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道歸墟
第一卷：天劍逆旅
…………
秦風看着這些與自己半肩戰鬥了一年的同事們，又遙望着天際那如鑽石般鑲嵌的地球，那是可愛的故鄉。唯一的親人，妹妹秦寧，如今正在家中，等待着哥哥的歸來。
他突然很後悔，自己不該去看那顆建木聖果。或者，這就是天意，這神秘的陵墓，就是天道的盡頭！
“我們該走了！”楊利雄沉重的嘆了口氣，苦澀地說道。
“早該走了！”范小萱眼光有些迷離，美麗的臉上，滿是一種酸澀和苦楚，
“船長，你……你在中國的道教聖果上，看到了什麼？”弗朗西斯突然問道。
楊利雄臉色一變，搖了搖頭，略有些蒼涼的神色，嘆道：“沒……沒什麼，只是幻影罷了……”
弗朗西斯也笑了笑：“是啊，我也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我們在火星上呆了一年，這荒涼的星球上，總讓人做怪夢……我太想回德克薩斯州了……我想念我的妻子茱麗，想念我的孩子……”
傑夫突然大哭了起來，彷彿崩潰了一般，淚流滿面。
楊利雄深知自己是這支團隊的領袖，若不能在這個時刻保持鎮定，恐怕他將無法帶領大家回到地球。他強行按下心頭泛起的浮渣，摒棄了眼前如群魔亂舞的幻象，命令道：“小萱，邁克，你們扶着傑夫。秦風，你在這陵墓中等着。我們先回到登陸艙，為你取回宇航服。”
范小萱與邁克左右扶住了傑夫。一行人緩步離開神陵。
秦風忽然道：“小萱，我有一事相求。”
“傻子……有什麼事，等離開這兒再說啊。”范小萱愕然回頭，彷彿剛從夢境中醒過來一般，看着秦風，竟美眸蘊淚。
秦風澀然一笑：“誰知道呢？說不定……你們離開后，我獨自一人留在這古墓中，說不定就有妖怪，跳出來吃了我。小萱，如果我不幸死了，你能幫我照顧我妹妹嗎？”
范小萱捂住了他的嘴，搖了搖頭，嗔怨道：“不許胡說！”
秦風蒼蒼一笑：“未來的事情，誰又能預料？說不定在回去的路中，我就掉下火星山崖，粉身碎骨。”
范小萱瞪着他，流下淚來：“你……你為什麼要這樣？”
“小萱，我只想……讓我妹妹，得到最好的照顧。她是我最割捨不下……也最放心不下的親人……小萱，我是說，假設，我真遭到了不幸，你能給我一個承諾嗎？”秦風胸口如被堵住了一般。
范小萱點了點頭：“自然，我會將她當成我的妹妹。”
秦風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小萱，你曾問過，如果沒有我妹妹的事情，沒有那紙合約，我會不會捨命救你。我想，你知道答案的……”
范小萱站着沒動，蒼白的臉，輕輕泛起些許的霞暈。秦風的話，很溫暖甜蜜，可是，范小萱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悲涼和酸澀。
弗朗西斯很不合時宜地打趣道：“秦，待會兒我們會將溫室留給你們。你懂的……”秦風咳了一聲：“美國人，閉嘴，保重。”
楊利雄警告道：“秦風，我們在這墓陵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絕不可信。弗朗西斯，你先留下來陪伴秦風。”
范小萱道：“我留在這兒陪他，你們先回去。”
弗朗西斯笑道：“對不起，我忘了給你們帶毯子來了。”
秦風恨不得給這傢伙一個大嘴巴。“船長，我沒那麼脆弱。小萱，你們都離開吧，我休息一會兒。”他很堅持，不想讓任何一個隊友，與自己一起再呆在神陵中，承擔風險。
楊利雄和范小萱見秦風很堅持，便不再多說什麼，帶着大家離開了神陵。那籠罩着數里方圓的光屏，輕波的一聲，微微蕩漾開一波波的神光。
…………
秦風長久地站在那三株枯死的聖樹下，望着空曠而赤紅的火星大地，還有那幽遠神秘的神陵，有些發獃。
那枚天劍啟示錄，就靜靜地躺在鎮天古碑下，再無任何光華，如漆黑的鐵。
三枚聖果，沉墜在黑褐色的墓土中，如沉卧了無盡歲月，像化石一般，讓秦風有種光熄影滅，時光倒轉的錯亂感。
強烈的孤感和恐慌感，襲上心頭。天地之在，唯我孤身，只有寂旅！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是我？”秦風嘆問。
他在那建木聖果上，看到了一幅幅令人驚愕的畫面。雖然模糊，但仍能辯認，彷彿是來自時空深處的漩渦和殘片。他看到了這些同甘共苦的隊友，楊利雄，范小萱，弗朗西斯，傑夫，維博，克里斯塔，還有新認識的倖存者邁克，每一個鮮活的面孔，或躺在火星大地，成為一具枯屍，或墜落於深崖，或在那星空旅行中，與飛船爆炸，化為劫灰。他看到了妹妹秦寧，換肝后又活了二十年，終於死於併發症……
每一個畫面，都如此觸目驚心。可是，一個如天道聖籟般的聲音，總在耳邊飄蕩，轟隆隆作響，讓他迷茫顫抖。
“永留神冢，勿負天意，二十年後，逆轉命運，許歸凡塵。”
這些幻象，如此真實，彷彿觸手可摸。但除了他自己外，沒有人看到，也沒有人聽到。
秦風不明白那建木聖果上的自然紋路所呈現的幻象，在傳達着一種什麼樣的天意。或者它將秦風潛藏心底最深處的焦慮，給完全勾動了出來。害怕什麼，就會呈現什麼。可是，那些聲音卻如此真實，讓人難以抗拒！
剛才所見，每一個隊友的表情，都既是驚惶，也是迷惑，顯然都被觸動了心事，看到了幻象。這到底是一種多麼可怕的能力，彷彿天地一切的運行，都在這神陵的掌控中！這座神陵，莫非真的是天道的歸墟？
逆轉命運，卻又是什麼意思？二十年後，真的可以重返地球，逆轉命運，延長妹妹的壽命嗎？秦風並不是相信神陵所顯現的天啟，只是他願意做一切，來延長妹妹的性命。他知道，秦寧即使換肝，那也不過多活二三十年罷了。
更何況，還有六位袍澤和邁克的性命。那些幻象畫面，更多像是一種警示。
如果神陵中一直永生着某種神秘的力量，在主宰着世間的命運，那要毀滅他的隊友，毀滅返航的飛船，那必然是輕而易舉。
秦風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只是預感到，剛才范小萱一行人的離去，或者真的就是永別了。
…………
秦風重新拾起那枚斗大的建木聖果，以指觸摸着紋路，重新辯認那些扭曲的紋路。可這一次，他卻驚異地發現，聖果上的紋路，沒有再勾動幻象，竟與先前大異！
他將建木聖果轉了一個圈，仔細檢查着每一道紋路，都不再有幻象出現。他暗自吃驚，又迅速拾起無花果聖樹下和菩提聖樹下的的兩顆聖果，同樣只是密佈着玄奧的紋路，似乎所有的幻象，都熄滅於那些枯死的紋路中了。
但這些紋路，卻如此神異，交織在一起，如勾勒了天地自然的聖紋，有着一種生命初始的靈魂悸動。秦風再多看了幾眼，竟有些魂不守舍，如痴如醉。
他一遍遍地查看着這三枚堅硬如古玉的聖果，感受着這聖紋中所勾勒的自然大道。每一縷聖紋，都是萬古歲月的痕迹，還有天地滄桑的見證。秦風有種說不上來悟感，似乎撥開這些聖紋，就可以窺視那聖紋后的終極天道一般。
嘎崩數聲，三顆聖果，竟先後在秦風的掌中破裂，朽滅，化成塵土！
三枚聖果上那神秘而繁複的聖紋，卻在秦風的瞳眸中刻印，如密佈的血絲蔓延。他在一種冥定的超自然狀態中，鬼使神差般站起身來，走向那道直入蒼穹的鎮天古碑。
秦風的雙眼中，燃燒着看不見的火焰，如入魔一般。他站在那巍巍的古碑下，咬破手指，就在那道祖，佛陀，基督三聖所刻印的碑銘旁，以指血寫下一行字：
天不降神武，萬古如長夜！
秦風沒有學習過任何古篆寫法，但這十字，卻是連他自己也不識得的古篆！每一個字，都有巴掌大，層次分明，線條美感，有若入石三分。
十字寫完，那鎮天古碑，彷彿被地底的神魔所撼動，猛烈的搖晃起來。轟隆隆巨響，地動山搖，神陵如欲裂開。石碑上陡現裂紋，如蛛絲密網地向著碑頂急速延伸，如欲崩裂！
亘古矗立的鎮天石碑，竟在秦風以指血寫完那十字后，轟然倒塌！
那枚天劍啟示錄，躺在殘破的石碑前，幻射着無盡的金色光芒，如萬道天劍，璀燦地照射着星空。
一瞬間，淵崩海裂，天地寂滅。
…………
楊利雄，范小萱一行人，在離火星一號飛船，不過半公里遠。火星大地，如欲崩裂，地動山搖。深不見底的裂縫，劈開大地，暴風卷天，天地一片赤紅！
眾人-大驚，回頭望處，只見那座遙遠的巍巍神陵，天碑崩裂，在火星大地的顫抖中，緩緩沉下地底！
彷彿有萬古的幽藍星空，從地底深處射出，如一條星河照耀天穹。
矗立了億萬年的古墓，崩碎了護罩，終於消失在大地下。
火星上裂痕如蛛網，支離破碎。五人盡皆駭然，范小萱更是傷心絕望，往那消失的神陵衝去。楊利雄大叫：“小萱，危險，回來！”
范小萱恍若未聞，她只知道，秦風就在那座神陵中，沉入了地底。剛才秦風的托咐，竟一語成讖，成為永別！
她發了瘋似的沖向那神陵方向，一顆芳心往下沉。
蒼涼赤紅的大地，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崖縫，如凌厲的天刀在火星大地抽裂開一道可怖的傷口。那座亘古萬世的神陵，彷彿消失在深崖下，只有無盡的赤紅火煙，如吞天卷地的魔火，蒸騰而上，直衝蒼穹。
秦風不見了，帶着對范小萱的承諾，消失在神陵中，也消失在這深崖下。
她的心，像崩碎了一般，有種痛徹入骨的抽搐。身後，楊利雄，傑夫等人趕了上來，望着那深不見底的崖，心也沉到了崖底。
火星上的險惡環境，對火星地殼和內部的不熟悉，再加上人類現有的飛船技術，根本不可能深入崖底，救援秦風。更關鍵的是，秦風以凡人之軀，與神陵一起毀落在這深崖下，哪還有命可活？
楊利雄將肩膀借給范小萱，讓她輕輕地靠着，飲泣吞聲，安慰道：“小萱，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回到地球后，我們帶着對秦風的記憶，好好地生活罷，忘掉這該死的火星。”
范小萱突然道：“船長，我們在離開那古墓時，秦風為什麼會囑咐我照顧他妹妹？他預感到了什麼？他在那聖果上，又看到了什麼？”
眾人默然，只有帶着這些無盡的疑問，離開深崖邊。
“我知道，他不會死的！他是帶着第四枚天劍啟示錄，開啟這座神陵的人，就像年前的老子佛陀和基督。”范小萱仍然不死心。
弗朗西斯嘆道：“是的，老子，佛陀和基督，都在這神秘的陵墓中，粉身碎骨。秦風……唉……”
傑夫怒目而視：“閉嘴，基督乃是聖人，這是重回天道，又怎麼會粉身碎骨呢？”
范小萱猶自喃喃：“我們離開時，他拒絕我留在身邊陪伴，他一定預感到了什麼！秦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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