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吸血鬼似的妝容

“小姐，聖旨……”

黃鸝咋咋呼呼地推門而入，待撞見蘇筱筱和宋羽凡親昵相擁的畫面時，她立即閉上了嘴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手足無措地站在門檻處，低垂着頭，矛盾糾結着。

被她打擾，蘇筱筱和宋羽凡尷尬地分開，一齊看向她，問：“什麼事這麼著急忙慌的？”

“回小姐，皇上的聖旨到了，老爺命奴婢來請你出去接旨。”黃鸝欠身回復她。

蘇筱筱不情願地嘀咕道：“古代的皇帝就只會打擾別人的好事嗎？我還沒有‘一親芳澤’夠呢！討厭！”

她的這席話令宋羽凡和黃鸝瞠目結舌，二人滿臉疑惑地看着她。而她則戀戀不捨地看着宋羽凡，垂涎欲滴，好想把他給生吞活剝了。

“筱筱，我先迴避一下。”宋羽凡對她說完，然後命令黃鸝：“快叫人來幫小姐梳洗。”

黃鸝正要退下去執行命令，被蘇筱筱叫住了，“不用梳洗，我這樣挺好的。咱們走吧！”說著，她已光着腳下床來，走向他們倆。

黃鸝和宋羽凡盯着她那白皙的腳踝，看着衣衫不整的她，被她此舉着實嚇得不輕。

“小姐，蓬頭垢面、赤腳接旨是對聖上的不恭，那可是死罪。難道小姐還想再上一次斷頭台？”黃鸝攙扶住她，語帶威脅地對她說。

蘇筱筱在床沿坐下，“啊？我覺得我這副模樣還挺好的，我在二十一世紀時比這個還亂……這樣子，真的會被砍頭？”意識到自己又露餡了，蘇筱筱趕忙回歸正題。

黃鸝和宋羽凡雖然聽不大懂她前半截話，但礙於情勢緊急，也就不追究她的胡言亂語，而是耐心地跟她講解接旨的繁複過程。

蘇筱筱不耐煩地打斷黃鸝的話，“不要再說了，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來了。我遵循便是。”看向宋羽凡，微笑着對他說：“羽凡，你先迴避一下，我梳洗之後咱們再見。”

宋羽凡離開后，蘇筱筱才命令黃鸝：“簡單一點就好，太繁複的話會耽擱接旨的。”

“小姐這會知道急了？”黃鸝斥責她一句，然後招手叫來三四個丫鬟，伺候她梳洗打扮。

半個時辰后，在黃鸝的攙扶和眾丫鬟的簇擁下，穿着又厚又沉重的古代衣裳的蘇筱筱終於粉墨登場了，墜地的長裙，又長又大的衣袖，十多層的綢衣，四五斤重的釵環步搖，整個人就好像在頭頂和兩肩上懸挂了三個沉甸甸的鉛球，舉步維艱這個成語形容此刻的她實在是太符合了。要不是有黃鸝攙扶着，她肯定會因重心不穩摔個狗吃屎的。如此礙事的裝扮，蘇筱筱完全看不出美感在哪裏？臉上的胭脂水粉塗得比她的臉皮還要厚；粉撲撲的唇偏要給染得紅艷艷的，好似吸血鬼剛咬噬完獵物時的模樣；一頭青絲在頭頂盤了個大髻，好似巍峨的泰山，整個人硬生生被提高了十多厘米。這副妝容，令蘇筱筱叫苦不迭。早知道當金枝玉葉要這般費事辛苦，她寧願穿成平民素女，儘管窮，至少不會這麼折騰人吧？

的確是苦煞了蘇筱筱，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宅女，從來都是素麵朝天，穿着簡單，一下子叫她作如此裝扮，能不叫她萌生想死的心呢！尤其是一想到以後天天如此梳洗打扮，她就不想在此逗留為妃了，還是安安分分地做現代的宅女比較舒心。

她一到，眾人便在大堂里跪下，先是參拜她：“蘇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千歲？如此折磨她，她恐怕連這一天都熬不過去了，還千歲呢，這不是很諷刺嗎？

“小姐，快說平身啊！”見她一個勁地用衣袖擦着臉上的胭脂，完全將大家的參拜視若無睹，黃鸝只好偷偷拉扯她的衣袖，低聲提醒她。

蘇筱筱甩開黃鸝的手，抱怨道：“這麼厚的胭脂，我的臉一定會毀掉的。我可是過敏性皮膚，不是什麼化妝品都可以隨便用的。”

此語一出，大家疑惑地抬頭盯着她，感覺氣氛不對，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忙尷尬地對他們笑着，捧着臉，對他們說：“大家快請起吧！我剛才是說我的皮膚這麼好，用不着塗抹這麼多胭脂水粉的。”

眾人起身，一起恭敬地面向來傳聖旨的太監，在太監開始宣旨的時候，大家一齊跪下，聽旨。

唯獨蘇筱筱屹立在人群中，不肯下跪。其實，她不是不懂古代的禮節，她之所以不肯下跪有兩個原因。一是她穿成這樣，下跪着實不易，肯定會鬧笑話的；二是他們蘇家有規定，只跪長輩祖先，從不跪外人。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不屬於這裏的人，而皇帝算是外人，所以她不能下跪。

“蘇妃，接旨！”見她站着，宣旨的太監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

她笑着回他：“公公請宣旨，我聽着便是。”

“蘇妃不會上了一次斷頭台就把宮中禮儀全給忘光了吧？見聖旨如同見皇上，見了聖上，你是不是該下跪行禮呀？”太監陰陽怪調地對她說。

蘇筱筱正要頂嘴回去，被跪在她身後的太尉夫人一把拽了跪下，“筱筱，不得無禮！”

她不悅地看了太尉夫人一眼，撒嬌似的看向太尉大人，蘇士雄對她擠眼示意她不要亂來，她只好安分下來，不情不願地跪着聽旨。

見她消停了，太監才開始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念蘇妃往昔賢良淑德，深得太后之心，顧及初犯，嚴懲已受，朕就不再追究其責。令其次日及時回宮，不得耽擱，欽此。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匍地高呼。

太監將聖旨遞給蘇筱筱，她隨意接過，當著太監的面便打開閱讀聖旨內容，她一下子就震住了，黃帛上的字她居然一個都不認識，彎彎扭扭的，壓根就不是她所熟悉的漢子。

那就奇怪了！她看不懂，卻聽得懂，這又是神馬狀況？

她立即合上聖旨，笑着對太監道：“你回去告訴皇上，我明天一定會準時回宮的，叫他給我準備一輛豪華的車……”

還未說完，就被太尉夫人打斷了，“公公請回，蘇妃娘娘明日一定會如期回宮的。”說完，她便看了她的婢女琴兒一眼。

琴兒上前，將早已準備好的銀兩暗地裏塞給宣旨的太監，“公公請收下，這是太尉府的一點心意。”

太監笑着收下，“那雜家先回去復命了，告辭！”

“公公慢走！”太尉客氣一聲，然後命管家送宣旨太監出府。

蘇筱筱將聖旨往檀木桌上一扔，坐在桌邊，杵着下巴，唉聲嘆氣地道：“一會要斬我，一會又要我回宮，這皇帝還真是多變。”

“筱筱，你怎可亂說，小心禍從口出。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你還想惹禍上身嗎？”太尉夫人小心地拾起桌上的聖旨，交給琴兒捧着，站在蘇筱筱身旁，對她一番訓斥。

筱筱不想理她，起身投向正喝茶的太尉，“爹呀，你看娘又責怪我了！”

太尉放下茶，接住突然撲進他懷中的蘇筱筱，撫着她的背，笑着哄她：“你娘沒有責怪你，她也是為了你好。午時的事才剛過去，筱筱，爹娘不想再經歷那樣的事，我們不能再失去你，知道嗎？你是我們蘇家的寶貝，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叫爹娘如何活下去？”

這席話，說得眾人聲淚俱下。蘇筱筱見氣氛不對，忙向他們保證：“爹，娘，你們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亂說話，不會再觸犯宮規，我會乖乖的，絕不讓你們再為我擔心。”

“你能這樣說，那是最好不過。筱筱，你得好好記住你剛才說的話。”

“嗯，爹，你放心吧，我不會忘的。”說完，她離開太尉的懷抱，打着哈欠，慵懶地對他們笑着說：“好睏呀，我先去睡會，吃飯的時候記着叫我！”然後拽上黃鸝就往她的閨房跑去。

跌跌撞撞、搖搖晃晃的身影，完全沒有一絲大家閨秀的模樣，她自從刑場回來，就一直怪怪的，一會說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一會又做出冒失魯莽的舉動，怪異的她令他們感到很不解。

“老爺，你瞧瞧她那樣子！完全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太尉夫人指着蘇筱筱遠去的身影對太尉說。

太尉收回注視他女兒的目光，對江瑜婉道：“你不要怪她，肯定是在刑場時受驚了，難免會做出些出格令人費解的事。過幾日，等她養好了身子，應該就會變回往昔那個筱筱了。”

“這也太出格了吧！以往的筱筱賢淑慎言，舉止投足都是金枝玉葉中的佼佼者，再驚嚇過度也不至於變成另一個極端。我看呀，她除了和筱筱長得一樣之外，其他地方一點都不像我的女兒。”

“糊塗！”太尉斥責江瑜婉，“她不是你女兒，那她是誰？你平日對她嚴厲一些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因為她有些怪異而不承認她是你的骨肉，你這個當娘的比她還要過分。”說完，拂袖而去，顯然為她的那番話很生氣。

江瑜婉後悔而難過地看着太尉遠去的背影，他說得沒錯，不管筱筱變成什麼樣，都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筱筱賢淑也好，冒失也罷，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都不該對筱筱太嚴苛。

“夫人，你別難過，給筱筱一點調節的時間，她會恢復過來的。”宋羽凡安慰江瑜婉。

江瑜婉微笑着看他，“羽凡，謝謝你，在筱筱受難之時有你陪着她，筱筱不能成為你的妻，是我們蘇家沒有這個福氣，你是個好孩子，將來一定會找到更好的姑娘的。”

“夫人，我對筱筱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她遇難，我不會不管的。再有，儘管筱筱不能嫁給我了，我也會等她，除了她，我想，我是不會再喜歡上別人的。”

“羽凡，你這是……”

“夫人，你不用勸我了。我心已決，永遠不會變的。我先回家一趟，晚上再過來看筱筱。夫人，告辭！”

目送他離開，江瑜婉更加擔心起來。他若不娶妻，繼續和筱筱糾纏下去，那麼今日的悲劇在未來某一天勢必還會發生。作為筱筱的娘親，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再重演，她必須要做點什麼防微杜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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