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精打細算

“銘子？你到車站啦？”

電話那邊雜音很大，周劍扯着喉嚨發出來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了過來：“這樣吧銘子，我現在實在走不開，不能到車站接你，你按照我寫給你的路線，自己趕公交車過來找我。記住了，出汽車站左邊的第一個公交站台。唉唉……這邊噪音大，我忙活，回頭見……”

緊跟着，旺財掛掉了電話。話筒里的盲音還在持續，捏着電話筒的我呆傻一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器上面顯示的通話時間，扣上話筒從褲兜里掏出皺巴巴的兩元錢，放在了電話機邊，徑直走向了旺財所說的公交站台。

一輛滿身都是廣告的公交車，停在了第一個站台上。我背着大包，朝站台前觀望一下，確定了這個站台是汽車站左邊的第一個之後，背着包跨上了公交車。

此時的公交車上，乘客並不是很多，我在靠近上車門挨着車窗位置坐了下來，手中捏着一張一元錢的紙幣，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公交車內部張貼的一張大海報上面。

那是一張宣傳海報，底色以紅色為主，配上五顏六色的花紋，第一眼就能吸引乘客的注意力。

海報上，有三個穿着統一粉色旗袍的超級美女，她們的臉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三個美女，三雙手捧起來，形成了一顆愛心。而愛心上面，書寫着‘晨曦按摩院’五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按摩院？這年頭的按摩院，都上海報了呢，嘻嘻……”我暗自愉悅一下，轉而把捏得濕漉漉的一元錢，學着別的乘客一樣，把紙錢投入了箱子裏。

不多久，公交車在乘客滿員之後，開始了緩緩的啟動。

第一次進城，便能領略到都市氣息，讓我的臉上顯得極為興奮。

我把大包放在腳跟上，一雙眼睛忙碌的透過車窗向沿途經過的城市打量。每一棟高樓大廈、每一處繁華地段，都讓我有種新奇感。特別是，城市裏面的車水馬龍，更加讓我摩拳擦掌的想要在城裏面大展拳腳一番。

公交車一路走走停停，一撥又一撥的乘客離去，再換上新的一撥乘客。似乎，這個人海洶湧的城市，並沒有因為無數個懷揣着夢想而奔波的某某，而消停下來。

我的腦海里，一直在反覆叨念着旺財所在地方的名字，我必須得在關注車外風景的同時，還得注意聽清楚公交車自動報站的聲音。第一次進城，可不能錯過了下車的站台。

公交車上的乘客逐漸變得稀少，直到車子開進了公交汽車站，我也沒有能聽到旺財所在地的名字。

“終點站，下車了！”司機回頭，對着車上不多的幾個乘客發話道。

“師傅，這車到站啦？”我難以置信的睜大眼，望着一片陌生的車外。

“當然了，這是這路公交車的終點站，下車去吧！”司機甩甩手，示意我趕緊下車離開。

“可是師傅，這路車怎麼就沒有在‘北斗路’停靠呢？”我記得很清楚，在郭嫂子交給我的牛皮紙裏面，旺財寫出來的所在地址，絕對是北斗路下車往南走三十米進入一條小巷。而現在，這個公交車肯定是沒有在北斗路停過車的。

“北斗路？”司機聞言，哈哈一笑，說道：“小夥子，你坐錯車子了，這是公交三路，不經過北斗路的。要去北斗路，得在汽車站乘坐二路公交車。”

“啥？我坐錯了班車？”我苦着臉，在司機帶着取笑的表情中，扛着大包下了公交車。我走到車頭前一看，還真的是，這部車標記了一個大大的‘3’字。

“這旺財也真是的，幹嘛不給我寫詳細一點，要坐二路車才能到他那裏。”站在公交汽車站台上的我，嘴裏喃喃的責怨着旺財。現在，我只好再等三路車開回汽車站，再又在汽車站乘坐二路車到達北斗路了。

這個辦法，很蠢笨，但對於剛進城連南北方向都沒有摸懂的我來說，卻是最好的辦法。

“小兄弟，等車呢？”公交站台里，同樣一個肩扛大包的健壯民工問着身旁的我。

我有些尷尬的撓着頭皮嗯了一聲，說要去北斗路結果坐錯了班車。

民工一笑，說句巧了他也要去北斗路，還不忘告訴我他進城的時候也稀里糊塗的坐錯過班車。隨後，民工把肩上的大包一聳，望一下公交車站裏面並不多的公交車，說道：“這邊的公交車要半小時才一個班次，要不兄弟，我們倆一起打個出租車去北斗路，怎麼樣？”

“出租車？那不是要很多錢嗎？”我雖說是從沒有出門的山裏娃，可不代表不知道坐出租車的費用要比公交車高得多。

“兄弟，你估計是想再坐三路回汽車站，然後坐二路車去往北斗路，是這樣的吧？”民工問道。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傻兮兮一笑。

民工憨厚一笑，說句我不太會算賬的話，接着在我不解的神情中，扳着手指說道：“我也是去北斗路，而這裏打車去北斗路，最多五元錢。你算一下，我們倆一起打車，每個人只需要兩元五毛錢。這點錢，比起你坐兩次公交車來來回回在城裏兜圈子的費用，只多出五毛錢不是？這五毛錢多出來的費用，卻可以讓你提早一個多小時到達北斗路。

我估計吧，在北斗路，有你老鄉等着你做工吧？一個小時，能掙得至少七元八元的工資不是？這筆賬，能算清楚嗎？”

“對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哥，你真是會精打細算，行！我們倆一起坐出租車去北斗路。”被民工這樣一細算，我頓時覺得和對方打車去北斗路的主意顯然不錯。

“那就走唄！”民工背着大包，引着我往車站外走去。

出得公交車站，我發現民工並沒有直接去攔截出租車，而是引着我走進了一條巷子中，於是我便問他這是要去哪裏？

“小兄弟，稍等一下，我得把我妹子叫上。”民工腳下疾行，不等我說話，接着道：“你放心好了，我和妹妹兩個人坐車，你一個人坐車，等會給車錢的時候，你只付兩元錢就行了。”

“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跟在民工身後，朝着前方看去，解釋道：“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我這妹紙，腿腳不方便，所以開始我在車站等車的時候，她並沒有跟着來。現在吧，我還得叫上她一起乘車。”說著話，民工轉入了巷子的一個小院子裏。

我在院門口停下腳步，並沒有緊跟着民工進入小院子，而是拿着眼睛朝着院子裏觀望着。

“妹妹，好點了沒有？”我看到，民工走進這個廢棄的院子之後，在一個坐在石凳上背對着我的紅衣女子前蹲下。

“哥，我這腳，還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女子揉着自己的大腿，聲音顯得很凄怨。

民工一聲嘆氣，哀怨的說道：“哎，要不是這個廢舊的院子，我還真找不到可以讓妹妹喘口氣歇歇的地方。”

隨即，民工把肩上的大包放下，對着院門外沒有進入的我說道：“小兄弟，麻煩你進來一下，幫我提着包，我背着妹妹出去攔車子。”

我應答着好勒，跨進了小院，隨着紅衣女把頭轉向我，我看清楚了這個腿腳不方便的女人長相。

一雙丹鳳眼、一頭披散在肩頭的長發、除開臉色有些蒼白之外，還算得上一個標誌的年輕姑娘。

“哥，這位是……？”年輕女子好奇的看着我，問着她的哥哥。

“哦，他是我在車站認識的小兄弟，也是要去北斗路。所以我們決定一起合夥打車，那樣節省下來的錢，可以給妹妹買瓶礦泉水喝一下。”民工彎下腰，在妹妹身前蹲下，示意妹妹上他的背。

我幫着把地上民工的大包提起來，看着這對兄妹，內心掀起一陣子感動。如此深厚的兄妹情，讓我心酸的想到了還在大山裏的蘭子，以前，我也這樣背過蘭子。

“哥，說到礦泉水，我口渴，你先去幫我買瓶礦泉水。”紅衣女剛爬上大哥後背，又鬆開了民工的肩膀。

“行，我這就去買礦泉水去。”民工起身，對着我投來一個感激的笑容，說道：“小兄弟，幫我看着一下妹妹，我去外面買水給她喝。”

“大哥，你快去快回！”我點點頭，看到民工跑出院子后，又把頭轉回了紅衣女身上。

紅衣女見我憨厚，她捂嘴一陣輕笑，說道：“這位大哥，你可以把兩個包放地上歇息一會，我要喝的有氧礦泉水，一般店子沒有賣的，我哥還得去車站那邊好一陣才會回來呢。”

我傻傻一笑，把手中、肩上的兩個大包放在腳下，然後往紅衣女跟前挪動一步，朝着她的左腿看去。

“大哥，你看啥呢？”紅衣女不解的問道。

“我開始注意到，你上你哥後背的時候，左腿有發硬的跡象，那就說明，是你的左腿行動不便。妹子，別疑惑的看着我，我是一個學醫的人。”我趕緊解釋着自己的身份。

“原來大哥是學醫的人啊？那麼請大哥幫我看一下，我這左腿究竟是哪裏出了毛病，好嗎？”紅衣女的臉上充滿了期待。

“這個……行！”我有一瞬間的遲疑，但是醫者父母心這幾個字一躥上腦門，誠樸的我便毫不猶豫的蹲在了紅衣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