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見家人

5、見家人

永明姓齊,和蘇家一樣是正黃旗包衣,兩家是緊鄰,只一牆之隔,齊永明的父親走得早,他是遺腹子,他娘生他時難產,生下他后就大出血去了,他從小跟着他爺爺奶奶長大,不過他本人極有志氣,又聰明,對軍事極有天分,立志要做出番事業,好給他爺爺奶奶長臉。

蘇蘭芷活了幾輩子,早練出一套看人的本事,看出他非池中物,另外也有自己的考量,從小沒少明裡暗裏教他些東西,後來又塞給他一本“兵書”,內容都是她前幾世看書總結出來的,有現代的練兵方法,也有游擊戰的精髓等,倒是讓齊永明驚為天人,幾乎對她言聽計從。

其實蘇蘭芷只是空有理論知識,實際經驗為零,說白了,她就是一紙上談兵的主兒,結果落在不知她底細的齊永明眼中,只覺得她是難得一遇的天才,無數次惋惜她偏生是個女子,不然就可以和他一起縱橫沙場建功立業。

齊永明比蘇蘭蕙大四歲,兩人是正經的青梅竹馬,從小情投意合,兩家早就定了婚約,只等孩子們成人就成親,他本人是個肯吃苦上進的,前年託人說情進了親軍營,因能力出眾,兩年功夫,已升至七品把總,不再是低等兵士,因他年已十九,他爺爺奶奶自是急着給他娶親。

蘇蘭芷其實很無奈,家中事事都要自己做主,蘇文只要有酒喝就萬事不理,李氏沒主意,蘇蘭蕙性子最像李氏,溫柔太過,人怎麼說她怎麼做,蘭蘅和蘭芬年紀太小,蘇傑更是個奶娃兒,現在還沒斷奶,都指望不上,因而家裏實際上是蘇蘭芷當家,所以蘭蕙的婚期這等大事,李氏自是要問過蘭芷才敢定下。

蘇蘭芷想了想,蘭蕙虛歲才十五,她覺得現在出嫁有些嫌早,因而不大樂意,對李氏說:“姐姐十四歲生辰都還沒過,何必這麼著急把她嫁出去?永明哥又不是很大,再等一年又何妨?”

李氏為難的皺皺眉:“我原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永明他奶奶來找我,說永明爺爺今年身子不好,怕是熬不過冬去,想讓你姐姐早些過門,也算了了老人的一樁心事。”

蘇蘭芷有些無奈,如此說來還真沒法兒再拖,齊爺爺就永明哥一個孫子,老人家若真快不行了,還真不好不顧人家的心愿,何況若他真去了,就齊永明一個孫子,按制要守孝三年,確實有些耽誤。

這麼想來,婚期還真不好再推,蘇蘭芷只好點了頭,李氏馬上一臉笑容,說:“既然你答應了,回去我就給齊家一個準信。”說著又塞給蘭芷一個荷包,摸着鼓鼓囊囊的,“上月我和你姐姐做的綉活換了不少錢,你一個人在宮裏不容易,手中多些銀錢總是好的。家裏人沒本事,也幫不了你多少,好歹是個心意,你別嫌少。”

蘇蘭芷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動,她這個便宜娘親對她們姐妹幾個是真好,所以哪怕蘇蘭芷對她十分看不慣,也願意護着她,當下把荷包推回去,說:“我如今吃得飽穿得暖,掌事公公和善,並沒有什麼用錢的去處,很不必為我操心。你這點子辛苦錢,不如拿着買兩塊好些的布料,給妹妹們做件新衣裳,姐姐又不日要出嫁,她的嫁妝準備的如何?”

李氏有些窘迫,兩隻手無意識的扭着,懦懦道:“家裏如今能拿出來的余錢不到四十兩,置辦不了什麼好的,不過齊家說了,他們不在乎嫁妝厚薄……”

若不是修養好,蘇蘭芷真想罵粗口,看看李氏小心又無辜的神情,她還只能壓下火氣,儘可能和顏悅色的說:“齊家不在乎,咱們卻不能不講究,齊爺爺齊奶奶都是厚道人,姐姐嫁妝簡薄些,他們也不會說什麼,但你讓姐姐往後怎麼在他家立足?永明哥如今現是七品,大小是個官,咱們不說給他添彩,總不能丟了人去。”

蘇蘭芷寥寥幾句,李氏的臉就紅了,她是給羞愧的,更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倒是蘭蘅明白些,幫她分辨幾句:“二姐姐別怪娘,娘也是沒辦法,家裏沒個進益,只靠娘和大姐做些針線活換幾個錢,能攢下那幾十兩銀子,已是娘省吃儉用來的,並不是存心不給大姐做臉。”

蘇蘭芷嘆口氣,又揉揉蘭蘅的頭髮:“我何嘗不知道家裏的境況,也並沒有怪娘的意思——前幾年我給後街董家嫂子出了幾個主意,她家生意賺了些錢,我也有些分紅,為著不被爹給掏了去,埋在咱們家院子裏大槐樹底下,你和娘回去起出來,給姐姐置辦嫁妝吧,錢雖不多,好歹能讓姐姐體體面面的出門子——只一點,別被爹摸去買酒喝。”

蘭蘅忙答應下來,娘仨又說了幾句話,就有人來催,還是帶她過來的那小太監,蘇蘭芷忙謝過他,又一路跟着他走回景仁宮,臨分別時,塞給他一把銅錢算作謝禮,那小太監一笑收了。

且說李氏和蘇蘭蘅回到家,蘭蕙一邊照看蘇傑一邊做着綉活,蘭芬在院子裏玩,看到娘親和四姐回來,忙跑上前一頭撲進李氏懷裏,蘇文難得沒有出門,提着個酒罈子喝酒,蘭蘅看到父親這樣,心裏氣不打一處來,也不問好,板著臉從他身旁過去,進屋抱着弟弟教他說話。

蘇文黑了臉,沖李氏吼道:“瞧瞧你教的女兒,見了老子,連句話都不說,是誰給她的膽子!”

李氏瑟縮了下,就聽蘭蘅在屋裏說:“今兒我和娘去看二姐,二姐說了,你再敢打我們,當心她生氣!”李氏小心的看眼蘇文,只見他臉色變幻不定,忙小聲解釋:“蘭蘅頭上那麼大片青紫,蘭芷看見了,問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存心告你狀……”

蘇文的臉一會兒黑一會兒紅的,做老子的怕女兒,他也算是頭一個,可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自己的二女兒,當年他老爹在世時,拿着大棍把他打個半死,他還是想做什麼做什麼,沒有半點收斂,可只要看到二女兒冰冷的眼神,心裏不由得就怯了,他也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咳,你們今天去看二丫頭,她可還好?在宮裏沒受什麼委屈吧?”蘇文乾咳兩聲,問。

李氏說:“她倒是說一切都好,只是宮裏哪裏有家裏舒服,我瞧着她都瘦了。”

蘇文也就不說什麼,提着酒罈子丟下一句“我出去轉轉”,幾步就沒影了。

蘭蘅忍不住說:“爹又出去找地兒喝酒了吧?”

蘭蕙柔柔的笑道:“四妹,爹爹如何,都不是咱們做兒女的該管的,你少說兩句吧。”

蘭蘅說:“大姐脾氣也太好了,若不是爹亂髮脾氣,你又怎麼會成這樣?爹這般對你,我不信你心裏就沒有一點怨氣!”

一句話戳中蘭蕙痛處,她不由紅了眼眶,忙側過頭按按眼角,強笑道:“爹娘生養我一場,就是偶爾有不好處,我也只有感激的,哪裏會有怨恨,四妹這話不要再說了。”

蘭蘅見姐姐難受,自知說造次了,不敢再提,忙順着轉了話題:“哎呀,妹妹還沒恭喜姐姐呢,今兒娘問過二姐了,你和永明哥的婚事她已經點了頭,娘說,等九月就把你嫁過去呢!”

蘭蕙紅着臉嗔道:“什麼嫁人婚事的,這話也是能混說的?仔細娘聽見說你。”

李氏正好進門聽了個尾巴,接口道:“蘭蘅倒沒胡說,我是跟你二妹提了,你二妹還讓我給你辦一份體面的嫁妝,不能讓你被齊家人小看。你也別光顧着害羞,想要什麼跟娘說一聲,總是你的大事,也要聽聽你的意見。”

李氏性子軟和沒主見,但她辦事能力卻不差,官家小姐出身,年輕時該學的一樣沒拉,雖然家裏沒有老人坐鎮,嫁閨女也是頭一遭,她卻並不見如何慌亂,就是有不懂的,問問左鄰右舍也就齊全了,尤其是董家春妮去年才剛出嫁,她從頭幫到尾,大致流程倒學了個遍。

蘭蕙能有什麼意見,一聽李氏問她,連脖子都是紅的,半晌才蚊子哼哼般說了句“一切憑娘做主”,一低頭看到蘭蘅用手划著臉羞她,她惱了,瞪着蘭蘅看,可惜沒有一點威力,看在蘭蘅眼裏,和拋媚眼也差不多,蘭蘅嘻嘻一笑,拉着李氏要去挖土。

蘭蕙不解何意,也要跟過去看,蘭蘅卻攔道:“等會兒我再跟姐姐細說,小妹年紀小,說話沒遮沒攔的,不好讓她看見,大姐你看着她,別讓她跑出去。”

蘭蕙也就罷了,果真拉着蘭芬在屋裏說話,蘭芬想跟出去,被蘭蘅瞪了一眼,只得乖乖待着。等了半天,李氏和蘭蘅才又進來,李氏先喂蘇傑吃了奶,才去給一家子做飯,蘭芬又被打發過去幫忙,蘭蘅才把蘭芷的話悄悄跟蘭蕙說了。

蘭蕙低嘆一聲,說:“真是苦了二妹,她才多大,家裏上下都指望她一個,都是我沒本事,非但不能照顧弟妹,還要妹妹替我操心,是我對不住二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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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升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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