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 春音的願望
將平澤優送回家,蘇裳變成了神明姿態。
半眯着眼,輕輕地一級一級緩緩的趴着千本鳥居的甬道,在他身邊的人不自覺的會走在甬道兩側,似乎是刻意不去走甬道中間。
因為那是神明走的路。
走出甬道來到神社前,蘇裳停下了腳步,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如何,因為表情藏在了被風揚起的銀色髮絲下。
神社每日都被巫女跟神官打掃的很乾凈,即便是無人注意的大殿角落,也是清理的沒有一絲灰塵。
前院的許願板上掛得密密麻麻,看起來比起往常多了一些。而且在錢箱前依然拍着十幾人的隊伍等待着祈願。
情侶,老人,高中女生,看起來像是不良的孩子...
來稻荷神社祈願的人各種各樣,即便宇迦之御魂神只是負責商業稻田的願望,但依然有人來到這裏祈求保佑家人平安,戀情等等。
雖然無法全部都實現,但每一份的祈願,蘇裳都會認真聆聽。
因為人們出於對他的信任真摯,所以才向他傾訴這些的。
將從祿華那裏得來的點心盒放到一側,蘇裳靠着石質鳥居愜意的席地而坐。
晚春傍晚的橘色陽光透過茂密的榕樹冠斑斑駁駁的撒了他一身,不知是什麼鳥兒的鳴叫似遠似近,晚春獨有的風緩緩撫過。
在他腦中迴響的,是一條條認真的祈願。
……
“宇迦大人,請跟我約會吧。像人類一樣。”
這是一條與其他祈願全然不同的願望,聲音很像純銀。
蘇裳微微睜開眼,看向排隊的人群。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和服的年輕女性。灰色的短髮在風中輕輕擺動,因為白色面具的緣故,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合攏的雙手,微閉的眼眸以及那真誠的祈願。無一不在彰顯她此時此刻的虔誠與認真。
她是春音,就站在人群一側。
春音是蘇裳在初春時認識的妖怪,從那之後就一直跟隨在蘇裳身邊,平日並不怎麼說話,但那是獨屬於她的一份恬靜,很溫柔的恬靜。
是春音的願望嗎?
看着春音的身影。蘇裳輕聲自問。
在雙手合掌兩下,鞠躬行禮。
春音轉身看向了蘇裳。
似乎想向蘇裳所在走過來,可是在邁出一步后像是想起了什麼,而退卻了一下,只是沖蘇裳禮貌地躬了下身。便再次轉身朝着錢箱走去。
當走到錢箱前時,拿出了一枚伍佰元硬幣輕輕擲入了錢箱當中。
隨後,才朝着蘇裳所在走來。
“宇迦大人,十分抱歉,沒有跟您打招呼就擅自祈願。”
“如果這樣都道歉,我每天要接受多少人的道歉啊,倒是春音的願望只是想跟我約會嗎?”
“恩。”
春音輕輕點頭,聲音很輕。而且也很沙啞。
“這樣啊,恩,我知道了。”
“謝謝您。宇迦大人。”
“進去吧。水御她們估計也等急了。”
“是。”
夜幕的黑色已經來到,從院子的樹梢一直蔓延到看不見的遠處,月亮孤獨的懸挂在遙遠的一角,在炫目的繁星當中懸挂。
……
那天夜裏,蘇裳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帶着白色面具的妖怪,蘇裳認出了那妖怪。因為那妖怪每天都在自己身邊。她,叫春音。
春音在走路。似乎是一個沒有盡頭的路,即便路上有着無數行人。春音穿着黑色的和服。帶着白色的面具,有着好看的灰色短髮。這樣的造型很獨特,很吸引人。
可因為她是妖怪,沒有一個人抬起頭,回回頭,轉轉頭看一眼春音。
春音輕輕的邁着步子,穿梭在行人當中。風吹起她的短髮,她停下了腳步抬起頭,在她視野當中的是一隻飛過的燕子。
……
睜開眼的時候,四周是寂靜般的黑,偶爾有星點的光亮從窗外折射進來,綴在黑色簾幕一樣的平面,向銀河運動着的軌道。隱隱爍爍。
清醒過來的蘇裳坐起身,腦中滿是剛剛的夢。
為什麼會夢到那樣的場景。
因為無法想明白。
神明獨自在黑暗中開始思考,窗外某處的心葉繁盛的樹木此刻也被夜色所襲,整個陷入睏覺,墨一樣的沉寂。
……
晚春的早晨在溫暖的陽光下來開了序幕。
因為從半夜一直思考到凌晨左右的緣故,蘇裳比起平常看起來更加無精打采。
就算坐在教室里,也是半趴着的姿態望着外面。
只是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玻璃中映着的春音倒影。
一個人。這樣的時間太多,幾乎窮盡一生,更何況身為妖怪的春音,有着悠久的壽命。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講話,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在山間看日出,一個人在城市的孤橋看日落,一個人睜開眼睛迎接清晨的眼光,一個人坐在河邊觀賞黃昏的寂寞。
春音以前的生活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蘇裳在腦中輕聲自問。
不過大概也碰到過能看到她的人類吧,也許也像是跟我一樣,一直在一起,直到那個人去世。
雖然對於擁有悠久壽命的春音而言,人類的壽命只是螢火一般的短暫,但肯定是很快樂的日子吧。
也或許,有着妖怪的友人吧。一起喝酒,跟山中的妖怪一樣,總是會在一起舉行宴會,一起嬉戲。
但,也有看着天空緩慢移動的白雲,而不知道幹什麼的時候吧。
“宇迦大人。”
春音看向蘇裳,語氣當中有些疑惑,大概是注意到了蘇裳看着他吧。
“怎麼了?”
不過在一些事情上看得十分清晰透徹,可是一些比較現實的事情上卻木訥的讓人頭疼的蘇裳意料當中的沒發現這一點。
“是我昨晚的祈願讓您困惑嗎?”
“不,只是自己的一些事情。”
不能告訴春音昨晚夢到她的事情。這是蘇裳早就決定好的。
“如果讓您感到困擾...”
“不是春音的願望,況且我早就答應你了啊,幫你實現你的願望,況且如果這點願望我都無法實現,也無法做一名合格的神明啊。”
“謝謝您。”
“所以說啊,這樣道謝才讓我感到困擾啊。”
蘇裳移動了一下因為久未改變姿勢而酸疼的頸椎,順勢伸了個懶腰。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孤單了這麼久,雖然有些遲,但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這是在他心中補充的話,是想對春音說出的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