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我自己的頭顱
我只聽見對方喊了一聲“別動”,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何晴……”樓道里沒有燈,但我聽出了她的聲音。
“老實點,別套近乎!你這是襲警!”對方厲聲說。
“誰他媽跟你套近乎了。”我當時惱怒多於恐懼,厲聲反駁,“演什麼美國大片呢!我襲警,我還說你私闖民宅呢!你特么有搜查令么……”
不得不說,回想起來,我當時的思路居然一場的清晰,平時我思路都沒有那麼清晰過。
不過何晴是完全不吃我這一套,推了我一把,說:“老實點兒!帶我下去!”
我可以不怕何晴這種無理取鬧的女警察,但我不可能不怕她手裏那把槍,無奈之下,我只能帶她進地下室。
敢情這貨一直沒有真的離開,而是在這店子周邊蹲守?我這一出事她就進來了?可她怎麼會知道地下室里發生的事情?又或者,她是因為看到了渾身是血的二叔么?
就那麼短短的幾步路,我想了無數種可能性,接着就被推搡着進了地下室,何晴跟進去之後,卻對我說:“去把門關上!”
“幹嘛?”我愣了一下。
“讓你關上就關上,哪兒來那麼多廢話!”何晴又厲聲說。
我很是無語,轉身把門關上,何晴又讓我給門上了鎖。
等一切都妥當之後,何晴居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看見她這幅樣子,我心裏有些疑惑。
她點在這德行,比J剛來店裏的時候好不到哪兒去,一看就像是被人追殺逃難似的。
我跟舉着槍的何晴僵持了一會兒,她才放心把槍放下來,在地下室的一角隨便扯了張椅子,一屁股坐下去,一副女王的架勢,昂着臉,看着周圍,說:“你這個地方是怎麼回事?不開電燈,點燈籠。”
“搞文藝的總有點兒怪癖。”我知道警察肯定不信我們那些神神叨叨的話,乾脆搪塞說。
“我看不是吧?”何晴站起來,在地下室里溜達了一圈,說,“我看着怎麼像是邪教活動。”
“開玩笑,哪裏有什麼邪教活動,我們都是守法公民。”我撓了撓頭,想着怎麼才能把這個“老佛爺”給送走,我真心覺得自己最近遇到的這些姑娘都特別煩,一臉自由女神雅典娜似的樣子,包括小安在內,簡直一個個都武裝到了牙齒。
可是,面前的這個老佛爺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不由得問道:“警官大人,你要找什麼,我幫你找就是了,這個地方亂,我怕你找不着……”
二叔對這地下室似乎都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我真心怕何晴這個自以為是的傻娘們給我惹出麻煩來。
“我沒什麼東西要找的,我就找你。”何晴冷冷瞥了我一眼,說,“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我真沒想到自己能幫上這個“女戰士”什麼忙,一時間滿頭霧水,愣愣的看着對方,何晴卻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來意:“你要做的,就是立刻去到客廳裏頭,如果有人進來問你見沒見到我,你就說沒有,就這麼簡單。”
這下基本可以確定何晴是被人跟蹤了,是不是追殺我不知道,但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煩。
礙於何晴手裏還拿着“小砸炮”,隨時可能走火把我送去見閻王,我還是無奈的回到了大廳里。
回到大廳里,我鬱悶的發現,我們的玻璃門是硬生生被撞開的。
這何晴到底是有多虎,居然直接給我把門砸開了,我越來越覺得她與其說是個警察,倒不如說是一土匪才對。
還好,玻璃門厚重,並沒有損壞,只是鎖飛了出去,我回到櫃枱後頭準備給門換一把新鎖,這個時候,外頭已經開始斷黑了,房間裏的燈我也總覺得不夠亮,陰森森的總讓我感覺到冷。
這個時候,有誰會來找何晴,會不會跟蹤她的就是那個無臉男?
我嘆了口氣,盡量定神,來到門口,合上玻璃門,開始認真的換鎖,而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隔着玻璃,門外有什麼東西冷冷的盯着我,一動不動的。
抬起頭,外面接到上一片凄冷,好像已經開始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五月快要結束了,這條街又沒有遊人了,因為我生病,咱們小店把五一黃金周都給錯過了。
各家各戶這會兒都關着門,整條街沒什麼燈,我環視四周好一會兒,感覺什麼都沒有,但是剛低下頭,又開始覺得有什麼東西冷冷盯着自己,這種感覺讓我一陣陣脊背發涼。
我又一次望向外頭,外面的確一個人都沒有,我們這個小旅館本來就比較偏,淡季的夜晚,我們幾乎就跟住在鬼屋裏給人看墳地似的。
以前還沒這種感覺,最近怪事太多,我越來越覺得這個地方本生就是一座鬼宅了。
我盯着外頭看了很長時間,才又準備低下頭去,但忽然,我發覺了一件事,我發覺,那種涼颼颼的感覺,並不是來自外邊。
玻璃門我是關住的,不可能灌進風來。
相反,那感覺似乎就來自房間之內!
那個盯着我的眼睛不在外頭,而就在大廳裏面,就在我身後!
這一刻,那種陰森恐怖的感覺頓時把我包圍住了,我僵硬着身子慢慢扭過頭去,幾乎要叫出聲來,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為什麼這麼確信身後有人,或者說有某些說不清的東西。
而當完全轉過身來之後,我沒有看見人,我看見的東西,比“人”要恐怖一百倍,我終於忍不住大叫一聲,猛地退後,差點從沒關嚴的玻璃門中間摔出去。
我看見,櫃枱上頭放着一個人頭,瞪着雙眼的人頭--我自己的人頭!
試想一下自己的人頭擺在眼前,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何況那人頭還瞪着眼,雙眼流着血,那雙眼睛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我,像是在渴望什麼似的。
我想起了小安和二叔的話,但是我已經被嚇得幾乎不能動彈,靠在玻璃門上,一點點的往後退。
我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而且,這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驚嚇過度的緣故,一陣陣的暈眩朝我襲來,讓我根本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我當時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把我狠狠的往下拽,我不僅幾乎要昏厥過去,而且還無法反抗,只能任由身體一點點的沉淪下去。
不過,人類都有趨利避害的求生本能,我估計我雖然有時候挺逗比的,但這點兒本能還是有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極必反,自己給嚇傻了,反而讓我膽子大了起來。
迷糊之間,我伸手抓起了旁邊的一樣東西,回想起來,當時我應該不知道那是什麼,總之就是個硬物,狠狠的朝櫃枱上的人頭投擲過去。
那東西正中“我自己的人頭”,而我聽到的卻是“哐當”一聲硬物相撞的聲音,緊接着,那人頭往後一揚倒了下去,掉在地上,又是“當”的一聲響。
我確定自己的腦瓜子絕對沒有這麼硬。
這個時候,我猜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不由得狠狠晃了晃腦袋,小心翼翼的靠近櫃枱。
好奇害死貓,我這個時候雖然害怕,但還是想看看清楚我的“人頭”到底怎麼樣了,而當我來到櫃枱后的時候,我看見的,確實兩樣熟悉的東西。
人皮面具,和木質面偶……
我蹲下來,小心翼翼的拿起地上的兩樣東西,不由得感到有些臉疼。
似乎我潛意識裏總是有些害怕看到這種臉皮子似的玩意兒,每次都會本能的覺得臉疼,好像自己的臉也被人拿刀子割了皮似的。
不過,我檢視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那兩樣東西,和之前某人送過來的東西不同,有些細微的差別。
但是我還是感到緊張,因為這兩樣東西既然出現了,那就意味着,確實有人進入了房間,甚至可能就呆在旅館的某個角落裏。
要不是何晴這傻逼撞壞我的門,根本就沒人能進的來,現在我卻不知道房間裏到底有個什麼玩意兒,又為什麼要把這種東西留給我。
我想來想去,最後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要把這兩樣東西燒掉,就像二叔說的一樣。
雖然我不懂其中的道理,但這種陰邪的玩意兒留在這裏終歸不大好。
我從櫃枱里找了打火機,先抓起那張人皮面具,來到沒關緊的玻璃大門處,一咬牙,點火開燒。
誰知道,火苗在人皮面具上竄了幾次,都沒有燒着,我想着應該這玩意兒是橡膠之類的東西做成的,直接燒可能燒不着,於是又回房間裏拿了幾張紙來引燃。
這一回,人皮面具燃燒了起來,我盯着那面具,想要見證它化為灰燼,可這個時候,我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
按說如果是橡膠材質,遇熱就算燒不起來,也應該被燒得慢慢萎縮才對,可是,這人皮面具在火焰之中,居然絲毫沒有發生形變,那火焰這一刻就像是從它內部噴發出來的一般,完全損傷不大它的本體。
我越來越覺得不對頭,而放在我面前門外的人皮面具,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張燃燒的人臉,火光之中我總覺得那張臉似笑非笑,看着那燒灼的人皮面具,我感覺自己的臉龐也有些火辣辣的疼。
為了避免這種心理作用,我趕緊轉過身不去看門外,想要取那個木製面具一起來燒,看就在我轉身的剎那,忽然我背後一陣熾熱,我本能的往前快跑幾步,轉過身,我發現,門外那人皮面具上的火苗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燎得特別高了,其中一簇火苗直接透過玻璃門間的縫隙燒到了白色的窗帘上。
窗帘“呼”得一下就燃着了。
我當時幾乎被嚇傻了,只能用僅存的理智支撐自己趕緊去一樓的衛生間提水桶,等我回到門邊的時候,窗帘已經被燎去了一半,旁邊用來裝飾的工藝品也被燒着了。
要知道,我們這個主題旅館裏手工藝品多了去了,而且大部分都是木製或者是竹篾扎的,再不然就是刺繡等的東西,這些東西沾火即着,估計如果不及時搶救,不用十分鐘,整個大廳就會陷入一片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