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白衣
蕭墨想起與洛忘憂的第一次見面，那時候她穿的是一身白衣，儘管髮髻還是沒什麼區別，但給他的感覺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時候的洛忘憂還生龍活虎，儘管眉目間儘是張揚，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病懨懨還總是充斥着殺氣。
那一年還是太子的蕭墨，對那個身穿白衣的江湖女子一見傾心。後來專門派人經過多方打聽，才確定那就是自在山莊的莊主洛忘憂。
“怎麼現在沒見你穿白衣裳？”蕭墨記得自己在接洛忘憂到皇宮時專門準備了不少白衣在自在居，可她一次都沒有穿，反倒是總穿她最為人所知的紅衣。
聽到這個問題洛忘憂原本行雲流水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她這個動作被一直看着她寫字的蕭墨看了出來。
“洛忘憂不穿白衣”她抄完一段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着蕭墨說：“皇上，你還有國事要忙吧？”眼神更加直接，就是送客。
什麼叫‘洛忘憂不穿白衣’？對於這個答案蕭墨相當不滿，難不成當年他看見的白衣女子不是洛忘憂不成？聽說她還有個妹妹。但是蕭墨又能肯定現在和三年前的是同一個人，只是有些感覺不一樣。
後宮中的這起慘案最終在大將軍白遇樓的調查下，加上皇上蕭墨從中運作，最後以罰洛忘憂抄完全部一百七十多部佛經交代過去。
“有個叫紀恩的宮女跟洛莊主接觸過，現在出宮去了。”下朝後萬辭在御書房對皇上說起來，“你猜是出宮去哪裏了？”皇帝蕭墨交代要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應該是往南邊去了吧？”
“猜對了，是自在山莊的方向，不過路線很隱蔽，要不是我出馬，其他人還真查不到。”萬辭面露得意之色，“用不用把人帶回來？”
“不急，先看看她是去幹什麼？橫豎洛忘憂現在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她暗地裏在做些什麼你告訴我就行，不用阻攔。”蕭墨放下手中的摺子沉思起來,你是在想什麼事情？
妄想一口氣抄完所有佛經的洛忘憂，經過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勞作之後：手抽筋了。
看了已完成和未完成的部分后直接就想自暴自棄，先停下睡一大覺再說。反正事先也沒有承諾時間，所以大可慢慢的磨。
不好的時光總是難熬的，現在本來就非常畏寒的洛忘憂光是與身體做抗爭就已經夠嗆，現在還要加上與佛經的鬥爭，以至於她在度日如年跟‘才抄幾個字這天怎麼又黑了？’之間煎熬。
她覺得煎熬，但宮中有一個人覺得不夠，甚至是‘那件事就這麼解決了？’
皇后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皇上會讓洛忘憂去償命，但這個做法她還是相當不滿，“一個殺人如麻的人你就這麼放任下去？”她是皇帝的結髮妻子，一般她的話還是十分入皇帝之耳的。
“我這不是罰她抄佛經嘛。”蕭墨對從來就很乖巧懂事的皇後足夠溫柔。
“洛忘憂天性兇殘，葉貴妃因她而死，她卻只是抄抄佛經，此等做法不是讓後宮眾人心寒？”其實後宮之中蕭墨只有皇后與葉貴妃兩個女人，再就是先皇的妃子在養老。
“正因為她天性兇殘，所以我才讓她抄佛經來磨磨性子。”皇帝跟她打起了太極，總說不到點子上。
“此人不能留在後宮。”皇后一改柔情似水，語氣嚴肅起來。
“今天你的話有些多了！”蕭墨也不再溫柔，從床上起來，這個女人突然這麼煩，在床上總說別的女人幹什麼？
“皇上”沒想到皇上變臉也快，打算立刻改變話鋒，但皇帝又說了一句話：“你放心，她威脅不了你的地位。”
儘管沒有料到皇上會突然離開，但聽到最後留下的一句話也算安心。除去之前的葉貴妃，現在這洛忘憂皇帝也發話了，那麼後宮就真的是她一人獨大了。
她不會蠢到像葉貴妃一樣親自動手殺人，對於蕭墨的救命恩人，且不說從三年的前一面之緣就戀戀不忘這回事。就算洛忘憂沒有百毒不侵的本事而被毒死，那麼就算現在洛忘憂死而葉貴妃活着，那麼活着的這個葉貴妃也就不必再出現在蕭墨面前了。
她和葉貴妃比起來有個最大的優勢，就是她更加了解皇上。
洛忘憂做事最討厭等待，所以她選擇儘快將佛經抄完。
又一次抄到了深夜，在那次手抽筋后她使出了左手。本來寫得不怎麼利索的手經過幾天的磨練后，有了追上右手的勢頭。
然後在蕭墨半夜來到自在居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桌上桌下各兩個火爐，洛忘憂一手拿着一支筆在奮筆疾書，當然不是同時，而是兩隻手交換行動。
已是呵欠連天，打算先抄完手上一部再就寢。
突然就發現蕭墨進來了，現在深夜到訪這一舉動讓洛忘憂的瞌睡一下消失了。放下筆抬頭問他怎麼來了？
“本來在皇后那裏，她突然說不能留你在後宮，所以我特地來看看為何不能留你在後宮？”蕭墨看着洛忘憂警覺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她很少露出這種樣子，哪怕剛才也是把情緒藏了起來，不過是因為太疲勞藏的不深，以至於被蕭墨發現了。
“我也覺得我不能留在這裏，那麼你讓我出宮如何？”習慣直來直去，不愛拐彎抹角的洛忘憂心想，這還不好辦？
“我會安排你出宮散散心，但是你不能離開我。因為脫離了我的保護，會有很多找你尋仇的人。”想起她暗中派人去自在山莊不禁有些失望，難道她認為自己還是從前那個武功蓋世的莊主么？認為自己還有獨當一面對付仇人的本事么？
“原來是這樣。”不能離開也沒什麼好失望的，至少在當前情況來說，有當今皇上的保護可以省下不少心思。
想想沒什麼話好說又繼續埋首下筆。
莫名感覺自己是不是打擾到她的蕭墨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對於自己大半夜的跑來這裏也有些後悔。居然還鬼使神差的說出讓她出宮那種話來，想討好也不到點上，真該管住自己的嘴！
身為九五至尊的皇帝，說話得算話。
蕭墨什麼時候走的不知道，反正洛忘憂是被桌子硌醒的，腳也麻了。新來的幾個宮女太不省心，只要不是洛忘憂吩咐的事情一律不做，只要不是有交代一定要留在跟前侍候一概躲她三丈遠，生怕她什麼時候變臉吃了她們。
好在早有先見之明，爐火切不可少！
無奈，叫人進來扶她沐浴，暖暖身子再入睡。
紀恩帶回了一隻信鴿。
冬季已過，一天天暖和起來，洛忘憂專門找到皇帝要求兌現出宮的承諾。
當初失言說出那話來的蕭墨就有些後悔，打算讓事情不了了之下去，絕對不主動提起。而現在則更加後悔當初為何說出那種話來？因為洛忘憂是在接到那隻信鴿后沒多久就要出宮的，不用說，肯定失要出去見什麼人。
她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失去了興風作浪的力量，要出去找一個幫手。蕭墨心中自是百般不願意，無奈話早已出口，所以也只有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你出去的話不要暴露身份，他們的承諾只是在宮內絕不動你。”蕭墨忙着看奏摺，頭也沒抬。
“放心，找死的事我不幹。”洛忘憂說完便輕輕笑起來，既然沒死，就要好好活着。
天氣已經轉暖，在不用人攙扶的情況下也能自由活動了，就是不能走太久，需要多加休息。
洛忘憂拒絕的蕭墨說派人跟着的建議，只和紀恩二人出宮。結果才出來沒多久，蕭墨就與白遇樓騎馬趕上來了。
作為一國之君，蕭墨就這麼丟下國事跑出來確實是不應該，但是他在洛忘憂前腳出宮，後腳就聽到一個消息，那是宮女們的閑聊：身穿白衣的洛莊主真是看不出一點狠毒來。
她居然穿白衣出宮了！這是個不得了的消息，之前還專門問過她，那三年前初見時驚為天人的白衣飄飄，為何後來再也不見？
叫來萬辭時對方是一如既往的萬般不情願，而又無可奈何的接受了皇帝又要出去，把一切國事丟給他的事實。
“有你這麼當皇帝的嗎？不如讓我來算了！”
萬辭這句看似大不敬的話並不會激起任何波浪，朝中萬丞相輔佐國事，白將軍穩定軍隊，一文一武，一動一靜。比起蕭墨的左膀右臂來說更加可靠，互為良師益友，無比的忠心耿耿。
對於蕭墨跟出來這件事，洛忘憂是十分不滿的，但他畢竟是目前唯一的的依靠，也不好直接發作。“你做皇帝的最好少與江湖來往。”又瞟了一眼一起來的白將軍，“就帶一個侍衛？”
“不瞞你說，白將軍也是出身江湖，有萬夫莫當之勇。”蕭墨在馬上吹噓起來，有些不好意思跟洛忘憂說話。因為他有那說不出的感覺，洛忘憂是要去見一個男人，還是專門換了白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