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0.

那路人姓柴，叫柴金貴，普通長安城居民，還真就是拿着油瓶出來買油的路人角色。●⌒

他倒是蠻有自覺的，儘管林遠說請客，也沒帶他去什麼高大上消費貴的地方去，大約是考慮到林遠的言辭、舉止有些涵養，身邊還帶着那麼漂亮的一個女人，也沒去普通底層去的消費場所，而是一家不上不下檔次在中等的茶樓。

轉了兩條街，距離城南客棧不遠，直線距離大約不超過200米。

有意思的是，路上發生的兩起治安事件。

一個是不知道從哪個荒山野嶺修鍊成精的牛精，慕名來到長安城感受繁華，卻沒有享用這份繁華的資本，也就是銀子，於是就在街頭擺攤，把自己的雙角跟牛皮賣了……

噗——林遠的第一個反應是趕緊側頭，這尼瑪，還真是成精了，自己的角跟皮……這都能賣？他心裏吐槽，那有的人類男女賣點肉還真不算什麼事兒了。

這種事情大約是這個世界裏的常識，連柴金貴這種市井小民都知道一些，說這些妖類轉化成人形以後，像是牛角和牛皮這樣的非人器官，一般都是會煉化成自己的武器和皮甲的，而這些妖精天然煉化而來的武器和盔甲（不一定是皮甲），也往往都會具備一些凡鐵不具備的神通。

也就是一些天然的法寶，雖然效果可能很雞肋，可能僅僅是下雨天不會被淋濕這種屬性……但也畢竟省着打傘了不是？找個手藝好的匠人加工一下，未必就不是一件值錢貨。

也合該這牛精倒霉，正經的生意人沒碰到，卻是遇到長安城地界兒的地痞流（喵）氓了……一個修鍊成人形的牛精vs.一群小流（喵）氓，按着林遠世界裏的觀念，這勝負妥妥的不用商量了吧，不會有異議。

但是，可能是異世界的小流（喵）氓戰鬥力真的爆表？牛精居然打不過一幫小流（喵）氓，就算沒用石灰粉這種大殺器，繩套、絆索、loot屍體……呃不是，檢索牛精以及悶棍的技藝也異常的熟練。

兩分鐘不到的時間，那牛精不但用自己雙角煉化出來的牛角雙刃被搶走了，用自己牛皮煉化出來的一身可大可小的牛皮甲也被擼走，從頭到腳綁的嚴嚴實實，撒上了石灰和一些髒東西，大約是用來鎮妖的，躺在街角哼哼唧唧直到有衙門的捕快趕來，才得救。

捕快還趕來救妖怪……

林遠偷偷問冴子這些人的戰鬥力如何，冴子表示，她可以一對一跟牛精打一打，勝面還是蠻大的，別看牛精使的一對雙刃，但其實攻擊套路非常簡單，很容易看穿。那些小流氓，她可以一次對付兩個，而且要務必使出全力戰鬥，三個就不行了，時間拖久了她也支持不住。

雖然捕快解救了牛精，牛精瞪着一雙牛眼，含淚的樣子倒有幾分漫畫裏那種萌態，一句“為什麼這樣對俺”也直指人心，連那些捕快都覺得有些尷尬，嘖，一個這麼樸實的妖怪，被可惡的人類欺負了……

但也只能表示一下同情了，現場讓牛精給自己想了一個名字，然後寫了個憑條並且讓它記住，說是一旦追查到那伙賊人的下落，再到城南縣衙憑條認領它的失物——就好像人類有亞洲人臉盲症、白種人臉盲症……估計這些捕快也有各種妖怪臉盲症，不然也不會用這種辦法讓牛精自己help自己了。

如果這個時空發展到後世，這些妖魔鬼怪還存在的話，估計公安機關要瘋，這尼瑪怎麼上戶口，證件照又要怎麼區分個體？

當時就有一個捕快眼珠一轉對那牛精說道：

“看你這妖怪儀錶堂堂，一心向善，也定然是個好妖怪，妖生百態，人也一樣，用你們修行者的話說，這也是一種歷練，未必不是好事，此地向北二里有餘，有一街道喚作玄武，我大唐……”

說到這裏，捕快兩手放在身邊拱了拱。

“……我大唐監天台便坐落於此，你去尋那監天台台正，袁天罡袁天師，為我大唐國祉出一份力，不但有對你們修行中人……修行者多有益處，也有那銀兩賞格，勝過你出賣自身本命法寶百倍，而我等在日常辦案中也會用心幫你追查賊人”

牛精也是傻的可愛，估計也是被捕快那幾記馬屁拍的飄飄然，沾沾自喜問了一句“真的？”，捕快告訴它路徑，便自己去尋去了。

柴金貴撇撇嘴，對身邊的林遠兩人說道：“那蠢牛怕是死定了”

“哦？此話怎講？”冴子現在聽標準普通話還湊合，柴金貴這種另外一個時空的大唐官話就是新的外語了，連林遠在沒有外掛的情況下，聽的都比較吃力。

“袁天師那裏多半都是緝拿捕殺為惡的惡人和妖怪的差事，不管誰去，都會給配上誰差不多的對手，不過那些惡人原本就為惡，自然法力高強武藝精深，那蠢牛剛剛失去了趁手的武器和皮甲，赤手空拳的又哪是對手？”

“哦……”

另外一件治安事件，也算是有趣吧，從圍觀群眾的角度來說。

但是從穿越者的角度來說，就很難講了。

那大約是一個武弁打扮的人類，相貌嘛，一臉大鬍子，有點小帥，上身是一個坎肩似的青藤甲，護肘、護腕，下身是皂青色的武將袍，下擺上還綉着精緻的花紋，這身袍子在這裏大約叫做戰袍，腳上是鞋尖微微上翹的牛皮靴，打着綁腿，手裏提着一根小碗口粗細黑沉沉的棒子。

一身的打扮乾淨利落，儀錶堂堂，林遠一開始還以為是此地官方的士兵或者戰將。

街道上經常可以看到穿着好像電視劇里戲服鎧甲的士兵，在一個武將的帶領下巡街而過……這裏不是正史上的唐朝，而且正史上的唐朝也沒經歷一千多年仍舊興旺不滅，所以就有很多東西不一樣了，例如說武將穿着的鎧甲，更像是宋代出現的步人甲，而士兵的明光鎧也和歷史上的不一樣，更像是西方的那種坎肩式板甲，大約一公分厚，黃澄澄的顏色，怕是熟銅打造的，這一身的分量可不輕。

如果林遠沒記錯的話，唐朝的重裝步兵似乎是陌刀兵？但這裏的士兵基本只是用兩種武器，黑鐵長槍，金瓜，也就是比籃球還大兩圈的銅錘。

似乎扯遠了。

卻說一個尖耳猴腮，三綹鼠須，左右兩隻耳朵帶尖並且覆滿灰毛的，大約是只什麼妖精變化成為的中年人，背後背着一把沒鞘的青蒙蒙的寶劍，手裏拿着一個金色羅盤，在羅盤的指引下剛好停在那武弁打扮的人類面前。

那武弁手裏正拿着一個果子，邊走邊啃，前邊有人攔住去路，兩人的目光就在半空中對上了。

“啊哈，可讓我好找啊，你這惡賊”尖耳猴腮的妖精中年人把羅盤往懷裏一塞，從後背取下寶劍，大喝道：“奉托塔天王法旨，方寸妖道董劍鋒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呸——”那人類武弁把嘴裏的果皮歪頭吐掉，順手也把啃了一半的果子丟掉，上下打量了一下妖精中年人。“難怪今天總覺得心神不寧，原來是對頭尋上門了……”他摸了摸頭頂，不屑的說道：“你這死妖怪好大的口氣，托塔天王的差事兒老子當年也做過，我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說著“呼”的抖棍就砸，與那妖精中年人戰到了一處。

在兩人說話的當口，大約是這種事經常發生，老百姓習以為常並且訓練有素，刷的就給兩人讓出了場地，有幾個可能是搞不清狀況的，也被其他人七手八腳的拉走，最近的也在五十米開外，然後進行了強勢的圍觀……

“嘿，嘿，董劍鋒……是不是城南縣衙佈告欄上的那個江洋大盜？”

“沒聽那妖怪說了嗎，上了天庭的榜文了，已經是為禍人間的大害了”

“嘖嘖，還真是看不出來”

“壞人腦門上又沒寫着字兒”

……

林遠和冴子站在人群後邊，兩人踩在街邊的台階上，越過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倒也看的清楚，不過冴子只看了兩眼，便臉色沉重，並且有點發白，用力的抱住林遠的胳膊，在他耳邊悄聲說道：

“那兩人好厲害，我如果對上他們，怕是一招也撐不過……”

林遠挑了挑眉頭，這裏人多眼雜，他的語言外掛有時候挺麻煩的，像現在他就算是用英語說話，周圍的人也會自動領悟他的意思，因為在現實生活里粗枝大葉慣了，也沒注意到在忽悠鄰居的時候，他的語言外掛其實是可控的。

他按住了冴子的手，安慰道：“回去再說”

“嗯”

旁邊的柴金貴說道：“這上了天庭的榜文，便是法力和武功都是神仙境界之流了，就是袁天師那裏也是降拿不住的，這個妖怪也不知道是哪路妖仙，獸耳，使劍的，不是五庄觀的大仙，便是無底洞的妖仙了”

《西遊記》在天朝來講，可說是家喻戶曉，即便在亞洲圈裏，也能達到這個程度吧，不但日本拍過三個版本的西遊記，連美國佬也拍過，不過美國佬拍的更像是《吸舔取精》……讓百靈演觀音姐姐，也不知道導演是不是剛剛日過狗……日本人拍的都比他們強很多，如果沒看過老版《西遊記》，接受了日本人的設定的話，其實也蠻帶感的……

五庄觀是《西遊記》裏一個非常牛逼的人物的道場，據說與聖人三清同輩，與天地同壽的鎮元子，普通人稱之為鎮元大仙。其實在看過《封神榜》以後，林遠一直想吐槽丫是怎麼從商周之際的仙界大戰存活下來，在唐朝西遊記里出來裝（喵）逼的……

另外一個無底洞，全名是陷空山無底洞，跟《包青天》裏的陷空島五鼠沒有一毛錢關係，這就是一個純粹的妖怪洞府了，一窩耗子精，大頭目玉鼠精據說是托塔天王李靖的乾女兒，後台硬得很。貌似在這裏成為一個門派？

在正統的《西遊記》裏，原本這些都是不為人知的隱秘消息，林遠非常好奇這一千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居然連市井小民都對這些瞭若指掌。

卻說一個人類惡賊，跟一個奉了天庭法令的妖怪，角色對調，打的確實非常精彩。

外行看熱鬧，林遠和這裏的大部分都是外行，看的就是熱鬧。

冴子將長刀快速揮舞時，可以在空氣中留下雪亮的刀光，那妖精中年人舞劍的動作並不快，卻同樣在空氣中留下實質般的的劍光，就好像一道一尺多寬的光帶，經久不散，而且在與董劍鋒的棍影交疊時，發出“嚓嚓鏗嚓”的摩擦聲，迸出點點火光。

顯然這種光帶是有着攻擊力的。

兩人只是隨着打鬥，運氣用力時自然的呼喝，並不像是某點網文里那樣，進行着起名對決，誰的招式名和台詞狂霸酷炫叼炸天誰就勝出。

“看老子的粗又硬乾坤一擲大棒槌！”

“本君已經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又豈是爾等鼠輩所能揣測的，永恆天歌！”

如果說這樣的台詞，放到眼前這兩位身上，一句話的功夫，早被輪上上百棍，捅穿幾十次了。

那妖精中年人的舞劍，很像是武術套路表演時的動作，但他的攻擊依靠的卻不是劍法或者劍本身，而是隨着劍法舞動而產生出來的光帶。

他看上去瘦瘦的，穿着古代短袍也給人感覺身無二兩肉，個頭又不高，卻極為靈活快速，繞着董劍鋒前前後後的舞劍，一圈又一圈的光帶已經重重疊疊的將董劍鋒包圍在中心，連人影都看不分明。

人類惡棍董劍鋒雖然也能將手中的黑棍舞的重重棍影，猶若實質，即便遠在幾十米外，也能聽到那獰惡的棍風，卻始終無法徹底擊潰對方劍影產生的光帶，而且越聚越多。

一圈一圈一層一層纏繞上來，激的他又驚又怒，哇哇大叫。

那叫聲聲雷滾滾，非常刺激耳膜，周圍百姓忙不迭的雙手捂耳，又退出一大截，連最後邊的林遠和冴子也都是一陣耳鳴。

妖精中年人卻絲毫也不受影響，打得興發，大喝一聲，背後又展開一對翼展在七八米長的蝠翼，即便在半空中也能靈活的變向騰挪，將光帶纏繞的更加緊密。

“死妖怪，你欺人太甚，吃洒家這一招！”

人類惡棍董劍鋒陡然間一聲暴喝，彷彿平地里炸了個旱雷。

遠處林遠卻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董劍鋒出現在妖精中年人製造的劍光光圈之外，就好像照鏡子一樣，一左一右，動作以中線為中心，兩個董劍鋒棍上亮起雷光，呼呼呼各自就是三棍。

半空中的妖精中年人躲避不及，嗵嗵嗵嗵嗵嗵咔嚓一片滲人的聲響中連中六棍，在“嘰嘰嘰嘰——”電光交織聲影中，他的身體被打的慘不忍睹，右側的手臂就好像被打的凹陷下去的鐵絲一樣，兩隻翅膀碎成漫天的殘渣，只剩骨頭碴子噴着鮮血連在背後，長着三綹鼠須的下巴也被棍頭削飛，一個碩大血淋淋的空洞出現在半截鼻子的下方，並且被電光燒的焦黑，還冒着煙。

形式在瞬間逆轉，圍觀的人群爆發出巨大的驚呼。

“哈哈哈哈——咳咳咳……”

兩個董劍鋒同時拄棍狂笑，剛才那一招大約是大招，他的損耗也不輕，兩個董劍鋒都是臉色發白，一陣咳喘。

妖精中年人卻還沒死，落地后單腿退出幾步，他的一條腿也被打折，微微斜側着身體啷噹在那裏，用完好的左手掐了個法訣，渾身喀拉喀拉爆出一陣脆響，只見他的身體冒出一股股黃煙，聚集在他渾身各處的傷口上，身上被打飛的碎屑也自動飛回傷口，碎骨彌合，爛肉重生。

董劍鋒一看不妙，狂吸一口長氣，兩個分身暴喝一聲高高躍起，其中一個將黑棍高舉過頭，另外一個卻收棍交到左手，用右手拈成一個古怪的手決，道：“疾！”

一道雷光陡然從半空中劈下，剛好點在前一個分身的棍頭上，噼噼啪啪的電光爆響聲中，一團扭曲的碩大雷光就隨着董劍鋒的驚雷般的暴喝而下。

“給我死來！”

林遠甚至看到妖精中年人還用左手摸了摸剩下半截完好的鼻子，身形突然化作一道黃煙消失不見，地上掉落一隻布鞋。

緊跟着，裹着狂雷的棍頭砸下。

轟然一聲巨響。

碎石飛濺，泥土翻飛，街道中央出現了一個十幾米的深坑。

不過這長安城街面顯然也是有着古怪的，林遠眼睜睜看到地面那鼓起一圈圓環的衝擊波剛向四面八方散去，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壓下，原地又向上噴出一股泥石。

董劍鋒渾身籠罩着一層氣場，泥石流在他腳下四散而開，卻是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旁邊的圍觀群眾卻是有不少倒霉鬼，閃避不及，被飛石砸的頭破血流，一片哀嚎。

“遺鞋計……是無底洞的妖仙沒跑了”

林遠和冴子都抱頭蹲下，旁邊的柴金貴說道。

兩招大開過，人類惡棍董劍鋒也堅持不住，其中一個分身化作一道藍煙一晃而散。真身從半空落在焦灼冒煙的土坑裏不住喘息。

在這個時候，妖精中年人緩緩的從土坑邊上的地面里冒出來，身上的傷勢已經好的七七八八，手臂重新捋直了，下巴也長出來了，只是上邊的鬍鬚沒了。

“呸”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也不廢話，身形一晃，腦袋左右兩邊又長出兩個頭來，左右肩膀上下，又各自伸出兩條幹枯的手臂，光禿禿的像是老樹皮般好不難看，后長出來的手臂每個手中都握着一把和他手上一模一樣的長劍，沖入土坑中。

三頭六臂！

立刻便是呼喝打鬥、兵器碰撞的聲音傳出。

片刻后，董劍鋒一聲慘叫，妖精中年人大喝一聲：

“惡賊，還不與我速速上天領罪！”

一道黃光衝上半空，似乎穿透了什麼保護膜，消失在天際。

“卧槽！卧槽！！卧槽！！！”

林遠看着他們消失的方向，表面上挺平靜的，心裏卻是在這般吶喊。

這便是神話世界《西遊記》裏的普通日常？

貌似太刺激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