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衛淳實微露詫異，「看不懂？」長得一臉聰明樣，卻看不懂漫畫？

她還有多少「出人意表」的特色？

「我看完第一格之後，就不知道下一格要看哪一個了，」她打開手上的漫畫，「為什麽漫畫的格子不填編號呢，這樣我就看得懂了。」

「噗。」衛淳實雖然手握成拳抵着唇，但那聲飽含嘲笑之意的「噗哧」聲，處於同一個密閉車廂的孫玲琦確確實實聽到了。

「笑屁啊？」看不懂漫畫有罪嗎？

「如果把你的腦子剖開來看，一定沒有紋路，跟棉花一樣，就只是一團軟綿綿的物品。」

「如果把你的心腸剖開來看，一定是黑溜溜的，滴着跟瀝青沒兩樣的黑色物品，沾上手還洗不乾凈。」孫玲琦毫不客氣的回敬。

「你從小到大的生活一定充滿困難，出門會不見、圖畫看不懂，連跑步都比人家慢。」

「你從小到大一定都是討人厭的討厭鬼，嘴巴又毒又利，所以沒有人喜歡你，不想跟你交朋友。」一定要把氣氛弄得這麽劍拔弩張的嗎？

多順多快的反應啊！

衛淳實想她雖然邏輯不好、沒方向感、運動神經弱，但舉一反三的能力十分驚人，毒舌程度與他不分軒輊，鬥起嘴來，十分暢快。

那個妹妹沒來也好，因為這個姊姊已經讓他「驚為天人」了。

他活了二十八個年頭，還沒遇過能與他唇舌交鋒，毫不示弱的女人呢。

「你會打籃球嗎？」他對她已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Shit，我最討厭人家問這個問題！」被踩了痛腳的孫玲琦憤聲大吼。

「我以前打籃球是後衛位置。」

「我打躲避球是被宰的位置。」怎樣，要比嗎？

「我國小國中都是田徑選手。」

「我負責在場邊加油的啦。」啊不就好棒棒？

「我在美國時當過業餘模特兒。」

「我打工時，搬運過人體模特兒。」靠杯啦，這人是跟她有仇嗎？處處針對她而來是哪招？

「我在美國上的是柏克萊大學，回國後考上政大。」

「我一般私立科大畢業而已。」好啦，愛踩就踩吧，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除了身高以外，其他方面皆平凡庸俗，甚至還十分不足，先天不良還後天失調。

對了，她還有一個優點，就是她身體健康非常良好……不過這好像不值得特別拿出來說嘴，這個嘴巴抹毒藥的男人必定又會扭曲到其他意思上，再將她好好嘲諷一頓。

「我國高中是在美國念的，那時有一些外國小孩喜歡欺負我們，我一個打六個，把他們打跑了。」

「我高中時，收了很多情書，同學都很喜歡我。」她很驕傲的昂首。

「你是讀女校的吧？」她的長相與身高，在女校必定十分受歡迎。

「……」馬的，為什麽這樣也可以猜得出來？

「我現在在公司的財務部門工作，職位是主任。」

「我在我家的職位可是經理，什麽都要管的。」嘿，好歹位階比他高。

「也就是打雜的？」

「……」雪特，為什麽這他也猜得出來？

她的喜怒形於色，腦子裏在想什麽，只消一眼便看得出來。衛淳實透過後視鏡斜睨她的表情變化，在她無覺的情況下，介紹了自己，也了解了她。

「我平常不跑夜店，偶爾跟朋友去PUB喝個酒，每天早上有晨跑的習慣，大概跑個三公里吧，假日有時會騎腳踏車出門。」

「不好意思，我連腳踏車都不會騎。」反正他就是針對她的弱點而來，就讓他諷刺個夠吧，老娘沒在怕的。

「你到底會什麽？」

「沒有。」孫玲琦搖頭攤手，語氣帶了些許自棄。「我什麽都不會，又庸俗又膚淺，沒有優點、沒有長處，臉長得普通，也沒身材，一無是處，這樣少爺您高興了吧？」

他不斷的攻擊她的弱點，與其讓他一項一項揭，倒不如她自己先坦白個完全，這樣他就沒有辦法再一劍一劍殺過來了。

鬥嘴吵架是一回事，但她把自己徹底抹消，卻是讓衛淳實不高興了。

但再看她嘴角倔強的抿着，下巴高傲的昂着，他倏地明白這也是她的攻擊手法，但她的眸中又蕩漾着幾分水氣，可見又有幾分真實。

也許，她因為有個完美的妹妹而備受冷落跟嘲諷，其中的酸楚她除了吞下也只能吞下，在臉上戴上面具，叫自己微笑，假裝不在乎。

這是個外剛內柔的女人。

衛淳實忽然將車子在路邊停下，人靠了過來。

「干、幹嘛？」那雙凌厲的眸充滿殺氣，孫玲琦的頭皮都要發麻了。

他該不會直接抽出袋子裏頭的美工刀，把她殺了吧？

剛她沒仔細研究過那兩把刀，不知道利不利啊……

衛淳實忽然捏住了她的臉頰，將粉唇捏成小雞嘴。

「你有個長處啊，這張嘴挺利的。」她的嘴微翹，捏成尖，就像只小雞，而且是只小鬥雞。

「彼此彼此。」他的毒也不遑多讓啊。

他將她的臉蛋左右轉了轉。

「你臉型挺長的。」

「我是鵝蛋臉！」什麽長？他是想說她是馬臉嗎？

大掌蓋住她的額頭，「留瀏海會好看點。」看起來比較年輕。

她並非沒有可塑性，也不是沒救的醜女，她只是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優點發揮出來而已。

說什麽臉長得普通？他就覺得她超級順眼的，尤其是嘴巴在動的時候。

「你管我那麽多幹嘛？」少爺，別在她臉上摸來摸去的好嗎？

衛淳實手繞到她後腦勺，拉開發束，解開馬尾，過肩長發披泄下來。

「這樣比較像個女人。」

「我明天就去把它剪成超短髮！」她賭氣道。

「像個女人」這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超級刺耳。

她最討厭別人評價她的外表，她不可能成為妹妹，所以她安於做自己，偏偏旁人又很愛將兩姊妹放在一起比較，讓她煩不勝煩。

「不準剪！」長指戳向她的額頭，「你剪短一寸，給你家的業務就少百分之十。」

靠，還有這樣威脅的喔？

什麽時候她的髮長也關係到她家的生意了？

「那留長業務量就會增加嗎？」

他微笑，「你可以試試啊。」

馬的，他幹嘛突然笑得那麽和煦？

害得她莫名其妙心臟多跳了兩下。

這一定有陰謀！

他八成暗中在計畫著什麽想陷害她。

衛淳實伸長手來，打開車門，解開她的安全帶。

「我下星期天下午過來接你妹妹，她必須穿這套服飾，否則我會重新考慮兩家合作關係。」說罷，他一把將人推出去。

「哎呀呀……」猝不及防的孫玲琦踉踉蹌蹌，差點就在自家大門口摔個五體投地，仆街了。

黑色轎車的車門砰然關上，絕塵而去，孫玲琦很是狼狽的撿起掉落出來的物品，對着早已遠去的車影狠狠揮了一拳。

抱着沉重的黑色大紙袋，她真想直接丟到後巷的垃圾桶去。

「還以為是名牌衣服咧，結果竟然是這種東西。」她打開黑色紙袋瞄了裏頭的衣物一眼，又速速合起來。

變態、卑鄙、奸詐、無恥、小人！

數度猶豫，她惱恨的吹鬍子瞪眼，終究是把紙袋抱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