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即墨的誓哥哥
終於把那個難纏的傢伙弄走,顏寂稍微鬆了一口氣,緩步行至窗前,輕輕推開鏤花紗窗.夜幕中,一彎殘月散發出清冷光輝。由於朝顏宮離正殿有一段頗遠的距離,四周倒是非常地安靜。顏寂的手指無意識地刮著窗緣,出神地看着夜幕中的月。
月,她的月,到底要怎樣,她的月才會回來她的身邊?
另一隻手習慣性地覆上仍看不出明顯突出的小腹,一陣孤寂油然而生。
她再強大,也只是個女人啊!
纖纖玉指溫婉地摩挲着小腹,手心的些許溫暖終於帶給她一點點力量。沒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是位母親!她要保護她的孩子!
明天,雲山的人就要到了吧。只是外公和舅舅受命於身不能離開雲山,只能派人來看看她。也罷,等明天雲山的人到了,再讓他們帶消息回雲山吧。影衛雖然無縫不入,可仍然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雲山,就是其一。
困意襲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原因,顏寂變得特別嗜睡。
顏寂關上窗,打着呵欠,隨便整理了一下便躺上了床。“寶寶啊寶寶,我們睡覺吧。”顏寂雙手覆在小腹上,形成一個絕對保護的姿態,安然睡去。
今夜,明國上下一片歡騰。
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寒霜等人,也喝得眼花繚亂、腳步虛浮。北疆公主齊齊爾絲偷偷跑去找寒霜,一見寒霜那副醉醺醺的模樣大吃一驚,她何曾見過寒霜這樣失態的一面?嗯,醉得暈乎的寒霜與平常判若兩人,對待齊齊爾絲也出乎意料地無比溫柔起來,齊齊爾絲受寵若驚自不再提。
至於顏白衣——顏白衣同學早就醉得不成人樣了,逢人便傻笑。幸而顏寂身邊伺候的人都知道這位顏白衣公子有多麼不靠譜,早就在寒霜的吩咐下一大群人團團跟着。顏白衣同學的酒品不算差,遊盪了幾圈便在一處小亭睡著了。
赫連雲嶺座下第一能婢時芊則在竭盡全力阻止白子衿不要命似的往自己嘴裏灌酒,“子衿!你這是做什麼!被主子知道他一定會不高興的!”白子衿不理,仍舊只往自己口裏倒酒,這時酒瓶剛好空掉,白子衿索性往地上一摔,“啪”一聲下烏黑的酒瓶被摔得粉碎,口中冷笑:“主子怎麼會不高興!主子想那個女人想得心肝脾費都痛了,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他怎麼會不高興!”時芊聽不下去了,連忙伸手出去,想要捂住白子衿的嘴讓她不要再胡說了。卻怎料白子衿頭偏了偏,時芊一摸上去,只摸到一手的淚水。
時芊的心立時無奈起來,改摸為拉,輕輕地晃着白子衿的袖子,柔聲勸道:“子衿,不要難過……主子……哎!你也別再想他了。”白子衿不由得抱着時芊埋在她肩膀“嗚嗚”地大哭起來,“為什麼,我從十五歲跟着主子,我的心裏只有他,他為什麼一點都看不到……就因為我從青樓出來嗎?就因為這樣,我就一點都比不上她嗎……”酸澀的淚水悄無聲息地打濕了時芊肩膀上的衣服,時芊心中苦澀,只得低聲安慰道:“子衿!不許你胡說!什麼青樓不青樓的,我還是主子從街上撿來的呢!”
清冷的月光下,兩名絕色女子抱在一起,她們的悲傷,流落一地。時芊不時地輕拍着白子衿,紅唇上,印着深深的齒痕。子衿啊子衿,我,也是愛慕着他的人啊……我比你更早陪伴在他身邊,我知道他所有的習慣,我……可是,主子的眼中,只有她一人啊……理智點吧……
暗處,程元的身影隱在樹影中。他遠遠看着那個脆弱的女子伏在時芊身上痛哭不已,心,也跟着,狠狠地痛着……
只是,他們的王,他們的主子,又何嘗好過?
他們三人是他的心腹,可是這場婚禮的真相,赫連雲嶺只告訴了他一人。程元一眨不眨地盯着遠處那個身影,心裏嘆道:子衿,如果有一**知道了真相,你會開心一點嗎?王心裏的痛苦,也許,你可以去化解吧……子衿……
而朝顏宮外殿,仍有一個人,側夜未眠。
同樣是那片月光。他閉上眼睛,在心裏描摹着她的神情。她這樣美好,果然是不屬於他的吧。
而明國皇宮外圍,一處豪華的大宅的某個屋頂上,一襲矯健的身影孤單地坐着,身邊是一堆空餘的酒瓶。他忽然記起那麼多次的相見。她明明是一個柔弱無比的女子,卻告訴他願意自殺,成全別人,她明知道他對她是利用,卻甘願為他所用……她真的差點死去,當他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心,慌了。終於再次看到重傷昏迷的她,再度醒來。可是醒來的她,變了,她的眼神,那樣凌厲,那樣驕傲。她說她失憶了……是呢,她不但失憶了,似乎也因為那樣的重傷,變成了另一個人。她不再柔弱不知世事,她不再毫無反抗,她綻放出無限光彩……他,是他,親手將她變成那樣的吧。
而自己呢,讓她以自殺來告訴世人他有多麼不滿那場婚事,又多麼不滿百里家的作為……他的目的,只是單純為了給南宮皇室一個難堪!只是因為他野心勃勃的叔父要他那樣做!只是因為他要取得赫連雄的信任!他竟然為了這樣的滑稽的原因,逼她至斯!難怪她如此絕望,難怪她下那樣重的手,難怪她,連他都忘記了……
是,忘了他,最好……他這樣的人渣,有什麼可值得愛的……
赫連雲誓又仰頭喝下一瓶陳年女兒紅……她,又嫁給別人了……這樣濃烈的佳釀,竟然還不能將他迷醉。迷離的月色下,他又想起初見時,孤單的小女孩獨自坐在簡陋的小院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帶着渴望靜靜凝視着天上的月亮。昏黃的月輝灑在她臉上,讓那張平凡的臉也顯得美麗起來。鬼使神差地,他跳到她面前,笑着問:“你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裏看月亮?”從此之後,小小的女孩,每天晚上,都坐在天井,等着她的誓哥哥,笑容甜甜。
“墨兒……”赫連雲誓呢喃着她的小名。
可是她,永遠都不再是他的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