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63
來茴回到家,張琳已經做好了晚餐,她洗了個澡坐到餐桌前,看着低頭往嘴裏刨飯的張琳,羨慕她有那麼好的胃口,而自己卻食不知味,勉強夾了塊牛肉要喂進嘴裏,卻突然想到早上在辦公室里被于謙抓住手的情景,手背立刻感到麻酥酥的,筷子一松,牛肉掉到桌上。
張琳抬頭問道:“姐,我做的菜不合胃口?”
來茴搖搖頭:“不,不是,今天沒胃口!”
張琳見她臉紅紅的,又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每天工作到好晚,別那麼拚命,容易衰老。”
“本來就老了,哪像你,還不滿20!”她說著,突然問道:“你以前有沒有交過男朋友?”
張琳想了想,點頭道:“交過,上高中的時候,他學習成績好,總罵我笨,但每次罵我都是因為逗我,也是關心我。”她吃了口飯,咽下去了又道:“他從沒對我說過喜歡我,其實,那時候我也生氣,現在想想,那就是他喜歡我的方式,沒準兒,他就是喜歡我笨呢。”
張琳放下筷子,手拖着腮,眉頭蹙起來,傷感地道:“後來他一個人去別的城市上了大學,也聽說我跟那幫人混在一起,就跟我分手了!”
來茴低頭沉默,這世上是有那麼一種男人,傲慢得不可一世,他的愛都是不經意的流露,不然,就是遮遮掩掩一番,讓你捉摸不透。他的愛,似是而非,任你想破了頭,也分辯不出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又是隨口說說。
她和于謙,像是在捉迷藏,她躲,他便追;她追,他便躲了;當他放棄的時候,她當真以為他是放棄了,等到自己一個人好好地生活時,他又突然冒出來,丟了句讓人想入非非的話,又走了,還走得那麼遠!
一個月後的那天是什麼日子,她當然知道,是他們的合約簽訂日,那天,他到底要幹什麼?
來茴覺得自己就是個笨蛋,憑什麼就該她一個人食不下咽的苦惱,今天非跟他問個清楚不可。想着,她滿懷期望地拿起手機撥給周于謙,然而,手機卻關機了。
重複撥了多少遍,仍是關機,她頹然地放下電話---
看吧,永遠都是這樣!
勉強吃了幾口飯,來茴便進卧室拿了些文件看。這幾日受寒流侵襲,入夜溫度便降到了四五度,a城四季溫暖,是不興裝冷暖空調的,寒流一來,除了窩在被子裏,再無其它禦寒的方法。來茴露在被子外翻文件的手凍得僵了,恨不得有雙絨絨的厚手套可以籠上。事實上,這麼冷,她也看不進什麼,腦子裏還在胡思亂想着,一會兒是琢磨周于謙話里的意思;一會兒又跳到一個月後,想像他要做什麼;一會兒又罵自己,不該想那麼多的---
她覺得自己中邪了。
八點左右,她正在為自己不受控制的大腦瘋狂時,謝家逸打電話來了,約她出去走走。她說天太冷了,不想出去。家逸說,就因為天冷才該出來走走,忘了嗎?家裏不是更冷!
她被說服了,想着出去灌點冷風也好,應了家逸后,又聽見他補了句:還是別忘了穿厚實點兒。
她從衣櫃底層翻了棉衣出來,有兩個可以揣手的口袋,然後系了圍巾才出門的。
街上的行人少,家逸把車開到公園的停車場,抓過來茴的手,從後面的座椅上拿了副絨線手套,拆了包裝,細心地給她戴上后,才笑着道:“以前上學時,你一到冬天就要戴上手套,經過店鋪時,我就想着你肯定沒有,便買了一副。”
來茴感動了半晌,才怔怔地吐出句:“謝謝!”
兩人走到山下,沿途的木棉花開了,被冷風刮到了道路上,水泥路鋪滿了嫣紅。家逸指着登山的石梯說道:“爬上去,好么?”
來茴想着爬上去身體定是能暖和的,點頭道:“好!”
石梯兩旁的草叢中埋了路燈,幽幽的藍光照着路,茂密的樹葉子“嘩啦啦”地響,他們一開始倒是爬得起勁,到了半山腰,來茴的尋到個石凳坐下來,擺着手跟家逸道:“噯,不爬了,不爬了,累死人了。”
家逸彎腰笑道:“這才半山腰,哪有不爬的道理,讓你歇會兒,再接着爬!”
“你說得輕巧,多少年沒爬過這樣高的山,一會兒上去指不定下不來了,我是不爬了!”來茴堅持道。
“還真是退化了,以前在家裏爬山沒見你這樣嬌氣過。”家逸到她身邊坐下,把水遞給她又道:“人越大越容易健忘,許多事情都不會了,這幾天我總在想,小學時的手工課,初高時騎的自行車,現在都忘得乾淨。你更好,連自己最喜歡爬山都忘了。不過,我現在會賺錢,會開車,也記得許多剛發生的事兒,那來茴,你現在記得的是什麼?”他藉著幽幽的光看了眼來茴,補充道:“也許是,你現在有更在意的,所以才會忘了以前,就跟我說說你現在在意什麼吧?”
來茴擰開了礦泉水蓋子,把瓶口送到嘴邊,聽到家逸的話卻沒喝,又放下來,凝思片刻才說道:“我在意的恰好是別人不在意的!說了又有什麼意義?”
家逸掉開臉,望着蔥籠的樹林,緩緩道:“我也是!”
“什麼?”
他苦笑一下,道:“我說,我也是,我在意的恰好是別人不在意的!”他傴下身體,手肘支在膝蓋上,手托着臉,仰望來茴道:“但我會說,不管有沒有意義,我還是會說,來茴,我---”
石梯上走來一行人,穿着單薄的休閑裝,步履生風,笑語不絕,打斷了他的話,等這些人走過後,來茴晃了晃礦泉水瓶子,跟他道:“你說得對,不能半途而廢,我們繼續爬吧!”
她不是沒聽見家逸的話,也知道他會說什麼,但她不選擇聽下去,自私是一定的,周于謙她是愛的,但和家逸的過去,也是忘不掉的,尤其是周于謙不在她身邊,給不了她任何安全感;而家逸的自負,隨時會棄她而去。糊裏糊塗的,她只想順從自己的心,如同世上很多自私的人一樣,拖吧,拖到必須要面對的那天,拖到必須得抉擇的那天。
因為她清楚,家逸和于謙,一旦她開口選擇了其中一個,另一個會毫不猶豫放棄她。
程蘭嫉妒她迷倒了兩個男人,而事實上,這兩個男人,又有哪一個是能完完全全屬於她的?
山頂的風颳得很猛,蓬蓬的風穿過身體,吹到身後的林子裏,觀景台上只有她和家逸兩人,a城的萬家燈火盡被踩在腳下,馬路像是長長的燈河在城市裏蜿蜒交錯,高樓頂上探射燈的綠光斜指天際,繁華絢爛的夜景,只有費了力爬上山頂才能擁有。
沒多一會兒,爬山熱起來的身體被風吹涼了,來茴把解下的圍巾重新繫上,家逸幫她扯了幾扯,直到圍巾遮住了大半臉兒才問道:“很冷么?”
來茴搖搖頭,把圍巾往下拉,露出凍得發紫的唇,說道:“不算很冷,還可以待會兒!”
“你冷了就說,我們馬上下山,別撐着凍感冒了。”
來茴應了,走到欄杆前,倚着柱子問家逸:“你當初為什麼會來a城?”
“公司派過來的,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家逸說道。“如果可以,我是不情願來的,你不知道,那時候提起a城心裏就痛。”他走到來茴身前,弓下身,眼睛定定地看住她,半晌后道:“也幸好來了,否則我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過去發生的那些誤會!”
來茴不習慣他專註地看,眨了眨眼睛,問道:“如果你不來a城,也遇不到我,也許你就娶妻生子,忘了我這個人了,這樣不是更好!”
家逸緩緩地搖了搖頭:“如果最終得不到你,我或許會這樣想,但現在不會,現在我還可以努力,我想我還是有希望的!”他的手撐在柱子上,臉離來茴很近很近,近到來茴都能看清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五彩顏色的光芒在密密的睫毛上跳躍。“努力過後總不會後悔,我是這樣想的,來茴,記得你答應過我,契約結束后首先考慮我,可我現在不想逼你,只要你在想着他的時候,也抽空想下我就行!這樣,你才能看到我為你做的;你才會發現,我一直在陪着你,等着你!”
來茴聽他一字一句地說出這些話,聲音是很平靜的,但她聽出了被刻意壓抑的痛楚。她驀的轉過身,額頭抵在冰冷的柱子上,輕顫道:“你還說你不逼我,你說出這些不是逼我是什麼?家逸,我們明明只有回憶的,可你偏偏又做了那麼多,你叫我怎麼辦?我總不能連自己都弄不清楚心意的情況下接納你,我是自私,可你想想,如果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會幸福嗎?”
“所以,我要你偶爾也想起我,慢慢的,你會想他越來越少,我在你心裏的位置才會越來越重要。”他扳過她的身體,凝視着她的眼睛,大聲了些道:“你連試都不試,當然是忘不了他的,你想沒想過,就算是你想嫁給他,他也會娶你,你們還有多少阻礙,你一直是理智的,而今真的是被愛情沖昏頭了嗎?”
他的話字字敲在她心上,那般沉重的痛,壓得她呼吸不過來,漸漸地,又好似被那痛給打醒了。她只糾結着他們愛與不愛,卻沒想過能不能愛;她只糾結自己的心理包袱,卻沒有想過他的包袱---那顯赫的身份背景,比起自己,更是難逾越的。除非,她仍是默默無聞地當他見不得光的情婦,否則,一旦有了婚姻,那勢必是遭人恥笑的事兒,一天兩天,周于謙愛着她的時候能忍受,若時間長了呢?愛情沒了,只剩平淡的生活時,那時候他還願意忍受嗎?
而家逸,他又有何差別,與他有了婚姻,指指點點的人更不會少。哪個男人能接受妻子曾是別人的情婦?更遑論還常常被人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話---拾了別人的破鞋。
她用力按住跳得生疼的太陽穴,眼前黑了一瞬,什麼都看不見了,就像她往後的日子---是不是,五年的情婦生活,註定了,她不會是幸福吉祥的?
兩個男人呵,哪一個人是她的?哪一個又能給她帶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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