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生死兩茫茫

“藍姐……怎麼會到這兒來呢.”小銳出乎意料地恢復了以前對她的稱呼.這說明什麼呢.說明他想拉開和她的關係.還是不想讓她有任何的心裏負擔.叫她姐姐.他是她的弟弟.她無需自責.無需要內疚.因為救她.是他這個弟弟應當做的.

“小銳……你怎麼會跑出來.你該躺在床上休息啊.怎麼可以下床了嗎.”藍的手撫上凌銳尖瘦的面頰.心裏略過疼痛.聚在眼眶的淚水也奪眶而出.

凌銳抓下她的手.將她擁入懷中：“別擔心.別擔心……我沒事的.只是壓壞了腎臟.都沒斷骨頭呢……還是我運氣好啊……呵呵.藍.你是我的姐姐.永遠都是我的姐姐.所以……別自責.我會好起來的……”凌銳在藍的耳邊輕聲說著.

藍卻怎麼都無法釋懷.她拉開他：“小銳.我們做手術好不好.我們明天就做手術好不好.”

凌銳笑了.輕輕地笑出聲來.聲音清澈而動聽.

“藍還沒老.就那麼婆婆媽媽了.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沒事的……”

“小銳.你知道你這樣……我有多難過嗎.”藍沉下臉.沒有去看他.她是真的生氣.又氣又難過.氣凌銳怎麼能把自己的命當兒戲.氣老天為什麼要給他們開如此的玩笑.難過她能幫得了忙的.卻無力去說服他.

小銳的笑容隱了去.誰不知道.他佯裝出的笑容只是為了讓她少擔心他一點.

“藍……如果有下輩子.你會愛上我嗎.”凌銳輕輕的話飄在空氣中.卻如冬日裏的小雨絲絲滲進藍的肌膚.任海風再大.也吹不散他輕飄的話.任雨水再小.也依然能感覺到接觸肌膚的濕潤.

她的心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動着.

低着頭.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會嗎.會嗎.如果沒有遇上雷.如果她生命中遇上的第一個男人是他.她……會愛上他嗎.藍沉默着.久久地默然不語.如同全世界所有的細小雨落在全世界所有草坪上一般的沉默在持續.

凌銳的心一下子絞痛起來.他暗啞地說道：“天涼.快回屋吧……”喉嚨忽然之間乾澀起來.說出來的話是震得喉嚨干疼.也連帶着整個五臟六腑都疼痛起來.

“會的……如果有下輩子.我會愛上你.”藍終於抬起頭.看向凌銳悠森的眼.堅定得訴說著.彷彿那是她這輩子下定的決心似的.這輩子.這一刻……

誰說陷入愛情的人都是傻子.凌銳不傻.但他此刻也寧願做個傻子.聽着藍的話.他緩緩露出笑容.不管此刻是為了讓他開心.所以她才那麼說的.還是她真的是那麼想的.這一切.他現在都不想去想.他只相信他的耳朵.只單純得相信聽進去的話.而不傳達到大腦.不去做無謂的爭論.

“那明天……我們去做手術好不好.”藍看着凌銳的笑容.心裏仍惴惴地問道.

“好……”凌銳輕輕吐出一個字.卻足以讓藍高興地想抱住他大哭.不是大笑.是大哭.有好多好多的淚水就那麼傾泄而出.恣意地侵襲着她的臉龐.

凌銳捧住她的臉.輕輕拭去她的淚滴：“別哭.你應該笑的.你笑起來最好看了.卻為什麼……總是要哭泣呢.”

藍瞬間擦乾了淚水.對着他露出最美的微笑：“不哭.我以後都不哭……只要小銳能好起來.姐姐會一直笑的……”

“這樣才對嘛.”凌銳也露出笑容.看着藍.對着她溫馨地笑.有誰能看出來.隱在他的笑容背後那顆泣血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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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還是匆匆到了日本.

得知藍住在藤原明治安排的郊外的小屋中.他下了飛機.一路趕了過去.不管她是怎麼想的.而他.是不會放開她的.她內疚.她覺得虧欠了凌銳.那麼他可以陪着她一起償還.哪怕是放棄他現在擁有的一切.他也不想失去她.

可是他不會想到的是.令他完完全全沒有料到的是.他卻永遠的失去了她.再也找不回她了.

車子駛在通往郊外的路上.看到了那一幢屋子.她就住在那裏面嗎.眼前晃過她的身影.即使還在很遠處.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看到她出來轉了一下.又轉身回屋.他的心不禁飛快跳起來.他加重了油門.車子更快了.身後的保鏢也連忙提速跟上.

但就在一轉眼.就在車子離房子百米遠.就在他快要見到她時.卻赫然聽到了一聲巨響.火光衝天.車子被彈開的物體砸中.瞬間轉了方向盤.撞上了路邊的岩石.

雷的額頭也撞上了擋風玻璃.流下了刺目的血.

覺得腦子暈暈的.但他拚命保持着清醒.保持着清醒……不.不.他不能暈過去.他不能.藍.還在那房子裏.還在裏面.他要去救她.他要去救她……

後面的保鏢急忙下了車.手忙腳亂地將雷拖出了車子.

警車.消防車的聲音由遠而近.救護車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藍……藍……”雷睜開了眼.不顧額頭上不斷滴下的鮮血.不顧手肘上碰出的傷口.他掙脫了保鏢的攙扶.朝着火海衝去.

“雷總……雷總.不要哪.”保鏢忙拖住雷.那樣兇猛的火勢.進去.就沒命了.

消防隊下了車.拿起水槍就朝着火猛噴.

“裏面有人嗎.”

“好像有位女的.來渡假的……”

“看起來像是瓦斯爆炸.估計也沒救了.”

消防隊員正說著.卻看到一邊有個人影閃過.真衝進火海.

“快去攔住他.進去就沒命了.”

保鏢們一時疏忽.雷就朝着火海奔去.站在離房子較近的消防隊員卻一個箭步.拖住了欲要進去的雷.

“放開我……你們為什麼不去救人.為什麼不進去……”雷要瘋了.藍在裏面.藍還在裏面啊.他們居然都不進去救她.都不救她.

第一次感覺到力不從心.第一次感覺到心臟可以停止跳動.那麼近在咫尺.他去無力去救她.那種看着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消逝的感覺.就是如此嗎.

火勢終於小了些.消防隊們才奔進已然燒得坍塌了的屋子裏去找人.

看着他們抬出的軀體.看着面前燒得面目全非的人.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心愛的藍.這就是剛剛還看到跑出屋子的倩影.雷獃獃站在那裏.獃獃看着面前已認不清是誰的人.可是.那是她啊.是她嗎.

醫生們隨即推離他.給藍做着最簡單的燒傷處理.

“大面積燒傷.失血性休克……”

“快補液……”醫生們一邊給她清理傷處.一邊吩咐着用藥.護士們手腳麻利得替躺在那兒的人輸着液.

雷看着面前纏滿繃帶的人.看着護士拿起沒有正常皮膚的手.沒有地方扎針.只有轉而去找她的頸靜脈.只要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沒有一處正常的地方.看着那在他面前一動不動的軀體.他卻掉不出一滴淚.

真的要這麼殘忍嗎.真的不能找回她嗎.他蹣跚着向前.握住她的手.輕柔地握住她纏滿繃帶的手：“藍……不是說好了.要做我最美麗的新娘嗎.不是說好了……再也不分開了嗎.”

雷顫抖着手從衣服中掏出結婚戒指.“看.戒指我都帶來了.你將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是我最愛的新娘……”他拿起戒指.為她戴上.可是.紗布纏得太多.指頭都粗了.雷怎麼也套不進戒指.“藍……藍……”那一刻.他的淚終於傾瀉而出.他抱着她的手無助地哭泣.他真的是無助了.

失去了她.失去了她.他該怎麼活下去……

“病人沒有呼吸了……沒有心跳了……”

“快做CPR.氣管插管……”

雷木然地看着面前正在搶救藍的人.看着他們撐開藍的嘴.插入堅硬的開喉器.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藍.你怎麼這麼絕情.你怎麼忍心留下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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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們拖開了他.將藍送上了救護車.救護車呼嘯而去.

雷只是跪坐在地上.淚流滿面.晶亮的戒指在藍拖走的那一刻滾落到了地上.在他面前閃着耀眼的光.

所有與她相識的畫面.與她相戀的過程.與她甜蜜的擁抱.與她靈魂的契合.都一幕幕如同電影般閃回了腦海.

他緩緩站起身.原來.痛苦的頂端是絕望.對一切都絕望了.也就感覺不到痛苦了.

他走向車子.坐入.發動車.迅速地向後倒.在保鏢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車子已高速離去.

路的轉彎處.車子朝着對面疾馳而來的大貨車撞去.猛烈的撞擊聲.久久回蕩在這櫻花之國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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