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叫我景淮就好。」封景淮瞧着安柔春毫不閃避的眼神,僅是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像在寵溺一個小妹。「先去看你的新房吧,有什麽不夠的,讓下人去打點。」
「好,景淮。」安柔春乾脆地應了聲,隨後便不再停留,跟着楊芳蘭往內院走去。
封景淮瞧着這一妻一妾和樂融融的身影消失在長廊之後,心情竟覺得有些複雜。
安柔春叫他「景淮」,他的妻叫的卻是「夫君」。
夫君,聽來有禮,卻是多了點疏遠。只可惜他這守禮法的正妻,怎麽也喊不出一聲景淮。
安柔春倒是大方,那一聲「景淮」,襯上她甜而軟的聲調,幾乎要裹住他的心口,讓他暖了起來。
如此直率的姑娘家,若是嫁入哪個大戶人家,恐怕會讓一長串的規範給打壓得喘不過氣來吧。
可他,並不在乎。
倒是聽那一聲膩人的呼喚,讓他的心湖多波動了幾分。
難道就如同算命師所言,他就註定與這個妾,有着一輩子的緣分嗎?
他真的想不透啊……
不過人都娶回家了,再想似乎也沒什麽意義,倒不如好好瞧瞧這安柔春到底特別在哪裏?
「我說柔春妹妹,你在家鄉與夫君成親,可曾圓房了?」
望着安柔春好奇地在新房裏東張西望,楊芳蘭一邊讓丫鬟送上茶點,一邊詢問着。
「沒有,因為景淮趕着回來見姊姊。」安柔春聽見楊芳蘭的問話,於是繞回桌邊坐下,帶笑應道:「景淮說,怕你會寂寞、胡思亂想。」
她知道封景淮相當疼愛正妻,爹也曾說過,全天下除了封景淮之外,大概沒有哪個男人像他那般專情了,居然可以只疼一個女人,而且多年來不離不棄,即使楊芳蘭未生下一兒半女,封景淮也毫不以為意。
在安柔春看來,這倒是件好事,因為能夠好好疼愛妻子,不就代表封景淮真是個好男人嗎?
她真不懂娘親為什麽對此感到憂心?
「這……夫君也真是的,這豈不讓妹妹受委屈了?」楊芳蘭聽了只是輕蹙細眉。
「委屈?」安柔春納悶道:「委屈什麽?」
「都娶過門了,夫君卻未曾與你圓房啊……」楊芳蘭說得頰泛羞色,「好妹妹,你該不是不懂什麽叫圓房吧?」她瞧安柔春似乎不以為意,在提起此事時更是毫不避諱,就像是完全不懂男女閨房之事一般。
「我知道,就是剛成親那晚,夫妻要同床,是吧?」安柔春點點頭。這事,娘親已經約略向她提過了。
「既然妹妹也知道……難道妹妹完全不在乎嗎?」楊芳蘭面帶紅潮地低聲道。
「景淮很忙的話,沒空同床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安柔春不懂,只不過是男女睡在一塊兒罷了,需要介意嗎?
「難得妹妹如此體貼。」楊芳蘭露出欣慰的表情。
她有絲歉疚地摸了摸安柔春的手,柔聲道:「不過再怎麽說,既然都是夫妻了,你又喊我一聲姊姊,我就該好好照顧你。」
「我也會好好照顧姊姊的。景淮說,他每回出遠門都掛心着你。」安柔春笑應。
「謝謝你。為了感謝你,姊姊就送你個見面禮吧。」楊芳蘭揮揮手,叫過身邊的丫鬟小鈴,在她的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
「見面禮?」安柔春好奇地瞧着小鈴走出房外,笑應道:「姊姊就像景淮說的一樣,又親切又客氣。」
「夫君也真是的,怎麽凈在你面前誇着我好呢?」楊芳蘭有些羞澀地掩嘴輕笑。
「姊姊是真的對我很親切啊,誇你不好嗎?」安柔春反問。
「夫君這麽誇我,可要教我不好意思了。」楊芳蘭搖搖頭,露出了一瞼羞紅。
「我不懂……被誇,就代表景淮喜歡姊姊,不是嗎?」安柔春眨了下眼,完全不明白楊芳蘭心裏在想什麽。
「這事,等你大了點兒,就會懂得了。」楊芳蘭僅是笑笑。見小鈴進房,她連忙招呼着,讓她把手中的錦盒放到桌上。
「這是?」安柔春瞧着精緻的錦盒,暫時把剛才的問題給擱到一邊去。
「見面禮。」楊芳蘭神秘地笑笑,「晚些我會勸夫君與你儘早圓房,這禮物呢……你等晚膳後再打開來瞧瞧吧。」
「要等晚膳,不能現在開嗎?」安柔春左看看、右瞧瞧,實在猜不出裏邊裝了什麽。
「晚點吧。等會兒說不定還得招待夫君的客人,所以晚點兒瞧,好嗎?」楊芳蘭耐心地安撫。
「好。」安柔春想想這也有道理,干跪地答應。
見安柔春答應下來,楊芳蘭便讓小鈴把錦盒抱到床邊茶几去,繼續與安柔春說說笑笑。
直到房外差來了侍女,喊她們該用晚膳了,安柔春才跟着楊芳蘭一塊兒離去……
「你就是那個讓眾多小姐芳心破碎的小姑娘啊?」
直率而開朗的聲調,來自於坐在桌旁的一名年輕男子。
他毫不客氣地打量了安柔春一回,才轉向封景淮笑道:「我還當是哪家的仙女下凡,能夠把你這冷血漢子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去,怎知竟是這般普通的小姑娘。」
「季朗。」封景淮輕蹙了下眉心,「別開她玩笑。」
安柔春的外貌確是普通了些,但也不該當面這樣對着本人開口。
更何況,他這好友歐陽季朗還與安柔春完全不相識,這樣直言實在是失禮得過分了點。
「我是說實話。」歐陽季朗聳聳肩,兩手一攤.重新拿起僅剩半杯的溫酒,一飲而盡。
「柔春,這位是郡守之子,歐陽季朗。」封景淮替兩人介紹。
「見過歐陽公子。」安柔春朝歐陽季朗行了個禮。
「歐陽公子,多日不見,近來過得可好?」楊芳蘭在旁跟着行禮。
「最近嗎?除了我爹動不動就要我找對象以外,什麽都好。」歐陽季朗隨口應道。
「坐下來再聊吧。」封景淮揮手,示意大家入座,準備用膳。
歐陽季朗一雙眼好奇地直往安柔春身上打量,衝著她左看看右瞧瞧,又轉頭對封景淮問道:「我說景淮,咱們認識那麽多年,你就老實告訴我,為什麽看上這丫頭吧?」
他與封景淮相識多年,亦是求學時的同窗,所以深知這朋友的個性,若不是什麽特別的理由,絕不可能動搖封景淮不納妾的決定。
而今封景淮納了小妾,他卻怎麽猜也想不透其中原因,教池好奇得半死,才在封景淮回家後立刻上門拜訪。
要知道,這消息可是地方上天大的事啊!
如果他能夠探出什麽蛛絲馬跡的話,回頭便有新鮮玩意兒可以說給大家聽聽了。
「這與你無關吧?」封景淮僅是一語帶過,口風極緊。
總不能告訴歐陽季朗,他是想知道算命師所言是否為真,又對安柔春好奇有加,才納她當小妾吧?
「怎麽無關?我們都幾年交情了?當年你跟芳蘭成親,我可也奉上了好大一筆賀禮,這回你納妾,卻是一聲不吭,快到我們幾個好友來不及準備,你倒是說說,這應該嗎?」歐陽季朗懶洋洋地挾起一塊嫩魚送人口中,眸里凈是看戲的神色。
「歐陽公子跟景淮是老朋友?」安柔春聽着歐陽季朗的抱怨,忍不住插嘴問道。
「很多年的老朋友了!」歐陽季朗轉頭瞟向安柔春,瞧她小小個子、聲音柔柔,膽子倒挺大的。身為一個小妾,卻敢搶在封景淮之前開口問話。
「既然是老朋友,景淮當然不會想讓歐陽公子費心又破費啊!」安柔春睜着圓黑杏眸,應得自然。
歐陽季朗先是一愣,爾後轉頭看看唇角微掀的封景淮,再瞧瞧安柔春一臉的單純,才突然迸聲大笑。
「好一句費心又破費!」歐陽季朗斟滿酒杯,舉高杯子住安柔春示意道:「來,小姑娘,這杯敬你!」
這回答夠直率,也夠乾脆,又體貼地表達封景淮的心意,讓他不由得對安柔春興起興趣來。
果然封景淮會娶這小丫頭是有其原因的,瞧這姑娘聽見他是郡守之子,欲態度面色不改,依然平靜故我,就夠讓他欣賞了。
看來,在安柔春平凡的外表下,說不定藏着不少只有封景淮才知道的魅力……
就像安柔春那誘人又甜軟的聲調,打剛才他就注意到了,那嗓音若是生在花街哪個當家花魁的喉間,必定迷倒不少男人啊!
「我不會喝酒,喝茶好嗎?」安柔春瞧着舉在半空中的酒杯,只是搖了搖頭,「喝茶不會醉,歐陽公子才能跟景淮好好聊天。」
雖然她不知道歐陽季朗家住何處,但是特地冒着風雪來到封家,還是辛苦,若把時間耗在醉酒上,豈不浪費了?
「老天!」歐陽季朗再度爆出笑聲,「我說景淮,你從哪邊挖到這個小寶貝的?」聲調魅人,說出來的話卻是直率得透人心底!