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哇啊~~蘿貝卡到寢間躺平休息了,現在是我『顧店』的時間,我竟然和你躲在這裏廝混?!歐買尬!不知道剛剛有沒有客人按服務鈴?」她這個空姐第一次當得這麼「忘我」,實在太不專業了。

輕呼着,她七手八腳地爬離他,小俏臀避無可避、親密萬分地貼着他的腰腹擦過,這一擦,差一點點就要擦腰……呃,是擦槍走火。

聽見男人滾出一串粗嗄低喘,強壯身軀猛又繃緊,她芳心陡促,定住動作側眸瞧他。

「我、我……你還好嗎?」他腿間的力量尚未退去,她感覺到了,頰畔更赭,愛笑的小臉很沒良心地漾出一抹無辜。

「你說呢?」他表情苦苦的,扶着她的腰,額抵着她的,嘆息。

「范先生,忍住、忍住,千萬要忍住哪!你乖,我疼你……」她拍拍他的頭。她當然會好好地「疼」他,待得下一回萬事俱備……哼哼哼,他就難逃她的五指山啦!

不曉得她內心正翻騰着如何的「邪惡思想」,范馥峰低沈地笑,又靜抱了她一會兒才放開。

彼此整理好儀容,把散落一地的搭載品堆回架上,余文麗先打開門探出小臉偵察一番,見廚房裏沒半隻小貓,而設在牆邊的旅客服務鈴顯示燈也沒亮着,怦怦跳的心才稍稍平息。

還好、還好,平時燒香有保佑,沒人來跟她為難。

她拉着男人迅速閃出來。

「你的妝花了。」范馥峰沒回座位,定定啾着她。

「你還說,我的妝全跑到你臉上啦!」想想真好笑,也有夠詭異,他究竟哪根筋不對,說出手就出手?就算想質問她換班的事,也用不着使出這麼激烈的手段吧?像受到天大的刺激似的。

他眼神忽地一黯,靜看着她取出化妝包,先用卸妝棉細心地拭凈他的臉,接着又抽出濕紙巾再擦拭一次。

處理好他的狀況后,余文麗開始對着架在牆上的小圓鏡整理臉妝,短短不到兩分鐘,幾下功夫,再度呈現出一張精緻、乾淨又端莊的美美臉蛋,連頭髮也放下梳理、再重新綰上。

他的靜默和眉宇間古怪的郁色讓她疑惑。

不動聲色地泡好兩杯甜柚香草茶,將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她捧着自己的茶輕啜幾口,透過蒙白熱氣覷着他,端詳了好幾秒才道:「好吧,你說,到底什麼事惹到咱們家范大爺了?」把她抓着又啃又咬,好像她快被別人搶走似的。

理智回籠,范馥峰記起適才不顧一切沖入廚房逮人的因由。他確實衝動,但如果時間倒流到之前那個點,他百分之兩百還是會這麼干。

不怕燙似的,他灌下一大口熱茶。

「你飛行班表換了,今天應該飛東京,不是嗎?你明明曉得我今天坐這架班機,會在機上碰面,為什麼昨晚沒聽你提?」

這絕對不是造成他「行為偏差」的主因,好戲才剛剛開鑼。她知道。

「那……那人家想給你驚喜嘛!你說你受邀到米蘭參加一個國際性的保護瀕臨絕種動物研討會,為期五天,食、住、機票全包耶!我沒辦法臨時請假跟你去,很不甘心的。然後就想說……想說我們家反正有飛機到米蘭,那我還是可以跟着團隊過去啊!這趟班中間有安排在米蘭停留一天半的時間,雖然不能全程陪你在那裏,總是能見見面,所以才找人跟我換班的。」紅唇微嘟,有些小委屈。

「好啦,你不喜歡驚喜,那就算了,大不了到米蘭后,我不去你下榻的飯店找你,可以吧?」這招「以退為進」她越使越順手嘍!開玩笑,她怎麼可以不去找他?為了請君入甕,她可是連性感睡衣都帶了三套來啦,打算如果被「不小心」撕壞了,還有其他的可穿。

「不可以!」范馥峰忙道。「我要你來。」

「你要,我就乖乖去啊?我、我現在不想去了,不行嗎?」自相遇以來,都是她主動追着他跑跑跑,她大美人偶爾也要拿喬一下下,藉以平衡心態咩!

「文麗……」他低沈一喚,不由自主地拉住她柔膩的小手,眉宇間的苦惱略濃。

「幹麼啦?」厚!跟她扮憂鬱?那對深邃眼瞳幹麼這麼無辜?好像她把他欺負得多慘似的,罪惡感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冒出頭來。

她瞪着他,鼓着香腮,小手由着粗掌裹住。

范馥峰抿抿唇,低道:「對不起,文麗……是我不好,我表現得很差勁,我在嫉妒。」

「你說什麼?!」似乎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擦過耳畔,不曉得有沒有聽錯?

「對不起。」

「不是這一句。」

「是我不好。」

「不對啦!」

「我表現得很差勁。」

「那是因為你、你、你你……」

「因為我嫉妒。」釐清那不尋常的暴躁后,他懂了,對自己也對她坦承。

余文麗一楞,紅潤小嘴掀了閉、閉了又掀,好一會兒才確定到底要說什麼。「……你、你有誰好嫉妒?」

他不自在地磨磨牙,口氣有夠悶。「有乘客藉機跟你搭訕,找你聊天,你嘻嘻笑;還有空少跑來跟你串門子,你跟他說得好開心,我聽見了;然後又外加一名開飛機的先生,他伸手碰你,他、他難道不知道你已經名花有主,不能隨便動手動腳嗎?」

鬧清楚事情的始末后,余文麗眨眨俏睫,忍俊不禁,「噗」地笑出聲來。

他眼神懊惱,眼底跳竄着狼狽的熱情。

唔……不能笑、不能笑,再笑,她柔若無骨的可憐小手要被他握斷了啦!

她睨着他,軟軟嘆氣。

「有客人跟我說話,我當然要笑嘻嘻,這可是空姐教戰守則第一條,多笑多健康,難不成要我哭哭啼啼呀?另外,跑上樓來找我的空少叫作亞歷士,你說的那位開飛機的先生是咱們家的副機長大衛,亞歷士剛才拜託我送一封情書和小禮物進去駕駛艙給大衛——」

「情書?!」立即抓出怪字。

「對啊,是情書。今天大衛生日,身為他同志愛人的亞歷士總該有點表示。也不知道那封信里寫些什麼,好厚、好厚的一迭呢!」她充當信鴿,情書透過第三者傳送,才會顯得更浪漫咩!

范馥峰的表情像是連吞了好幾顆滷蛋。「這……那……」

她又笑。「『環航』里的同志戀人各個Base都有那麼幾對,男的、女的都有,人都很好的,你幹麼這麼吃驚?別告訴我你對同志有偏見。」

「不是。」誰喜歡誰、誰要跟誰好,是男男還是女女、是雙性還是異性,他完全沒有意見,唯一讓他提心弔膽的是——

「文麗,你只喜歡男的,對不對?」

「噗!」沒辦法,又被他惹笑。

「妳不要笑。」超悶。這事很嚴重,該不會以後他除了要擔心有野男人來粘她,連野女人也得多多留神?

「笨蛋!」她笑罵。

范馥峰古銅色的臉龐上有些小受傷的表情,目光一晦,仍直勾勾地凝着她。

他在吃醋,因別的男人親近她。

他苦惱鬱悶,一向聰明的腦袋瓜突然變得有點鈍,因事情牽扯到她。

當局者迷嗎?

所以才不由得去猜疑、胡思亂想,結果卻越猜越離譜。

心口湧出一波波說不出的溫潮。

她追求他,厚着臉皮、好努力地追趕上去,他是答應和她交往了,兩人也漸入佳境,而她什麼都不驚,就怕交往到最後,動心的仍只有她一個,至於他,依然可以揮揮衣袖不縈懷,那就真的糗大了。

但,他說,他在嫉妒。

他不會知道,她是多麼、多麼高興他的嫉妒。她喜歡他嫉妒。

「笨蛋!」嬌唇又罵,素手親昵地撥亂他的發,潤嫩指尖點碎他眉間的抑鬱。她嗓音很輕,卻清楚飄進范馥峰發燙的耳里。「我只喜歡你。」

他呼吸一緊,目光深幽幽。下一秒,他拉她入懷,擁住。

喉嚨綳澀,他發覺自己沒辦法順利擠出聲音,下顎抵着她的頭頂,兩隻鐵臂下意識收縮,好用力地摟緊她。

余文麗小臉埋在他胸口低笑,道:「阿峰,你吃醋的樣子好可愛喔!」

可愛?!他?!

男人的濃眉超級不敢苟同地挑得飛高,撇撇嘴,模糊地低唔一聲,臉皮又燙得跟煮熟的蝦子一樣紅嘍!

「環球幸福航空」的總公司雖設在羅馬,但北義地區則以米蘭作據點,一周共有五個班次飛往台灣台北。

米蘭Base的義籍空服員下機后便結束整趟飛行,回自己溫暖的家休假,其他Base的空服員則統一下榻在「格蘭飯店」。

「格蘭飯店」位在米蘭大教堂附近,離另一處五星級的「柯摩酒店」僅隔一條購物街,如果定力夠、不被兩邊商家的展示櫥窗吸引過去,走路的話應該只需要花十分鐘即可。

范馥峰此次受邀參加研討會,主辦單位就安排他住進「柯摩酒店」。

潔凈的落地窗外,米蘭的冬雪從寶藍般的穹蒼不盡飄落,覆蓋著一層皓雪的街道看不見原來的歷史顏色,只是白,發亮的白。

剛過晚間九點,若在台北,正是活動最繽紛、忙碌的時候,但此時米蘭的市區街道上,許多店家早就打烊休息,遊人已稀,然而對街專賣煙斗的商家想是忘記關掉招脾的電源,猶自發亮的七彩小燈泡繞成一支胖胖的煙斗模樣,閃爍着,像在逗她笑。

『小姐,我們的人已經進去會場通知你的朋友,請你稍待片刻,你朋友應該很快就會過來。」帶着濃濃義大利腔的英文,聽起來十分有趣。

從落地窗外收回眸光,潔美的下巴略側,余文麗瞅着「柯摩酒店」里那名原是守在宴會廳入口處,現下卻特意過來跟她解釋的小鬍子經理,淺笑頷首。

『謝謝你。你人真好。』

小鬍子經理的顴骨突然紅出兩團,咖啡色的眼瞳真像窗外閃爍的七彩小燈泡。

『我我……呵~~小姐要喝點香檳嗎?還是紅酒?「柯摩酒店」的香檳和紅白酒都是直接從佛羅倫斯的「梅迪尼酒庄」進貨的,品質有保證,小姐試試好嗎?』

『我等我朋友呢。』她笑得更甜,不為什麼,只是感受到對方友善的熱情。

『一邊等一邊試喝,不衝突的。』

『唔……這樣啊……』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嘍!『那……有辦法試喝到「夏塔莎」嗎?』「梅迪尼酒庄」的第一名酒。

小鬍子的濃眉和鬍子一塊兒挑飛,咧嘴笑開。『小姐很識貨哪!』

『謝謝你。你人真好。』呵呵呵~~

十分鐘后,范馥峰接到服務生的告知,從宴會廳里匆匆走出,他目光左右搜尋,而後陡地定住,沒想到映入眼帘的,會是這種情況。

整面夜街雪景的落地窗成了她的背景,她的波浪長發鬆松綰高,劉海在秀額上盪出自然的弧度,發尾飛翹,柔美中添上活潑。

她的晚宴服走優雅、俏麗的風格,裏邊先是套上一件深色珠亮的細肩帶小可愛,外頭再穿上一件亮銀色的連身真絲小洋裝,洋裝前襟開得很低,雖然有小可愛幫忙擋春光,美好的溝壑仍不安分地跑出來顛倒眾生、誘惑每一道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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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來呀幸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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