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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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茴進moio接替了程蘭的工作,面試和筆試的程序和程蘭經歷的是一模一樣,因有謝家逸從旁協助,最後的成績還是令眾人信服的。

新工作並不如來茴想像中的那般容易上手,儘管謝家逸許多事情已經是親力親為,盡量不給自己的助理找麻煩,但來茴因幾年沒有工作,也沒接觸過社會,做起來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好的是,她一開始便做好了思想準備,雖然偶爾也沮喪,但總是能很快恢復到最佳狀態。

她的辦公室是獨立的,就在謝家逸的隔壁,十平米不到的空間,但有落地窗,有時工作上應付不來了,轉個身就能看到滿天的晚霞或是輕浮的雲絮,然後,她便跟自己說:機會來之不易,我沒有任何經驗,若不靠關係,興許連份普通的文職工作也找不到。

她很努力了,但新工作都會有那麼個過渡期,從生疏到熟悉,無論是事務上的,還是與同事間的,都需要那麼個熟悉的過程,這期間比較難熬,因此,她除了花時間熟悉工作外,也常跟與她平級的同事一起吃飯,聊天,以促進與同事間的交流,工作上多少能行些方便。

謝家逸對此很無奈,原本想着來茴在他手下做事,憑空多出了許多相處的時間,卻料不到,來茴上班第一天就跟他劃清了界線---你是總經理,我是下屬,要公私分明,免得讓人說閑話。

這話讓他沒有反駁的餘地,來茴做了五年的情婦,是最不怕閑言閑語的,她這麼說,只是為他考慮,他總不能駁了她的一片好心。

今天是來茴正式上班滿一個月,臨下班時,家逸發了條短訊給她:下班後到路口等我,一起吃飯。

下班時間,古色古色的餐廳里很多人,來茴和謝家逸坐在窗邊,窗外是一個碧綠的荷花池,荷的梗與葉枯了,水面結了層綠藻,假山底也覆了濕綠的青苔。他們剛坐下不久,就下起雨來,細細的雨絲斜飛到窗戶上,在燈光下劃出一條條昏黃痕迹。

“工作上還有什麼問題沒?”家逸合上menu,遞給服務員,真切地問來茴道。

“我笨了點兒,可能還需要半個月才能上手,給你添麻煩了!”來茴不好意思地道。

家逸聽了話皺下眉頭,他不喜歡這種禮貌的語氣,很生疏,彷彿他只是她的上司而已。“現在是下班時間,你不用再跟我劃清界線。”

來茴笑笑道:“你想多了,我的確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換成其他公司,可不會給我時間去適應,所以,這頓飯我來請,算我酬謝你的。”

家逸眉頭微展,也笑道:“等你過了試用期再請吧,這頓飯是慶祝你上班滿一個月的,你可別跟我搶。”他見來茴還想說什麼,連忙問道:“跟我講講你上班后的感想吧!”

“感想?”來茴略微思索后道:“其實跟幾年前實習一樣,急切地想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整得條理分明,也想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對產品,對客戶,對公司的內部情況全都了解得清清楚楚,這樣一來,倒是沒什麼感想了,只專註在做事上,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尤其是每天回到家,洗完澡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那一刻清閑,總讓她覺得是彌足珍貴的。她想到跟于謙在一起的日子,整日裏無所事事到只能靠看書來打發時間,而現在,她每每拿起書,看不到十分鐘便睡過去了。

菜上來后,大廳里吃飯的人愈加多了,吵吵嚷嚷的,聊天是不方便了,說的人費力,聽的人也吃力,來茴和家逸也就低頭吃着菜,偶爾家逸手越過桌,替來茴拭拭嘴邊的油漬,或是添茶倒水什麼的。

不多時,鄰桌的人吃完走了,服務員領了外面排隊等候的進來,來茴抬眼一看怔了怔,隨即垂下眼眸,只作沒看見般,端了茶杯啜了口茶。

程蘭一見來茴便忘了身邊的人,幾步跨到他們桌前,不由分說地拉了來茴的手道:“來茴,我終於見着你了,跟我談談好嗎?”

來茴冷漠地抽回手,用紙巾擦了擦被程蘭抓過的地方,微微啟口道:“有什麼可談的?”

程蘭空落的手無處可放,不得不咬了牙,伸過去又要抓住她的手,來茴正要躲開,家逸已經站了過來,格開程蘭的手,叱道:“你怎麼還有臉來找她?”

程蘭被家逸的怒火嚇得退了步,片刻后才懦懦地開口道:“我想跟她解釋!”

家逸一聽解釋怒不可竭,他站定了擋在來茴身前,十足的保護架勢,並輕蔑地跟程蘭道:“解釋什麼?當初我跟來茴為了你能有份工作,抽了時間幫你,你卻為了能回到情夫身邊而出賣她!誰需要你這種女人的解釋?”

來茴聞言往鄰桌看了看,跟程蘭一起來的並不是歐陽,而是和她同樣年紀的女孩子。她輕推了一下家逸,目光越過他跟程蘭道:“你說吧!”

程蘭眼睛一亮道:“我沒有回到歐陽身邊!”她看了看四周,很多人的目光到聚到這裏,又道:“我們去外面說,可以嗎?”

家逸不等來茴說話,便替她回絕了:“想都不要想,誰知道你會不會有什麼壞主意?”

程蘭眼睛一暗,難堪地垂下眼瞼,黯然地道:“工作沒了,家裏人也不接納我,現在我孤身一人,無依無靠,還能有什麼壞主意?”

來茴拎了手袋起身,跟程蘭道:“走吧,但就在門外而已!”然後,她又跟家逸道:“你等我一會兒!”抬眸對上家逸擔憂的眼神,她安撫地一笑道:“我就在門外,不會有事的!”

門前是停車場,來茴踩着草坪走到停車場的花壇前才止了步,程蘭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初春的夜來得早,花壇里的草葉上結了露珠,在黯淡的光線里熠熠發亮,這裏的馬路僻靜,隔多久才駛過一輛車,來茴聽着程蘭訴說原委,一開始不緊不慢,漸漸地,她說得快了些,像要把那些話一語帶過,最後,連呼吸聲都急促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程蘭在moio上班后,因為多年沒有工作,卻是過着頤氣指使的生活,再回公司上班,做別人的下屬,她多少有些不適應,更何況公私分明的家逸是個嚴苛的上司,並不因程蘭是來茴的朋友而給她幾分薄面,該斥責的時候毫不留情,偏她又經常出錯,同事間對她的意見是非常大的,當面雖不說什麼,背地裏卻指指點點。她覺得自己就快撐不下去了,然而,她也知道,沒了工作,自己的生活就再無着落,不適應也得咬牙適應,承受別人陽奉陰違的不屑和輕蔑。

就在她以為自己過不了試用期將要被炒掉時,巧妙地在餐廳里遇到歐陽。事實上,在程蘭離開后,歐陽以為無依無靠的她遲早會回來,一開始並未放在心上,久了才聽說,程蘭已經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自食其力,他心裏便有些發酸,但因為程蘭畢竟只是過去式的情婦,他也僅是有點發酸而已。

可再見到程蘭,第一眼他就覺察到她有些不同了,剛開始只是禮貌地和他問候了一聲,然後便要離開,很是大男人主義的歐陽當然受不住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情婦如今卻是冷麵以對,他當即放矮了身段邀程蘭一起吃頓飯。

程蘭當然是應了,不為別的,她只想着能吃頓飯敘箇舊便好。

這對各懷心思的男女一起吃飯,會吃出問題一點也不奇怪。起初兩人只是閑聊,聊起了過去,歐陽似真亦假地感慨了一番:真想不到你會離開我,你走了我很難過!

他說這話,在此時倒也是真的,眼裏流露出了惋惜。程蘭聽得心旌蕩漾,加上之前兩人回憶的往事,不值錢的眼淚拚命地落下,轉念又想起分手時他的狠絕,斂了淚刻薄道:你當時不是叫我拿了錢就滾?

歐陽大概是想起程蘭走的時候硬氣到沒拿他一分錢,不禁後悔自己當初錯待了一個真心愛他的人,眼皮耷了下來,做出悔不當初的表情道:那都是因為吵架時口不擇言,你也知道我個性不好,哎,說什麼都沒用了,都是我的錯,你走了,老天也算是懲罰我了。

他像是嫌程蘭眼淚不夠多似的,又像是為了給自己專情的形象增些色,末了又鄭重地補上句“真摯”的慌言:其實,我已經打算好過幾天跟你求婚了。

話說完,他弄清自己說這句話的目的,不過是不讓自己愧疚而已。

可他哪知程蘭聽了這話可全不是滋味,如果是剛分開時他說這話她是完全不信的,但事隔這麼久,愛恨都淡了,再聽起來,這話怎麼著都是真誠的。她想,歐陽沒必要過了這麼久還騙自己。但說話間還是存了些試探:哼,別說這種話,你們這種人哪會娶個情婦?

歐陽被她這樣一駁,一時無言,但他又怕程蘭懷疑他,忙編造道:哪個說的不會?于謙都為了來茴離了婚,他現在都把南嶺當成了家,我猜過不多久,他就該和來茴結婚了。

這一句話就夠程蘭嫉妒到死了,對來茴她突然恨了起來,她們也算是好朋友了,來茴卻一直在她面前擺高姿態,說情婦就是情婦,別痴心妄想,還多次勸自己離開歐陽,而她自己呢?不但跟前男友糾纏不清,金主也不落下,四處迷得人為她神魂顛倒。而她程蘭,就死心塌地地愛歐陽一個人而已,來茴還壞心地攛掇着她離開歐陽。

她越想越恨,緊握水杯的手關節發白:好你個來茴,如果不是你,我跟歐陽也不至於到今天這步。

那天後,歐陽再沒跟程蘭聯繫過,他不過是心血來潮跟程蘭“開誠佈公”地敘了番舊,然而程蘭可不這麼想,她心裏同時也關進了一個野獸,不把它放出來咬人,便會咬了自己。因此,當李月琴找到她的時候,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透露了來茴父親所在的地方。

程蘭說完拉着來茴的手說道:“我那時候糊塗了,真的,你看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也沒回到歐陽身邊,來茴,你原諒我好不好?”

來茴掙脫開她的手,仰頭看了眼深邃的黑漆漆的夜空,冷笑道:“只因為你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你傷害了別人就可以得原諒是吧?”她笑出了聲,笑聲在微寒的春夜有幾分凄涼:“你哪需要我的原諒,你不過是怕于謙報復你罷了,放心,他不會的,因為你還不夠資格!”

說完,她推開程蘭幾大步走出停車場,家逸正在門口焦急地東張西望,見來茴從暗處走來,他忙下了台階,到她跟前,關心地問道:“沒事吧?”

來茴神情厭倦地搖搖頭。“沒事!”說著,她眼角的餘光看到程蘭步履沉重地走進酒樓,她茫然地跟家逸道:“媽的死,誰都沒錯是不是?誰都只是為自己着想而已,究其源頭,是命運不該降了那病給我媽,而于謙,你,我,爸爸,李月琴,程蘭,歐陽,都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小私心,而在適當的時候推了一把,直到把我媽推到另外一個世界!”

她說完用手捂住嘴,跑到牆角,另一隻手支着牆,胃和肺不斷地翻騰,涌到喉頭的是酸又澀的怪味,她拚命的吐,卻吐不出什麼,只一陣陣噁心的乾嘔。

誰都沒錯,只不過是命運那尊無所不能的神太貪玩了些,撥弄着眾人的私心,讓他們盡情的展示自己丑陋的心理,媽媽,不過是被命運玩弄的犧牲品而已。然而,那些倖存的人呢?又有誰得到了什麼?下場都各不一樣。

來茴嘔得眼淚都出來了,她突然想笑,綻放出一抹可以驕傲地蔑視命運的笑容,可是,她現在狼狽的樣子,卻是笑不得的,一笑,她就成了眾人眼中的瘋子---

誰玩兒得過命運?

她不禁想問那些耍手段心機的人,最終誰也逃不過一死!就像于謙說的,盡頭終會成空----

那麼,玩那些手段又有何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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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桃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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