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半件殘品
古玩市場上一群人圍的中央，是兩個胖乎乎的中年人，都是大光頭，一個左胳膊紋着虎，一個右胳膊紋的龍，一樣的白底兒金線的唐裝馬褂，盤的是雲頭扣子，描的是踏雲盤金龍，下身穿着黑粗布做的短褲，腳蹬老北京包頭布鞋，再一看二人相貌，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一看就是雙胞胎。
兩人面前停着一輛三輪車，車上搭了一個板子，上面全是各種式樣的瓷片，三輪車斗里還有兩個帆布包，一人忙着收錢，一個人忙着吆喝，滿嗓子都是原汁原味的京腔，一雙賊溜溜的眼睛，不時地在人群中掃來掃去，彷彿在尋找着什麼！
板子上的瓷片，各種樣式的都有，各種色彩的也有，也不乏帶字兒款的，各種盤、碟、碗、罐碎底兒，鋪的是琳琅滿目。
唐劍秋和劉薇走近一瞧才知道，原來東西是很便宜的，所有瓷片兒不論大小，也不管是否帶款兒，一律十塊錢，在人頭攢動，你挑我揀中，不斷的有人在買到自己中意的東西，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的淘寶會。
唐劍秋看到這種熱鬧情況，心中不免躍躍欲試，也想擠上前去，用這些廉價的瓷片兒試試手，看到都是大老爺們圍在一起，摩肩擦踵的，沖劉薇笑了笑說。
“小薇，那邊有幾個木雕的古玩店，你自己去轉轉，好不好？我擠進去，看看有沒有好東西！”
“好，不好，你不都說了嗎！跟你出來兩次，都是來買破爛兒，我不管！你一會兒陪我去買衣服！”劉薇嘟着個嘴，瞪着美麗的大眼睛，生氣地說道，然後扭頭向木雕店走去，帶起一蓬秀髮，掃過唐劍秋的面頰。
“我向你保證一定完成任務！”唐劍秋聳聳肩，像劉薇的背影說道，劉薇聽見以後，咯咯一笑，小蹦跳的向前走去，唐劍秋一看，知道劉薇是假裝生氣的。
扭頭擠進人群，也翻看起板子上擺的瓷片而來，嗯！這個是清青花，這個是汝瓷，這個是粉彩，這個……，唉？這個是假貨，現代工藝品鈞瓷的碎片，只不過是做舊處理了，一般人不用放大鏡，是看不出來的，但唐劍秋從小瓷片兒上觀察到的種種特點，與《歷代文玩輯略》記載的鑒定方法，稍加對比，就立判真假。
唐劍秋一口氣翻看了好多瓷片兒，每每拿起假瓷片的時候，總是會皺着眉頭多看一會兒，用心記住做舊的痕迹特點，並用手細細觸摸感覺。
這些小動作，引起了正在吆喝的老闆注意，用疑惑的眼光細細打量着唐劍秋，心想，這小子莫不是個行家？於是開口試探了一句:“這位朋友，看你一直皺着眉頭，沒有找到你喜歡的嗎？”
老闆這是一語雙關地發問，因為老闆知道自己的貨，70%是真貨，但都是一般的大眾貨，30%的是仿，但仿貨仿的都是名瓷，你要是表現的沒有上手的東西可挑，那很有可能就是識破了假貨，而真的又看不上眼，這樣的人不是圈裏混的就是富二代，反之就是個大水貨，沒事來消遣的，要是前一種情況，這雙胞胎哥兒倆，今天就要正式做第一筆生意了，而他們物色的買家也正是這種人。
“啊？不是不是，有喜歡的，但是我喜歡的……嗯！不好說，呵呵！我也不會說，就是玩玩。”唐劍秋本來想說，我喜歡的都是假的，但轉念一想，人家做生意的，你這不是砸人招牌嗎？就頓了一下，把話又繞了回來。
“看來小友年紀輕輕，也是個行家啊！”老闆一聽唐劍秋磕磕巴巴的回答，馬上判定他就是個半生不熟的富二代，又試探了一句，潛台詞就是說，你小小年紀，就能看懂我的貨，家境一定非常好了。
“老闆見笑了，就是平常對老舊的東西比較感興趣”唐劍秋並沒有聽到老闆話中有話，謙虛的說道。
“小友借一步說話，有沒有興趣看看我的私貨？”老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把唐建秋叫到了人少的地方說道。
“私貨？老闆太看得起我了，好東西我可買不起啊！”唐劍秋誠懇的說道。
這話聽得老闆的耳朵當中，當即老臉一紅，以為唐劍秋在說他的都是假貨，更加的確定唐劍秋就是一個有錢的富二代，今天一定要咬住他。
“小友開玩笑了，我那兒各種價位的都有，總有一款你喜歡的吧？再說買不買也沒關係，可以先看看嗎！就當是交個朋友！”老闆繼續拉着唐劍秋入套。
唐劍秋叫上劉薇，老闆又從三輪車上提下來一個帆布包，三人一起來到了市場的一個門店，門店裝修得古色古香，主要經營瓷、玉以及各種把玩小件，三人坐上茶台，店裏夥計從閣子上的小冰箱裏拿過來了一包茶葉，從店裏夥計稱呼中，才知道，店主就是這位老闆。
“小友，二位先坐下喝杯茶，這可是我托朋友從安溪帶過來的極品鐵觀音，正宗原產地特供，今日與小友有緣，拿出來與你二位同品。”老闆一番客套話，說的劉薇驚奇地看着唐劍秋，沒想到唐劍秋還這麼受待見。
唐劍秋髮覺劉薇在看他，扭頭看到她的表情，其實自己也很鬱悶，但好在自己孤身一人，沒什麼顧忌也沒什麼好怕的，聽到老闆的客套話，也就坦然面對了。
閑聊了一會，知道都板哥倆一個叫郝大龍，一個叫郝大虎，以前一直在京城的古玩圈子裏混，所以說了一嘴標準的京腔，掙到錢以後，就回來開了一家古玩店，因為見過大世面，古玩店倒是也開得有聲有色，市場裏面的同行，都叫他們龍虎兄弟，雖然也賣假貨，但玩這一行，都是你情我願的，打眼吃虧的事也怨不得別人。
“大龍哥，你太客氣了，我們現在還在上學，也就是瞎玩玩罷了，你太客氣了，我們倒覺得反而不自在。”唐劍秋老實誠懇的說道。
喝完了一泡茶，郝大龍才從提進來的兩個帆布袋子中，一件一件的往外拿東西，每件東西都是用報紙里三層外三層的包的嚴嚴實實，郝大龍把東西都拿出來完以後，開始一件一件的剝開物件上包裹的報紙。
唐劍秋看到兩米長的茶台上，滿滿的擺了十一件精美的瓷器，個個看着氣象不凡，貌似都是民窯作品，但也絕對都是上乘之作。
等到郝大龍把東西都擺齊了以後，唐劍秋也並沒有急於上手觀察，雖然對古玩懂得不多，但‘不過手’這點道理還是懂，‘不過手’就是說東西不能從對方手裏接過來，而是放在桌面上，等東西的主人同意以後，才能觀賞把玩，這就是避免在傳遞過程當中，東西如果摔碎了，引起不必要的糾紛。
“唐小友，請上手吧，這可是我剛進的一批貨，還冒着熱氣兒呢！”郝大龍看到坐的穩穩的唐劍秋，說了一句行話，這冒着熱氣兒，就是說東西是剛出土的。
唐劍秋在網上搜尋資料的時候，也觀看了一些古玩圈子裏的行話，知道這是盜墓所得，但心裏略一琢磨，就知道郝大龍沒有說實話，第一，現在科技發達，能挖的古墓，早就被盜完了，不能挖的，也早已經被國家保護起來。第二，這十一件東西裏面，有一件從器型到胎釉，所體現出來的特點，應該是官窯的產品，那麼即使盜墓所得，這就更說不過去了，就是隨葬品，有沒有這種亂七八糟的！
唐劍秋明知郝大龍在說謊，但還是逐個得上手看了一遍，他也想知道這裏頭到底有沒有真東西！結果還真有，這十一件東西裏面只有三件半是真貨，其它都是現代工藝做舊的高級仿製品，市場價都超不過三百五百，唐劍秋心裏有了數，放下手裏最後一件東西，等得郝大龍先發話。
郝大龍一看這種架勢，分明就是一個老玩家，但有時候表現的卻生疏的很，弄得自己也有點迷糊，憋不住了，先開口問道。
“怎麼樣？唐小友，東西可好？有相中的嗎？”
唐劍秋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指着那三件半真貨，詢問起來價錢，這一問，問的郝大龍心裏一驚，如何不能讓他心驚呢！就是連他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鑒定出它們的真假，但這小子多大了？竟有這般眼力。
郝大龍雖然吃驚，但心中也在暗喜，因為那半件東西是真底子，嫁接的假瓶子，嚴格的來說，它就是一件殘品，甚至還不如其它的一件工藝品值錢！說明他還有機會，撈到一筆。
“唐小友真是好眼力啊！不得不佩服，就連我當時，也是花了足足三個小時的時間，才看完這些東西，不成想老弟二十分鐘就搞定，佩服佩服！那我明人面前都不說暗話，這四件東西，一件明代中期，兩件清乾隆的，還有一件是民國初期的，看你四件都要，還是單挑一件了。”郝大龍十真一假地說道，說的倒也誠懇。
而唐劍秋卻在飛快的，搜索着自己所有的記憶，難道那半件殘品是飛虹塔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