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貓了個咪的,這分明是要她的命啊!
東臨國隆冬雪
陽春三月,東臨國迎來新年最大的一場雪。
雪落無聲。
原弛蠟象,紅妝素裹,天地間只剩下黑白兩色,便是屋檐上硃紅色的琉璃瓦也被淹沒了光彩。
黃楊木和榆樹枝上都堆滿了厚厚的積雪,寒風輕輕吹動,細小脆弱的枝椏經不住雪的重量,“撲簌”一聲,發出清脆的聲響。
雪密密麻麻的下着,新踩出的腳印很快又被填滿,漫天之中只瞧見一片白色。
本是深夜,卻因着這密密麻麻的雪而顯得如同白晝一般,倒沒了半分夜的樣子。
夏沫尖叫着從惡夢中醒來,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打從她莫名穿越過來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做着同樣一個惡夢,從未間斷過,此時此刻,惡夢作崇,她再也沒有了半分睡意。
“三小姐,又做惡夢了?”
她的丫環杜鵑扭着衣裳錦扣,掀了帘子打外間兒進來,摸着黑點上了燈。
有了光亮,暗沉沉的屋子裏便多了一絲兒生氣,連帶着人也多了幾分安全感,夏沫拭了拭額際的冷汗,重新躺回到床頭,“沒事…”
杜鵑走過來,仔細瞧了瞧她的臉,又到外間給她拿溫水洗了洗臉,這才算是安靜下來,“小姐,要不…明兒您寫封信給老爺,就說是這莊子裏不幹凈,搬回府里去吧。”
夏沫半閉着眼睛,搖搖晃晃的油燈芯子把光芒射在她臉上,長長的羽睫下便暈出一片小小的黑影,看不清她在想些什麼。
開玩笑,她才穿越過來幾天?對這具身子還不是很了解,回去?豈不是要她露餡兒?
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沒熟悉呢,回去萬一被瞧出來,豈有她的活頭?更何況,這位夏家三小姐的親娘還在病中,她這做女兒的不侍奉在病床前,成何體統?
“杜鵑,且別再說這樣的話,娘還病着呢…”
杜鵑訕訕的垂下眼,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伏在夏沫的床邊上半靠着,“小姐您睡,杜鵑守着您,您一做惡夢的時候,杜鵑就搖醒您…”
夏沫深深嘆了一口氣,看着不停歪頭的杜鵑,又是一陣心疼。
穿越過來不過大半天的時間,但是,杜鵑卻是真真兒對她好的一個人,聽說,之前這身子一直在發著高燒,是杜鵑不停的拿雪替她搓身子,這才使得燒退回去,要不然,還指不定有她沒她這個人呢!
夏沫是睡不着了,索性也不耽誤杜鵑的睡眠,輕輕推了推杜鵑,“杜鵑,你回去睡吧,我自個兒躺會兒就好。”
杜鵑遲疑着望了望她,半晌沒有動。
夏沫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頭,我都是死過兩回的人了,斷不會再尋死了!”
杜鵑瞧着她的態度堅決,也沒多說什麼,實在是瞌睡的緊,捱不過自家主子,很快便回去睡了。
估摸着杜鵑睡著了,夏沫這才吹熄了燈,掀了帘子,一個人悄悄下了床,越過杜鵑朝外頭去了。
雪下的正密,腳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響,不大會兒,莊子就遠遠被她甩在身後了。
被冷風一吹,夏沫又清醒了幾分,站在皚皚雪地里,望着遠方,不由得出神。
這大半天的時間裏,她想盡了各種辦法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可惜的是,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倒不是說她怕死,而是怕疼啊。
割腕的時候,刀子還沒割下去,那冰涼涼的觸感就讓她打了退堂鼓,這一刀子下去,萬一死了卻回不到現代呢?
趁着杜鵑不在,她偷偷把床單扔上了房梁,打了結鑽進去,腳下的凳子還沒踢開,便想到了弔死鬼的模樣,翻着白眼,舌頭拉的奇長,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不是她怕死,而是這樣子實在太難看了,這樣的死法兒完全對不起自己那!
這兩種方法都不好,那就換吞金吞銀試試吧,誰知道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沒找到一樣像樣的首飾,只有頭上兩枚金簪還能用用,可是,這麼長的金簪,怎麼下得了肚?
前方便是白水湖,夏沫也不嫌冷,大咧咧的往雪上一坐,對着湖面發起了呆。
這個天兒,要是她跳進湖裏,是不是立刻就被凍死了?
能以這樣最快的方式死過去,再回到現在,豈不是太美了?
那日,她聽說獅子座有流星雨,身為一個資深天文愛好者,豈能錯過這樣大好的機會,於是,她便帶着望遠鏡一個人上了山,誰知道那天晚上非但沒有看到流星,反而下了一場好大的雨,天空驚雷連連,也不知怎地,一個雷霹到她的身上,莫名其妙的,她就在這具身體裏醒來了。
只是不知道這具身子的主人去了哪裏。
午夜夢回的時候,她總是夢到一具身體倒在血泊里,身旁還躺着一個帶血的嬰兒,那嬰兒似乎是剛剛出生,那嬰兒的哭聲格外尖銳,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而每每這個時候,這具身體的主人就會拉着她的手,連連哀求,“求你留下孩子…”
血淋淋的夢,感官上卻真實的緊,哪怕明知道是一場夢,可在夏沫醒來的時候,依舊覺得手上沾着那個女人的血,她甚至能嗅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息。
這夢雖然有幾分古怪,但是再古怪能比得過她這場穿越么?
不行,還是得想法子回去!
夏沫嘆了口氣,在地上抓起一捧雪,胡亂的揉成雪糰子,朝着白水湖扔了過去。
看來這水挺深的,一個雪糰子下去,竟然沒有半點聲息,倒是個尋死的好地方。
白雪茫茫,已然是陽春三月,竟然還有下這樣大的雪,人說天象怪哉,必有妖異,難道說真的有妖異?
就在夏沫對湖面發獃的時候,有人靠近了這裏。
茫茫白色里,有兩個渾身上下皆是黑色的男人一前一後,正悄無聲息的朝着她靠近,看樣子兩個人的袖口裏都藏着匕首。
夏沫酷愛探險,雖然她沒有古人身輕如燕飛檐走壁的功夫,卻也是身手靈活,耳聰目明,一雙耳朵訓練的格外警覺。
這樣的天氣里,竟然還有人出來,該是為了多着急的事啊?
回身一瞧,卻是兩個鬼鬼祟祟的人正往自己這邊過來,心下一頓,便生了疑慮。
聽杜鵑說,這具身子的主人是夏家三小姐夏霜白,這位三小姐生的花容月貌,整個京城的名門公子無不為之傾倒,可惜的是,這位三小姐脾性不好,眼睛長在頭頂上,任憑那些達官顯貴踏破了門檻,也沒瞧上一個。
夏家三小姐的名頭響徹京城,後來,當朝文武雙全的二皇子上門提親,夏霜白為二皇子的才華所折服,便點點了高傲的頭,可惜的是,提親那天,也不知怎地,這位三小姐一臉的膿瘡,再不復當初的美貌,二皇子忍不住,當場吐了出來,於是,這門親事便告吹了。
好巧不巧的,夏家二小姐翩然而來,一舞梨花吟技壓群芳,頓時吸引了府中上下的眼球,二皇子立刻改了主意,改為向夏家二小姐提親,夏霜白受不了這樣的侮辱,便選擇了投湖自盡。
誰知道沒死成,被人救了起來,便開始腦子不好,人也變得瘋瘋顛顛,在府里闖不出少禍事來,夏家老爺頭疼不已,便將她送到這沁水園來,同她那生病的娘做個伴兒。
可不知道怎地,夏霜白頭一天到這裏,不知怎地就掉進了這白水湖裏,喝了一大肚子的水,所有人都以為她活不成了,也就是那個時候,夏沫附到了她身上。
一想到從杜鵑嘴裏聽來的這些,夏沫便覺得好笑,這夏家三小姐也是的,不就是個男人么?至於連性命都不要了么?
不過說歸說,想歸想,古代女子的世界觀還真不是她能琢磨得透的,反正,她只想着回到現代,才不管那夏家三小姐的死活呢!
夏沫豎著耳朵聽了片刻,察覺到那兩個人正在朝自己靠近,登時頓了一下。
眼瞅着那兩個人越走越近,明顯是沖自己來的,當下便警覺起來。
拔下髮髻上的銅花簪子,捏在了手心裏,這簪子尖銳的緊,只要使用得當,朝着人脖子處的大動脈處插下去,一樣也是致命的利器。
兩個人離夏沫只有幾步之遙了,夏沫仍然坐在雪地上,一點兒察覺的意思都沒有,依舊靜靜的望着湖面發獃。
黑衣人互相對看一眼,舉起匕首朝着地上的人兒便刺了過去。
夏沫就地一滾,越到黑衣人身後,足尖狠狠朝着其中一人的屁股踹過去。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一個黑衣人便掉進了湖裏,那人似乎不識水性,在湖裏瞎撲騰,並在聲叫着“救命,救我…”
另外一人見這架勢,根本不理會湖裏凍得已經毫無力氣的夥伴,舉起匕首朝着夏沫又是一擊。
貓了個咪的,這分明是想要她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