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誰告誰?
第二百四十六章誰告誰?
李大牛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沖大姐揮揮手,示意大姐繼續去做飯,而後他手一晃,掌心突然出現一杯溫熱的蜂蜜水……
好吧,這不是李大牛第一次像變戲法一樣,手裏變出東西了。不過他的態度過於坦然,一付天經地義的模樣,以至於年幼不懂事的善妮以為手掌里變出東西,乃是人類自然而然的本事,沒準她長大了,跟哥哥一樣年紀了,也能變東西出來。
李大牛將蜂蜜水遞給了善妮,咧嘴笑着說:“甜,甜的”
這是李大牛說的第一句話。
蜂蜜水冒着甜香,渺渺的熱氣撲面而來,那是一股清新的靈氣。
善妮剛才雖然吃飽了蛋糕,可依舊抵禦不了這股靈氣,她雙手抓過杯子,咕咚咚喝了半杯,而後揚起臉來咯咯笑着,對李大牛回應:“甜。”
大院的門被拍的啪啪響,可是院裏沒人在意。倒是廚房裏的大姐真妮心慌意亂下,連續打碎了幾個瓷碗。
李大牛手一揮,空中再度出現一個茶杯,這茶杯平穩飛入廚房,穩穩落在灶台鍋邊。真妮下意識的抓起杯子,李大牛隔着廚房門沖真妮揮手,催促對方趕緊做飯。
真妮猶豫了一下,這時,敲門的已經換成了李大伯,李大伯接過了李奶奶手裏面的鋤頭,用鋤頭兇狠的砸着門,大罵:“孽畜,你長本事了,敢動手打你二伯二嬸,是不是也敢打我這個大伯?翻天了你,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真妮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她趕緊一口喝完杯中水。這杯子裏的水化為一股熱流熨燙了她的五臟六肺奇異的令她心神定了下來,她穩穩拿起鏟子,專註的繼續炒菜。
門外的砸門聲越來越沉重,鋤頭砸的門板噹噹響。李大牛不耐煩,沖院門彈彈手指,此後,門板被砸的響聲沒有小多少,但門板沒有絲毫晃動,那鋤頭砸上去,與門板碰撞后,反而發出類似鐵器相撞的脆響聲。
善妮年紀小,看到大門被敲的咚咚響,哥哥卻一臉無所謂。她看哥哥看院門,真不懂敲門聲是不是一種娛樂,就更唱戲的敲鼓一樣。所以一會兒過後,善妮抱着蜂蜜水杯,喝的眉開眼笑,看着遠門的動靜發出咯咯笑聲。
善妮的笑聲終於加激怒了門外的人。大伯的敲門越發走心,他邊敲門邊大罵不止。一起謾罵的還有李奶奶。不一會兒,爺爺李樂也加入了叫罵的行列,他們在門外大聲承諾:只要李大牛打開門,他們一定進來打死李大牛。而李大牛膽敢不開門,就是大逆不道。
真妮做好了飯,卻不敢端出廚房。她走到廚房門邊向外窺看,憨憨傻傻的弟弟跟年幼無知的妹妹,已經將門外的嘈雜聲當成娛樂。大牛懷裏抱的小妹,合著敲門的拍擊唱着歌,那個的曲調她從沒過。
歌詞也是新鮮,詞句大約是:“我坐在城樓觀風景,城頭下紛紛擾擾……”。
好吧,李大牛唱的這些歌,雖然聞所未聞,可是曲調還是……順暢的。
這種拿門外的喧鬧當娛樂的鎮定,或者說憨傻,徹底感染了真妮,讓她終於鼓足了勇氣走出廚房,而後用蚊子般的叫聲招呼李大牛:“大牛,吃飯了,我們……在哪吃?”
李大牛指了指自家堂屋,他起身抱着小妹向堂屋裏走起。這時,小妹突然連放幾個屁,而後,用小手捂着屁股,大聲喊道:“粑粑,拉粑粑!哥,拉粑粑!”
李大牛幾個虎跳,抱着小妹沖向後院的菜地。真妮愣了一會兒,獨自返回廚房,端起一盤菜,眼角忽然瞥見灶邊剩下的蜂蜜水,她抓起杯子仰脖一飲而盡。
這杯蜂蜜水真的很甜。
真妮覺得水流到處,一股溫熱的甜蜜感充滿了四肢百骸。她閉着眼,幸福的感受了一下這股溫暖的熱流,而後端着菜盤進入堂屋。
幾次往返之後,真妮將飯菜全部端進堂屋。這時候,大門外敲擊的聲音越來越響,圍觀的閑人當中,不斷有人慫恿大伯翻牆進來,而大伯也嚷嚷着叫人拿梯子。
真妮擔心的望了一下後院,突然間,她也感覺到一股濁氣下涌,情不自禁連放幾個臭屁,然後,她恐懼的發覺自己憋不住的想要……腹瀉。
不管了,真妮也急沖沖的沖向後院菜地。這時,門外的敲打聲依然響不停,她聽到大伯破口大罵:“小兔崽子,我看你能一輩子不開門……砸,繼續砸,我……我把你門刨了,刨牆,我看你個門有多結實,等着,我刨……看我砸了你家的牆,把你送回娘肚子裏去。”
這會兒,真妮顧不上門外的叫囂了。她急沖沖跑到後院菜地,看到李大牛正領着小妹在菜地深處,而李小妹所蹲之處,簡直臭氣熏天。
這片菜地一向是真妮帶着小妹在裏面操持。莊戶人家也沒什麼茅廁之說。基本上,各家都是在菜地里解決屎尿。
真妮找了一個藏身處,悄悄的蹲了下來,而後她不可遏制的一瀉千里。
說來很奇怪,這通腹瀉過後,竟然帶給李真妮一種暢快的感覺。彷彿腹瀉完畢,身子都輕靈了許多,原先打在身上留下的舊傷舊疼,傷疤都顏色淡了許多。只是排泄出來的東西,實在臭氣難聞。
等真妮解決了個人問題,發覺小妹也是一臉輕鬆的表情,只是小妹臉色變得非常灰暗,彷彿臉上塗抹了一層厚厚的灰燼。
真妮看到了這一種狀況,趕緊搶上前去,從李大牛懷中接過小妹,低着頭抱着小妹,快速鑽進柴房內,舀了幾瓢水幫助小妹洗刷,自己也趁機擦了個臉——他們洗浴過後的水,渾濁如泥塘,同樣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惡臭。
因為專心洗浴,真妮忘記了門外的喧囂,等她帶着小妹清清爽爽走出柴房,忽然感覺到周圍靜的可怕。側耳傾聽,發覺門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有了敲打聲。
李大牛站在堂屋門口,目光獃滯的盯着院門,目光彷彿能透過院牆看清楚外面的世界——他真的看見外面的一切,可是無人敢相信這一點。
院外,看熱鬧的圍觀人群已經散去了很多,但李奶奶還抱着鋤頭守在門邊,而二伯已經站起來了,面色沒什麼不好的,倒是二嬸臉腫未消,牽着孩子躲在二伯身後。二伯則在李奶奶身邊作攙扶狀,同時兇惡的盯着大門,一副隨時備戰的模樣。
不遠處,大伯攙着李爺爺正在跟隔壁人家商議着什麼,二伯家的三位堂姐堂妹則站着這戶人家門檻邊,七嘴八舌的央求着什麼。不遠處,一個年輕男子跟着一位中年婦女身後,正在這裏行進——那年輕人是李大牛的小叔、李樂的老兒子李四維;中年婦女是大嬸秦氏。
小叔李四維是個十八九歲青年,一身儒衫,作書生打扮。手裏還拿着一柄摺扇,邊走邊不停地用摺扇敲打掌心,臉上顯示出不耐煩的神情,偶爾低低的嘟囔幾句,但因為雙方距離太遠,李大牛沒有聽清楚對方說了什麼。
當然,李大牛也不在意對方說了什麼。
他一揮手,招呼真妮與善妮:“吃飯。”
李大姐做的飯菜也沒有什麼油水,都是些莊戶人家常吃的蔬菜,做飯手藝也一般,就是農家的一鍋煮而已。但這頓飯卻是真妮善妮記憶中,難得的一頓飽飯。更加難得的是,她們是在桌子上吃完這頓飯的。整個吃飯過程中,竟然沒有一句謾罵。
於是,這頓飯菜結束后,小妹善妮幸福的打了一個嗝。大姐真妮趕忙抱起小妹,但她接下里卻有點不知道該幹什麼。
這時,李大牛發覺爺爺李樂轉回來了。只是這一行人里多了一位五六十歲的老者,那位五六十歲的老者身邊,又跟了四五個壯漢。
李大牛一指側面堂姐堂妹住的廂房,簡單地說:“睡覺。”
大姐真妮用了好一會兒的功夫,才理解了李大牛的意思。她猶豫了一下,決定聽從弟弟的話,去堂姐堂妹住的廂房休息——姐妹倆原先住柴房的,如今也能住進堂姐堂妹的房子,睡她們的床。
堂姐堂妹被扔出去的時候,什麼隨身物品也沒帶走。床鋪什麼的,屋裏都很齊全。小妹善妮站在床邊,看着乾淨整潔略有點奢華的床鋪,膽怯的不敢爬上去。大姐真妮柔聲勸解:“小妹呀,你還記得嗎,這是我們原來住的房間……
唉,那時候的你呀,只有一巴掌大小……嘿嘿,當時你確實比一個巴掌要大,但最多有爹爹手臂那麼長,我記得爹爹把你抱在懷裏,你的小個頭,填不滿爹爹的小胳膊……”。
院門重新傳來了拍打的聲音,小妹嚇得直往大姐懷裏縮,大姐趕緊把小妹抱上床去,扯過一床被子,準備蓋在小妹身上,但看到小妹身上襤褸污穢的衣服,她又急忙把小妹扒了一個精光,然後將小妹塞進被子裏。
門外重新傳來吼聲,是大伯的聲音:“小兔崽子,趕緊,開門。村長來了,你不趕緊開門,出來領罪?”
李大牛站在門前發了一陣呆,院外的李大伯繼續大聲謾罵。李大牛在罵聲中,遲鈍的走向院門,而後緩緩的拆下門栓,輕輕的打開院門。
院門剛一打開,一柄鋤頭直奔李大牛的腦袋而來,李大牛憨憨傻傻的表情,一點沒有變化,他的身子稍稍擰了一下,避讓過這柄鋤頭,而後伸出左手,將鋤頭一抓,猛地向懷中一撈,抬腿一腳踢出。
也是門外的李大伯幸運,大門打開的時候,他收不住手,一鋤頭刨出去,而村長身後的四位壯漢動作機靈,見到大門開了一個縫,搶先向門裏衝去,其中一人速度最快,越過了李大伯的身影,僅僅比鋤頭稍稍落後一瞬間,將身軀擠入門內。
然後,這位腿腳最快的人,挨了李大牛兇狠的一腳。
李大牛這一腳速度並不快,挨了他一腳的人被踢的倒退而出。因為退的速度並不快,除了李大伯,其他人都有時間躲避,結果這個倒飛的人影,直接將李大伯撞出兩三米遠。
兩人一起滾落在地上,挨了李大牛一腳的人一口鮮血噴出,這口鮮血噴在李大伯的臉上,剛剛爬起來的李大伯正準備謾罵,忽然想起他才是揮鋤頭的人,這一腳本來該他挨的。
於是,李大伯的叫罵聲戛然而止,他不禁有點后怕的,心中唾罵:“這小兔崽子,真敢還手啊……他竟然一點不留手,就這麼直統統的一腳踢出去……唉呀媽呀,我要是沖得太快,估計這兔崽子,根本不管我這個大伯,真敢下手呀。”
李大牛這一腳,將院外的咆哮聲全部掐滅。
原本另外三個壯漢已經衝到門邊,可是看到自己的同伴被一腳踢飛,他們站在門邊愣了許久,直到村長背着手,一臉官威的慢慢踱進院子裏。這些人才回過神來,趕緊追上村長的腳步。
村長咳嗽的兩聲,衝著李大牛威嚴的哼了一聲,而後慢悠悠的責問:“李元魁,聽說你動手打了二叔二嬸,有這一回事嗎?”
李大牛愣愣的看着村長,許久,傻傻的問:“要講理?你,跟我,講理?”
村長鄭重的點點頭。
這時,門外的爺爺李樂才醒過神來,壯起膽邁進了院子裏,奶奶李王氏趕緊跟上了爺爺的腳步,而大伯李長勝依舊坐在地上,懷裏抱着剛才被李大牛踢飛的人傻傻的發獃。
大嬸秦氏趕緊扭過頭去,奔到了李大伯身邊噓寒問暖。李二伯最後進來,邁過門檻的時候他遲疑片刻,假意站在門邊招呼自家三位姑娘:“你們,咳,快過來攙着我……”
這會功夫兒,村長忽然想明白李大牛說的什麼。他鄭重點點頭:“沒錯,你爺爺李樂領着你大伯,與你的幾位堂姐來到我家,說你毆打了二伯二嬸,重傷了二房獨子李歡。
他找到我這個村長門前,要我來評評這個理。我既然來了,就是打算跟你講道理的,你說,毆打長輩是什麼道理?”
李大牛獃滯了一下,傻傻的問:“這裏是誰家?”
村長脫口而出:“什麼,你說什麼,這不是你二伯二嬸的家嗎?”
李大牛仰起臉來,傻傻的問:“房契呢?”
村長勃然大怒,他剛張嘴準備大罵,忽然想起了什麼,霍的扭身質問李二伯:“李二,這多年過去了,李三家的房契地契,轉到你家沒有?”
李大牛突然動了,他一個大步跳到村長身邊,掄起巴掌揮過去,一巴掌打得村長……滿地爬。
但好歹顧忌一下村長的臉面,李大牛這一巴掌沒有扇到村長臉上,他這巴掌只是重重落在村長肩胛骨上。村長身後的三個壯漢來不及反應,等他們反應過來,村長已經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一位壯漢一聲怒吼:“傻子,你敢打我爹。”
話落拳到,怒吼的大漢不錯眼地一拳揮出。對面的李大牛身子稍稍一頓,躲過這一拳后,彷彿甩了一下手,一拳擊中此人的腋窩。
這一拳沒有多重,至少在外人看來,李大牛就是蹲下身來,隨便甩了甩手,好巧,這隨意的甩手,巴掌甩到村長家長子的腋窩下。
然而這一拳非常有力,將村長家長子打得原地跳了起來。等他落地時,他家的兩個弟弟已經沖了上去。
接下來,抬腿準備踢人的他家二弟,被李大牛狠狠踩了一下那條支撐腿的腳巴掌;準備扇人巴掌的他家三弟,則被李大牛同樣擊中了,揚起拳頭的那隻胳膊的……腋窩。
其實,被打中腋窩沒有多痛。
但是這一拳,卻似乎將村長家長子、三子的整個胳膊打腫了,他們感覺到,中拳的腋窩下似乎夾了一個大大的豬肘子,整條胳膊根本無法貼近身體。肩膀失去了知覺。
與此同時,胳膊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雖然不很疼痛,但是非常酸麻。
院外看熱鬧的人,拍着巴掌喊道:“好啊,李大傻,你竟敢毆打村長?”
李大牛憨憨的抬起臉來,目光在獃滯的爺爺奶奶臉上掠過,最終聚焦在院門外說話的那人身上,他遲鈍的指着村長問:“他說啥?”
院外剛才說話的那個人被噎住了。另一個人快嘴,立刻重複村長剛才說的話:“他說你家二伯找了十幾年,怎麼還沒有找到你父母留下的房契與地契?”
這位快嘴的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一片哦聲。
眾人恍然大悟,七嘴八舌的說:“我說呢,李二河公然住進李三湖留下的房子,明目張胆虐待李三海留下的血脈,原來有村長撐腰啊。”
李大牛瞪着院外的人,憨厚的追問了一句:“搶我家房子,不能打嗎?”
院外鴉雀無聲。
停頓了一會兒,有個人悄悄嘀咕:“誰搶我家房子,我跟他同歸於盡。”
這話說得好,李大牛一指村長,一指二伯,再度重複他剛才的問題:“搶我家房子,不能打嗎?”
眾人無話可說。
村長帶了四個兒子過來助陣,如今他們全被打蒙了,完全說不上話來。
爺爺李樂在一片沉默中咳嗽了一聲,小叔李四維搶先插嘴:“元魁啊,你父母死得早,你二伯二嬸是為了照顧你們,才替你保管財物的,他們辛苦養育了你十幾年,即便你平時與二伯二嬸有什麼衝突,也不能出手毆打長輩呀。
你難道不知道,出手毆打長輩,是忤逆不孝嗎?”
李大牛的目光,落在小叔李四維身上,他沉默了一會兒,笨拙的開口問:“孝誰,孝什麼?”
“啊?”小叔李四維似乎被這個簡單的問題,問傻了。
等他反應過來,便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目光,鄙視的看着李大牛。
這種蒙童都知道的道理,還用我教你?果然是傻子。
門外的快嘴隨口解答:“孝順父母嘛,還能孝順什麼?”
李大牛緊跟一句:“誰是我爹娘?”
李四維感覺到一陣彆扭:說什麼說?孝順,當然是孝順父母呀。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不是顯而易見?我不回答並不是我不會,是不屑。用得着你們搶答嗎?
他正準備鄙視李大牛幾句。院外圍觀人群再度發出一聲噢。
緊接着,一位快嘴彷彿恍然大悟:“是呀,是呀,李大牛要孝順的是父母,李二河又不是他的父母。說孝順,跟李二河說不着啊!
再着說,李二河自己有兒子,孝順李二河是他自家兒子的事情,關李大牛什麼事?”
李四維終於明白自己剛才覺到的彆扭,是彆扭在哪兒了。
原來李大牛看似憨傻的反問,竟然隱藏着一個語言陷阱——當然,這個所謂的語言陷阱,只是李四維自己的想法。在院外的那群圍觀人看來,李大牛的問話中,隱含的是一個傻傻的簡單真理。
於是,院外的人笑了起來,嘲諷道:“李四維,你讀了那麼多書,都是給誰讀的?孝順父母的道理你還不知道?李二河需要李大牛孝順嗎?
李三海跟李二河是兩家人了,這兩家還不僅僅是分家的兩家人,十幾年前的事情,你們難道忘了?明明是兩家人,你還讓人家李大牛孝順李家,不通啊不通。”
李四維面紅耳赤,卻又無話可說。
這時候爺爺李樂不忍心見自己最心疼的兒子受委屈,馬上插嘴:“你二伯終究是你的長輩,你怎麼能夠隨便就動手,逆子啊逆子,看我不去縣裏告你忤逆不孝?”
李大牛沖爺爺李樂恭恭敬敬行禮,他彷彿沒有聽到爺爺的責罵,平靜的說:“縣衙,好啊好啊,這就去——爺爺,二伯二嬸,打我妹,打我姐,打我,我們住柴房,吃不飽,每天幹活,爺爺主持個公道。”
李樂臉色一變,覺得自己下不來台,心中暗恨這個憨傻的孫子一根筋。他板起臉來訓斥道:“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年紀還小,心中沒個數,當年由我做主,你家暫由你二伯二嬸掌家,他們負責養育你成年。
你看,你長的這麼大個,他們終究沒虧待你,養了你十幾年,你不能做一個白眼狼啊,怎麼能動手……”。
李大牛直起身來,杵着響門反問:“田租呢?我家佃租呢?”
爺爺李樂頓時噎住了。
這世界,終究有見不得別人過好日子的冷眼旁觀者,院外的圍觀者大聲響應起來:“是呀,是呀,李三海走的時候,還留下三十畝良田,這三十畝良田如果佃給別人,交納的佃租,緊夠李大牛姐妹吃香喝辣,呼奴喚婢,過的富富足足的。
哈哈,你說他二伯養了李大牛十幾年,這麼多年,究竟誰養誰呀?”
李大牛一臉憨厚的補充道:“我爹說,白眼狼總說別人是白眼狼。”
爺爺李樂的臉都綠了,剛才是我說你白眼狼的好吧?你這話是說我嗎?
院外的人繼續議論紛紛:“是呀是呀,李大牛雖然憨傻,可每天都在不斷的幹活,即便是家裏使喚長工,也不還有個工錢?
這些年真妮與善妮過的什麼日子,我們都看在眼裏,這一家子人究竟是誰養誰呀?究竟誰是白眼狼?”
這時候,院外的大伯打出一聲厲吼:“爹,去縣裏告他,這個忤逆子我們告到縣衙里,讓縣太爺用板子打死他。”
李大牛聽了這話,一臉的喜悅,他憨厚的點點頭,滿口答應:“爺爺,去告我,趕緊告我。”
爺爺李樂一個倒仰,這兔崽子竟然不怕被人告到縣衙。
他正要張口責罵,卻又聽李大牛指着奶**上的金簪與手上的手鐲,爺爺手上的煙袋鍋,大聲說:“爺,去告,我娘嫁妝,去告!”
這話一說,院外的議論聲更大了。
院內爺爺奶奶啞口無言,奶奶盡量把胳膊向後藏,身體不自覺的躲在爺爺身後,想藉此隱藏頭上的金簪手上的手鐲。這時,她手上拿着棍子已經不知道丟在了什麼地方,她想破口大罵來掩飾。
可奶奶終究是婦道人家,院子裏一群男人辨來辨去,她倒是想插嘴辯解,可是想到孫子毆打大伯二伯的兇狠,她終究不敢出面。
這時候,趴在地上的村長終於坐了起來,他一邊呻吟,一邊用用微弱的聲音申辯道:“李大牛,你打了我還則罷了,你二伯二嬸終究是你長輩,你出手毆打長輩就不對……”。
李大牛截斷村長的話,反問:“他倆,在哪兒挨打?”
村長還沒有說話,李二伯跺着腳,吼道:“就在這裏,就在這個地方,你出手打了我一拳……咦,我吐在地上的髒東西呢怎麼不見了?哈哈,髒東西不見了也沒有什麼,村長你瞧,這是掃帚掃過的痕迹,剛剛有人掃過這裏了。”
李大牛輕輕的插了一句話:“這是我家!”
我在自己家裏捍衛自己的財產,有錯嗎?官府不容許?
爺爺李樂眼一瞪,大聲訓斥:“你這個小兔崽子,你才多大,不是跟你說了嗎,你的財產暫時由你的二伯二嬸保管,這是為你好。你年紀小,不知道輕重,你二伯二嬸管着你的錢財,也免得你胡亂花用。”
爺爺正在語重心長的教育李大牛,坐在地上的村長突然一個機靈,插嘴問:“李大牛,今年幾歲了?”
這句話,把院子裏的人問愣了,過了一會兒,李大嬸試探的說:“應該十六了吧?”
村長又問:“十六,到沒到十六?他的生辰在哪一天?”
院子裏的李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大姐真妮已經哄睡了小妹,聽到大家爭論到這裏,她悄悄走到門邊,輕輕的說:“大牛是昨天的生辰,昨天他滿了十六歲。”
院裏的人張嘴結舌,彼此相望無言以對。院外的人則恍然大悟。
有快嘴立刻插話:“原來李大牛昨天成丁了啊,哈哈,李大爺,從今天開始,李三海的財產不用別人保管,李奶奶,李二河,你什麼時候把李三海家的嫁妝還給人家,我好像記得,李三海家的嫁妝單子上是有官印的,這個可瞞不過去。”
這句話一下子驚醒了李四維,他竟然忘了如今有很多圍觀者,下意識抓住爺爺的胳膊,尖聲喊道:“爹,不能去縣衙,不能去告。”
搶奪自家兄嫂的財產,以及嫁妝,官司一旦打起來,哪怕自家官司打勝了。名聲也就臭了——這是不悌。
有了不悌的名聲,今後做個鄉間秀才也許沒人追究,但要做官的話,隨時隨地有人揪小辮子。李四維可不想以鄉間秀才終了此生。
李大牛插嘴了,他重重的點頭,平靜無波的說:“你不去,我去。”
李奶奶還沒有明白過來,爺爺李樂終究見識廣,他打了一個哆嗦,馬上明白了——真要把這三個孩子告到縣衙,那麼很多事情就捂不住了。
李三海的媳婦帶來的嫁妝是過了明路的,那份蓋了官府官印的嫁妝單子,老二至今沒有找到。不,即使找到了也沒有用,蓋了官府大印,官府那裏畢竟有存賬。真要到了對簿公堂的時候,這張嫁妝的單子必定會被翻出來。
大牛這個孽子,究竟是否受了虐待,這種事空口白話的,也沒有憑證。買通官府也是可以顛倒黑白的。李三原先的存款有多少,這種事買通官府也是可以顛倒黑白的。以前幫着李大牛花錢,是為了他們姐妹好,這個,官府是認賬的。為你好花你的錢啊,自古就是這樣,沒賬。
然而,唯獨侵吞老三媳婦的嫁妝,這個,官府有存檔得,是怎麼也躲不過去罪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