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的笛她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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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就感覺山裡聚集了十分強大的妖氣，哼，果然如此。”
說話間，老僧侶看向七河。
七河的瞳孔縮緊了。
原本早已被蘇裳所消散的黑霧又在她的身體周圍聚集起來，風呼呼的刮起來。
“哼，被封印數十年還不知悔改！果然我就不應該對妖怪們存有善心！可惡的妖怪！”
僧侶一抬手，一道紅光射向了七河。
誰也沒想到他的襲擊竟然來得如此突然和迅速。
蘇裳身子一側，擋在了七河身前。
在紅光臨近他的時候，一道金色的光遁出現，紅光蕩然無存。
而在下一刻，樹林當中其他妖怪們紛紛大怒，嘶吼聲與咆哮聲響徹整座山。
幾乎是每一隻妖怪都怒氣衝天的看着僧侶們，似乎只需要片刻就可以將這幾人撕成碎片。
僧侶們似乎沒想到在樹林當中竟然會有如此多的妖怪存在，大驚失色，急忙伸手向懷裏摸符咒與法器。
“動手！”
在老僧侶一聲大喝后，他身後的僧侶們紛紛從大驚當中清醒，每個人手中多出一串佛珠，而老僧侶手中除了佛珠，還有一個刻有古怪雕紋的瓦罐。
蘇裳皺了皺眉頭。
那個瓦罐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有一種危險的氣息。
“夏目大人，這裏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霖夜，八鬼男，青石小僧等人站到蘇裳身前。大概也感覺到了那瓦罐散發出的不好氣息，如臨大敵。
並且有一些按捺不住的妖怪嘶吼着張牙舞爪的沖了過去。
但卻被金色屏障所阻擋。
隨着僧侶們的念咒，瓦罐當中逐漸散出黑霧。
當黑霧聚集到足夠多時，僧侶們停止了念咒。
月色下原本被夜光照射散發出奇異光芒的枝葉小草們變的死氣沉沉，從盈綠變為枯黃。轉而變為灰色。
這一切是因為這黑色的霧氣。
“人世間的污垢。”
蘇裳馬上就知道了這東西是什麼。
當下淡淡金光從他手心閃爍而出，形成一道屏障將黑霧所包圍。
但是當黑霧與他所設屏障接觸到時，馬上就將其吞噬。
“哼！是妖怪之主嗎！不，等一下，明明是妖怪但是為什麼卻有如此神聖的氣息...你是神明！”
“可以的話請將這黑霧收回，這黑霧是很不好的東西。”
“就算是神明。卻與妖怪在一起，你已經背棄了神明與人們的信仰自甘墮落！你已經化身為惡之主，今天你也必將被我們所消滅！”
才說完，只見在他身後的一名較年輕的僧侶突然倒在了地上，並且接二連三的開始有僧侶倒下。
一下子。還站着的僧侶只剩下他一個人。
不過看起來他似乎也在強裝鎮定，蒼白的臉頰，顫抖的身體。
嘭的一下，只見瓦罐突然炸裂。
那僧侶也被莫名的力量擊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從瓦罐當中爆發出的黑霧越發的多，周圍的數米的樹林開始枯萎殆盡，並且用着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着。
若非是蘇裳的屏障，就算是蘇裳他們也肯定已經被黑霧所吞噬。
蘇裳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了。
從剛剛看到瓦罐開始。他就感覺到一種危機感，現在瓦罐的炸裂，更讓他愈發的感受到了很不好的氣息。
人世間的污垢。就算是神明也會被吞噬。
“夏目大人，請您馬上離開這裏。”
八鬼男一臉凝重的看着黑霧，從他口中吐出青色的霧氣。
而就在他說完的時候，一隻巨大的狐狸出現在蘇裳身邊，是山裏面的一隻狐狸妖怪，似乎是要蘇裳騎它。
逐漸的。蘇裳所設的屏障被黑霧完全吞噬，也越來越靠近妖怪們。
“啊！”
從樹林中爆發出悲慟的尖叫。
是一些小妖怪們被黑霧開始吞噬時。出自他們口中的。
“大家一起離開吧。”
“夏目大人，必須要有人阻止這黑霧才行啊。啊！真是可惡。明明是和尚，但是卻擁有這樣的法器！而且我們才是邪惡的一方才對啊！為什麼現在要由我們來保護！”
不過就在霖夜不甘的話語還未消散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天而降出現在黑霧當中。
因為黑霧的緣故，無法看清那巨大的身影樣貌，但是若隱若現的身軀，讓蘇裳想到了雨落。
黑霧變得越來越少。
是因為那巨大的身影在吞噬它們，將它們吞噬到自己的身體內。
就在黑霧完全被巨大身影所吞噬后，所有人看清了他的樣子。
醜陋，有着身上流着黑色的液體，青色的火焰在他身體之上跳動，在他的每一寸肌膚之上。
青色的火焰似乎是在焚燒那黑色液體。
“神...神明大人...”
看起來十分虛弱的妖怪跪在地上，看着蘇裳。
那是悲慟與哀傷的聲音，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喜悅，一種似乎完成了使命的喜悅。
空洞的瞳孔當中留下黑色液體宛如淚水一般，讓所有妖怪們震驚。
他們不知道這妖怪是誰，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妖怪在這個時候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對他們而言那些都不重要了，因為這個妖怪救了他們，用自己的性命。
瑩藍色光芒在雨落身體周圍出現，蘇裳知道，那樣星星點點的光，是妖怪生命燃燒的最後光亮，也是他們軀體與意識即將消失的證明。
這樣的光芒蘇裳已經見過不止一次。
“雨落...大人...”
七河雙手捂嘴，從有着不敢置信眼眸中流下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打在地上。原本在懷中的琴摔到了地上。
七河想要衝上去的時候，卻被霖夜等妖怪阻攔。而雨落顫抖的嘴唇挪動了。
“請不要...請不要過來...那些東西還在我身體裏沒有完全消失，請不要靠近我。”
蘇裳向前走了幾步，在他的手中出現綠色的光芒，而這光芒也溫柔的將雨落所纏繞。
可是一瞬間，就會被那青色的火焰所燃燒。
一次...
二次...
三次...
“謝謝您。神明大人。但是請您不要再做這些事情了。”
從雨落那張可怕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但是不知道為何，蘇裳知道雨落在笑，一種很溫柔的笑容。
“為什麼...雨落大人...為什麼...”
七河的淚水已經打濕了她的衣襟，並且在拚命的想要掙脫八鬼男的束縛衝到雨落身前。
“琴藝越來越精湛了啊，七河。但真是對不起啊，明明是幾十年後的重逢，但是又要分開了，這次...應該是永久吧。讓你找了那麼久琴，對不起...但也謝謝你。”
“雨落大人笨蛋！明明早就在我身邊了。為什麼不早點出來...”
“呵呵，原來早就察覺到了啊，但是我啊，一想到你可能會遭受和我一樣的命運，就覺得很可怕。明明如此漂亮的七河，卻要變得像我一樣，而且還要在沒有任何人的山洞中度過時光，絕望的。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響與生命的氣息，好像連我自己也死了一樣。在那種時候。真的好想聽七河彈琴呢，每次回憶七河的琴聲，才會覺得有一點點溫暖呢，所以我啊，絕對....咳咳...絕對不想讓你有那樣的體驗，抱歉呢。原諒我這個自私的人吧。”
在雨落的臉上依然有着笑容吧，模糊但是卻讓人溫暖的笑容。
在他身邊的那些青色火焰。變得黯淡了，黑色的液體變得越來越稀少。
雨落抬頭望向天空。雖然很不經意，但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他就算是說話，似乎也變得很吃力了。
“雖然很不對不起你們，但是山谷大概會因為我的死去而消失吧，抱歉呢，明明是大家那麼溫暖的家，卻因為我而被毀滅了。”
“沒有！才沒有！雨落大人給了我們那個家，是雨落大人讓我們度過那每一天的，所以請不要死，請不要死！夏目大人！夏目大人請救救他，請求您救救他！霖夜大人！請救救他，請救救他。”
七河似乎處於崩潰的邊緣了，大聲嘶吼着，朝着身邊的神明以及大妖怪們求救。
最終，絕望的跪在了地上，雙手用力的抓着蘇裳和服的下擺。
抽噎的聲音與淚水的滴落，觸動着蘇裳。
但是，蘇裳無能為力。霖夜她們更加的無能為力。
淚水這就好像雨落殘餘的生命能量一般，爭先恐後的從主人的軀體中奔離。
那是白色透明的液體，不是黑色的。
“剛剛的曲子，真是好聽啊，七河。”
七河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只是用力的點頭。
“看到七河被救出來，真是太好了啊，因為原本就知道自己要死的我，從山谷出來就是尋找七河你的，可是面對那個封印我也很無能為力啊。在死之前又聽到了七河你的琴聲，真是太好了啊。謝謝您，神明大人。”
雨落用最後的力量勾起嘴角，他最後的形體，在空氣中滿滿的稀薄，透明。
青色的火焰與黑色的液體徹底的消失了。
瑩藍色的光芒像夏日翻飛的螢火蟲一般，在漆黑一片的樹林當中閃一閃，便飛得遠了。
蘇裳看着眼前的場景，只覺得嗓間乾澀，不知打該如何開口，但他又想說什麼。
沉默，寂靜。
整片樹林中，除了七河的哽咽聲，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夏目大人。”
經過長久的沉默之後，七河停止了哽咽，突然開口，她的聲音彷彿被風載着飄出很遠，聽在耳朵里是遙遠又寂寥的感覺。
“謝謝您。”
“明明是神明，但是卻沒有做任何事情，這樣的我沒有七河你道謝的理由。”
蘇裳並不是自謙還是什麼，而是打從心底的自責。
“不，夏目大人您已經儘力了，您的大恩大德我銘記由心...”
看着七河臉上的淚跡，蘇裳心中有種不知名的痛。
“可以的話，我以後可以再找您一起合奏嗎？”
“恩？不，這個笛子應該是給你才是，畢竟是雨落的...”
“這是雨落大人給您的，希望您能繼續留着它，我想這也是雨落大人的意思。”
“這樣...七河以後來找我吧，我們再一起合奏。”
並不是安慰的話，而是蘇裳真心的這麼邀請。
“恩，我知道了。”
……
那一夜。
蘇裳不及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營地房間的。
只記得是穿過森林小徑走回去的，而翔太他們並不在房間，大概是去偷窺了吧。
無論是去做什麼，蘇裳都已經不在乎了。
第二天，在大家準備集合下山回去的前，蘇裳獨自來到了森林中。
來到了那曾經封印着七河的地方。
七河已經離開了，與霖夜等妖怪一起回到山裏了，因為無家可歸的緣故，她選擇了與霖夜等妖怪一起。
這也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了。
當他獨自仰望天空的時候，就發現在那天際的一角，掛着一道淡淡的彩虹。
……
“妖怪的壽命很長，但也要看是什麼妖怪，像雨落這樣本來就是因為妖怪意念凝聚而出的妖怪，如果沒有辦法不斷給自己補充能量，很快就會死去。”
雨落遲早會化為微風。
因為要找到七河，所以才一直在堅持，用他強大的妖力。
……
明明是在如此溫暖的天氣中，但是在蘇裳心中湧出濃濃的悲傷，眼角也有了燙熱的感覺。
淚水沒有從蘇裳臉頰落下，但是心裏卻比它流下的時候更加難受。
這一切，都如之前所想的一樣。
從頭到尾，這都只會是一個悲哀的故事，無從開始，更不用提結束。
唯一讓蘇裳欣慰的是，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蘇裳確定，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宛如動人美妙的音樂一樣的妖怪，為了救所有人而死去的妖怪。
這兩份溫柔，蘇裳都會銘記在心。
這個時候的陽光，還沒有強到刺眼的程度，但即便如此，穿過枝葉間的金色光芒顯得更加柔和。
“謝謝你，雨落。”
看着天空，蘇裳低聲說出了這句話。
……
時間茫茫，何處能逢故人？
何處能逢愛人？
何處能逢知己？
他的笛。
她的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