上不知何時來了一蒙面人,身材挺拔碩長,手中拿了一把刀。

柳惠道:“閣下是誰?”

蒙面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徑直走了進來,也不理睬柳惠,一直走到床邊,看了一眼向洪,又輕輕為向洪拉好被蓋,又朝莫雯鞠了一個躬,道:“莫姑娘以身相護我大哥,兄弟沒齒不忘。”

柳惠見到這蒙面人不理他,眼中又露凶光,道:“施主最好不要在老衲面前耍小聰明,還是快快報上姓名為好。”

蒙面人又嘆了一口氣,才直起身來,看了一眼柳惠,道:“大師生平光明磊落,威各遠播,為什麼忽然干起了乘人之危而令江湖同道所不恥的勾當?”

柳惠的臉忽的一紅,但瞬間又恢復了常態,道:“你究竟是誰?”

只見那蒙面人緩緩道:“晚輩沈笑南,久聞大師英名,還望大師高抬貴手,放……”

沈笑南話未說完,柳惠大驚,道:“你真是沈笑南?”

沈笑南笑了一下,才道:“沈笑南並非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我為什麼要早冒充他呢?”

柳惠道:“可是他殺了你的妻子,你還要保護他?”

沈笑南似乎一臉痛苦,過了半響才道:“我也曾有愧我兄長,雖然拙荊的確因我兄長而死,但……但他畢竟是我兄長。”

柳惠見沈笑南一臉痛苦,以為有機可乘,忙道:“他若真的當你是他的兄弟,怎麼會讓尊夫人受傷,以致毒發無救?”

沈笑南忽道:“大師,我重你是前輩高人,所以才對你禮敬有加,但兄弟決不會幹出那種殘戮兄長的不孝之事來,但大師倘若一定要逼迫兄弟做那不忠不孝之事,那就休怪晚輩對大師無禮了。”

柳惠聞言一怔,道:“甚好,老衲也素聞少俠已獲大俠肖雲風的全部絕學,武功已在向洪和當年冷劍客辛無劍之上,老衲久聞盛名,今日正好領教一二,還望少俠手下容情。”

沈笑南微微一笑,道:“大師當真要逼晚輩出手?”

柳惠道:“不錯,還望少俠不吝賜教。”

沈笑南道:“大師客氣了,都說大師的華山彈指神通已出神入化,而在下卻以兵刃聞名,倘若用兵刃與大師空手過招,不但在兵器上佔了便宜,而且也不是尊老之道。”

柳惠聽了這話,忍不住心裏一喜,但嘴中還是道:“少俠還是用兵刃為好。”

沈笑南瞧在眼裏,卻沒有將它說出口,道:“晚輩蒙家師傳授,所有武功,均略知一二,今日得見大師,便想以少林金剛指領教大師的華山彈指神通,還望大師賜教。”

柳惠一喜,道:“少俠既然如此,定然有必勝之道,那老衲也就獻醜了,請。”

沈笑南笑道:“還是大師先請。”

柳惠點頭道:“果真英雄出少年,那老衲不客氣了。”說罷手腕一抬,中指和食指連環彈出,頓時有兩股氣流直襲沈笑南胸前的“膻中”和“章門”二六。

二人這一交手,只聽“嗤嗤”聲不斷,二人以指力對指力,已過數招。

數招一過,優劣立見。沈笑南本以刀法見長,而今舍長用短,用“金剛指”力,相較柳惠這種指法名家,便相形見拙,立顯劣勢。

這邊莫雯見到,莫雯也是江湖中一流身手,只是比之柳惠,向洪這類超一流的高手稍遜一籌而已。而今眼前局勢,卻是一目了然的,眼見沈笑南落於下風,便悄悄抓起長劍,準備與沈笑南合擊。

柳惠是一代武學方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自然也見互莫雯的舉動,心下暗自焦急。暗道:“沈笑南的武功,本在我之上,只因他舍長用短,今天才會受制於我。他本以刀法見長,然而沒有想到‘金剛指力’也如此精純,如果讓他喘氣來用刀,我今日必定死無葬身之地,然而現在沈笑南雖佔劣勢,但要擊敗沈笑南,卻是要在百招開外。莫雯的武功雖然比之自己稍遜一籌,但若與沈笑南聯手,形勢就大不妙,更可怕的是,莫雯一上來夾擊,給沈笑南以喘息的機會,沈笑南轉而用刀,那後果顯然不堪設想!而今之計,只有拚死先擊敗沈笑南,方有後路。”

柳惠想到這裏,拳勢一變,或勾或打,點、戳、彈、拿並用,已將沈笑南捲入掌影之中。

正在這時,一聲音卻從柳惠的掌勢中傳出來:“莫姑娘,切勿動手,我自有取勝的把握。”

莫雯見沈笑南已被捲入柳惠的掌握之中,正想拔劍加入戰團,忽聽沈笑南此言,便又停住。

柳惠見狀也大驚,沈笑南被壓在自己的掌勢之中尚且能眼觀六路,耳吸八方,而且能將語氣如此平穩的說出,當真不同凡響。想到這裏,更是催動指力,而此時剛才空氣中那“嗤嗤”的破空聲反而全無,然而莫雯知道,柳惠此時已用盡全部真力,他雙手手指配合,配合得天衣無縫,所以自身指力消除了破空之聲,但此時攻勢凌厲,倘若沈笑南的身上任何一件東西碰上柳惠的指力,那當真是當者立摧。

眼見沈笑南就要喪身在柳惠的手下,莫雯再一次抓住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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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落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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