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分別
走了一路，太陽頂大的了，白白的曬了一身熱汗出來，“爹”停在一座大宅子面前，扯了衣袖給我擦臉。
“妞兒乖，爹給你找個好地方。”
我抬頭看了看門上的牌匾——丞相府！
尼瑪坑爹啊，這個地方是不錯吃得好穿得暖，但是相府就等於半個小後宮，我這樣進去，不是受死嗎？！
但是這事情也由不得我了，這個古怪的朝代我還什麼都沒搞清，要是在這個時候忽然推開他逃走，就我這個小身板估計馬上就會被抓到，就算我逃走了人生地不熟的恐怕更加危險，相比來說就算相府是小後宮，我不信我後宮電視劇看了那麼多的世紀現代人會輸在一幫古人手裏。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拼了！沒準兒丞相府裏面就有什麼上古寶貝什麼的讓我再穿回去也說不定。
爹牽着我走到門房，扯住了一個家丁：“小哥，能不能麻煩你叫一下劉廚子，我……我有點事情找他……”
家丁上下打量了我們爺倆兒一眼，不屑的神色都要拽到2024年了。
“我管你們找誰，正門也是你們這種老乞丐走的？當我們相府是什麼地方，你家菜園子啊？”
誒我這暴脾氣！這狗仗人勢的狗奴才！本姑奶奶非得打的你明白五道輪迴你應該走畜生路才行！
“小哥求求你行行好，我們這樣的小老百姓不太懂相府的規矩，怎麼找人麻煩小哥給指一條明路……”
“一邊兒獃著去！小爺我哪有功夫跟你磨磨唧唧的，我們少爺馬上要出來了，你趕緊給我走，省得髒了我們家少爺的眼。”
“小哥……你行行好……”爹握住了那個小家丁的手臂祈求。
說實話我心裏特別的不忍心，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雖然我第一天和這個爹接觸，但這種父愛在我心上淋了一杯熱熱的檸檬茶，又暖又酸得讓人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別碰我！你這個老乞丐！趕緊帶着你們家小乞丐滾！”
那個年輕的家丁用力一甩胳膊，力道不小，爹有點跛的腳沒有掌握住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
“！！！……”
我想要喊一聲爹，但是我又不能說話，急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連忙衝過去死命抓住家丁的袖子，家丁拚命地想把我的手抖掉，可我在氣頭上，怎麼可能輕易鬆手。
“你個小要飯的，給我滾一邊去！”
我一個12歲的小姑娘，自然是沒有他力氣大的，再加上我估計這個身體平時也是吃不飽穿不暖，嚴重營養不良，沒有一會兒工夫就耗盡了力氣被家丁甩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小哥你怎麼能這麼對待一個女娃娃呀……”爹站不起來，無法給我出頭，急的直拍地。
返老還童固然是好的，可是我現在真是為我是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啞巴而感到氣餒。只好摸一把眼淚再站起來繼續抓着他不放。
“嘿？！你這小孩兒還沒完了呢？！”
家丁上手一把抓住了我的頭髮，我吃痛手上的力氣就鬆了下來，可是他卻沒有要鬆手的意思，扯着我的頭髮將我向大門口拽。
“小林子，胡鬧！”
一把好聽的男聲呵斥道。
可是我怎麼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這個叫小林子的家丁聽聞立即鬆手作揖：“少爺。”那個諂媚的樣子哦，我真的不忍吐槽。
“我平時是怎麼教你們的？你怎能在府門口公然欺負弱小？叫人看了去，還不知道怎麼笑話我們相府是怎樣的瞧不起人，這樣還有什麼民心可言？”
“是是是，少爺教訓的是……小的、小的知錯了。”
“知錯就夠了？還不快把這位客人和千金扶起來？我們相府的待客之道你是怎麼學的？”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哇塞，騎士誒，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聽這個小林子的意思，少爺這麼牛，應該就是丞相的兒子了吧。我一邊想一邊整理被小林子扯亂了的頭髮，沒辦法我們現代的女孩子就是愛美（就這小乞丐一樣的打扮，整不整理也就這樣子了，就是要飯的和臭要飯的的區別而已嘛），把辮子重新編起來以後我才轉過頭來看看那個官二代的長相。
這時候小林子已經把我爹扶了起來，爹的腳有一點點跛，站起來需要很大的力氣，看出來那個小林子很是不耐煩，我又跑過去給爹身上的塵土拍掉，才抬頭看那位神氣的大少爺。
咦——？？？！！！
這位小哥怎麼這麼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的樣子？
我剛到這個時代不足半天，應該不是我在這個時代認識的人，那這麼說來就是我在我大中國認識的人了？可是我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呢？
這位小哥長了一身好品相，才15、6的樣子，看上去就已經有了帥哥胚子的樣子了，看來遺傳基因真的是沒得說，月白衣服寶藍的腰帶，顏色搭配的也是簡單貴氣，廣袖上有墨色混了銀線刺的蝙蝠花樣的圖案，應該是取義“福”的意思吧。後面跟了兩個小廝，這倆配角正好稚氣未脫的學着他們家公子的樣子氣度，反而凸現出來他的貴氣。
嗯嗯，不錯，作為老師給8.5分。
誒？等一下，我這麼看着他是不是不太合適啊？古代的女孩子不都是要含蓄一點的嗎？
想到這裏我趕忙把目光放在我那個髒兮兮的、馬上要磨漏了的鞋尖上。
“這位，不知道來我相府有何事相求？”
爹一聽急忙把我拽到身邊往前推了推。
“是這樣的……小人、小人有一女，如今小人家徒四壁，決計是養不起這個女兒的，小人就想，在相府里給小女某個事做。妞兒命苦，自打生下來就不會說話，但是小人保證妞兒別的方面肯定什麼問題都沒有，做事麻利着呢。少爺一看就是個好人，不知道能不能收留妞兒，給我們爺倆一條活路……”
“不會說話……”小帥哥若有所思的思索了一番。
我心裏這個不爽，不會說話怎麼了，我穿越過來以後會不會還是另外一說呢，要是在現代我還是聲樂老師呢，誰瞧不起誰啊。
“想必您也知道，我相府規矩森嚴，就是正規招工，能通過層層選拔進我相府工作都是極難的事情。”小少爺發話了。
爹一聽他這準備十動然拒的架勢急忙跪下：“小少爺，小人這就算求求你了！”
我真是心酸的不知道說什麼好，為了給我找一個好去處，30好幾的大男人給和自己兒子一樣大的小屁孩下跪，我原本已經停下的眼淚又開始往外涌，自己在現代的親爹還沒有為了我做過這麼多，這個認識不過幾小時的爹，竟然能為我做到如此。
淚眼朦朧中，我拉着爹的手臂試圖把他扶起來，大丈夫膝下有黃金，怎能說跪就跪，卻不知爹那裏來的那麼大力氣，反握住我的手腕，向下一扯，扯得我也跟着一起跪下來。我忍着膝蓋的酸痛看着爹，爹臉上的堅定讓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他的手死死地握着我的手腕，手心因為用力開始滲出了汗氣。
“小少爺！”
“……”小少爺眉頭略皺了一下，這招用的太好了，相府門口父女兩個人下跪，這要是強行趕走，還不知道外人要怎麼傳。
他低頭看了我很久，我也沒什麼好怕的，要看咱們就對着看誰怕誰啊。
“也好。”半天，小少爺終於發話了，“我書房還缺一個使喚丫頭，就讓她來吧。”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爹拉着我忙給少年磕頭。
“受不得，受不得，您還是先起來吧，這樣子給外人看去了也是不好。”少年轉過來對着我“她叫什麼名字？”
“啟稟少爺，小女沒有名字，平時我們都叫她妞兒。”
“哦？多大了？”
“下個月初一就滿14歲了。”
“恩……”他俯下臉來，好看的臉離我進了一點，“你以後就在我書房幹活，可是不能沒有名字哦？這樣吧，我起一個名字給你。就叫雲雀，好么？”
好好好，好你妹！知道人家不能說話起名叫一個叫聲好聽的鳥，什麼居心！
“還不快謝謝少爺！”爹又要扯着我下跪。
“不必多禮！”小少爺眼明手快，搶在爹前面給攔下了，回頭叫他的小廝，“墨軒，給雲雀帶到裏面找個丫鬟安排一下。”
少年身後走出來一個長得白白的小廝，這孩子天生長了一雙笑眼，怎麼看都看不出一點嚴肅的神情。
“雲雀姑娘，這邊請吧。”
我抬頭看着爹，他如釋重負的表情被突然紅了的眼圈打破了。他慢慢鬆開了一直握着我手腕的手，可這樣反倒是讓我覺得心裏空了點什麼。
風從我手腕上吹過去，涼涼的，就像是從心上吹過去的感覺一樣。
“妞兒乖，爹每個月都會找人給妞兒寫信，到時候你找人念給你聽，爹去賺錢，很快就回來接你回家去過好日子，你在府里好好跟着少爺幹活，知道嗎？”
我用力的點頭，眼淚又不爭氣的流出來了。
我想起那個時候我爸爸離開家的時候，跟我說“小傾以後好好聽媽媽的話，知道嗎？”就覺得心下一片悲涼，無論在哪個空間我都是要跟親人分別的命運嗎？
“去吧，跟着走吧。”爹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只好跟着小廝往府里走，爹也拜別了少爺離開了。我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爹的背影，他明顯佝僂下去了一些。我記得上小學的時候學過朱自清的《背影》，那時候還不知道這篇短文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後來爸爸離開家的那天開始，我開始真真正正地恨上了那篇文章，可知道今天，我才真正的知道這篇文章是什麼意思。而這個認識了不過幾個小時的男人，在最短的時間裏，給了我這麼多年欠缺下的全部的父愛。
我轉過頭，閉上眼睛擋住要流出的淚水。
——爹，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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